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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奈绪近乎覆盖一般趴在悠的身上。
奈绪惊骇地望着晕乎乎搞不清楚状况的悠,肌体相亲,目光重叠,那迷离的神情,当真像极了当年的模样——僻静午后,青涩二人,懵懂之错······
眼前悠的脸和以前那张茫然无措的只能的面庞渐渐重合,奈绪内心的罪恶感不可抑制地涌出,让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自己数年来念兹在兹的心结,自己夜晚痛悔流泪而在内心许下的誓言不住地叩击自己的内心:赎罪······自己要赎罪······不能,绝对不能,再犯那样的错误了。
“奈绪?”回过神来的悠没有奈绪那样的万般思绪,只是有些担心地问道。
“啊!”奈绪仿佛一只受惊的兔子一般,躲到了墙角,嘴里一边不住地道歉道:“对不起,小悠······对不起,小悠······”
“呀,不是,刚才是我不小心······”悠有些诧异于奈绪突然地转变,连忙安慰道。
“不,不是······对不起,小悠。”奈绪一边言语不清地否认着,一边不断地道歉,神色充满了懊悔而不由得躲闪悠的目光。
世界是很复杂的,无处不在的矛盾就是世界复杂的体现,它存在于每一个角落:同事之间,朋友之间,恋人之间,乃至······家人之间。
生存在这世间,谁会没有压力?那么,最为亲切的家庭,到底是倾泻压力之处,还是需要将压力阻隔在外的禁脔所在?这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但是大部分人大概都会选择后者吧,不仅仅是因为亲情,还有即使在家人面前,也会想要保持的,所谓的自尊心。但是,缺乏沟通的结果,却是误解和争吵。
“我,是为那件事道歉的······”内心的天人交战之后,虽然语气显得有些迟疑,但奈绪终究还是开口了。
“那时候,父母的关系并不好,每天都冷言冷语地相对,很奇怪吧,明明是早就决定相守一生的人了,夫妇之间,彼此竟然连冷静交谈的决心都没有。每天都如若无人地争吵,为了一点点生活上的矛盾争吵,完全不在乎我的感受。”
“我每天都过得很痛苦,想要劝阻却完全没有出言的机会和立场,小孩子的想法又不被两个不在理智的人所注意,他们吵到会离婚,离开什么的······真的很害怕啊,在夜晚会突然惊醒,害怕整个黑漆漆的房子只剩下自己一个人那样。所以,我就把心里所有的苦闷,都发泄在了当时在隔壁的小悠身上,茫然的,什么都不懂的小悠的身上······”
恍然之间,记忆中事后年幼的悠彷徨不安的表情又一次刺痛了奈绪的心:“但是,我也并不是随便找个人都可以的······”
可是自己最后还是充满惶恐地逃离了,没有担负起造罪者的责任,只是掩耳盗铃地逃离了,等到自己鼓起勇气来时,悠已经离开了避暑的爷爷家,回到城市去了,很久很久,直到今年才又阔别重逢地,回到了这个地方。
“我已经发誓不能再犯下这样的过错了,所做的努力,一直一直所坚持追寻的事情,就是想救赎自己的罪过,让我们能回到以前的样子······”
陈述自己所犯下的错误是很羞耻的事情,讲述前因后果时自己的良知更是会为当时不理智的冲动而受到煎熬,但是奈绪还是勇敢地说了出来,其间刻骨的悔痛和沉甸甸的情愫让悠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我,不介意哦。”悠苦笑着说道,这般复杂的经历,已经超过了年轻的他所能判别是非的能力了,所以他只能从自己的想法来给出答复。
“虽然第一次的时候非常困惑,说不出话来,在无知和天生隐隐的不安中挣扎着,但是就算一切都是那般茫然,不知所措,奈绪的心意,奈绪的感情,当时的我应该还是体会到了吧。”谈及私密的往事,悠有些不好意思,不过,尽管懵懂彷徨,但是那纯洁无邪的心意,是不会错的。
更何况,刚才短暂却充实的安全感让悠已经无法摆脱了,说到底,他在半年前还仅仅只是一个无忧无虑的都市少年罢了,尽管看上去经历了诸多的打击后,少年的表现可谓可圈可点,但是从内心深处,谁又知道他也有拼命想要依靠他人的愿望呢?
或许从现在开始,自己的生活可以逃离苦难了吧,和奈绪一起。
“重新开始吧······像以前一样。”
腼腆的少年尽管满脸绯红,但是眼神中似乎做出了什么决心一般,将面庞缓缓地凑向了还处于呆滞状态下的少女的唇。
奈绪在自己梦寐以求的气息中惊醒,过去的种种煎熬还历历在目,做错事的罪恶感,对悠的亏欠······却在这一刻被当事人的原谅所救赎了,而今后甚至还要如自己梦中所想一般,两人一起走下去。
这一刻对于两人来说,都充满了不亚于新生般的喜悦。
2.
春日野穹,16岁,性格文静——或许说淡漠更好,不是说少女高傲冷艳睥睨世间,而是她很难将丰富多彩的世界和自己产生多少的联系,与其说是她对世界漠不关心,不如说世界将她落在了身后。
要说像是光明之于失明者,音乐之于失聪者那般,倘若存在失明者能体会的光明,失聪者能体会到的旋律,那一定就是神的启示吧,只有神明才能在无“无”创造出“有”,而对于穹来说,自己之所以还能苟存在这个世界,都是因为悠······在自己降生后,被病痛这种可恨的东西,囚禁在只有苍白墙壁的,名为医院的囚笼中时;当整个世界都不向她述说为什么要来到这个世界时,所有人都告诉她,王子殿下也好,骑士大人也罢,都无法将她拯救出去。
带她出去的话,说不定就会死。
其实对于穹来说,如果死亡的虚无意味着可以脱离充满病痛的囚牢,这个没有感到丝毫乐趣的世界,那么死亡并不是什么可怕的概念:一直停留在此地,和在苦痛和迷惘中继续度过无味的人生两者并没有什么差别。
然而就算是如此还是支持者穹渴望打破囚牢逃出来的力量,是从外面将她想看得世界,她想做的事情······她想的一切都传递给她的悠。
少女或许已经习惯了自己眼中无味的世界,不过这不以为着她的内心会永远死寂下去,相反的是,她的内心自出生起,从未那般汹涌过。
穹轻轻抓挠着精致的脚踝,在乡村闷热的天气里,就算是有蚊香也不能保证自己全身而退的情况下,最害怕蚊虫的少女正没有任何保护措施地,坐在玄关处。
微微抬头,舒展了一下因为长时间静坐而有些酸痛的肩脊,少女发出了一声不明深意的叹息。玄关处的光线随着户外地落日而逐渐昏暗下来,却似乎没有对少女产生什么影响。
她像一只被丢在寂寞家里的宠物一般,在等悠的归来。
“我们的事,现在就告诉小穹好么?。”门口响起了人的声音,听到那温柔却让穹第一次感到烦躁的女声,穹的目光渐渐变得冷漠,她微微打开一丝门,从缝隙中向外望去。
“呃?”悠有些错愕地看着和自己双手紧握的少女:“现在么?”
“因为越快知晓越好不是么?”
“还用不着吧······”悠显得有些迟疑,内心有种淡淡的不安让他有种想要掩盖的感觉。
“诶,为什么?”奈绪有些不解。
“呃,总觉得,怪难为情的。”悠挠了挠后脑勺,露出笑容对奈绪如是解释道。
“这样啊。”奈绪露出了宠溺的笑容:“那,明天见吧。”
“嗯,明天见。”
正在院子大门前依依不舍的两人并不知道,他们所谈论的当事人,已经将他们的所作所为,无声无息地尽收眼底了。
这样啊,原来悠这几天要么不辞而别,要么借口说是去请教作业,都是去见那个女人去了么?
穹在内心喃喃自语,随后关上了门,从待了不知多久的玄关处走回了自己的房间,平静得仿若从来没有出来过一般。
3.
明天就是入学式了,暑假尽管很是愉快,但是在经历了一桩桩事情后,终究还是过去了。
晚饭是从镇中心处的超市那里买回来的即食餐盒,今天去游泳时,和奈绪相处得似乎有些得意忘形了,直到了黄昏才回到家里来,那个时候再规划两人的晚餐显然太迟了,请奈绪做理论上是个不错的点子,但是考虑到穹的态度还有自己突然浮现的一点小小的羞耻心,悠还是打消了这个计划,在回来的路上买了今天的晚饭。
其实今天悠回家时就已经做好了承受穹的怒火的准备了,毕竟不声不响地出门,再加上忽略晚饭的晚归,就算是即食便当的饭菜比悠所做的更美观,也没办法将这个事情轻松地揭过。
可是出乎悠意料的是,当自己回到家时,门内只有黄昏时分的昏暗,穹的房间里也没有灯光透出,要不是玄关处穹的鞋子整整齐齐地摆放着,悠一定会以为整个房子里没有一个人吧。
直到加热好了晚饭,穹才从房间里出来,开门时悠偷偷向房间里瞄了一眼,似乎没有什么活动的痕迹,而穹也是一副刚睡醒的样子,没精打采的神情似乎更加冷漠了。
悠在穹没有发问的小小庆幸之外,不免对穹的健康产生担忧,这家伙,难道睡了一整天么?
“今天你一整天都待在房间里么?”悠关切地问道,然而穹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话语一般,只是低着头小口小口地吃着便当。
“马上就要新学期了,生活作息要调整好啊,不然健康会受到影响的。”
“······”
两个人依然继续着一个不厌烦地说,一个毫无反应的游戏,悠一开始只以为穹还没有睡醒,直到穹吃完便当以后,用十分冷漠的眼神盯着他看了很久很久。
“那个,你身体不舒服么?”被穹审视着,本来就心虚的悠有些躲闪她宛如实质的目光。
“······”穹依然没有回答,只是眼神渐渐从冷漠变成了苦涩。
没等悠理解这个眼神的含义,穹就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去了。只剩下悠一个人呆坐在厨房里,心里因为穹的眼神而翻来覆去。穹从来没有流露出那种眼神,漂亮的眼睛里闪耀着的光像是要消失掉一般······
是因为自己么?悠有些害怕回答这个问题,但是内心涌出的熟悉的不安却让自己的呼吸有些紊乱,原来在和奈绪相处的时候,他也在为穹而感到惶恐,至于这种惶恐所代表的意思,悠并不明白。
可能是自己有些累了吧,早点休息,明天还有入学式,必须要早点起来准备才行,悠像这样安慰自己。于是在简单的洗漱以后,悠便在书房躺下了。
不知是自我催眠还是真的太过疲倦,悠真的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新的生活就要开始了呢,潜意识中悠一直这样想着······
好像,曾经什么时候也有过这样的期待感,是什么时候来着?
“小悠,快点来帮忙好么?”身后这时传来了一个温和的女声,悠猛地回头,发现了一个系着樱花色围裙的银发美妇人正站在厨房的柜台后面,托着盘子的手正向自己示意。
“妈妈?有什么开心的事情发生了么?”不知为什么母亲会出现在自己的眼前,不知为什么会回到曾经的公寓,不知为什么自己的声音会变得那样地童稚。但悠还是充满期待地问了,因为美妇人美丽的面庞上洋溢着笑意,而自己也不由自主地开心地笑起来。
“啊啦,你忘记了么?今天是小穹从医院里回到家中来的日子啊。”
“小穹,回来的日子?”
“我们回来了!”恰好这时,身后的门被打开了,父亲慈祥而欣喜的声音传来,悠回过头去,看见父亲正领着一个抱着黑色兔子布偶的,有着和自己一样的头发,一样的眉眼,一样的肌肤的女孩子,走进了家门。
女孩子从进门开始就有些畏惧地躲在父亲身后打量着周围的环境,那怯生生的模样让悠不由得生出了怜爱的心情,已经不知为何的,难以抑制的欣喜。而女孩子似乎终于注意到了有些傻傻地盯着她的悠——或许是命运终于锁定了对方一般,女孩子将手中的兔子布偶扔到脚边,迈着坚定地步子,充满了一往无前的气势向自己走来。
悠像是被她的气势震慑住一般,全身动弹不得,女孩子的身形在前进过程中似乎经历了什么诡异的变化,当她站到悠的身边时,已经变成了一个身穿白色哥特连衣裙的豆蔻少女,而那需要现在的自己仰视的淡漠的眉眼一次次提醒着自己,她就是自己最重要的却又想要躲闪的妹妹——春日野穹。
就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少女走到了悠的面前,当悠的意识还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时,穹没有一点迟疑地,俯下身子,用近乎粗暴掠夺的方式,吻上了悠稚嫩的唇。
悠的大脑陷入了一片混沌,穹的眼中散发出诡异的目光,让他一瞬间惊醒过来。手用力向前推去,想要摆脱这诡异而让人不安的情形。
“啊······哈。”悠猛地睁开眼大口喘气,空悬的手臂和昏暗的天花板映入眼帘,自己的身体因为刚才那个诡异的梦呈现紧张的防御姿势,周围的环境依然安安静静,只有户外几只无聊的虫子正聒噪长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