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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行吟边吃边想, 他们必须快点想想办法弄到水。
既然排除了他们自己人的可能性,昨晚的人最大可能就是那个矮个了。
那人昨天没得手,今晚说不定还会来。如果能抓到他,他们也许就能把水和食物都拿回来。
众人在漫漫黄沙之中又徒步行走了一整天, 没有水也没有食物, 非常不好受。
当晚入夜后, 大家仍然搭起了帐篷扎营,但是没有再安排人守夜。
前几天收集的枯枝干柴全用光了, 这沙漠周围荒凉得连灌木枯枝都找不到, 他们找不到任何东西可以用来生火。夜晚的沙漠气温极低,如果生不起篝火,他们根本没法留人在帐篷外面守夜。
于是这天入夜以后,所有人都回到了自己的帐篷里御寒。
谢行吟把老梁也拉了过来,三个人挤在一顶小帐篷里,然后把昨晚的事情告诉了老梁。
老梁胆子小不经吓,谢行吟干脆就省略了那些奇怪的细节, 只告诉他,偷走他们食物的那矮个可能回来了。
“他又回来干什么, 不怕我们抽他啊?”老梁挠了挠下巴奇怪说,“哎,你们说他没有骑骆驼,有没有可能是路上一个人出了什么事,把东西都弄丢了,所以又把主意打到咱们身上来了?”
“确实有可能。”谢行吟说着, 把自己剩下的小半块干粮摸出来。
说来还有点心疼,他就剩这么一块干粮了。但是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谢行吟把干粮当做诱饵放在营地外。
他怕放得太近了对方不敢过来, 便连着袋子放在了一个沙丘脚下,假装成堆放物资的地方。
这个距离刚刚好,不算近也不算太远,对方如果走过来偷东西,他们也能看得清楚一些。
三人埋伏藏在帐篷里偷偷观察。前半夜老梁饿得受不了,肚子咕咕直叫,干脆倒头睡了一会儿。
这边没有李铁峰的呼噜声,老梁睡得还挺香,迷迷糊糊还做起了梦。梦里正靠在两个仙女怀里吃葡萄,可还没吃到嘴,他忽然就被人叫醒了。
“老梁醒醒,别睡了。”谢行吟推他的肩膀把他摇醒了,“来了来了——”
老梁一听,赶快揉了揉眼睛一骨碌地爬起来,掀开帘帐往外一看,那人影果然又出现在了对面的沙丘上。老梁顿时振奋地撸了撸袖子:“还等什么!抄家伙,干不死他丫的。”
对方既然连续跟了两夜,肯定是抱有什么非达到不可的目的。前一晚没得手,后一天竟然还冒着被他们抓住的风险回来。
老梁仅剩的那只好眼的视力极佳,因为常年戴着墨镜的缘故,夜视能力也很强。他也凑过来往外顺着缝隙往外看,但是当谢行吟想问问他看到什么了的时候,老梁却没回应了。
谢行吟一扭头,就看见他表情惊恐嘴唇颤抖,像是要吓尿了!
“你看到什么了?”谢行吟连忙问。
老梁额角噌噌冒汗,像是看见了什么很诡异的场景:“那、那个人穿着红衣服,蹲在那边的沙丘上。”
“红衣服?”
如果他没记错,那矮个男人穿得应该是件黑夹克才对。
“是、是啊,”老梁艰难地说,“老谢,我怎么感觉这个红衣服的人有点眼熟啊……”
“眼熟?”
“对啊,这那好像是第一晚死了的那个守夜的啊……”
老梁嘴唇颤抖,冷汗蹭蹭地沿着脊背往下冒。
“怎么可能?”谢行吟大惊,陆焚也神色一凛。
他们明明检查过了,守夜人早已经死透了,尸体就扔在在山洞里,怎么可能会一路跟着他们?
难不成守夜人没死,和那矮个合伙演了他们一出?
谢行吟抬头看向那个人影,心里有种更不妙的感觉。守夜人死了就是死了,他们找到的时候尸体都冰冷僵硬了,怎么可能还活着。
老梁脸色煞白,连忙去摸自己口袋里的平安符:“难道是尸变了?不会啊,这么干燥的地方他还能尸变……?”
话虽如此,大家隐隐都有点预感了。那个人影不是寻常的人类,但是不走进看过也不能确认。
老梁抖抖擞擞地摸出他三元一个的平安符,递给他们一人一个壮胆:“那些五花八门的幸运符咒未必真的有作用,但是用来画符咒的鸡血和朱砂对那些鬼东西是真有用的。大公鸡每天早晨都对着太阳打鸣,它的血阳气最足,黑白无常见了都怕三分。”
山坡上的那人影好像很警惕,在山坡上蹲了好半天,终于下来了。
他小心翼翼地走到那堆物资前,没伸手去拿,反而蹲下身,张着嘴直接从地上把东西叼了起来。
冷白的月光下,谢行吟这回是看得真真切切了。那人影真的穿着红衣服,看身形绝不是那矮个子。
真是活见鬼了。
几乎在人影拿起东西都一瞬间,身侧的陆焚忽然抓着刀一下子从帐篷里冲了出去。那人影吓了一跳,甩下东西转头就跑。
陆焚的奔跑速度已经很逆天了,但是肉眼可见地还是相对慢了一截,很快就追不上了。
谢行吟和老梁也急忙跟了出去,两人追到沙丘上的时候,陆焚正站在那里,沙丘下面都是一望无际的黄沙,连个影子都没见着。
人影又一次消失了。
老梁拿着他的罗盘端详,好像放心了不少:“这个距离罗盘足够起反应了,但是刚才指针半点没动。我怀疑刚才那个东西可能不是鬼,也不是僵尸……”
谢行吟问:“不是鬼也不是僵尸,那还能是什么东西?”
这附近全是黄沙,别说藏身之处了,连块稍大点的石头都没有。也不知道对那个人是怎么再次消失的无影无踪。
老梁摇头:“不知道啊,反正不是鬼,大概是我们弄错了吧,可能是沙漠野人什么的?”
沙漠野人,这话说出口连老梁自己都不信。
而最早追出去的陆焚则十分笃定地说:“我看清楚了,刚才就是那个守夜人。”
死去的守夜人回来了,知道这件事后,大家都心神不宁。老梁连赶路的时候都疑神疑鬼地回头看,总觉得有人在跟着他们。
侯老板前天就把水都喝光了,渴了一天一夜两眼涣散,半死不活的样子像一条脱了水的咸鱼。他一看见老梁沉甸甸的水壶,眼睛里顿时都快发光了,二话不说摘下手上那块几十万的百达翡丽就缠着老梁要换这一壶水。
但一块表再值钱哪有命重要,老梁当然没傻到肯和他换,宝贝似的把自己的水壶抱在怀里。
谢行吟远远地看着,心里正疑惑呢——大家的水壶早都空了,老梁一夜之间哪来的满满一罐子的水?
那侯老板纠缠了半天,眼见骗不过来,又渴的厉害,软的不行来硬的。他悄声对他那人高马大的保镖说了几句什么,然后一脸阴险地看着他的保镖朝老梁走过去。
保镖二话不说,径直走到老梁跟前,上手就把他怀里的水壶抢了过来。
老梁没他那么大的力气,眼睁睁地看着保镖抢走了他的水壶,还假装不小心就把他推地上了。
保镖耀武扬威地拿了水壶给侯老板,后者拿到了水壶,满脸兴奋迫不及待地掀开了盖子。老梁甚至没得及阻止他,他已经仰着脸“咕嘟”一大口下肚。
三秒钟后,侯老板脸色刷的绿了,拼命地咳嗽起来。
他表情嫌恶扭曲,怒而大吼道:“神棍!你这壶里装的什么东西!”
“哪儿他妈还有水啊,那是老子的尿!”老梁一把将水壶重新抢了回来,十分气愤,“老子应急用的,被你喝了一口我还心疼呢。”
“……”
刚才还眼巴巴地站在侯老板身边,等着老板喝剩下赏自己几口水喝的保镖,默默地理了理衣襟,扭过了头去。
侯老板偷水不成蚀把米,非常恼怒。他堂堂一方大富豪什么时候吃过这个憋,怒气冲冲地走到队伍最后面去了。
老梁“哼”了一声,把那个水壶又宝贝似的揣了起来。
一行人继续赶路。
傍晚时分,大漠斜阳把人影拉的很长,慢悠悠地在沙丘上晃荡而过。
大部分人都已经走得上气不接下气,恨不得一屁股坐地上歇息,又怕被其他人丢下,不得不咬着牙跟上。
体力较好的李铁峰走在最前面带路,谢行吟和陆焚在队伍后面断后,看着面前的侯老板“哼哧哼哧”喘气。
“那是什么东西?!”前方忽然传来喊声。
看热闹是人之本性,纵使累得要死要活了,众人还是纷纷往前看了过去,连侯老板都抻直了脖子。
在前方不远处的沙地上趴着个什么东西,好像是一些白森森的骨架,已经有一大半被黄沙掩盖了。
谢行吟眯起眼睛,看那些骨架很大,绝对不是普通的小兽。
他们上前走近了一看,地上果真是两具骷髅。其中一具很明显是人的骨架,另一具较大的像是骆驼。
谢行吟用手拨开了一些沙,和陆焚一起把那具人骨架整个挖了出来。
一道挖出来的还有件黑色夹克,里面兜着一串肋骨。从这件衣服上看起来,眼前的尸骨正是那个逃走的矮个子。
谢行吟忍不住蹙眉。这人死得古怪,不知道他在路上遇到什么了,竟然短短几天就从一个活人变成了一具骷髅,半点肉都不剩了。
“骨头上有细小的啃咬痕迹,像是被什么东西吃干净了。”陆焚翻看检查尸骨后说,“沙漠里气候干燥,尸体不可能腐烂得这么快。”
从被沙土掩埋的深度看起来,这人在起大风那夜以前就死了。当时他们在风沙中追逐的人影果然不是这人。
“这叫多行不义必自毙!”侯老板一看到他就来气,上去对着那骷髅就是两脚,直把他的骷髅头都踢飞了。
要不是这孙子,他堂堂一方富豪至于忍饥挨饿还喝尿吗!
队伍里的十个人死了两个,有人神情严肃,有人却不动声色地窃喜。还剩下八个人,所以现在任务奖励上升成一人五天了。
众人在尸骨附近找了一圈,并没有发现被矮个偷走的食物。这里只有两个骨架,食物全不见了。
侯老板那个保镖眼神贪婪地盯着地上的两幅骨架,竟然忍不住拿了刀劈开了一段骆驼尸骨,递到嘴边吮吸生血骨髓。
其他人眼神古怪地看着他,但也没说什么。他们实在是太渴了,一丁点水分都不想放过。
晚上,谢行吟坐在帐篷里,拿出了那块泥板。
步行的速度比原计划慢了一些,再走两天他们才能到地方。等到了日落之地,或许就有水喝了。
谢行吟和陆焚商量过后,决定今晚就在帐篷里不出去了。
既然确认那人影不是已经变成骷髅的矮个,他们就不必再去追。对方总是想把他们往别处引,不知道是何居心,总不能被它牵着鼻子走。
连续熬了两天,谢行吟的身体也有点支撑不住了,打算今晚好好睡一觉保存体力。陆焚就躺在他身边,非常安静,似乎也睡着了。
这天半夜里,谢行吟是被噩梦惊醒的。他梦见守夜人回来了,还钻进了他们的帐篷里,吓得猛然睁开了眼。
谢行吟看了一眼陆焚,后者正闭着眼睛。还好还好,只是个噩梦而已。
营地外面静悄悄的没动静,谢行吟兴许是被这个噩梦搅扰了心绪,就疑神疑鬼地往外看了一眼。
沙丘上空空荡荡的,只悬着一轮月亮,没有任何异常。
那东西今晚没有来。
谢行吟松了口气,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来,正准备倒头继续睡,余光忽然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
昏暗的帐篷里,他看见在陆焚肩膀后面的位置,有一块帐篷的布料慢慢塌下来,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外面用手推他们的帐篷,逐渐形成了一片凹陷——
这时陆焚就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猛地睁开了眼。谢行吟一脸震惊地看着他,还没来得及说话,陆焚已经从他的表情上做出了判断,干脆利落地反手一刀捅过去,扎扎实实地捅在了外面的东西身上——
谢行吟立刻翻身起来,掀开门帘追出去,但是还是晚了一步。
帐篷外面什么都没有,只有冷风刮过。
“跑了。”陆焚很快也跟着出来了。
看来那东西真的不是活物,要不然挨了他那一刀不死肯定也残了,哪里还能跑得这么快。
四处都是静悄悄的,什么也没有。陆焚围着帐篷转了一圈,不知道发现了什么,忽然蹲下了身用刀尖挑起了地上的什么东西。
那是一只黑色的小甲虫,长了两只锋利的大颚,一看就不是善茬。它一动不动的已经死了。
谢行吟迟疑道:“甲虫?”
“是它身上掉下来的东西。”陆焚摇头,有洁癖似的不肯用手触碰,只用刀尖挑着递到眼前看。
“牙很锋利,这家伙看起来是吃肉的。”
谢行吟从陆焚手里接过刀把,直勾勾地盯着那只虫子,若有所思的样子。
“哥哥知道这是什么虫子?”
月光打在谢行吟的脸上,陆焚看他神情认真,还以为他认得这种虫子。但谢行吟却说:“不认识。不过托它的福,我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沙漠里虽然气候干燥,但绝不可能一点水汽都没有。在太阳刚升起时,时常会有雾气,这是一天之中难得能得到露水的时候。
谢行吟曾在某个科教纪录片里看见过,沙漠里有一种虫子,每当清晨就会站在沙丘上抬起它的屁股,让雾气在屁股上凝结成的露水,然后滑进嘴里。
收集确露水实是一个好办法。不过他们不是虫子,总不能站到沙丘上去撅着屁股。
谢行吟想了想,从行囊里找出了几块较薄的布料,又拆了几根帐篷的支架,沙丘上把布给搭了起来。
“试试看能不能行,不过不要抱太大的希望,等明天早上再来看吧。”
谢行吟把一只空水壶放在布松垮的凹陷处下,就和陆焚一起回帐篷里去了。
第二天清晨,谢行吟是最早醒的。
太阳刚刚升起,空气中温度适宜。谢行吟走到沙丘上,摸了摸用来收集露水的那几块布,果然湿漉漉的。
下面放的那一只用来接露水的水壶里,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水。
谢行吟把那几块湿布收了下来,里面的水也都拧了出来,总共接了有近小半壶。捧着得来不易的露水,他仰头喝了两口,然后拿着水壶回帐篷,把水壶给陆焚:“凑合着喝一点吧。”
想来陆焚从前肯定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现如今在沙漠里奔波,却只能和他用同一个水壶分着喝这么一点水。但是陆焚好像并不介意,接过去抿了一口,然后冲他挑眉:“谢谢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