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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会再渺茫,终归还是有希望。
物证和人证总得有一个作为突破口, 只是翡翠戒指这条线不好弄, 上面如果有血迹的话估计也早洗掉了。
提起这枚戒指还让周鹤损失了不少钱,估计那些钱最后都进入老刀的账户上了。
韩亭东本着对老刀一伙人的调查了解, 说:“先抓到老刀再说吧,他不是善茬, 手下卖命的兄弟不少,到时候真的正面交起手来, 那么多人保他一个也不是没可能。”
“那你这边有什么需要我配合的随时给我打电话。”, 周鹤说。
“好。”
三个人聊得差不多了, 饭也吃完了, 旁边看动画片的小男孩不知什么时候靠着椅子睡得正酣, 杨昊起身去结账, 韩亭东和他互相推攘, 争着要买单, 周鹤没跟掺合, 而是走到小男孩身边,探头看了看他又黑又长的睫毛, 俯身把他抱起来, 走到后厨交给正在忙活的妈妈。
不管什么样的人,好的,坏的, 在面对小孩子的时候都会本能露出心底最柔软的一面,周鹤在生活中和小孩接触的机会不多, 来喀什之后倒是经常能在街上见到小朋友,大眼睛,长睫毛,一个比一个可爱。
从饭馆出去,三人站在门口,手里各拿着一支燃烧的烟。
杨昊站在台阶上,无意识地瞅周鹤一眼,才注意到他穿了一件长袖的运动衣,“我说小少爷,你不热啊?”
七月的喀什,还是正午,气温很高。
杨昊说着朝周鹤左肩捶了一拳,周鹤本来就没防备,杨昊又是警察出身,力量惊人,把他疼得当场“嘶”了一声,手捂过去。
“怎么了?”
杨昊本能感觉到什么,拿开周鹤的手,衣服扯下肩膀,才看见包扎的伤口。
韩亭东探头过来,“我看看,昨晚弄的吗?”
“刀伤,还是……?”,杨昊清楚,伤口要是不严重的话周鹤不会受不住,他没那么娇气。
疼痛感比刚才减轻,周鹤笑着把衣服拽上去,淡定回了一句,“子弹擦了一下,没事。”
韩亭东大喊,“什么?他们开枪了?”
“吓唬我呢,动真格我肯定早歇菜了。”
可能是周鹤太过镇静,反而显得两位警察有点“小题大做。”
杨昊确认没事之后就开他玩笑,“看这手法,出自小陆之手吧。”
“她吓坏了。”,周鹤回想陆情昨晚给他包扎的样子,心疼之余还有点可爱。
韩亭东面露担忧,“你得注意点,天热,别感染了,实在不行就去医院,枪伤不是小事。”
周鹤点头,“谢了,兄弟。“
不只谢关心,还有这次的帮助,虽然惩治罪犯是韩亭东的职责所在。
一支烟抽完,韩亭东回去继续执行任务,周鹤带杨昊上车。
“去哪啊?”,杨昊问他。
“你别忘了,我女朋友现在正和另一个男人在一起,我得去看看。”
“卧槽!刚才聊得太投入,我把这茬忘了。”
周鹤打开手机,看到半小时前陆情发来的定位,把车开向主道。
……
当栾卿涵把老刀才是杀害周璟珏的真凶告诉陆情时她被头顶的太阳晒得昏昏沉沉,手腕上的勒痕已经消去不少,但还隐约可见,提醒着当事人昨晚发生的一切。
有关周璟珏被杀的整个事件栾卿涵没有参与,当时他带着大风和二喜在格尔木一带“办事”,脱不开身,所以北京一行老刀带的人是高唯。
栾卿涵知道他们去的目的和要找的人,只是中间发生了什么都是后来在敦煌见到高唯时听他讲的。
虽然高唯为人不善,但是从没杀过人,可事后回想的时候他表达最多的是刺激,而不是害怕和愧疚。
正当陆情想问具体细节的时候栾卿涵突然说了一句,“他来了。”
“?”
栾卿涵手指两人影子中间多出的另一个人影,和陆情同时回过头去,看到周鹤站在身后的桥上,手臂撑着柱石,因为背光,整张脸很不清晰,被发现后他转身往桥头方向走。
“看来我在周鹤心里真不怎么样,他这么不放心你和我独处啊!”
换了谁都不会放心吧……
陆情坦然回答,“他找你有事。”
果然一分钟后,周鹤顺着小路走下来,开门见山说要找栾卿涵聊聊。
“你先回车上。”,他往桥上指指,对陆情说。
“好,你们聊。”
陆情刚转身就听栾卿涵说:“再见啊,小可爱。”
她愣了一下,反应过来看向周鹤,他双手插兜,运动衣的帽子扣在头上遮挡太阳。
对视的时候周鹤拉开锁链,上衣脱下后穿到陆情身上,帽子一样扣在头顶,热量瞬间散去,凉快不少。
没了外衣遮挡,周鹤左臂上的纱布露出来,打结处被风吹得来回晃动。
“走你的,一会儿我替你告别。”
周鹤淡然地甩给陆情一句,栾卿涵这边表现得没有一丝不高兴,反而笑着冲陆情挥了挥手。
等她离开的视线渐渐模糊,周鹤回过头,对栾卿涵说:“昨晚谢了。”
“我以为你会记我一笔呢。”
“我没那么不分黑白。”
栾卿涵哼笑一声,说:“找我什么事?说吧,不过丑话说在前面,你想知道的我未必愿意告诉你。”
周鹤像没听见一样,继续问:“杀我爸的人,是老刀吗?”
“……”
栾卿涵本来就没想对周鹤否认,他已经告诉了陆情就代表周鹤也一定会知道,但现在他一点都不想当面回答。
“好,我知道了。”
答案已在心底,栾卿涵的反应让周鹤没有再问的必要。
“为什么?”
周鹤脸色骤然变得难看,牙齿紧咬着,嘴唇发颤。
有些悲痛就是很奇怪,它在事件初始的某一段时间里并不致命,但却能在某一刻毫无征兆地爆发,撕心裂肺,悼心失图。
周鹤努力控制情绪,他不允许自己在对手面前展露脆弱。
“你们周家那幅《五台山图》,老刀觊觎很久了。”
栾卿涵收回上一秒说的话,回答了周鹤。
“我爸不想把画给老刀,所以带了一幅假画去,所以惹恼了他,才被杀害,是吗?”
栾卿涵摇头,“不全对,老刀知道周璟珏有个儿子,就以你的性命威胁你爸交画,其实那时候老刀连你长什么样都不知道,他那次去北京,除了想弄到《五台山图》,还有另外的目的就是打听一个女人的下落,直到昨天我才知道那个女人是陆情的妈妈。”
梁静姝……
“都是他们那辈的恩怨,你爸说话惹恼了老刀,再加上那幅假画,老刀就起了杀心。”
“还有那枚翡翠戒指呢?”
“戒指?”
看栾卿涵的表情,周鹤断定他没装,而是真不知道。
“我家保姆说,回家的时候看见我爸倒在地板上,手里攥着一枚翡翠戒指,等她出门叫人的功夫再回来戒指就不见了。”
栾卿涵想到什么,刚才断掉的线忽然接通。
前段时间他接到老刀下的任务,托朋友在北京的嘉宝拍卖行拍卖一枚品相一般的翡翠戒指,没想到最后买家给的价格却高出了很多倍。
“你被骗了。”,栾卿涵赤/裸裸地嘲笑周鹤,“你不会看不出那枚戒指的品相吧,上赶着送钱啊!”
此刻的周鹤完全不在乎栾卿涵的嘲笑,因为他笑得没错,自己的确太蠢了,但如果重来一次,他还是不会放过一丝可能有用的线索。
“我爸的死,你没参与。”
“你这不是疑问句吧?”
周鹤没吱声。
“我告诉你这些是看在陆情的面子,别多想。”
“嗯,我谢谢您了。”
周鹤又恢复之前的臭脸,说:“你知道说这些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警察很快也会知道。”
“你不怕惹祸上身吗?”
栾卿涵不屑地挑起嘴角,“这么多年我已经取得了老刀的完全信任,他的每一笔生意往来我都清楚,所有涉及到我的证据都被我销毁了,钱也洗了八百道,你以为只有大风和二喜的人证就够了吗?小天真。”
看来他完全不惧怕大风和二喜反咬,即使有朝一日老刀被抓,“杀人”的罪行也波及不到他。
目前除了杨昊手里那个女人的证词,还有江夜和栾卿涵交易的视频,没有其他能直接指控的证据。
但这些也够教训他了。
“我确实不是好人,但也不是恶人。”
一如所有的事物都有两面性,就像作家毛姆在《月亮与六便士》中写的,卑鄙与伟大,恶毒与善良,仇恨与热爱是可以互不排斥地并存在同一颗心里的。
人性剥离千层,不过如此。
在周鹤眼里,栾卿涵是个黑白相混的人,他毫不掩饰自己的特质,这比现实社会中将虚伪进行到底的岸然君子更让人可敬,或许因为这个,周鹤没那么厌恶他了。
聊天到了烟瘾发作的阶段,栾卿涵拿出一盒黑兰州,刚要抽的时候却反手将烟盒递向了周鹤。
“谢谢。”,周鹤抽过去一根,没点。
能给烟已经是栾卿涵做的最大限度了,点烟的活不会再上赶着。
“抽完这根烟我就走,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周鹤摩挲着手里的黑兰州,几下后动作停住,回答了一个字,“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