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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斗结束了。”看到赤备抵达后,武田信玄非但没有欣喜,而是颇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雨秋红叶已经尽力了。在战略上一败涂地时,你的命运就已经注定了。能在战术上做到这样,已经实属不易。”
“战斗结束了。”看到赤备抵达后,雨秋平的心情反而变得莫名地轻松了一些。之前他一直提心吊胆,期盼赤备没法及时赶来。现在希望破灭,眼前的战局已经不可收拾,他倒是轻松了。
辎重大营燃起的狼烟,随后的熊熊烈火,还有从后路出现的武田赤备,已经向整个战场上的两军说明了发生了什么事情雨秋军的大营已经不复存在,8000辅兵被击溃,所有的辎重都付之一炬。而现在,他们的后路也被武田赤备切断了。不久后,赤备队就会袭击雨秋军战线薄弱的后背,将整支军队摧毁。
各条战线上的武田军兴奋地欢呼起来,庆贺这场来之不易的胜利。而雨秋军则各个如丧考妣,绝望的情绪在军中蔓延。雨秋军全军的崩溃,近在眼前。
“殿下,真的要去吗?”龙子望着翻身上马的雨秋平,还是有些不甘地劝说道,“您赶紧撤吧,从山路撤,带着少主撤,还来得及啊!”
“我撤了,全军怎么办?”雨秋平面如死灰,却是无比决绝地摇了摇头,“大家为了弥补我的失误奋战到现在,那么多人,那么多士兵都为了雨秋家战死了,我又岂能弃军潜逃,又岂能苟且偷生?大家不负我,我又岂能负了大家。”
“我现在能做的,只有一件事。”雨秋平缓缓地把千鸟从刀鞘里抽出,听着千鸟出鞘时金属碰撞发出的鸟鸣声。随后,他用千鸟直直地指向了武田赤备的方向,“把赤备击垮,全军就能得救。”
是的,这是他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如果他不去击败赤备,那赤备就可以直接南下,配合内藤昌丰,先把御前崎仲秀的细柳备前后夹击而击垮。随后一路向西,席卷雨秋家的整条防线,把雨秋家彻底击溃。
武田军有着数千人的骑兵,雨秋军如果在这里崩溃,根本没有几个人能活着逃离追击。雨秋军上下数千武士和足轻,全部都会葬送在这里。这是一场彻底的歼灭战,足以直接打断雨秋家的脊梁骨,让雨秋家从此在历史上消失。
唯一能改变局面的,就是用雨秋平手下的这400骑兵,将600赤备击溃,从而保证后方的安全。即使这样,由于辅兵溃散、辎重全部烧毁,雨秋军也已经是大败了。只是避免今天不会全军覆灭而已,之后该怎么办,雨秋平也毫无头绪。
“殿下,快醒醒!”之前一直被雨秋平劝说快醒醒的前田庆次,此刻却开始劝说雨秋平了,“咱们这400骑兵,在平地上对冲,根本不够600赤备塞牙缝的!咱们这种水平的骑兵,就算有2000,也打不过600赤备啊!他们打了那么多年的仗了,骑兵对冲的次数少数也有几十次,多则上百。连凶悍的越后骑马队都拿不下他们,何况我们呢?”
“我是绝对不会弃军潜逃的,你们不必再劝了。”雨秋平毅然决然地摇了摇头,“你们都了解我是什么样的人。我不会做出背叛自己部下的事情。他们为了我舍生忘死地和不可战胜的敌人拼杀,我也要为了他们和武田赤备亲身一战。”
“子经,我率领骑兵连出征后,本阵就交给你了。”雨秋平微微扭过身来,对跟在身后、眼眶通
红的水原子经吩咐道,“如果我败了,你就发布最后的命令,让所有人各自逃生。实在不行,就投降吧。”
“在下决不投降!誓死效忠雨秋家!”水原子经闻言一下子泪如泉涌,猛地向雨秋平敬了一个军礼,厉声吼道:“在下发誓,定要护少主周全离开。待有朝一日,重振雨秋家!”
“好,好子经。”雨秋平嘴角露出了一个古怪的微笑,随后一勒马缰,调转马头,看了一眼身后整装待发、视死如归的400骑兵;看了眼一脸严肃的穴山信实、小幡杰盛、前田庆次;又看了演跟在自己身侧,永远是面如止水的本多忠胜和双眸含泪的龙子。他扬了扬手中的千鸟,一夹马腹,越列而出。身后的骑兵连立刻策马出发,跟着雨秋平从西神田川的桥梁上驶过,直奔南下的赤备而去。
雨秋平带着侍卫和四百骑兵,在西神田川与版筑山之间的平原上奔驰着,聆听着马蹄落地的细碎声,感受着尘土在身后飞扬。背后是缓缓下坠的落日,将众人的影子拖得很长很长。身前是不可战胜的赤备骑兵,宛若来自地狱的红色厉鬼。晚风拂来,雨秋平忽然觉得有了一种史诗般的浪漫情怀,竟让人一时间忘却了即将到来的杀伐。
可是随着南下的赤备注意到了这支冲来的-头上插着红叶的骑兵,并开始缓缓转向时,雨秋平心中刚刚涌起的半点惬意顿时无影无踪。那缓缓转向、面朝着自己逐渐开始提速的赤备骑兵,就仿佛森林里的猛兽。弱小的动物小心翼翼地从它身旁挪过,可是随着那头猛兽突然一回头,瞥了眼自己,弱者就会惊出一身冷汗。雨秋平握着千鸟刀柄的手痉挛般地抽搐,千鸟冰凉的触感从手心一路传遍全身,让雨秋平只觉得全身都冻了个机灵。
随着两军的马速越提越快,一场正面的对冲在所难免。雨秋平已经不知道自己是多久没有经历这种生死一线的对冲了,全身上下的紧张几乎难以抑制。他的对手,是全天下最强的骑马队,在骑兵对冲时从无败绩。而他的部下,十分匮乏实战经验,甚至连大和的二流骑兵都不是对手。而对手的人数,还比自己多了一半。
这是堂堂正正的骑兵对冲,没有什么特殊的战术和地形,就是两支骑兵在平原上的直接对决。
“跳河一闭眼了。”雨秋平深吸了一口气,知道此刻就算是想反悔也来不及了,降低马速等于自杀。想到这里,胸中的恐惧和紧张仿佛逐渐消逝。取而代之的是,是每一个男儿心中的热血,那遗传自远古祖先的,在生死搏杀之际涌起的兴奋。
“散开,准备对冲!”雨秋平高高举起手里的千鸟,厉声向全军下达了命令。而与此同时,在他前方几百米外,另一个颇具沧桑和威严的嗓音也下达了同样的命令。红叶骑兵和赤备骑兵都缓缓地向着两侧扩去,各自排成好几排的松散阵型,拉开了广阔的空间。
会死吗?不知道,也不重要了。
就在雨秋平准备坦然冲锋,迎接转瞬就将到来的生死厮杀时,耳畔却突然传来了清脆的呜咽声。雨秋平侧耳一听,就分辨出了龙子的声音。
“殿下,答应我,您一定要活下来!您要是死了,龙子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了!您一定要好好的活着,只有您活着,龙子的生命才有意义。”
由于距离有些远了,龙子是靠喊着,才把这番话送到了雨秋平的耳中。雨秋平扭过头来,望了一眼泪眼婆娑的龙子
,她就奔驰在自己的身侧。雨秋平忽然间有些悸动,心底涌起了莫名的情愫。他努力朝她挤出一个微笑,温柔地高声道:“傻丫头,照顾好自己!”
扭回头来,望向前方已经距离自己不到一百米的赤备骑兵。雨秋平明白,真的打起来了,他就再也顾不上旁人的生死。只有凭借着自己的骑术和运气,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在一次次对决里躲过四面八方忽然袭来的武器,给出最有力的攻击,才有可能活下来。就这样反反复复一次次对冲,直到一方败北为止。恐怕只有到那个时候,雨秋平才能如果他活下来的话才能有机会去看看周围有谁还活着。
五十米。
两军越来越近,人人刀剑出鞘。
三十米。
已经有人开始狂吼壮胆,急促沉重的马蹄声都被狂吼掩盖了。
二十米。
所有人都蓄力向前挥出了武器,生死交错的对冲已近在眼前。
十米。
每个人眼前都只剩下自己宿命的对手,其他的景物都在超高的马速下变得模糊不清。
雨秋平在那一瞬,已经能清楚地看到,迎着他冲来的那个赤备骑兵张开的血盆大口,他胸前艳丽的赤红色盔甲,身后随风飘扬的武田菱靠旗,和他手里那锋利的武士刀映出的夕阳。
转瞬间,雨秋平根本没有看清那个赤备骑兵挥刀的轨迹,只是全屏本能地一个扭身,同时狠狠地把手中的千鸟朝着那个人砍去。电光火石间,雨秋平因为恐惧下意识地一闭眼。那闭上眼的一刹那间的黑暗,仿佛有一辈子那么长。是生是死,能否再睁开眼,全靠老天爷来决断。几乎就在片刻后,雨秋平只觉得手臂轮空到脱臼一般没打中。而他的脸颊旁,也掠过一阵疾风,伴之响起的还有利器划破空气的风声。
雨秋平睁开眼,眼前五彩斑斓的世界一下子是那么可亲他还活着。来不及思考自己的刀是怎么被躲过去的、自己又是怎么躲过刚才那一刀的,因为下一排的骑士立刻就奔着他来了。索性雨秋平在那一瞬并没有降低马速,而是硬生生夹着马腹扛了过来,这次他不会有速度上的劣势。
刀剑交错间,雨秋平这一次比上次勇敢多了,他敢于睁着眼睛直面冲来的敌人。刀剑交错间,雨秋平再次抡空,而他的对手也依旧没能打到他。
不过这一冲,导致雨秋平坐下马行进的轨迹微微偏离了直线,第三排、第四排冲来的赤备骑兵刚好错过了他。而第五排的骑兵发现雨秋平朝自己冲来时,显然没有做好准备,并没有出刀挥砍,而是一勒马缰错开了和雨秋平的对决。仓促间,雨秋平猛地挥刀去砍,却只砍中了对方的马屁股。剧烈的粘滞感和从刀尖通过巨大的杠杆力矩传来的阻力,险些让雨秋平没能握住手上的千鸟。
等到雨秋平终于活着冲了过来,他向前减速了好长一段时间才调转马头,试图让自己缓口气。雨秋军的骑兵们也纷纷一勒马缰,缓缓减速,再次在雨秋平身后排成松散的冲阵队形。
雨秋平左顾右盼,发现龙子还在,本多忠胜也在。
心中忽然涌起一股莫名的安心。
然而,当他把视线投向两军对冲交错的战场时,眼前的景象却几乎瞬间把他的精神击垮。
战场上横七八竖地倒着将近40个红叶骑兵的尸体,而倒下的赤备骑兵,连10个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