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卖酸梅汤的伙子年纪并不大,比起狗剩尚低了半个头,他抬眼看了看狗剩,头道:“是呀,我知道祥记呀,就在我们家隔壁!”完这话,伙子忽然像是记起了什么,警惕的看了一眼狗剩,住了口不准备再,等瞥了一眼捧着瓷碗正口啜着酸梅汤的可可之后脸色才略微一松,可还是目光不善的盯着狗剩问道:“你找祥记干什么?”
狗剩有些不明白这伙子为什么语气不善,不过还是笑着道:“我们来自应天学宫,想找祥记买灯笼,好参加学宫内的中秋灯会。”
那伙子如释重负般哦了一声,也笑了起来。应天学宫名头之大,哪怕他是一个当街卖酸梅汤的贩,也是听闻过的,于是道:“祥记的灯笼确实便宜,不过并不是最好的。两位若是想买灯笼,咱们这条街上倒是有不少好去处,待会我领两位去看看如何。”
狗剩摇了摇头,道:“这个不必了,买灯笼的事儿是学宫内长辈所嘱托,只需去祥记筹备便是。再也没有几盏,哪里要劳烦哥。”那伙子这才恍然,头道:“是了,祥记虽然是老字号,不过这几年间也快要销声匿迹了,你们若是有心,待会儿等我收了摊,二位随我一起回家,我们家隔壁便是祥记,二位也可以去我家歇歇脚用些茶。的父亲母亲若是知道有应天学宫的客人来访,肯定十分高兴!”
狗剩嗯了一声,拱手道:“那就叨扰哥了。”
伙子羞赧摆手,连连不用客气,二位看得起的,那是的荣幸。又问了狗剩一些关于应天学宫的琐事,敬佩向往之情油然而生,看得狗剩感叹不已,心道应天学宫不以门户之见将士族寒门一同收录的规矩果然深得人心,看来应天能够稳居天下第一学府,还是有很大实力的。
此时正是未时,天气炎热的厉害,酸梅汤铺此时的生意也正是最好,不过那伙子为人朴素淳良,见得狗剩二人在火辣辣的太阳下颇为辛苦,于是也不管是否赚钱了,马上就要收拾摊子领着二人回家。可可和狗剩都觉得有些过意不去,便多补了些铜钱给他。伙子坚决不收,狗剩也不强迫,只是趁他不注意将一袋铜板塞进了伙子的汤瓮里,然后与可可一起随着卖酸梅汤的伙子而去。
神州里坊制度规定严格,原先是不允许商贩居住在坊市之内的,不过随着涌入坊市的商家越来越多,越来越大,再加上坊市不断的扩张和重建,官府也就放松了禁忌,开始准许商贩举家迁入坊市之中。不过这样一来那些商贩也就被改换了居住籍册,赋税方面自然也就多了些,不过比起租赁房屋的费用,还是缴税更加方便了。起来,这倒也是朝廷官府机构对里坊新兴商家的一次妥协,只是方式略显委婉,不过毕竟做出了让步,如此一来,坊市商业发展便尤为迅猛了。
伙子为人善谈,一路上和狗剩聊的热火朝天,不时询问狗剩应天学宫到底是个什么去处,比如是否像人们传言的那样,霞光万道瑞彩千条,又或者紫气升腾云蒸霞蔚;又问学宫里的先生是不是各个都像那画中似的美髯长须,和蔼可亲!一路上竟是问个不停。狗剩有的还好,有的却是答不上来了,好在可可在这里,又偏爱热闹,便和卖酸梅汤的伙子聊了起来。这伙子听了可可随口瞎扯三分真七分假的话,不由得对应天学宫更加神往了,一激动竟喊道日后定要让我儿子去应天学宫上学去的话!刚出口便红了脸,低着头傻笑个不停。
狗剩也随着笑,不过略一想,又朝那伙子问道:“先前哥到祥记的时候语气略有迟疑,不知为何?”
那伙子表情为之一滞,忍不住叹了口气,摇头道:“这位大哥有所不知,祥记虽是老字号,但如今这日子,却是越来越过不下去了。先前之所以对大哥抱有敌意,全是因为怕大哥是那巡城兵马褚山狼派来的人!”
“褚山狼?这是谁,好怪的名字!”可可皱起眉头,抬眼望着那伙子。
伙字笑了起来,道:“寻常人家当然不会起这么一个名字。这褚山狼原名褚山良,是咱钧城巡城兵马司副指挥使。此人品行不端,贪婪乖戾,加之行事残暴为人凶恶蛮横,所以百姓们都将他名字中的良改作了狼,这是他像那饿狼一样,为祸钧城呢。”
狗剩头,又问道:“那这褚山狼,又和祥记灯笼铺有什么过节!”
伙子愁眉苦脸,叹道:“天可怜见的,咱们都是些草头百姓,能和那些入品的大老爷有什么过节。还不是因为祥记的掌柜曾老汉有个儿子,生的粉雕玉琢极为可爱,那姓褚的”伙子到这里,猛然意识到不该在来自应天学宫的客人面前讲那些污浊不堪的事儿,当即住嘴,只是不停摇头,显然无奈至极。可可不明就里,追问道:“那姓褚的怎么了?”伙子神色尴尬,顾左右言他,实在不知怎么才好。
狗剩皱了皱眉,伙子虽然含含糊糊语焉不详,但他已经能够猜出了其中缘由。世上好色之徒实在不少,但这好色二字,却不仅仅的是好女色,有时男色,也在其间。士族自命清高,不过有短袖龙阳之癖的,也着实不在少数,这些阴浊不堪的事儿,可可哪里会明白,当即寻了个话头将此事引了开去,解了那伙子的围。伙子心思玲珑,立刻就明白了狗剩只怕已知道其中因果,不禁朝着狗剩投去一个戚戚然的表情,声道:“祥记曾家一家人丁稀薄,拢共也就曾老汉与其妻,加上那儿子三人。曾老汉又哪里舍得将唯一的儿子送给褚山狼糟蹋坑害?而那褚山狼又哪里是好相与的主儿,几次三番指使豪奴来老汉家里要人未果,已是雷霆大怒,以他的身份自然不肯屈尊降贵亲自到此,于是就遣了打手将曾老汉打成重伤,并逼死了老汉妻子余氏,要强行带人。那曾家儿郎倒也是个年纪轻轻身具傲骨的人物,当下就以绣针刺瞎了眼睛,死也不愿屈于褚山狼淫威之下。那一日左右街坊围观者甚多,褚山狼派来的人虽然霸道,不过还是露了怯,骂骂咧咧离去,只留下祥记一家一条冤魂,孤儿寡汉!”
伙子着着眼眶便有些湿了,可可虽然依旧没有搞明白褚氏与祥记的梁子结在了哪里,不过听到这里的时候已经是勃然大怒,柳眉倒竖银牙紧咬,喝道:“那姓褚的也欺人太甚了,这事儿就没人管管吗?”
伙子苦笑道:“娘子的轻巧,谁敢管?巡城兵马司总领钧城治安维护,直接奉命连亲王府,手握巡城甲士三千七,那指挥正使又乃褚氏姻亲,钧城府无论府尹还是提刑司,谁敢触那个霉头!”
可可冷哼一声,道:“还以为‘千钧王’多么有能耐,原来也是个纵容属下包庇豪强的家伙,南宫舒当真做的一个好王爷!”
这南宫舒便是如今坐镇钧城的皇室亲王,此人自受封钧城以来,无论是行事还是政令,都被人赞誉为“仁义千钧”,故得名千钧王。此时可可怒极反笑,对这个连亲王爷大加讥讽。那伙子听后脸色一变,本想什么,却又闭上了嘴,然后尴尬的笑了笑,不知所措,停了好久,才嗫嚅道:“两位,的有个请求。望二位离去之后,切莫与任何人提起祥记之事是的对二位所言,可否?”
狗剩笑了笑,头应下,又皱眉问道:“敢问哥,祥记适逢如此变故,可还愿意做灯笼?”
那伙子头道:“当然愿意,他妻子如今还是欠着左右街坊的债下的葬,他儿子眼睛也需银钱疗伤,他若是不做灯笼了,岂不是活不下去了!”
不知不觉间,伙子已经带狗剩二人来到了一处狭窄的巷子口。伙子冲里面指了指,朝着一处挂有两个泛白灯笼的门口道:“二位且看,那里就是祥记了”这伙子行事颇有深意,他家既然和祥记一墙之隔,直接带二人去家里,然后再领着去祥记便是,在巷子口介绍个哪门子?狗剩不易察觉的笑了笑,已然洞晓那哥心事,于是拱手笑道:“劳烦哥带路,哥盛情我们心领了,自去祥记便可,就不去哥家另行叨扰了,多谢哥。”
那伙子尴尬的笑了笑,向狗剩弯腰行礼以示抱歉,然后惶惶窜进巷子,回到家中。
可可不满的哼了一声,道:“不就是不想让咱们进他家吗,之前的倒好,现在却改了主意,也不是什么好人!”
狗剩笑道:“话不能这么,你连南宫舒都敢骂,人家哪里还敢让咱们进家门。咱们是学宫的人有学宫庇护,可他们毕竟是升斗民,万一惹了什么麻烦,可真要家破人亡喽。呶,祥记不就是个典型的例子?”
可可翻了个白眼,走入巷子,又换个哀叹的表情,喃喃道:“这祥记也真够可怜的,家里媳妇儿被逼死,自己又重伤,儿子又被逼瞎了眼,回头我把这里的事儿告诉爷爷去,让他写一篇大赋,好好治治钧城的不正之风。”
狗剩无奈的摇了摇头,心想若是董老先生真写了文章赘述此事,那倒霉的就不光是钧城了,依着董老先生的名气和神州四国那些无风起浪的言官脾性,恐怕连西晔朝堂都要背上累累骂名!
着着,可可已经走到了祥记门口,抬头望了一眼白色的两只灯笼,拉起门环拍了拍。
院里响起一声有气无力的询问:“谁呀?”
狗剩正准备话,却听到木门“吱呀”一声开了,可可往前一看,不禁“啊!”的惊叫一声,平白向后退了两步!
狗剩眉头骤然聚在一起,倒吸一口凉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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