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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正九年(1581)10月13日,小田原城天守阁内。
“主公。”已经年近七旬的北条纲成仍然是北条家上下最为活跃的主心骨,在北条幻庵意外离世后,连风魔忍者里的工作也要由他分担不少。“根据近日忍者们传回的情报,织田家在5天前开始联合德川家,于尾浓地区、伊势湾周围进行了距大规模的戒严,我们的忍者全力渗透,也没能取得多少进展,目前对尾浓地区的局势一无所知。”
“尾张和美浓?”北条氏政对这个消息感到非常不解,摇晃着手里的茶盏道,“织田信忠和德川家康的大军不是都推进到骏河和武田军对峙了吗?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忽然在自己后方戒严起来?”
“德川家也参与了吗?”北条氏康的四子北条氏规应道,曾经在今川家做人质时与德川家康相交的北条氏规后来一直负责与德川家的外交工作,因此对德川家的相关事务非常敏感,“德川家很少大范围戒严的,这次居然一反常态,肯定是有要事发生吧。”
“显然是又要有后方的增援过来了。”北条氏康的三子,也是北条家中目前最为重要的亲族之一的北条氏邦立刻断言道,“为了不让我们摸清增员的领军者和兵力,所以戒严了。”
“三弟说得有理。”北条氏康的次子,北条家中战功赫赫的北条氏照也出言附和道,“估计是织田信长又派了一匹直辖过来吧。”
北条氏邦和北条氏照的发言得到了北条家家臣们的认可,大家纷纷开始猜测这支援军的统帅和兵力,北条氏邦主张立刻派兵前去蒲原城增援武田家,不过担忧红叶舰队位置的北条氏政依旧没有应允。
就在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之时,另一位坐在上手位的老者咳嗽了两声,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那是一个鬓发花白、满脸皱纹的老者,年纪比北条纲成还要大上十岁——北条家五色备中赤备队功勋卓著的上任统帅北条纲高。从他名字里的“纲”字就可以知道,他和北条纲成一样,都是北条家二代目北条氏纲的亲信,比在座的一门众们都要大上一轮。由于上了年纪,北条纲高早就退隐不问政事。不过此次决战攸关北条家的存亡,北条氏政也把他请了出来做参谋。
“若是此等小事,织田家何必大费周章?”北条纲高摇了摇头,似乎是对于后辈们的迟钝而有些沮丧,“而且不仅是陆上戒严,连伊势湾也封锁了,显然此事与红叶舰队的动向有关啊。”
北条纲成的话立刻让评定室内除了北条纲成之外的众人们都是脸色大变。
“红叶舰队来伊势湾?”北条氏照第一个诧异地叫出声来,“他们神秘地登船离开,不去袭击我们东国的海岸,反倒是绕到伊势湾登陆?那他为什么不走过去呢?”
“因为这样可以藏匿踪迹。”北条氏规已经逐渐反应过来,歪着脑袋思索着道,“这样红叶军就可以突然出现在尾浓,打乱我们原有的部署了。”
“可是他们为什么不绕到里见
家的房总半岛登陆呢?那样不是可以和织田信忠前后夹击?还能直接绕过箱根天险。”北条氏邦顺着北条氏照的思路说了下去,“如果他们是不愿意分散兵力,而是想集中一处向前的话…红叶舰队又为什么不把船再往前开呢?开到骏河放人下来不是更有突然性?”
“无论如何,在伊势湾放下部队都是没有意义,浪费时间的。”北条氏照给北条氏邦补上了一句,让先前觉得这一切都很合理的北条氏规也开始怀疑起来。
“两位叔父…”北条氏政见自己的弟弟们讨论了半天也讨论不出个所以然来,再次把目光投向了两位老者,“有何高见?”
北条纲成皱着眉头,与同样脸色凝重的北条纲高对视了一眼,随后会意地点了点头。
“东山道。”北条纲成沉声道,“是东山道。”
“东山道?从美浓往信浓进军吗?”这一次,连一直因为辈分不够而不敢在这样的军事评定会议上发言的北条氏政之子北条氏直都忍不住开口道,“叔祖容禀,那里的山路不可能支持数万大军通过的吧。武田家只要在木曾福岛城一带设下防御,就可以一夫当关了。”
“是啊。”室内的其他人也纷纷应和道。
“无数人曾经这样用‘不可能’想过雨秋红叶…孤身一人入枫叶山城的他不可能挡住三好家;中计中伏人数还少的他不可能在信玄公面前活下来;在北陆道的大雪里他不可能赢谦信公…结果呢?”北条纲高扫了一眼坐在下手位的小辈们,又长叹了一口气道,“敬重你们的对手,他是站在这个乱世终末顶点的男人,永远不要以为有什么事情是雨秋红叶和红叶军不可能做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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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北条家的评定室内激烈地讨论着时,他们口中“一夫当关”的西南信浓已经发生了变故。
天正九年(1581)10月13日中午,信浓国木曾福岛城。
“殿下…”武田家的传令兵在被摁在地上乱刀砍死之前,还是没有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木曾义昌在几个面色凝重的家臣面前,亲自用刀砍下了武田家传令兵的首级,向他们展示了一圈。
“如此,我们就是自绝于武田家,再无回头路了。”
“殿下…”家中的家老山村良候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传令兵的尸体,颤抖地对木曾义昌道,“夫人那里该怎么办…”
山村良候口中的“夫人”,正是木曾义昌的正室,武田信玄的三女真龙院。木曾义昌也就是靠着武田家一门众的身份,才得以拥有被武田胜赖派去独自把守信浓西大门的信任。
“她是武家女子,在嫁过来的时候就应该有觉悟了。”木曾义昌不动声色地强硬答道。
“但老夫人…少主和小姐都在新府城做人质啊…”山村良候的眼眶里已经隐隐渗出泪水来,声音也变得颤抖,“以武田大殿的性子,您这一反…老夫人、少主和小姐恐怕都要…”
“这是为了木曾家的
存续所必须要做出的牺牲。”木曾义昌咽了口唾沫,努力用毫不动摇的语气掩盖内心的悲愤,“我们是源氏嫡流,这份家名和血脉传承至今已经近千年了,我无论如何不能让它断在我这里…武田家已经是穷途末路,继续跟着武田家是死路一条。只有导向织田家,我们才有一线生机。”
“向织田家派出使者吧,我们应允了真田大人和天野大人的要求了。”木曾义昌咬了咬牙,狠狠地低声道,“西信浓从此刻开始,对织田家开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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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正九年(1581)10月13日,木曾义昌刚刚叛乱之时,武田家并没有得到任何消息,只是好奇于今天往返高远城和木曾福岛城的使者怎么迟到了这么多。然而到了天正九年(1581)10月14日傍晚,使者还没有返回,高远城城主、武田信玄第五子仁科盛信终于紧张起来。这可不是平时,现在大敌当前,木曾福岛城这样的边境关隘重镇失联了一天可不是什么小事。于是他连续派出三拨使者前去木曾福岛城,却都是音信全无。
天正九年(1581)10月15日清晨,仁科盛信已经意识到大事不妙。
“木曾有变。”仁科盛信亲自带着侍卫从高远城中出阵,向着木曾福岛城敢去。果不其然,在他们前进到木曾福岛城东边的宫越一带时,发现了严阵以待的木曾军。
“你去前面传令,让木曾义昌出来见我。务必在半个时辰内返回,如果你没回来,我就当做你已经遭遇不测了。”仁科盛信向身边的一个侍卫下令道,那个侍卫闻言脸色一变——他知道这是要送命的任务,但还是像一个传统的武田武士一样一言不发地领命行事。
一切并不出仁科盛信所料,他的侍卫没有返回,等了一个时辰仍然杳无音信。木曾义昌,已经反了。
“木曾福岛城天险,靠着这些侍卫绝对打不下来,即使加上我高远城里的全军也办不到。”仁科盛信的额头上缓缓沁出汗珠,握着马缰的手也痉挛般地死死捏紧,“西信浓的大门已经开了,织田家随时可能杀进来…”
“木曾义昌啊木曾义昌,父亲真是看错人了啊,居然把姐姐嫁给了你这样的孽种,你的母亲和子女都在新府城啊,你是不要他们的命了吗…”仁科盛信一勒马缰,调转马头便朝着高远城冲去。回到高远城后,他立刻对身旁的侍卫快速吩咐道,“快去通知主公!木曾义昌反了,织田军马上就要进军了!让他赶紧从骏河撤回来吧,再这样下去信浓不保!”
望着使者一骑绝尘而去,爬上城楼的仁科盛信用手缓缓地抚摸着高远城三之丸的墙砖。不出意外的话,他这里就是信浓抵抗织田军的第一道防线了…如果织田军来得快,他是撑不到武田家的援军回来的…他就要用手头这几千人,抵御数不胜数的织田家大军的攻击。
“父亲。”仁科盛信扭头望向了诹访湖的方向,同时狠狠地握拳:
“孩儿不会给武田家丢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