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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经过好长时间的颠簸,车队再次停了下来,晏轲听到外面传来整齐的脚步和日军集合的口令,偶尔还有狼狗发出的低沉咆哮,他的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不由自主地攥紧了拳头。
不一会儿,军车上的帆布被掀起,刺眼的灯光晃得晏轲一时睁不开眼睛。铁栅栏依次被打开,战俘们迫不及待地纷纷跳下车,然后自觉排好队,等待着指引。
一阵凉爽的风吹过来,空气清新而湿润,晏轲不禁闭上眼睛深呼吸了几口,隐隐约约闻到有清毒水的气味,但令人舒畅的是,这里似乎没有血腥之气。
他四下里看了看,很快就看到抱肩站立着的杨啸,便急忙走过去汇合,杨啸这回没有再赶他走,却也没说话,晏轲知道杨啸原谅了自己,心头一阵狂喜,没话找话地问道:“大哥,鬼子在搞什么名堂?”
杨啸皱着眉头低声说道:“静观其变!”晏轲缩了缩脖子,开始打量了四周。
从灯光照亮的大片区域看,这是一个封闭的大院落,分布着二十几间营房和其他建筑。大院落的外围架设着电网,门岗处则设立着高高的观察台……看起来,这里是另一所监狱,只是条件比太原集中营要好得多。
十几名伪军将战俘按太原集中营内的监舍顺序排好队后,随即返回,于是,现在的所有看守都是清一色的日本兵。晏轲看了一下,尽管是在夜里,仍然是五步一岗、三步一哨,看守之严密程度丝毫不逊于太原集中营!
进门空地处设了一张长条桌,战俘们依次走过去登记,出乎意料的是,每人登记完后还领到了两套早就贴好号牌的灰色麻布囚服。
区良驹领到囚服后,面露不悦之色,随手就递给了身后一名“随从”。那“随从”壮着胆子问登记的日本兵道:“我们不习惯穿新衣服,不穿行不行?”
那日本兵似乎早就料到这些军人不愿脱掉军装,所以并不惊诧。他了看区良驹的背影,露出一口黄牙用生硬的汉语对那名“随从”说道:“这个,皇军不勉强,只是,穿任何衣服时都要贴好胸牌!如有违反,会有重罚!”
那“随从”追上区良驹,忍不住嘀咕道:“团长,有些邪门啊,这鬼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客气了?”区良驹又从鼻孔里哼了一声,说道:“以后给我再多留几个心眼,鬼子没那么好心!”
廖百夏身边的一名八路军战俘看着区良驹他们走远,回头略带怯怯地问廖百夏:“咱们要不要听鬼子的,换一套服装?”廖百夏沉吟了几秒钟,淡淡地说道:“到了这里,还分什么八路军、中央军?咱们都是同一个身份——中国军人!”
很快,战俘们就登记完毕,按顺序列队到操场集合,他们大多一言不发,少数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心情紧张地面对即将到来的未知局面。
野泽雄二军服笔挺,笑容可掬,他举手示意大家安静,随后用流利的中文大声对战俘们说道:“朋友们!欢迎来到特别收容基地。经过大日本帝国皇军的严格筛选,你们作为太原工程队的精英被派谴到这个人间仙境,享受一段美好的田园生活,并在此树立大东亚共荣的典范。在这里,没有肮脏的环境,也不必辛苦的劳动,绝大多时间,大家都可以自由活动!”
战俘们都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一阵寂静后便是一片哗然。有人悄声对旁边一人道:“娘的,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另一人回头看了看漆黑的天空,说道:“屁话!太阳根本没出来,看不出什么人间仙境。管他娘的,最坏不过一死,老子现在头脑坏了,别来烦老子!”
野泽雄二收敛了笑容,继续说道:“皇军优待俘虏,但不袒护刁民,在这里对大家的唯一要求,也是忠告,就是务必听从皇军安排,不得有任何不告而别的想法和行动,否则,必遭万劫不复的严惩!”
区良驹的一名“随从”悄悄说道:“这鬼子真他娘的啰嗦,直接说‘不准逃跑,否则枪毙’八个字不就行了?”区良驹冷笑了一声,骂道:“鬼子比你我都有文化!咱们以后可有得被他玩了!”
野泽雄二训话完毕,转身离开,一名日本少尉带领十几名日本兵,将近两百名战俘分进十几间监舍,每间监舍大约20人不等。
由于原本就是按监舍顺序排队登记,所以杨啸、晏轲、廖百夏、区良驹以及中田佑男均分到了同一监舍。监舍的墙壁雪白,整齐地放了两排木板床,每张床上面铺了一层草席,放了一卷薄被子,床底下还放了一个木箱,里面装了瓷缸、筷子等生活必需品,甚至还有一条毛巾。这个条件,已经不亚于简陋的小旅社了。
突如其来换了个如此好的新环境,大伙儿都有些不适应,都站着不动。还是廖百夏打破了沉默,说道:“不管鬼子玩什么花招,咱们接着就是。这里条件不错,大家先别想太多,安顿下来再说!”
廖百夏说话的时候,区良驹已经走了进去,挑了最里边一个靠窗的床铺躺了下来,还伸了个懒腰。他的一名“随从”也抢占了对面的床铺。
晏轲其实早就瞄好了靠窗的两张床,因为那个位置更容易观察监舍外的情形,没想到被区良驹抢了先,他“腾腾”地走了过去,用手轻轻晃了晃区良驹的床头,赔着笑脸说道:“区团长,有事相求,咱能不能换个铺?”
区良驹稍稍抬起身子看了晏轲一眼,便又躺了下去,根本不理会晏轲。
晏轲回头一看,战俘们都开始乱哄哄地抢自己所认为的“好位置”,便有些着急,一把将区良驹床上的被子抱起来扔到了地上。区良驹大怒,猛然坐起,怒视晏轲,然后把目光转向远处的杨啸。
杨啸站在门口处一言不发,脸色铁青,显然他对晏轲这种节外生枝的举动相当不满,但他也有心看看区良驹的反应,于是并不上前阻拦晏轲。
区良驹把目光转回晏轲,冷冷地说道:“小子,活得不耐烦了?”话音刚落,区良驹的两名“随从”一左一右站到了晏轲的身后,其中一人伸出右手抓向晏轲的肩头,想擒拿住他的胳膊。
说时迟,那时快,晏轲扎起马步,肩膀一沉,再一偏,躲过抓向自己的手,顺势用肘部向后捣了过去,那“随从”也不是等闲之辈,反应很快,一侧身便避开了这一击。另一名“随从”双目圆睁,在狭小空间内突然抬腿用膝盖顶向晏轲腰部,晏轲转身双手下切,硬接了这一下,顿时感觉手掌有些麻木。
这时,廖百夏大喝一声道:“住手!”随即大步走向晏轲,一把将他拉了过去,使得晏轲和区良驹的两名“随从”分开。
廖百夏扫视了一下这几个人,皱着眉头说道:“你们都有一身好武艺,为什么不用来对付鬼子?却要用来对付战友?现在,我们都在一条船上,如果再这样窝里斗,只会给咱中国人丢脸,让鬼子看笑话!!”
晏轲本也不想打架,听了廖百夏一番话后,更觉有些惭愧,但他的真实想法也不能说出来,于是怔在原地不动。这时,杨啸走了过来,淡淡地对晏轲说道:“廖先生说得对,我们走。”
晏轲和杨啸则挑了两张靠门的床铺,这个位置的床铺也不会有人和他们抢。
战俘们似乎谁也不愿和区良驹离得太近,所以最后才挑床铺的廖百夏和中田佑男与区良驹睡在了对面。
不一会儿,监舍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张金合喘着大气走了进来,然后随手把门关上。晏轲正在整理床铺,直起身子好奇地问张金合道:“你小子不是分到那边一间去了么?”
张金合显得有些垂头丧气,说道:“那间屋子有不少人睡在里面,老子进去一看,就知道不是土匪就是强盗,赶紧和带路的日本人说想换一间。”
晏轲疑惑不解地问道:“日本人居然同意了?”张金合得意地说:“我开始也就想试试,没想到他立马答应,还让我挑!老子一想还是你们这里熟人多,怕日本人反悔,就赶紧过来了。”
晏轲打趣道:“你小子以前可是抓了不少土匪,怕人家报复吧?”张金合眼中突然闪出一丝惊讶,然后慌张地说道:“废话等明天再说,老子现在要好好休息!”说完,推开晏轲就往监舍里走,就近找了个空床铺就躺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