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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谣微微笑了笑,并没有话,她耸了耸肩,抬头看着明亮的圆月,然后缓缓吐出一口气,好似丢弃什么似的,“我觉得,杀人和救人之间,似乎救人更重要一些。”
狗剩沉默下来,叹了口气,道:“这话的可真矫情。”
“矫情?”水谣愣了下,反问。狗剩一拍脑门,失笑道:“我家乡的土话,指的是太假,也有别的意思,一时之间跟你不清楚。”水谣并不去纠结这两个字的意义,只是低着头想了想,轻声道:“蛊既然是他下的,那与我苗人也脱不开关系。我痛恨他杀了阿爹阿兄,也更不希望有无辜的人为此送命,虽然我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在这里下蛊。”
狗剩头,嘿然道:“或许你做了件很聪明的事。”
水谣皱眉,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还是不肯动脑子啊”狗剩叹息喃喃,笑道:“之前就和你过,若是应天学宫出现蛊毒,必然会使得整个晔国人心惶惶,你猜那个时候西晔朝廷会作何反应?谈蛊色变,并不只是一个过去了千年的传奇啊。”
水谣立时便听明白了狗剩话中的意思,眉头不由得皱的更紧了,不过只是一刹,她便回复淡然,轻声道:“苗人不想打仗,但从不畏惧打仗。”
狗剩哈的笑了一声,摇起了头,不再些什么,一时之间,在崎岖的山道上,两人都陷入了沉默无言。这种沉默似乎又些尴尬,所以狗剩很快接口转移话题,道:“虽然刚才你骗了那孩子的一家,不过还是要谢谢你,不管怎样,你好歹为他们留了些希望。”
水谣愣了下,马上摇头道:“我没有骗他们。”
狗剩比她还愣,茫然道:“你不是毒已入心肺,没救了吗?”
水谣笑道:“所以我才也许有救。”停了一下,水谣又道:“苗人蛊毒不比你们中原人所用的草木毒药,蛊毒是活物,是经苗人培养植种的毒虫。下蛊的意思,是将蛊毒植入人的体内,经由血脉流转,最终取掉他人性命。当然,这种法子比起中原草木毒物更加残酷狠厉,但并不是没有救治的法子。”
狗剩听的云里雾里,下意识道:“怎么个救法儿?”
水谣轻声道:“蛊分等级,由下而上分别是黑、蓝、紫、银、金。那孩子中的是紫蛊,若是有银蛊和金蛊王,自然能将蛊毒逼出体外。但”水谣看了一眼狗剩,意思不言而喻。狗剩了然,不要金王蛊和银蛊,只那紫蛊,都是万里挑一的难得物种。想用银蛊或金王蛊救治太平儿,无异于痴人梦。想到这儿,狗剩忍不住苦笑道:“这和没得救有什么区别?你倒是很会话。”
水谣眉头紧皱,半晌,才缓缓道:“他,叛族的时候,带走了族内唯一的一只金王蛊。”
狗剩愕然,忽而想到水谣再山崖上过的事情,浑身猛的一震,失声道:“那若是抓到这家伙”话到一半戛然而止,狗剩嘿的笑了声,摇头道:“傻了,蛊就是那子下的,就算是抓到他,恐怕也要不下王蛊。”
水谣嗯了一声,显然是比较赞同狗剩的这个法,半晌才喃喃道:“你过,尽人事而听天命。”
“尽人事,而听天命”狗剩喃喃,忽然想到,自己无论是在燕国镇,还是去到吴国渭城,再到西晔应天,似乎都没有按这句话来。听天命吗?若是听天命,只怕自己早已被饿死在燕国了。但此间种种曲折,他自然是不能同水谣的,狗剩叹了口气,看着水谣道:“若是能够,那就真的不错了。”
水谣莞尔,转过眼神盯着狗剩,似乎他脸上有什么特别新奇有趣的事物,狗剩被她看的有些不自在,于是轻咳两声,问道:“是不是没见过这么俊俏的少年?”
水谣失笑,而后认真道:“你真的是一个好人,比我见过的大多数都要好的好人。”
狗剩愕然,半晌长叹一口气,无语道:“你得记着,一个漂亮美丽的女人夸一个男人是好人,通常并不是什么好事儿。”
水谣好奇问道:“为什么?”狗剩摆手摇头,径直走在前面,头也不回的道:“记着就行了,不要问为什么”
山影朦胧,月色皎洁,草木疏横下山道崎岖婉转,直向应天学宫铺去。只是在学宫中潜心求学的学子们,绝对不会想到在如此的夜色之下,北山上竟有两个如此身赋传奇的人物正慢慢走向学宫,且带着山雨欲来的气味,笼罩了整个佳鸣谷
八月十三日,天气阴,山谷大雾弥漫,挂花开放,香气馥郁,让整个学宫迎来了难得的平静和安定。因为大雾的原因,今日的课时大多都取消了,其实为了准备两天后的中秋灯会,学宫内早在八月十日的时候就已经开始逐渐停课。而且就算教习们愿意授课,学子们恐怕也不愿意来学。所以学宫内的学馆大多都十分安静,连带着藏书楼也安静了下来,很多青衫学子都聚拢在紫云殿前的一片广场和前后的曲折回廊以及自己的舍馆内,并大肆悬挂灯笼。这中秋灯会白了就是个比灯笼的盛会,看的就是谁的灯笼做的精奇雅芝别有味道,所以很多学子对此都极为上心。毕竟若是能够在中秋灯会上脱颖而出,不定就能够被哪位久负盛名的教习看上,到时便是名利双收了。来学宫志学的学子们大多都出身高贵,世家子弟社交往来,本就是这般光景。
因为大雾的缘故,狗剩也被放了个假,听还是董老先生准许的,而且还特许狗剩可以在学宫内四处走走看看,观灯赏桂。这让可可十分的不满,想着狗剩这子能够优哉游哉四处闲逛,而自己却得守着这方院子读那些在他看来十分枯燥乏味的书,实在是太无趣了些。不过可可再怎么不满,也是不敢和爷爷犟嘴的,只能鼓着自己的嘴向狗剩表示愤懑,然而以狗剩那等敦厚的脸皮,哪里会在乎一个女孩儿的腹诽,随意瞥过去一个得意的表情或者眼神,立时便让可可张牙舞爪,恨不得将狗剩狠狠暴打一顿。
既然有难得的假期,那狗剩自然不能浪费。以他的想法,还是继续到藏书楼看书为重。水谣这两日虽然还要寄居在院,但那也是因为她本身伤势并未痊愈的缘故。至多等到中秋节后,她便要启程回族内了。以狗剩的推测,南疆苗族近日之间必然要风云突变,她作为苗族族长之女,自然要回去组织族内族人,预防一切突变。既然不需要再继续寻找延纳,白日里,水谣便乖乖呆在院子里养伤,只有夜晚才会和狗剩聊什么。hongxiutianxiang夜读书着实是很难得旖旎的场景,然而狗剩却怕是无福消受,跟这么一个随时都有可能成为定时炸弹的女子在一起,除了紧张不安之外,狗剩实在提不起什么旖旎香艳的兴趣了。这般心情,和初见水谣的时候又是不同,毕竟一个人的身份着实影响着这个人很多的东西。
藏书楼近在眼前,楼上那副奇怪的对联在大涡有些幻境般的飘渺奇异,狗剩眯着眼打量了会儿,叹了口气。他白天来这里总共就两次,除去这一次,上次来的时候还差和那个吴国国公世子陈轩华干上一架。当时为了低调处事尽量规避麻烦,他选择了白日里不再来书楼看书,然而时过境迁,陈轩华如今都快要结业回国,自己当然也就放宽了心,于是抓紧一切可以抓紧的时间来此读书。
进入书楼,一楼的理书教习正百无聊赖昏昏欲睡,看到狗剩进来,精神马上一提,仔细打量了片刻,似乎看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这老教习先生脸上慢慢浮现出一丝微笑,还主动朝狗剩打了个招呼,狗剩愕然,心想教习怎的如此和蔼可亲?于是也躬身还了一礼,而后才缓缓走上二楼。
进入二楼的时候二楼的理书教习难得没有偷乏,反而正襟危坐,与一楼的老教习迥然不同。他看了看狗剩,发白的胡子微微抖动,见到狗剩躬身行礼,开口问道:“为你推荐的书读了多少?”
狗剩认真道:“还差两本。”
老教习目光中有一丝讶然匆遽闪过,狗剩敏锐的发现,这位老教习的神色有些变化,好似难以置信一般。不过很短的时间内老教习就已经恢复了波澜不惊的状态,只是了头,轻声吩咐道:“今天就看这两本吧,看完之后再好好温习一遍,最近几天嘛,就不要来看书了。”
狗剩有些发懵!这是什么意思,几本传奇还需要温习?这这这要是被那些志学的大家子弟听见,还不笑掉了大牙?而且那句“最近几天就不要来看书了”则更是让狗剩意外。藏书楼什么时候不让读书人进了?这老头的话似乎有些怪异啊!
不过不懂归不懂,狗剩还是很懂得尊重的,当下躬身头道:“知道了,多谢先生指。”
老教习嘿然发笑,低着头翻起了一个旧本子,摆手让狗剩自去看书。狗剩摸不着头脑,满腹疑问的往阁子里去了。
来到老地方,狗剩取出一本装订很有年头的《春衫薄》,随意找了个地方开始读书。这里的传奇多不多,少,却并不少。总体只有五则,分别是《并蒂莲》、《破军》、《羌笛三千里》、《春衫薄》和《鱼龙舞》。虽然只有五则故事,但总体装订却有疏疏落落十五本,平均下来是一则故事三本装订,年头都不近,而且看着好似都很久没人翻看过一样。
实在是想不明白啊狗剩叹息摇头,继续看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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