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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的清晨,金翻译领着几名日本军官、一名军医来到“财”字号监区挑人,宣称需组织劳工外出务工,三天之后返回。
战俘们排队依次走过去,身体健康的战俘全部被挑出来站到了门外,几个装病的战俘被军医看了出来,挨了伪军的一顿狠揍。紧接着,被挑选出来的200来号人被押解到操场集合,由伪军逐一搜身。
一名战俘私下里嘀咕道:“老子进来大半年了,还是第一次遇到搜身,到了这里还有什么私货?真他娘的是脱裤子放屁!”另一名战俘显得有些担心,声音略带发抖,说道:“鬼子到底想干什么?不会是想集中杀人吧?”
看到每名被搜身完毕的人都依次领到三个窝头,战俘们这才稍稍放宽心来,这种情况属于“加餐”,是强体力劳动前的常见措施,只不过一次性早餐发三个窝头还是第一次遇到,看来劳动的强度有些大。
杨啸发现,这几名军官穿的服装与集中营里的日军略有差别,应该是用工方亲自前来挑选劳工。结合鬼子慎重搜身等情况,他判断:此次外出的劳动地点距集中营不会太远,且可能是个军事要地。
战俘们依次挤到停在一边的十几辆军车上待命,每辆车上还放了一桶水,战俘们上车之后,拿着窝头就狼吞虎咽起来?——不管一会儿要面对什么情况,先填一填肚子再说。
金翻译左顾右盼,似乎在等什么人,而外来的那几名日本军官静立一旁,其中领头的军官不时抬手看表,显得有些不耐烦。
不一会儿,野泽雄二带着几名日本兵匆匆走了过来,领头军官立刻迎了上去,两人站在原地说了几句话,那军官现出不可思议地表情,似乎想劝说什么,但野泽雄二干脆不理会那军官,径自上了一辆军车。那军官显得无可奈何,与其他几个人上了另一辆军车。
车队一行在颠簸中行驶了大约几个时辰,终于缓缓停下,战俘们纷纷从闷热的军车上跳了下来。阳光很刺眼,不时传来飞机低空飞行的轰鸣,杨啸用右手遮了遮额头,四处张望了一番,立刻知道车队来到了一座飞机场。
战俘们目前所在的位置地势较高,因此杨啸可以目测到机场的大致分布。机场大致呈长方形,长、宽均接近1000米,一栋类似于塔台的建筑矗立在东北角,机场上不时有巡逻车辆来往,偶尔还有飞机发动机试车的声音。整个机场的飞机不少于20架,有几架飞机大约受损严重,单独停放在了跑道边。
战俘们全部下车集合完毕,这时,机场方向开来一辆巡逻车,几名全副武装的日本兵下车来到队伍前,分散排开。野泽雄二和几名日本军官走了过来,威严地扫视了一番人群。
金翻译取过一张图纸看了看,然后指着身后的飞机场,大声对战俘们说道:“从今天开始,我们将在这里共同修复机场跑道,皇军指示,三天内务必完成,否则全体劳工将受到严厉惩罚!鉴于此,野泽中佐亲临现场监督,如发现劳工有懈怠、脱逃之行为,格杀勿论!”
战俘们大多神情木然,也有的窃窃私语。尽管他们知道,给鬼子修机场,某种意义上是助纣为虐,但他们没有选择的余地,即使自己反抗去死,鬼子还会变本加厉地强征其他人来,甚至会让老百姓遭殃。
在机场监工大致分配了作业范围之后,战俘们随即被押送到机场跑道上,杨啸观察到跑道上坑坑洼洼,受损严重,一些土坑深达数尺,看样子这座机场不是被中国抗日武装突袭爆破过,就是被国军战机轰炸过。整个跑道足有100米宽,1000多米长,在三天之内修复,简直不可想像!
战俘们作业时的运材料、铺石头、拉铁磙、倒水泥,都是手挖、肩挑、背扛、锹撮,其中拉铁磙平跑道,三十几个人一起用尽全力才勉强能拉动几米,不一会儿就感觉筋疲力尽。稍有停歇,日、伪军监工就会上来用皮鞭抽、用棍子打。
当天的作业一直持续到深夜,晚上则在搭好的简易工棚睡觉,凌晨天刚蒙蒙亮,就要再次起来干活。战俘们的一日三餐都要在工地上解决,均是发霉的窝头就咸菜,每次吃饭的时间不允许超过十分钟。
在战俘们咬牙坚持的劳苦作业下,一天之后,机场跑道的一小部分已经基本修复,野泽雄二带着几个人开车直奔一架被炸得千疮百孔的战斗机。
他兴奋地围着飞机转了几圈,不停抚摸着机身,并且钻到飞机底下去检视了一番。随后,他迫不及待地攀入驾驶仓,一番鼓捣,居然发动了引擎。这架飞机破损的螺旋桨转动了起来,发出巨大的声响,远处机场内的日军不知发生了什么事,鸣枪示警,野泽雄二带来的一名日本兵赶紧跳上军车,前往机场方向说明情况。
野泽雄二整了整衣服,目光炯炯,驾驶着飞机开上了跑道,缓缓滑行。
他紧握操纵杆,兴奋得不能自已,仿佛此刻已经飞上了蓝天,在白云中穿梭,朝着前方的敌机发射出一串串火炮,朝着下方的大地投出一枚枚炸弹!硝烟中,火光冲天,爆炸声震耳欲聋……野泽雄二圆睁双目,不时单拳紧握、心潮澎湃——他觉得,这才是自己应该有的工作环境和状态!
连续的高强度作业使得战俘们疲惫不堪,先后已经有十几名战俘因劳累过度倒下,随即被伪军看守抬走扔到一边——毫无疑问,他们也永远不可能再站起来。
中田佑男身体本就不好,夜间又受了点凉,导致身体更加虚弱。他干活时眼冒金星,显得有气无力,已经挨了不少鞭子,要不是有廖百夏和几名八路军战俘护着,可能早就坚持不住了。
杨啸和晏轲一边假装卖力干活,一边观察着石小溪的状态及周围情势,暗中商议着有没有机会逃脱。晏轲注意到机场跑道有一边的杂草生得老高,他认为如果跑进去隐蔽起来,天黑后可能会有机会。
杨啸远远地看了一眼草丛,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显然,杨啸认为晏轲的提议并不可行,晏轲不解,暗自揣测道:“是不是目标太大了?要不是为了救石小溪,我和大哥肯定能跑得掉!”
来到机场已经是第三天,看起来还有一半的工程没有完成。战俘们除了必须忍受肉体上的折磨,精神上也几近崩溃,他们机械地重复着动作,不知何时会招来一顿毒打,枉送了性命。
可能是出于绝望,一名战俘突然扔下工具,拼命往草丛中跑去——此时的他,要么是孤注一掷、拼死逃跑碰个运气;要么是出现了幻觉,认为跑到那里就会安全。杨啸猛然抬头,低声叫道:“不好!”
他的声音未落,只听“呯呯呯呯”一阵枪声响起,那逃跑的战俘一头栽到了草丛中,浑身的鲜血渗了出来,立时毙命!
一名日本兵和几名伪军快速跑到那名战俘的尸体前,日本兵嘴里呜里哇啦地骂着,似乎还不解恨,用刺刀狠狠地朝尸体上猛戳。
附近的一名战俘看到这情形,扔下工具,似乎想上前理论,结果那日本兵抬手就是一枪,那战俘登时脑浆迸裂、仰面倒地。
战俘们被这突如其来的杀人惊呆,随即一阵骚动,纷纷扔下工具朝草丛方向走去,从他们义无反顾、怒不可遏的神情来看,大约是想和鬼子拼命。晏轲情知不妥,激动地站起来想去阻止,被杨啸一把拉了回来。
此时,石小溪趁人不备,悄悄地来到了杨啸和晏轲身边,密切关注着现场形势。显然,这名国军高参认为:现场的秩序越乱,借机脱逃的机会越多。
日本兵和伪军见势不妙,分散开来严阵以待,连续朝天空开枪示警。远处几辆巡逻车迅速朝这边开来,巡逻车上的机枪手也不断朝空中放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