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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正八年(1580)1月2日上午,壬生寺。
朝比奈泰平好不容易摆脱了身后忍者的追击,一头撞进了寺庙。森长可恰好正在门口的院子里练习枪法,看到这场景顿时吓了一跳。
“你这小子,怎么了,可是殿下出事了?”森长可匆忙上前问道,朝比奈泰平却等不及汇报,而是直接在院子里扯着嗓子喊道:“全员集合!殿下遇刺!相国寺东边的鸭川大桥上!都跟我来!”
朝比奈泰平的喊话吓坏了寺庙里的雨秋家侍卫,原本还散落在各处的侍卫们飞快地赶来,有的人甚至没来得及披甲,拿着刀就冲了过来。森长可此刻也是急得够呛,没等人员集合完毕,就带着先聚过来的四十几人冲出门去。
然而,他们刚出门,就迎面遇上了一个黑衣忍者。他掏出了织田信长的印信,森长可和森兰丸两人立刻进行确认,没有任何问题。
“主公发现东边有变,亲自带人接应,红叶殿下已经突围撤往本能寺!但那些刺杀者穷追不舍,还有部分主公的马廻众哗变,正在围攻本能寺!主公身边没剩多少人!请立刻赶到本能寺支援!遇到抵抗者格杀勿论!”黑衣忍者连珠串般地发布命令,随后就转身准备离开。
“马廻众也哗变了?”惊讶不已的森长可还想问清楚情况,可是黑衣忍者已经不愿多说,冷冷地快速道:“在下还要去传令!失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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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后,本能寺的门外骚动起来。
本能寺门口看守的蒲生氏乡忽然急匆匆地跑向了织田信长的房间,坐在回廊边的林秀贞也立刻站起了身,跟着蒲生氏乡缓缓走了进去。他听到了蒲生氏乡的敲门声,以及织田信长不耐烦的抱怨声:“干什么,又是侍卫在吵架吗?你自己管不就行了?叫余干什么?”
织田信长话音刚落,就听到了远处传来了枪响声。刚才还有些不满的织田信长,此刻却是突然冷静下来,低声呵斥道:
“定然有人叛乱,去,看看叛乱者是谁。”
蒲生氏乡领命而去,不一会就赶了回来。林秀贞见状微微一笑,一切都已尽在掌握之中。刚才的枪响声,就是他事先布置过的:林秀贞的忍者先行攻击寺外的出现的任何人,从而激起寺内织田家马廻众和寺外雨秋家侍卫的全面冲突。他快步跟着蒲生氏乡走了进去,准备聆听计划的结果和织田信长将要做出的反应。一旦织田信长不满,林秀贞就准备火上浇油,弹劾雨秋平一个大不敬。
刚才林秀贞收到消息,在鸭川边的雨秋平仍然没能摆脱刺杀者,还是被控制在那个小巷里——这是林秀贞计划非常重要的一环。他不是真的想逼反雨秋平,那是非常不明智的,他只是要软禁雨秋平、削弱雨秋家的实力。因此,林秀贞很担心一种情况的出现——事态激化,雨秋家和织田家的矛盾无法收拾,雨秋平索性造反。所以,他一定要控制住雨秋平本人,让他不能回到枫叶山城造反,只能任织田家宰割。
万事俱备了,只欠织田信长的态度。
匆匆跑回的蒲生氏乡来不及行礼,就沉声道:
“桔梗旗,是明智
日向守的部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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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
林秀贞闻言一下子呆在原地。
怎么来的是明智光秀?雨秋家的侍卫呢?难道雨秋家的侍卫打着桔梗旗过来的?
“光秀吗…以他的性子,肯定已经部署周密了吧。那余一定输定了。”织田信长坐起了身,理了理自己的乱发,转念一想后又问道,“本人在吗?”
“明智殿下在,他说他接到通报,有人在袭击本能寺,这才匆匆赶来。情急之下,明智殿下的侍卫和本家马廻众与忍者起了冲突,不过没有太多伤亡。”蒲生氏乡有些迷惑地答道,而寝殿外的林秀贞此刻已是骇然。
“接到通报?谁的通报?”织田信长眉头一皱,站起身来问道。
“明智殿下说传令者送上了主公的印信,随后就离开了。”蒲生氏乡从怀里把明智家侍卫刚才交给他的印信拿出,递到了织田信长手上,“在下核检过了,确实是主公的。”
“哦?”织田信长把玩着手上的印信,随手颠了颠。
就在这时,有一个侍卫赶了进来。
“报!主公!”那个侍卫单膝跪地,向织田信长行礼道,“雨秋家的侍卫说,红叶殿下方才在相国寺遇刺,红叶殿下的侍卫已经立刻赶过去解救了,现在人已无碍,特此向主公禀报。”
“有意思。”织田信长闻言笑了几声,随后拍了拍手道,“你们都出去吧,跟明智殿下说,余这里没事,让他不要惊慌。”
“啊?”蒲生氏乡等一众侍卫面面相觑,但还是按照织田信长的命令退了出去。等人都走完了,织田信长才有些恼怒地沉声道,“佐渡,还不进来?有什么好解释的吗?”
与此同时,相国寺东边的鸭川畔,雨秋家的侍卫击退了袭击者,把雨秋平从小巷里救了出来。
“权兵卫?你怎么会在这里?”雨秋平发现队伍里多了天野景德和几个陌生面孔,想必是鸦的人了。
“有人要陷害殿下,在下特来处理此事。想混入织田家忍者监视下的监督,着实废了些力气。”天野景德若无其事地朝着雨秋平行了一礼,“请殿下快些打道回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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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壬生寺内,雨秋平和天野景德立刻进入暗室内密谈。
“你说这一切都是林殿下的阴谋?”雨秋平听完天野景德的解释,还是难以置信。
“如若不是林殿下,织田家中有如此权势的人就是织田大殿了。可如果是织田大殿想针对殿下,又岂会这么麻烦?”天野景德理所当然地摇头道。
“林殿下为什么要对我动手?我和他无冤无仇啊?”雨秋平依旧不能接受,百思不得其解地问道。
“林殿下是干脏事的人,要为主家排除阴影里的风险。即使没有风险,在未来可能成为风险的人也要铲除。”天野景德不为所动地低声道,“若是在下在林殿下的位置,也会采取同样的行动。雨秋家尾大不掉,双方早晚有矛盾。”
“你又是什么时候来京都的?”雨秋平又诧异地追问道。
“殿下启程后不久,悄悄跟随的。鸦
一直有眼线在盯着林殿下,只是他周围的忍者很厉害,探听不到什么消息。最近传来的情报和调动,总让在下觉得林殿下会有行动。在下觉得此行有危险,擅自跟来了。”天野景德朝着雨秋平俯身一礼,“僭越了,请殿下降罪。”
“这怎么能降罪?若不是鸦来了,我这次估计横竖都要被林殿下给安上罪名了。”雨秋平后怕地叹了口气道,“我的侍卫如果去了,那就是冲撞主家。要是不去,就是见死不救。”
“所以在下杀掉了林殿下派来传信的忍者,毁尸灭迹,然后让鸦的人拿着织田大殿的印信去给明智殿下传了假命令,让明智家的侍卫去了本能寺。”天野景德看了眼自己的手心。
“你把林殿下的忍者杀了?”雨秋平闻言大惊失色,“这…”
“无妨,林殿下此次行动绝对是背着织田大殿,派来的肯定也是他自己的人,肯定也没经过织田大殿同意。那人死了也就死了,只要我们不承认,就是死无对证。”天野景德满不在乎地缓缓握拳,“杀了他,再给明智殿下传信,才能破这两难之局,在下别无选择。传信者一死,我们就可以咬定说是没有接到这个命令,避免我们的侍卫和大殿的马廻众冲突;而明智殿下的侍卫去了,也可以直接撞破现场的布置,避免了林殿下说我们见死不救。”
“可万一林殿下和主公坦白了真相,那我们杀这个本家忍者、再假借主公印信传令的罪名不就坐实了吗?”雨秋平担忧地抓着榻榻米,低声问道。
“织田大殿不愿意此事公开,若织田大殿愿意的话,林殿下也不会背着他行事了。既然不公开,那那个忍者死就死了,黑暗里的人重归黑暗,没人会在乎,这件事说到底错在林殿下。”天野景德微微低下头,看了眼雨秋平道,“说白了,林殿下此事必定是暗中行事,所以他没办法自证清白,他甚至都没办法证明那个忍者死了。”
“那主公最后会怎么处理?”
“主公肯定不会苛责殿下,这件事情就过去了,没人会记得。”天野景德抬起手来,遮住了窗户里洒入的阳光,留下一块阴影,“至于林殿下,如果他还是坚持要对殿下动手的话,主公可能会把他追放吧。在下在这京都不宜久留,待会便会混出城去,殿下自己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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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本能寺。明智光秀的侍卫已经被织田信长遣返,原计划和雨秋平的会面也取消了。一整个下午,织田信长都在寝殿内和林秀贞会谈。
“余无论说什么你都不会改主意了吗?”织田信长看着跪在自己身前的那个老臣,忽然觉得他老了。从30年多前起,他就已经开始像这样跪伏在自己身前。可是无论林秀贞的姿态放得多低,织田信长从来不会有半点轻视自己的老师。如果说对平手政秀的感情更多的是敬爱的话,那对林秀贞就只有敬重。
“老臣心意已决。”林秀贞重复着他早就说过的那句话。
“那你也去高野山陪右卫门尉吧。”织田信长冷笑了两声,沉吟了片刻后挖苦道,“罪名就是…20多年前家督继承时,你站在余那弟弟的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