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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桓愣愣地站在云永昼身后, 心脏酥酥麻麻, 脑子里回想着云永昼关于独占欲的表达,却说不出话。
电梯铃叮的一声发出声响,敲醒心思迥异的三颗心。眼看着电梯门打开, 赵月承尴尬地往外走, “没事儿, 喝酒的事以后再商量,总有机会。”刚走出去,大厅的另一端刚巧有人叫他, “赵中尉, 您要的文书已经取来了。”
云永昼开口, “你去忙吧,我先走了。”说完回头看了一眼卫桓。
[跟着我。]
[哦……]
传心的声音落雷一样出现在心里,引起又一次酥麻。
一出大楼云永昼就直接开启了结界圈, 两人一起离开,下一秒的时候出现在山海科研处的实验室内。一走出结界圈卫桓就看见了清和,他也正巧好像看到自己, 脸上是吓一跳的惊恐,“卧槽, 你怎么了?演鬼片啊。”
卫桓诶了一声,低头一看也吓一大跳, 自己只有一双脚能看得见,然后渐渐的,腿也显现出来, 可上半身还是透明的,“卧槽,怎么是从下往上露的?”
“时效快到了。”云永昼道。
“从上往下露就更吓人了,”坐在旁边的方程手里捧着一杯热乎乎的红茶,嘬了一小口,“变成飞头蛮了。”
想想那个画面,卫桓打了个寒颤,晃荡着两条没有上半身的腿走到清和跟前,拉开一个椅子坐下,“你找到杨疏了?”
清和盯着卫桓透明的上半身,喝了口方程递来的红茶压压惊,“对,多亏了方程,替我解决了一个□□烦,现在我已经追踪到他的痕迹了。”他一面说,一面在控制台操作,悬浮屏出现一个地点,“这里是暗区电力总控厂,他之前是依靠电磁屏蔽将自己隐藏的,就在这儿肯定没错。”
卫桓的身体终于全部恢复,他习惯性放大地图仔细检查,“这个地方在地下,通道多,还有很多高危设备。”
“对,”清和点头,“所以我们不能单枪匹马,人要多,要制定计划,不然一个打草惊蛇就让杨疏跑了。”
方程塞进一口小饼干,“这个杨疏……照理来说不应该也触犯了凡洲的律法吗?我们是不是没办法把他拘捕或者行刑?”
云永昼嗯了一声,“他有可能成为□□。”
“他迟早会跑,我不明白的是,他既然已经进行人体实验这么久,讲道理早就应该被抓进去坐牢了,为什么凡洲政府会这么纵容他?”卫桓的从桌上随手拿了枝笔,在操纵台上划了两下。
清和背靠在椅子上,转了半圈又转回来,“我没跟你说过吗?凡洲现在是空壳子,早就被控制了,他们能做主的事太少了。”
卫桓皱了皱眉,看向云永昼。云永昼只抬了下眼就明白卫桓的意思,淡漠开口,“现在执政的是陈终,接任宋成康的位子,是云霆安排的。”
果然,是妖域现在操控着凡洲政府。
“所以妖傀计划是妖域总理搞的?”清和有些理不清,“不对啊,他图什么?自己打自己?”
云永昼开口,“以我对他的了解,他不会是妖傀计划的核心参与者,他也没必要。”
这些天得到的线索实在多,不论是他死的时候,还是如今,好像所有蛛丝马迹都指向同一条线——权力之争。
他用笔在操作台上记着,“最开始是清和父亲,和平派,被激进派宋成康取代,宋成康死后,变成了傀儡派,傀儡派是云霆垂帘听政。”他的剪头往下画着,“云霆不可能一直维持现状,他那么有野心,目的性很明显,争取到继任权,然后在这段时间吞并掉凡洲,这可能是他最大的目的。”
“他现在方式是从内部侵蚀。”云永昼道,“不靠武力,利用权力渗透进去,把凡洲变成实质性的殖民区。”
“没错。”卫桓打了个响指,划出另一条线,“所以他没必要启动妖傀计划,既然妖傀计划存在,就必然有另一个和云霆有利益冲突的队伍。”
清和忽然想到了什么,“一定是还没有死心的激进党,他们想推翻傀儡派,靠武力夺权,开启妖傀计划非常合理。”
“很有可能。”卫桓点点头,在宋成康的名字上画了个红色的圈,“所以……隐藏在凡洲的激进党应该是支持杨疏的后盾。可是有一点还是不太对,既然云霆操控着陈终,为什么要放任激进党研究妖傀?他不可能不知道。”
还有最近关于妖傀的奇怪处理方式,政府军的表现,都不太合理。
卫桓盯着笔下的线,觉得自己大概是遗漏了什么,既然有逻辑不通的地方,就一定有问题。
他决定不去想这些宏观的东西,把笔往桌上一搁,“不管怎么样,先找到杨疏,说不定到时候会有更多的信息,我们得搞个小队攒一个瓮中捉鳖的局。”说完他看了一眼云永昼,云永昼一副你开心就好的表情。
他是真的变了,以前云永昼最讨厌的就是集体行动。卫桓嘴角不禁上扬,瘫在椅子上伸长了腿,用自己的脚尖去够云永昼的脚,像小孩子恶作剧。
“哎你们刚刚干什么去了?”清和忽然开口。
他这么一说,卫桓倒是想起来,“对了对了,任务名单。”他一边说着一边捂住自己的左眼,右眼眨巴眨巴好几下,啥也没有,于是抬起头一脸懵地云永昼,像只耷拉着耳朵的垂耳兔,“它没记住……”
明明是你没记住。
方程递给他一盘小曲奇,“谁?”
云永昼没有说话,只是坐到卫桓的旁边,光是这个动作,嗅到他身上冷淡的阳□□味,卫桓的心就为他多跳了好几下。
只见他拿过笔,将之前看到的档案里的名单都写上去,一行一行,字迹和他这个人一样,冷硬有风骨。
“就是这些。”
“这是什么?”清和也凑过来。
卫桓盯着名单,“这是之前政府军的剿灭除妖师的任务名单,特别久以前,你那时候还没生出来呢。”
“除妖师?”清和思考了一会儿道,“暗区就有一个除妖师,头发有点长。”
“你也见过?”卫桓有些惊喜,“是不是绿眼睛那个?”
两人聊起来,热衷于下午茶事业的方程又去给云永昼沏了杯红茶,又扒拉了几块小饼干放在雕花小盘子里,一起端去给云永昼。
难得这次云教官心情不错,应该会很喜欢他的小饼干。
清和连连点头,“对对对,绿眼睛,黑头发,长得挺帅的。”
卫桓拍了下手,“我也觉得他有点小帅,特酷一哥们儿。”
方程开开心心把茶放在云永昼跟前,却发现云永昼的表情忽然间骤变,刚才还是大晴天,现在恨不得头顶乌云暴雨闪电。
“谢谢。”明明在对他表示感谢,可配上那眼神,他都怀疑他说的其实是“我要杀了你。”
方程哆嗦着说了句不客气,然后飞速离开,跑回到清和旁边坐着。卫桓还和清和聊得热火朝天,他手里好像攥着一个可以随时切换云教官状态的隐形遥控,关键他自己还毫不知情。
“但是还是我们云教官最帅~”卫桓聊着,忽然一把搂住云永昼的脖子,整个人歪倒在他身上,“再好看的脸,只要搁我们金乌大人的边上,我是一眼都不会看的~”
咔嚓。方程咬了一口小饼干,眼看着乌云转晴,云永昼的嘴角轻微地扬了扬,那双总是淡漠的琥珀色眼睛侧过去望向嬉闹的卫桓。
开关又切换了。
好快。
“你放过我这颗漂亮小柠檬吧。”清和看着卫桓,直摇头,“话说回来,那个人真的是除妖师吗?”
“阿祖还没告诉你吧。”卫桓坐正了,“他是妖傀,而且是第一批成功试验品。”
清和的眼睛一下子就亮起来,“可他不像天伐那样,他、他有意识。”
“对,”卫桓看向刚才云永昼写下的名单,“只要我们找到他,找到他背后那个帮他净灵的人,说不定就可以帮天伐恢复心智。”
这简直就是这些天清和得到的最好消息,他眼睛都有了光,终于不再是强撑出来的笑容。
可云永昼却用传心对卫桓说。
[除妖师的事很复杂,成功的几率很小,你没必要给他期待。]
卫桓的声音清朗无比。
[这不是期待,是活下去的动力。好像我,在遇到你之前,我就是奔着找回真相而活着的。]
云永昼的心跳空了一拍。
坚硬的冰块被暖融融的小猫爪肉垫一捂,变成掌心湿淋淋的光。
[遇到我……]
还没说完,卫桓的注意力似乎就已经转移,“等一下,这个人我好像很眼熟……”
他指着任务名单里的一个名字,“你看这个沈司铭,眼熟吗?我怎么觉得特别眼熟,照理说这个名字也不常见。”
云永昼眉头微微皱了皱,似乎想起来什么,“好像是我们以前的一个实战教官。”
“对对对,没错。”卫桓也想起来,“个子特别高,脾气差,六个翅膀那个。”
云永昼觉得不对。卫桓也已经发现问题,“他怎么会在任务小组?他应该是当年山海的战备军才对,为什么会搅和到政府军的任务里?”
直觉告诉他,他们似乎找到了一个破绽,一个可以查下去的突破口,这让卫桓有些振奋。
云永昼的眼睛落在任务名单上,“剩下的人都要查清楚来历。”
卫桓点头,“没错,这些已经是这么多年前的脸,人员变动恐怕很大,但如果有人是山海的,那就好办了,从山海战备军开始查总会有头绪。”
离开科研处,他想着找扬昇谈一下这名单和揪出杨疏的事,云永昼和他一起。走了没两步卫桓就开口,“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关于除妖师的事?在档案处的时候你就危险,刚才也是。”
云永昼点头,坦然道,“我遇到过。”
“你遇到过?”卫桓惊得抓住他的手,“什么时候?”
云永昼不说话,像是默认。
他不说话的时候卫桓很少逼问,只是心里多了许多疑惑,他怎么不知道这件事,难道是他死后发生的?是那个帮绿眼男孩儿净灵的人吗?他为什么会和他遇见?太多的问题堆积在一起,卫桓就成了缠在毛线堆里的猫,扯不出头绪。
陷入思考中的他开始玩云永昼的手,摊开他的手掌,把自己那枚学生戒取下来,又套上他的小指,大了一圈,丁零当啷的。
“我拿回去咯。”卫桓小声说着,把戒指取下来套在自己的中指。金属环染上云永昼的体温,在他指间发热。
“有时候真相也没有那么重要。”
云永昼忽然开口说出这一句,卫桓不觉得惊讶,他知道这是出于担心,离真相越近,他只会越危险。
“重要。”卫桓低头认真地玩着云永昼的手,嘴里嘟囔着,“我觉得很重要。”
摊开云永昼手心的时候,卫桓忽然发现了什么,他拽住那只修长的手拉到自己眼前,仔细一瞅。
他手心里那个点变成了蓝色!
“这个点!”卫桓吃惊地看向云永昼,“变颜色了,变成我的颜色了~”
云永昼揉了一把卫桓的头发,淡淡道,“一直都是。”
嗯?
这是什么意思?
卫桓疑惑地喃喃自语,“可是之前还是黑色来着……”
云永昼显然不准备告诉他自己涂黑这个点的傻事,所以只是学着他的语气,“对啊,之前是黑色。”
卫桓瞥了他一眼,“那你说没变,”他一下子脑洞大开,“该不会是你涂黑了吧。”虽然这么说,但卫桓也只是玩笑。
云永昼正色道,“你觉得我是会做出这种事的人吗?”
卫桓盯着他看了两秒,然后果断摇头,“不是。”
那是怎么回事?他搓了搓云永昼掌心的蓝点,没有变化。
无论如何,自己的这么一点点小印记留在他身上,都足以让卫桓开心好久。
“你说,等我恢复了九凤的能力,你身上应该也会有我的妖纹吧?”
他只等到一个笑,没有回答。
两个人继续向前,水红色的夕阳从通天藤缠绕的缝隙间洒落,暖融融地铺在他们后背的蝴蝶骨。
“刚才传心的时候,我有话没有说完。”云永昼忽然开口。
卫桓的脚步停下来,他好像比云永昼更快想到这一点。
忽然间他再次想起云永昼口中关于他缺失的独占欲。
好像也是,他从来没有对任何人任何事物抱有过想要据为己有的愿望。漂亮的花就该在花园里盛放,可爱的小鸟就应该属于天空。
没有什么应该被他占有。
“对,我也有话没说完。”
他坦然地将手插进口袋,九月的风把碎发吹到扬起。地上是他颀长的倒影,和地面一棵摇曳的长尾兰交错在一起,长长的叶子阴影恰好与肩重合,伸展开来,如同一对翅膀。
“我之前就是想找回真相,所以哪怕我重生之后一无所有,别说九凤了,我甚至都不再是妖,就算这样,我也得拼了命活下来,活到我找到真相的那一天,其他都不重要。”
长尾兰拽着自己的叶子一点点挪远,卫桓的影子翅膀也消失不见。
“遇到你之前,这的确是我生存下来的唯一动力和理由。”
云永昼沉默地站在原地,逆光令他看不清卫桓的面孔,这一瞬间,仿佛回到七年前。
“现在不一样了,比起咬牙活下来,我更想咬着牙变得更强。我要找回真相,然后光明正大地以我的真实身份站在你身边。我还要告诉所有人,全妖域最强最好看的白羽金乌。”
卫桓抬起头,勾了勾嘴角。一如十年前初遇时那样嚣张。
“是属于我九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