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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这样说道。
“你的母亲,在四年前就已经去世了,对吧?”
对此,寿崇。
并没有感到,特别的,惊讶。
毕竟,自己很早之前就知道了那件事。
毕竟,自己并没有特别的隐藏此事。
那么,即使惊讶也,毫无意义。
本应是如此的。
“别说了!别再说了别再说了别再说了给我闭嘴!”
可是,实际听到的时候,寿崇却仍咆哮起来,双手抓住了承包人的衣领,瞪视着她。
可是,心真仅仅是直直的与他对视。没有半分想要阻止寿崇的意思,亦,没有半分想要逃避的意思。
最终,移开视线的,是寿崇。
寿崇的手腕颤抖着,最终,失去了力气。
于是承包人,像死神一般,继续宣布着。
“死因是车祸。尽管在事故后送往医院,不过最终仍是抢救无效。并且根据调查的记录来看,当事者由于过度的疲惫,在红灯时摇摇晃晃的走向马路,因此,肇事者仅负小部分责任四年前的变故,就是这个吧。”
“......是啊。”
母亲早在四年前就,已经死去了。
尽管努力将家保持那时的样子,尽管努力将母亲的房间保持原有的样子,尽管努力过着与那时无异的生活可是最重要的母亲却,早就不在了。
就算每天都向母亲汇报自己的生活,母亲也早就,听不到了。
“我啊,不可能不恨他,母亲的死是因为工作的劳累过度,就像你说的一样,单亲家庭想要带孩子真的是难上加难,我母亲能做的工作有限,工资不够,所以她只好多接几份工作。一天仅仅只有一两个小时左右的休息时间。现在想想,那种生活达到极限是迟早的事。可那时我却相信了母亲所谓的‘没事的。’无论我问什么,她都只会安慰我‘没事的。’我的母亲她,用她那瘦弱的身躯撑起了整个家,最终却因为支撑不住而倒下。但是,倘若那家伙没有离开,没有抛弃我而去的话,她又怎么会劳累过度!她又怎么可能会死!在母亲这件事上,我第二恨的,就是父亲。”
然后,最恨的
“但是,最恨的,却是自己。愚钝的自己软弱的自己无力的自己这样的自己,已在那一天死掉了。黑暗?是啊,你说的没错。母亲的死对我而言确实是黑暗,一直都是并且绝对不可能抹去。但是,故事并没有结束”
母亲的死,并不是故事的,结束。
“那之后,是身为遗属的,我的监护人的问题。”
我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你想听的话,就让你听个够好了。
不要后悔。
“母亲死之后,没有哪个亲戚愿意接手我这个烂摊子.......也是理所当然的吧。他们在母亲活着的时候都不愿意为母亲做些什么,在母亲死了之后自然也只会沉默,推卸责任,留下泪水,然后隔天在继续他们那卑劣的笑容!警察方面也拿他们没有办法,最终向我提案,是让我去那个男人身边。”
“你的......父亲吗?可是你明明说”
我在那之后,没有见过父亲。
并不是对谁都这样说,这仅仅是对熟悉过去的我所准备的版本。而对于熟悉父亲的人,父亲的位置会交给母亲。我妈妈在我还小时就已经离我而去就会变成这样吧。
但是,无论是哪个版本都一样的,就是在那之后我从未再见这一点。那仅仅是因为怕麻烦,还是我真实的愿望呢?说实话,我也搞不清楚。
但是,只有一点是清楚的,那就是,那句话仅仅只是谎言。
“那是骗人的说实话,我觉得,要是那句谎话是真的就好了,要是我可以不再和他扯上什么关系就好了。那时的我说事到如今再去那家伙那里有有什么用。可是谁也不听,大家都只会把这当成小孩子的任性,所有人都只会说什么‘听话’‘这是为了你好’这样自以为是的话!还有人说什么‘孩子反感成这样,看来妈妈生前是说了不少坏话吧?’开什么玩笑!我大吵大闹,绝食抗议,最终那群大人拿我没有办法,只好和我约定,倘若我找到愿意接收自己的人的话便可以再作考虑。于是我便跑到了那对夫妇的家里,那对曾经阻止了我母亲自杀的夫妇,对,就是紫的父母。”
“咦......但是”
但是,是吗?对,就是那个但是。
但是我最终还是到了父亲的身边。
“是啊,那对夫妇也抛弃了我。他们神色穆然的的说什么虽然很理解我的苦楚,但是做不到的事就是做不到,无论我怎样哭泣吵闹,他们都不为所动。他们只是一脸无奈的说‘大人的社会便是如此’什么‘这也是,为了你好。’连你们也这么说!我明明是那么信任你们!”
啊啊,想起来了。
紫鸹她,并没有在分别时哭泣。
她并没有见到自己的最后一面。
想起来了。
“等等”心真如此打断到“这件事,紫她知道么?”
寿崇仅是摇摇头。
“不知道,紫什么都不知道。无论是我被拒绝的事也是,还是我要离开的事也是,甚至,连我母亲已经死去的事都不知道。那对夫妇,并没有让他们的孩子知道这些,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吧,这些对于一个小学生而言,也太过于残酷了。没错。紫鸹什么都不知道。所以,她什么错都没有。我不断的如此告诫自己。可是啊,倘若她知道,倘若她当时帮助我一起求情的话,结局是否会有所不同?我克制不住的这样想,所以每次她朝我抱怨我突然离开的事的时候,我总想把一切向她坦白。或许你会责备我太过于残忍,但是尽管她在这一次事件之中一无所知,她却不能被称作无辜。‘无知者无罪?’不是的,无知本身就是最大的罪恶。但是我还是忍住了。我并没有向她问罪的意思。总之,我最终还是被送去了那个男人那里。那对夫妇离别时如此向我祝福‘希望你的父亲是个善良的人。’荒谬!让自己的女人怀孕后抛弃她,并且险些让她自杀的人,又能有什么善良可言?”
“所以,”心真的声音微微发颤,寿崇抬起头来望向她时,却发现她用着近乎悲怆的眼神注视着自己。
“所以,因为这些,因为她那时没有帮助你,你才恨紫吗?哪怕你们曾经关系那么好?”
面对心真的唐突提问,寿崇只是稍微愣了愣,犹豫片刻后回应道。
“这不是那么简单的话题。”
“不是那么简单?或许对你而言是如此吧但是对于紫而言,这真的是那么简单的问题,你知道吗?不,你或许不知道吧,紫鸹她一直喜欢着你。”
并非是作为青梅竹马,而是作为一个女人喜欢着,并非是朋友之间的喜欢,而是情人之间的爱恋。
“从以前一直如此了,紫鸹她,相信你总会有一天会回来。所以,当你回来时,她真的很开心。”
虽然她没有明说,不过她会与我成为朋友,会那样费心费力的关心我,也一定是我与你有着相似之处吧。因为那时你不在,因为你离开了,所以我才成了替代品。
所以,在她帮助你欺骗我时,我一点都不觉得惊讶。
她对于我的梦想并不热心,她只是想要帮助与你相似的我而已。
所以,当正品回来时,作为替代品的我自然就变得毫无用处。
面对这么一番话语,寿崇不禁沉默了。
“可是,你却用那样伤人的话语伤害了她。通过向另外一个人的告白来拒绝人什么的,真的很差劲。我虽然知道了你的痛处,不过在这个问题上,紫是无辜的,她什么都不知道。就算是这样,你也依旧选择了伤害她吗?明明,明明她是那么喜欢你啊!”
“我”
寿崇不禁一时语塞,犹豫片刻后,他缓缓开口。
紫喜欢自己。
原来是这样吗。
面对这样一个惊人的情报,寿崇只是慢慢的,略带苦涩的
“那种事,我早就已经知道了。”
说出了事实。
残酷的,事实。
“虽然你们常常说我迟钝什么的,但是恰恰相反啊,我对于他人的恶意可是想当的敏感,类似的,好意也是如此,我察觉到了她对于我的好意,只是,我并没有办法回应,仅此而已。过去的我觉得还太早,但是对于现在的我而言则是太迟了。”
因为她喜欢我,所以我也要喜欢她,不是这样的吧。
“.......你啊,就这么恨她吗?”
“恨吗?我倒没想到我和她之间的关系会有一天被这样说啊”寿崇微微苦笑起来“确实我不怎么擅长面对她,不过那只是因为一些很小的问题。她喜欢叫我‘小崇’但这原本是我的母亲的叫法,我美妙听到被如此称呼时总是觉得有些眩晕感,说真的我原以为不会有人用那种称呼方式了。不过,我并不恨她。对我而言,无论那段时间经历了些什么,那个童年时陪伴我的她始终是无辜的。对我而言她就是这样的存在。我与她一起的那段时光,是我人生之中最幸福的时光。说实话,我倒是很想珍惜,我很希望那时的时间可以一直继续下去。可现在我既不是当年的我,她也已不是当年的她。我们彼此都离无垢的童年远去了,沾染了人世间的恶劣。那次约会让我察觉到了这一点,她变了许多,或许是你的影响,或许是其他的原因。其实这些倒是无所谓,只是她的变化让我发觉到了自己的改变,我们已经不是小时候的我们了,她已经不是那个我曾经发誓要保护的她了而我也不再将视线定格在她的身上。是啊,我并不恨她,只是,我已经无法像过去一样珍惜她了。”
“所以,你会用那种方式”
“我并不恨她。只是,没那么喜欢罢了。我和她,终究只是朋友罢了。”
仅仅只是朋友。
既然是朋友,就说明某种程度上是互相喜欢的吧,可以一同欢笑,一同玩乐,倾诉也可以。但是,也不过是朋友罢了,既然关系仅止步于朋友,就是没那么喜欢吧。因为没那么喜欢,所以,可以利用,牺牲掉也无所谓。因为不是进一步的关系,所以也就无法与她感同身受。
紫的事,怎样都好。
“.......你啊,很残酷的。知道么?这番话是多么残酷你知道么?对于紫而言,或许你能够恨她她还可以舒服一点。可是,你并非恨她,而是‘不在意’,这才是‘喜欢’的反面啊。时过境迁,她既没有变成你的爱人,也没有变成你的仇人,而是变成了与你无甚纠葛的路人。这才是最最悲哀的,无趣。简直毫无浪漫可言。这毫无疑问是谁都不想看到的结果,而你却可以轻松的将它说出口,我呢很难同意你的观点,只是有一点我还是承认的。你确实改变了。比起过去,你或许少了那么一丝软弱,但你同时也舍弃了你的温柔。真是的,为什么你会变成这样的人啊?”
为什么,自己会变成这样的人。寿崇在心中如此重复。
自己曾无数次的想过这个问题。
“或许只是因为习惯了吧,对于伤害他人这件事。”
那并非问句,只是单纯的牢骚罢了。
根本就没有认真回答的必要。
将一切全推给母亲的死就好了。对。
自己也不过只是受害者,自己一点错误都没有。
内心变得冷漠是因为母亲的死,会伤害他人是因为被信任的人背叛。
自己只是一个“可怜人”的角色。对,仅仅是一个被世界背叛的,可怜人。
所以,那不过只是无意义的口误。
习惯。
“咦?”
心真像是没有反应过来一般,现在的话,只要一句“没什么。”就可以打发。
根本没有说那些事的必要。
可是,仍没有结束。
仅仅只是因为这个,寿崇的嘴与寿崇的意志相悖,他缓缓开口。
“我呢,曾与五个人交往过。”
在过去的四年里,我做过这种事。
“说实话,我对于她们的每一个人都没有感兴趣到可以称之为‘喜欢’的地步。但是她们的每个人都很可爱,接吻的时候也很舒服,所以,也没什么可抱怨的。况且,在旁人的眼中,我们也一直是令人羡慕的恩爱情侣。这样的我,应该是幸福的吧我曾这样想过。”
“......为什么?”
“有什么好为什么的?”
“我从以前就很想问了,为什么你,会如此执着于幸福这件事事上呢?不,并不是说这样有什么不好,只是,难道说你之前的人生真的有那么不幸吗?”
寿崇微微愣愣,最终,露出无可奈何的苦笑。
“也不是,幸福什么的对我而言一点意义都没有,只不过,那是约定。”
“约定。”
她如此反刍,寿崇则是点点头如此说道。
“嗯,同母亲约定好了。我会成为幸福的人,在母亲死之前,我与她这样约定过。”
“遗言,是吗。”
寿崇微微点头。
“比起遗言,或许更接近于诅咒吧。”
寿崇说到这里,轻轻笑了起来。
因为,我已经不可能得到幸福了啊。
母亲死了。
我的世界已经崩塌了。
“怎么说呢,我有的时候觉的,那个时候我也已经随着母亲一起死去了一般。自己为什么活着呢。一开始也想过这个问题,不过后来慢慢的也不再想了。”
因为无论再怎么想,也没有答案。
没有生存意义。
也没有想做的事。
自己,仅仅只是活着而已。仅仅只是因为种种机缘巧合,没有死去。
“所以,就算说什么让我幸福的活下去,我也只会苦恼而已。”
幸福是什么呢。
自己怎样才能幸福呢。
没有答案。
所以,自己一定是被母亲诅咒了。
“总之,那时的我将自己封闭在自己的小小房间里,无论是谁叫我都绝不回应。心想着绝不去那个男人那里,新转去的学校自然也不去,没有水分也没有食物,仅仅依靠意识来保持清醒,但那也只是第一天,第二天就开始昏昏噩噩,知觉开始变的迟钝,连自己是不是活着都不清楚,仅仅能感受到喉咙的干裂感。”
那样的时间持续了有多久呢。记不清了。
但是,并不漫长。
“总之,破门而入的,是那个男人。就算上了锁,只要门是木制的,就可以轻易破坏。于是他就那样,毫不顾忌我的感受的将门踹开了。”
那个男人,父亲他
“你闹够了没有他以一点起伏都没有的声音如此说道。”
连气都没有生的,说着。
非要说的话,仅仅只能感受到他对处理麻烦事的疲惫。
“少管我我如此说道。对你来说,我应该怎样都无所谓吧?但面对我的怒火,他只是点点头。
确实,你怎样都无所谓,老实说你消沉也好高兴起来也好,都与我毫无关系,就算你哪天突然死了我想必也不会感到多少悲伤。对我而言,你是错误。年轻时因为一时冲动而犯下的错误,现在你会到这里也只是因果报应。所以,你就算死了,对我而言也不过是错误被消除了而已。悲伤自然不怎么会有,说不定心里反而会一阵轻松啊。但是,你应该并不打算那样做对吧?因为与你母亲有所约定,或者说是有什么其他理由,又或者什么理由都没有,单纯只是不想死罢了。别在意,我也没有想追究那种事,那种事对我而言一点意义都没有。总之你打算活下来对吧?尽管我从个人意义上很希望你消失,不过既然天命如此,我也只好为年轻的错误负起责任。因此我才会同意你居住在我那里。三餐全包住宿全免,家务什么的也尽量不找你来做。学校自然是有的,但是我并没有每天接送你的打算。总之我能做的也不过如此。我并不打算过多的干涉你的事情。我们就平稳的渡过你成年前的这段时光吧。尽管每个月会多一些额外的支出,不过这倒是在容许范围之内。这也只是没办法的事至少我原本是这样打算的,但是,你却率先打破了这平稳。你知道么?或许你不知道吧。你的新学校的班主任是一个认真,不,或许说是麻烦更加贴切吧。他一直在催问我你什么时候能去报道。那家伙打电话完全不顾及时间,搞得我的周围对你的存在人尽皆知,那样的话就没办法了,倘若你一直闷在这么个地方,我也会被周围用奇怪的眼光看的。虽然不怎么想干涉你的事,虽然觉得你怎样都好。但是倘若你对周围造成了影响尤其是做出了给我添麻烦的事的话,那自然另当别论。不给我添麻烦的话,我自然也不会来找你的麻烦,对我而言你的优先顺位还没有高到这种地步。反之亦然。我今天来意也是如此。你的母亲死后,你想必是悲伤的吧?可是,你已经将自己封闭在这小小房间内已经两天之久,对大人而言,两天已经是很长的时间了。所以你也给我差不多一点,就算悲伤也给我藏在心里,这才是大人的生活方式。如果一直呆在这种地方,我迟早也会被别人说闲话的,所以你今天非要从这里出去不可。如果你一直露出现在这种像是在诅咒什么人的惊悚表情的话,我会被别人说是虐待你。但我没有做那种事吧?我根本什么都没有对你做不是吗?相反每个月还要多出一笔支出。所以就算是为了那笔钱也好,你至少要给我做个让人顺眼些的表情。对,就是那种让别人认为你很幸福的那种表情。这样的话我至少不会被别人说闲话。总之啊,你要知道,我可不是什么你的父亲,不会在意你这家伙的感受,只是因为没办法我才不得不扮演好父亲这个角色罢了。所以你也给我演好你的角色!给我好好活着!去过上不会给我抹黑的生活!我才不管你怎么想,总之你给我好好去上学!去交很多朋友!去参加所以能参加的活动!然后再去交一个漂亮的女朋友!让所有人都认为你很幸福!就算悲伤也给我笑出来!就算是孤单压抑也给我笑出来!因为你已经注定要扮演这样一个角色了!倘若这些都做不到就给我去死!不然给我坚强一些!不要再想着有谁可以帮助你,在你母亲死后的现在,你已经是孤单一人了!我自然不站在你这边,那些亲戚和你的旧识也会有自己的立场!你不得不坚强!如果连这些都做不到就给我去死!反正如果连这些都做不到,你根本没办法活下去!
他这样说道,那一天,他将整个门卸下,然后将我整个搬到他的新家。灌给我水,将食物摆到我面前。我不知为何吃了,于是便活了下来。现在想来,倘若他那一天没有来,那我没准就会在那个房间死去吧。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他救了我一命。
但是,我有的时候这样想:或许我应该在那一天死去也说不定。总之想到这些,我就控制不住的感到自我厌恶。我厌恶自己的懦弱。也厌恶导致母亲死去的无知无能。
但我还是活了下来。无论再怎么厌恶,我仍没有再一次的求死,或许这就是我的懦弱。总之,我仍然活了下来。
但是,我也在那一天死去了。尽管十分不甘,但我仍像那个男人所说,去露出虚假的笑容,去和根本不喜欢的人结交好友。
我带上了面具。面具的我自顾自的露出笑容,悲伤,沮丧等表情,开始的时候,还会有一个声音对我说‘那不是你。’可是时间久了,我慢慢搞不清楚到底是面具在说话还是我在说话,也许我已经是一个面具了吧,面具下的我,早就死在了那一天。
总之一开始只是因为恐惧,也许你不相信吧,但我有些害怕那个男人真的杀了我。但是慢慢的,我开始沉浸其中。
我说不定,真的是幸福的吧?
与母亲的约定,我说不定已经完成了吧?
我不禁这样想。因为无论是谁,都这样说啊。
你是幸福的。
无论是谁都这样说。所以我,多少也信以为真。
喂,你怎么想?
我是幸福的吧?”
面对这个问题,就连心真也,不禁沉默了。
寿崇见心真如此,不禁笑了起来。
“也难怪你会犹豫,就连我自己也不知道答案。有的时候,我真的觉得自己已经从那段时间里走出来了。但更多的时候,我却仅仅觉得空虚。‘喂,你怎么可以待在这种地方?’就在我与他人一同欢笑的时候,就好像有个其他的我一样,在我耳旁如此大喊。‘你的笑容是装出来的,你的温柔不过只是演技,你的一切都是虚假的!你总不会不知道真正的自己是怎样的吧?你这个害死自己母亲的凶手!就你还好意思说什么得到幸福?真是恬不知耻!得到幸福的只不过只是你的面具罢了,你就给我好好在痛苦里挣扎吧!’那笑容,有的时候也许是真的吧,但更多的时候都伴随着压抑。我被压的透不过来气。她便在这时靠近,说什么理解我之类的话,那时的我正好满心的苦闷无从诉说,当她拥抱我安慰我时,尽管我不知说什么好,尽管我无从倾泄,但我仍不禁痛哭。在那之后我们便理所当然的确立了关系。之后所做的事也是理所当然。在做过那些后,我的内心才能得到短暂的解放。比起享受,这些对那时的我而言更像一种麻醉。是能够短暂逃过痛苦的妙方。但说实话,我并不怎么喜欢她。确实,她长相还算可爱,能在那个时候抱住我也很让我感激。但说实话对我而言,并不是非她不可。那时抱住我的无论是谁,我想必都会痛苦,然后重复之后的流程吧。一开始的时候还好,两个人相处的时间还是那么新鲜,与她一起时是伴随着充实感。但是时间一长,内心那种苦闷感又回来了,身边又好像有谁在催着自己,这样下去真的好吗?自己真的是幸福的吗?我再次被这种问题所压迫,两人独处时尤其如此。看着女友的脸,内心却会无名的烦躁。即使接吻,得到的兴奋感也越来越浅薄,但我又急于寻找能够麻醉自己的方法,于是我们两人的交往便变了味,我们不再挑选时间和地点,有的时候甚至可以一整天无所事事,仅仅为了彼此而存在。仿佛我们是为了做这些事才走到一起的,如同伊匍园的亚当与夏娃一般。最终我连这种事都只觉得腻烦,只要一看见她的脸,我就感到一阵苦闷。没法子,我只好向她提出分手,我无法向她解释清楚我内心所想,说实话,解释这些反而比较像借口。我只好随便想了个理由,想不到合适的就只好去网上搜,那时的我还未想到未来我竟然会习惯这种事。总之那一天我抱着愧意向她提出分手,她哭了,我没有哭。不知怎的哭不出来。明明应该觉得苦闷,觉得愧疚才是,但不知怎的,我却从内心感觉到一阵轻松。终于不用再做那些无用的活计了。我不禁这样想。她始终是个善良的人,在分手后也没有过多的说我的坏话。偶尔再见面时也会好好的打招呼。但我不是。即使再次见面时她向我打招呼,我也只好尴尬的笑笑。与她分手后,我又恢复了一开始的生活,从前的沉重感也跟着回来。但是,与之前不同的是,此时我已经知道躲避它的方法了。于是我便去主动追求别人。做着与她也做过的事,但是,那些事也会有腻的时候,那时候我便与她分手,分手的理由多种多样,什么‘我们不合适’,什么‘有了其他喜欢的人’,什么‘学业忙碌’,反正通通都是借口,便随意大编特编,反正一开始就没有喜欢过。次数多了也便习惯了,发现她们尽管每个人都有所不同,反正我也没有一个固定喜欢的类型,不如说全都不怎么喜欢。总之她们有的人也只是玩玩,在我单方面宣布分手后就痛快放手,有的人却相当专情,即使分手后也不折不挠,这种人相对而言反倒比较麻烦。但是她们也不是没有相同点。她们总是自以为是,觉得自己已经了解你,再自顾自的靠过来说些‘我理解你。’这样的话,可事实上她们又懂些什么呢!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理解!就不要说些什么理解别人这样的话!”
心真没有搭话,仅仅只是,沉默着。寿崇看着她,不知为何倒不禁涌出一分可怜她的想法了。于是他轻叹一口气。
“.......有些失态了。总之,就算是为了紫好,我也只好拒绝她。至少我还不希望我与她的关系变成那个样子。至少,我不希望她的初恋会是我这样的人。”
沉默。
“这样就好了吧?在那之后,那个男人有了心仪的对象,是公司里的女的还是怎么的,我没什么兴趣所以不知道详情。总之为了不妨碍他们两人的相处时光,所以我就被赶了回来,虽然是我主动要求的就是了。在这之后,就是你也知道的事了。”
我遇见了你。
那是所谓“命运的相遇”还是说“最恶的相撞”呢,这种事,我想无论是谁都说不清楚。
“总之,虽说是你逼我说的,但是,还是感谢你听我说了这么多。虽然一开始不怎么想说,何况这确实也不是什么值得当作聊天的话题,但是倾诉完了果然还是一阵轻松。”
总之,这就是真相。
这就是全部了。
听到寿崇这样说,心真终于从沉默中恢复,第一次做出了比较激烈的反应。
她摇了摇头。
“不......寿崇,说实话我很吃惊哦。我所吃惊的并不是你那惊人的过去,那虽然令人惋惜,但那也仅仅只是‘没办法’而已,因为那无法改变的事实,我们才将它们称为过去。因为是已经发生的事,所以即使过多的感伤也什么都得不到。所以,我不会为此而吃惊。我所吃惊的,是你的所作所为。是你的弥天大谎啊。寿崇,尽管我之前就已经知道你有所隐瞒,却没想到你竟然隐瞒到这种程度。我所吃惊的并非你所隐瞒的事,不,虽然这些事确实不禁让人沉重,让人难以评判就是了,但是我真正吃惊的是你能够仅凭你的那些小手段将这些事隐瞒到这种程度这件事。你尽管没有伪装,但你所编造的微妙谎言却让人不会怀疑你的过去。你虽然没有刻意说明自己是怎样的人,但你平时的所作所为却给人一种很好相处的印象。紫会想你告白,也是因为你那种暧昧给了她希望吧,正因如此,我原本才会认为你是个迟钝或者是懦弱的家伙,可是我从你身上感受到的却是近乎与残酷的冷漠啊。倘若是你不知如何回答紫她倒还好说,可是你分明从一开始就备好了答案。倘若是她自顾自误会的倒还好,但是倘若连那也是你的误导的话一切不也不是说不通不是吗?你这家伙简直就是个骗子,哼,说什么早就结束了?不还是有一件事吗?在骗子的所有谎言都被揭穿之前,又怎么能够说什么结束?你的一切都是假的,你的行动是通过刻意计算的,你的性格是被你精心包装过的,那么,就连那个动机,应该也只是一句戏言吧?”
寿崇耸了耸肩,一副“请说”的模样。
于是心真便缓缓将那句话说出口。
“寿崇你,其实不喜欢我吧?”
听到心真如此说,寿崇的肩微微一颤。
但是,他并没有露出意料之外的表情。
虽然多少想到会这样说,但是,被如此当面指责倒是没想到寿崇脸上露出了这样的表情。
“是啊。就连我都差点忘记了,说来是这么一回事。你是根据刚才所听做出的判断吗?要是如此,我就不得不提醒自己以后要谨言慎行了。”
“不.......早在此之前,就有这种预感。只是,当时的我并没有预料到全部。......不过倘若你并不喜欢我,又为何对紫那样说?难道真的是通过搜索引擎得到的借口?不,在那更早之前,为何会接近我?难不成,你希望我去满足你那恶心的**?”
“不,并不是这样。我只是想要得到幸福而已。”
“为什么你如此执着于幸福?难不成你想说你仍被你母亲约定压迫着不成?”
“只对了一半。长久以来,我总是在被什么所压迫着,那东西并不是我的父亲,也不是我母亲留下的那些话。但母亲的死导致了它的出现,那个男人的话使我意识到了它的存在。时间的发酵让它变得越来越活跃。它是无可避免的,无论是谁都要与它为敌,就连你也不例外,不,你尤其不例外啊。毕竟那东西是截然不同的我们唯一相似的地方,是镜中的我与你唯一的连接面。
你也知道的吧?
而那东西的本体,正是孤独。
所以那时我才会那样回答你。
你那时问,人是怎样的?
我如此回答。
“人是群居动物,但尽管如此,人却是孤独的。”
理解他人并非无法做到,但也确实无法做到。尽管能做到,但人的唯一性使他不希望自己被他人理解。尽管能做到,但人的自大阻止了自己去理解他人。就结果而言,世界才变成这个样子。你并不相信人的孤独,不,不是这样,你只是不愿意相信而已。你仍然期盼着人与人之间的相互理解。而我不同,我理解到人是孤独的,本应如此。这件事无法改变,不可能改变,所以我接受了。因此,我大概很难喜欢上什么人吧。正因如此我才会追寻答案。孤独的人,又如何才能得到幸福?我只是想知道这个。倘若知道答案,就算是我大概也可以变得幸福起来。我并不是喜欢你。我对你完全不抱类似的感情,但是,我觉得你能够找到答案。”
“为何你会这样想?现在姑且不说,但我们那时还只不过是初次见面,你又知道我什么?”
“因为,你是孤独的吧?”
“什么?”
就好像是未预料到寿崇会这样说一般,心真第一次,露出了讶异的神色。
“从看见你的第一眼我就理解了‘啊,这家伙和我一样。’那时的我毫无缘由的,近乎于本能的这样想。我们是不同的,因为我们原本就是不同。出身也好,经历也好,完全没有相似的地方。所以作为结果的我们也自然也是截然相反。这并不奇怪。可是啊,你难道没有注意到吗?我们两人那本质上的相似,倘若我们彼此互为镜像,那孤独就是将我们连接到一起的镜面吧。我们能理解对方的想法,那并非是由于我们行为方式的不同,而是由于那本质的相似啊。”
“可是,可是呃,那不过仅仅只是‘第一次见面时的感觉’那种东西罢了,对,仅仅只是妄想!什么孤独,真是一派胡言。人怎可能是孤独的,我怎可能是孤独的”
但是,寿崇仅仅只是摇了摇头。
“多亏了你说的那些过去,现在我更加确定了,你的确是孤独的。你并非不理解,仅仅只是不想承认罢了。你并不被理解,我从上一次的事就已觉察,尽管你是近乎于天才的人,不,正因如此,你才不被理解。毕竟天才即是异类啊,你并不被你的委托人所理解,他们有时也会否定你。你不被你的朋友所理解,正如你所说,紫接近你帮助你也是怀有私心。你甚至不被你的父亲所理解。确实,自那次绑架事件解决后,你们之间不再像过去那样充满隔阂,但你恐怕仍无法理解吧,他放弃成为英雄时的心情。将年轻时的自己,将陪伴爱人的那个自己杀死的心情。你最终仍只是因为那种近乎于负罪感的使命感而踏上了这条路。而他原本恐怕也希望你可以将这一切平凡的生活吧。尽管我不知道你的父亲是怎样的人,但至少他应该不是那种会把自己的愿望强加给女儿的那类人吧?他并非不想,只是无法阻止你而已。”
你啊,和我一样都是孤单一人。
“可,可是”
头一次,心真露出了动摇的表情。
“一样的。倘若我是过度弯曲,你就是过于正直吧。但是,一样的。无论那边都注定不会被理解,无论那边,都只能孤独的活着。这是必然,是宿命,是人类不得不面对的事。或许你或者我的身边会有其他人驻足吧,但最终他们也注定会离去。不必要生离死别,仅仅需要一个小小的理由,就可以让你们天涯一方。人与人的连系就是如此脆弱。我是孤独的。我曾
这样想过,可是事实并非如此。”
大家都是。
只是有的人意识到了,有的人没有意识到,仅此而已。人们最终还是无法理解彼此,就算理解了,也终究会变得不再理解。大家都是如此,只是我们两人格外出格而已。
所以,我们才会相似。
“可是,那又怎样?就算是真的,也没有非我不可的必要吧?就算我是如你所说的孤独,但我和你所说的答案却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就算两个孤独的人为伴,得到的也依旧只是孤独,伤口就算舔弄也一定是寂寞的味道,就算彼此是孤独的,也一定不会理解对方。”
“确实如此。”
听到心真这样说,寿崇不禁笑了。
真心的,笑容。
“可是,你看起来很幸福啊。”
于是心真再一次的,沉默了。
“从第一次见面时我就这样想了,明明是那么孤独的人,为什么是可以露出那种表情?明明你从未为了自己而做些什么,明明只是帮助了彼此都无法理解对方的陌生人,明明自己也知道自己不被他人理解,可是却可以露出那么幸福的表情,所以我想,你大概是知道答案的吧。一开始确实是直觉,可是慢慢的我确认了。”
你是幸福的。
尽管你有时也会露出寂寞的表情,可是更多时候你露出的,是幸福的表情。
“我们终究还是相似的,对你而言的幸福,对我而言是否也是同类的物质呢?我是这样想的。所以,我才会接近你,如果跟你在一起的话,我说不定也能得到幸福吧。我说不定也能知道幸福是什么吧。”
“是吗,我是幸福的吗?明明我自己都从未想过这种事。是吗说不定是那样啊。”
她一捋头发,银色从她的指缝处穿过,她挑战般的笑着。
“那样的话我就答应你吧。”
“.......咦?”
“咦什么咦啊?不论谎话还是别的什么,你不是喜欢本小姐吗?那么我就答应你好了,尽管庆幸吧。有本小姐这么漂亮的女生当你女朋友。然后给我做好觉悟,你这个个性扭曲的家伙就让本小姐来纠正一下,纠正完毕后肯定不论是谁都会叫你好好先生喔。”
“不,可是,为什么这么简单就......不,你应该没有帮我的理由才对啊?我才伤害了你的好友不是吗?”
心真点了点头,笑容充满了讽刺与嘲弄。
“一码归一码,在这之后你要好好的向紫那丫头道歉,事情原委......你的过去不说也罢,但其他方面可要好好的给我说清楚。这种修罗场就当作是给你的惩罚好了,至于理由?帮助朋友需要什么理由啊?”
可是寿崇却觉得,那笑容灿烂无比,闪闪发光的宛如在嘲笑自己一般。
“况且,就算我不接受,你肯定也会‘委托’我吧?毕竟我有着‘承包人’这么一个弱点,你这种老狐狸没有不利用的机会。你这家伙肯定在没与我见面的这一周里把那些‘条件’达成了吧?这种委托我也不是第一次接,完成条件的自然也有几位。顺带一说,前几位的结果普遍都是被我敲了一笔再主动放弃了委托。喂喂喂,你的眼圈有点黑黑的耶,该不会那些‘条件’很麻烦吧?熬夜了?嗯?”
承包人不怀好意的笑着,这家伙早就知道了啊不知为何,寿崇看着眼前哈哈大笑的承包人,意外的感觉也不坏。
“总之,既然结果一样,那还是让你欠我一个人情比较好。嗯!你这种家伙还是有一个枷锁牵着比较好啊!安啦!我对你一点那方面的意思都没有,至少你不用担心贞操受到危机!”
看着她哈哈大笑的样子,就宛如一切迎刃而解了般。
但是,仍有无法释然的地方在。
“这样真的好吗?”
“嗯?不好,一点都不好。你啊,不知道搞错了什么,明明追求着幸福,但你却是对幸福最一无所知的人呐。听好了,幸福这种东西和什么人一点关系没有,无论是谁都有追求幸福的资格,嗯?不大对题?我不擅长这种说教的事啦!总之,就算是你这种装模作样的家伙,最后也有获得幸福的资格。你明明执着于幸福,却又觉得自己不可能得到幸福这种娘娘们们的想法给我收回去。总之虽然你这家伙是个无可救药的人渣,内心扭曲到不行的混蛋,整天在想一些毫无意义事的闲散人等,但是姑且也算是我的委托人......还有的话也算半个朋友,所以也就没办法了。就让我来拯救你,就让我来让你重新能够喜欢上什么人,就让我来教给你什么是幸福好了。总之你的委托,我接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