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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恶滔天”带着狗腿子冲向老祖宗的时候,刘恩民的心情可谓是万念俱灰,身后便是刘氏一族的族人,让他在族人面前将自己的阿婆杀掉,此等丧心病狂、丧心天良的事儿他是真做不来,可是事已至此也没有半点转圜的余地了,如果不杀了自己这位极为长寿的阿婆,那么之后会死于非命的注定的就是自己,刘恩民此时也没有心思愤恨自己那不成器的儿子了,片刻之后便抽出腰间的长剑冲了上去。
作为被刺杀的目标,老祖宗却依然是稳如泰山,她拉着林鹿琰的手稳稳的坐在了太师椅上,还不忘安慰此时已经被吓的呆滞的林鹿琰,“放心,不会有事的,如果你害怕的话就闭上眼睛,不看就是了。”
老祖宗的言语之中透露出了难得的温情,只是同老祖宗言语之中的温情完全不同的是老祖宗此时的神情,那张布满皱纹的冷漠面庞之上,那双饱经风霜的眼睛却是神色复杂,有凄凉,有怜悯,也同样有肃杀…
对于刘氏一族而言,族人对于老祖宗的感情是感激和敬畏,如果没有老祖宗当年奉皇命下嫁,可能刘氏一族是没有机会得到这样一场大富贵的,因而老祖宗的存在是让刘氏一族继续鼎盛的唯一可能,毕竟刘氏一族已经太多年没有出现过什么人才了,只有仰仗着老祖宗从朝廷那里得到些恩典。
如果按照以往来看,刘氏一族是绝对不会允许任何人威胁到老祖宗的,只是此时此刻近百人的族群却没有任何一个人敢挡在老祖宗身前。
为什么?就因为要对老祖宗出手的是“恶滔天”。
族人对于老祖宗是敬畏,而对于“恶滔天”和他的狗腿子完全就是恐惧,发自内心,从骨子里发出的恐惧。
四个字就足以形容这个人——“天生坏种”,从小为非作歹、飞扬跋扈,但并不算出圈,毕竟小男孩淘气是正常的,直到八岁那年一件事的发生,改变了所有人的看法…
八岁就指使家奴将县城中一间人肉堂子打砸之后付之一炬,原因不过是人家看他年龄太小,出于好心不想挣他这份钱,但是这位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大爷怎么可能会忍受这样的“屈辱”呢?所以一番打砸之后,便将这人肉堂子付之一炬。
不过这位后来是一日不可无女的大爷,可谓是从小便天赋异禀,八岁就懂得“怜香惜玉”了,在打砸人肉堂子之前就将这满堂的女子都扣了下来,后来都打赏了身边的狗腿子,这也难怪虽然这位大爷恶贯满盈,但却总有些追随他的人,毕竟这位大爷是自己吃肉也会让手下人喝点汤的。
既然八岁就能在人肉堂子之中打砸抢烧,日后成长起来自然要做些更加轰轰烈烈的事情。
十二岁,这位大爷乘马车出游,在狭窄的路上同迎面遇上了县太爷的马车,按照常理来说自然是这位大爷避让县太爷,让官老爷先行离去,可是他不是一般人啊,于是便指使下人通知县太爷速速避让,否则生死不论。
一句生死不论倒是让见多识广的官老爷愣在当场,这位刚刚到任的官老爷自然是不知道这位大爷的来历。
因为新官上任三把火而收入锐减的衙役兵丁自然也愿意这位老爷出丑,于是在没有任何人提点的情况下,官老爷决定同这位大爷正面对决!开什么玩笑,某家可是朝廷钦命的县太爷,虽然本官是刚到任,但是这开道锣和衙役、兵丁是明摆着在明面上的,胆敢让本官离开那就是在藐视朝廷。
两方火拼的结果便是官老爷被打了个屁滚尿流,毕竟衙役和兵丁都在一旁看热闹…
更不消去提他这些年祸害了多少的大姑娘小媳妇,人肉堂子的中的庸脂俗粉很快便无法满足他了,于是县内的大姑娘小媳妇很快就成为了这位大爷的目标,一时之间东丘县内可谓是鸡飞狗跳,许多妙龄女子不得不早早离开家乡,以至于大爷不得不将目标投向了寡妇和半老徐娘,后来也不得不开始从外地拐带少女,随后的岁月之中,大爷从赏花、夺花、采花发展到了建立人肉堂子,强买强卖,贩卖人口等等一系列生孩子没屁眼儿的生意。
整个东丘县城是敢怒而不敢言,毕竟刘家势大,老祖宗更是上达天听,连当初那位县太爷都只能是辞官不做却根本不敢找刘家的晦气。
“恶滔天”还算是人么?当然不算,对于他而言已经没有了任何“人性”可言,已经完完全全的成为了让人间变成炼狱的魔鬼。
对于普通人来说,最大的恐惧是什么呢?怕痛?怕苦?
生活的苦痛自然是任何人都不想要经历的,但是在面临生命威胁的时候,这一切实际上都变得不重要起来,不怕死这种命题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完全就是伪命题,是要有多么顽强的意志、信念才会让一个人舍死忘生呢?
而对于他们这些仰仗着家族鼎盛而不劳而获的人来说,死亡是那么遥远而又那么可怕的事情,老祖宗身边那两个神秘的丫鬟再厉害又如何?所谓英雄难敌四手,好汉架不住人多。“恶滔天”和那群狗腿子又是那么一群心狠手辣之辈。所以又有谁敢冒着生命的危险为老祖宗解围呢?
也只有这几年一直侍奉老祖宗的两位侍女——梅香、竹韵了。
只听得“仓郎”一声,已经站在老祖宗身前的梅香将身后的宝剑抽了出来,单手持剑,剑指此刻冲杀而来的“恶滔天”等人,娥眉倒竖,大喝一声“尔敢!”
梅香的一声暴喝就仿若是在“恶滔天”等人耳边爆炸的爆竹一般,“恶滔天”的狗腿子中几个身体较弱的甚至连耳膜都震出了血。
“修行者,她是修行者…”,狗腿子之中还真有个有见识的,带着紧张和惶恐,甚至都喊破了音儿。
“恶滔天”眯着眼睛,极为警惕的看向眼前的梅香,多年前老祖外出带回了这么两个女子,一直以来同老祖是形影不离,至于这两个人是什么身份,老祖从未说过,但是从那个时候就有了这两个人是“修行者”的说法,如果是“行修者”的话…
“恶滔天”心中不断地盘算着,自己的这群泥腿子有能力战胜这两个“修行者”么?
就在此时,一双有力的大手按住了“恶滔天”微微颤抖的肩膀,这双大手的主人自然就是他的阿爷——刘恩民,刘恩民冲着“恶滔天”微微点了点头。
“恶滔天”沉思片刻后才开口冲着自己的狗腿子们喊道,“横也是死,竖也是死,不如搏一把!修行者又如何!给我杀!”
对于这群狗腿子来说,此时的境遇不是一般的不妙,而是极为不妙。按说对于这样一群欺软怕硬、为非作歹之辈,当他们面对的不再是妇孺老友,而是传说中的修行者的时候,他们应该会为了保命而放弃,毕竟对于普通人而言,修行者是断不可能由他们所战胜的。
但是,人类的恐惧达到极点之时,这种情绪会发生颠覆性的巨大改变,恐惧的尽头将是愤怒,失去理智的毫无道理的愤怒。
“恶滔天”如此,他的狗腿子们大抵也是如此这般的,当生死难料所带来的恐惧转化为极度的愤怒,这样一群“赌徒”便发动了一场近乎于自杀的袭击。
剑是仁者兵,刀是屠戮器。
普通人所使用的兵器自然是无法与修行者相比的,普通人手中不过是些铜、铁打造的器物,而修行者手中的则是使用材料、打造方式都完全不同的灵器。
更不消说修行者修习身法、步法,反应和速度更是普通人所无法企及的数倍。
剑术更不是凡夫俗子所能见识到的,梅香在面对着这一群“赌徒”的冲击之时,仍旧是岿然不动,不动如山的架势仿佛是一道无法撼动的巍峨城墙。
面对从多个方向先后砍、刺、劈、捅而来的刀、剑,梅香猛然下腰架桥,一手撑地,同时左脚踏地右脚前踢,直击冲向自己的一名小喽啰,将这可怜人直接踹飞了出去,直到撞到墙壁才堪堪能够停了下来,只是从他已经明显塌陷的腰腹,以及只有出气没有进气的模样来看,他余下的生命恐怕也不过是转瞬即逝的事情了。
再说梅香将那名小喽啰踹飞之后,并没有就此停下来,而是错身拧腰来到尚未反应过来的两名小喽啰面前,这极快的速度仿佛是电光火石一般,梅香双脚刚刚落地,两名小喽啰便瞬间倒地,从两个人脖颈处不断喷涌的鲜血来看,就在刚才的瞬间,两个人都被梅香抹了脖子。
不过是一、两个呼吸的时间,三条人命便就此交代了,而且几乎没有什么人看清楚到底发生了些什么,还真是“连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于是,原本一个个如同是吃龙胆、喝了凤血的小喽啰们的萎靡了,因为他们已经真真切切的认清了现实,就算他们人多势众,恐怕也没有办法占到什么便宜,一时间便纷纷后撤,甚至是丢了手中的武器以图自我拯救,更有甚者更是屎尿泪一时齐流。
差距,这便是差距,一群不学无术、为非作歹的狂徒与修行者之间的差距,这差距仿若是蝼蚁与神明,高者高过天际,低者低入尘埃。这是一道他们永远无法逾越的鸿沟,就此判明生死,划分阴阳…
年方五岁的林鹿琰吃惊、惊诧的看着眼前的一切,此时的梅香在这个年幼的孩子看来无异于神明附体,除了震撼之外也让林鹿琰产生了对于修行的向往。
“再来!”,梅香拂去剑上的血渍,极为平静的说道,三条人命转瞬而逝,但在她眼中却仿佛是顺理成章一般,再自然不过的事情罢了。
再来?开什么玩笑!这一群喽啰多年来随着“恶滔天”为非作歹,除了心中不灭的恶念之外,便是存着狗仗人势的邪念,存着贪图富贵的欲念,存着逾越礼法的妄念。但若是这一切的代价是要用自己的生命来换,那么他们是绝对不会愿意的,毕竟没有什么要比他们的这条小命更重要的了。
“恶滔天”一脸铁青的看着眼前的梅香,他失望且恐惧着,失望于自己的这一众手下竟然如此无用,恐惧于梅香如刀殂自己如鱼肉,但是转念之间“恶滔天”忽然转过身看向自己的阿爷,这个老东西从始至终都异常的淡定,说不出准他是还有什么后手的,不然他也不会允许自己在此时间朝着那老妖婆发难。
“好了。”,见儿子看向了自己,一直不言不语且异常平静的刘恩民终于还是开口了。
就在刘恩民开口之际,原本闭目养神的老祖宗也睁开了眼睛,因为她很清楚序章之后的正文终于还是来了。
“道盟有命,修行之人不得对凡夫俗子出手。”,刘恩民指了指梅香,然后继续说道,“似你这等坏了规矩之人,就算是不怕道盟的家法,可是杀了这些手无寸铁的土鸡瓦狗,你难道就不怕会失了道心么?”
面对刘恩民的诘问,梅香是冷笑连连,“三爷还真是有着颠倒黑白、指鹿为马的本事。不过,奴家的道心是失还是得不消三爷费心,奴家只知道三爷的良心是一定没了。”
“哈哈哈。”,面对梅香的嘲讽,刘三爷刘恩民竟然是捋髯而笑,似乎是毫不介意,“伶牙俐齿,难怪某的阿婆是如此的怜爱你。”
刘三爷有些警惕的看了一眼自己的阿婆,那位平静如水但依然如同潜伏的猛兽般的老祖宗,随后又道,“常言道,山外青山楼外楼,一山要比一山险,一楼更比一楼高,梅姑娘莫不是以为自己已经是天下无敌了?”
“噢?”,梅香的娥眉微蹙,不过却也是转瞬即逝,“希望刘三爷确有后手,不然光凭这一张嘴,恐怕是难以保全自己性命的。”
“后手?”,刘三爷听了梅香的话便哈哈大笑起来,“怕是小小的刘家堡子已经让梅姑娘迷失了。”,刘三爷敛去笑容,转身颇为恭敬的说道,“几位,还是快快现身,让梅姑娘见识一下什么叫做高人吧。”
刘三爷的话音刚落,人群之中便走出了三个人,这三个人无论是长相还是衣着都同旁人无异,不过其中两个人手中各持有一柄带有弧度的长刀,显得格外的特殊。
一直默默看着眼前发生着的一切的老祖宗,在此刻忽然紧紧的攥了攥手中的金蛟龙头紫檀寿字纹杖,低低的说了声,“厄人”。
老祖宗的声音并不大,但对于作为修行者的梅香而言自然是不在话下,梅香有些吃惊的看向刘三爷,“你竟然勾结厄人!”
“啪”,正当刘三爷要说些什么来进行解释的时候,厄人当中那个没有佩刀的人打开了手中的小折扇,那是一柄人骨黑面洒金折扇,上面有两个血自——阴阳。
“梅香姑娘此言差矣。”,手持折扇的那厄人操着一口有些蹩脚的虞音,用折扇掩面轻笑。
梅香一脸嫌弃的看着眼前的这个厄人,已然是容颜苍老却一身脂粉气的厄人。
不过这一身脂粉气的厄人,似乎并没有看出梅香的嫌弃一样,“北屿与虞土比邻而居,世代友好,北屿帝国就像是你这宪国的哥哥一样,如今弟弟家中生乱,哥哥自然是不能视若无睹,是一定要出手相助的,刘桑(刘恩民)是明智的,他的选择是协助北屿帝国来帮助宪国,帮助宪国恢复虞土之国的盛名。”
说到这里的时候,这位满身脂粉气之人合上了手中的折扇,朝着老祖宗深鞠一躬,“忘了自我介绍了,鄙人乃是北屿帝国阴阳寮的贺茂道满。”
“不过区区弹丸之地,也敢叫帝国?”,老祖宗一脸不屑的嘲讽道,“贺茂?你可是贺茂小角的后人?”
贺茂道满微微颔首,“正是。”
“你不该来虞土,贺茂小角便是因为狂妄自大所以才葬身我泱泱虞土,你是他的后人,不该步他的后尘。”
听到老祖宗的话,贺茂道满的神色便为之一变,片刻无言之后又说道,“将军乃是宪国太祖册封的巾帼上将军,北境军中多为将军的门生故吏,将军若是相助,帝国愿允诺刘氏立国,定然能成为虞土的一方霸主。”
“封官许愿?”,老祖宗冷笑道,“纵使是封官许愿,也是我虞土朝廷给老身册封,北屿厄人的册封,老身不稀罕,梅香动手!”
“慢!”,就在梅香将要动手之时,贺茂道满赶忙出言制止,贺茂道满颇为郑重的看向老祖宗,“将军在沙场纵横一生,天生傲骨,不屑帝国的恩赐,晚辈明白。只是将军需知,如今宪国朝廷式微,道盟内乱,今夕不比往日,刘氏功勋卓着却窝在小小的刘家堡子不得庇护,将军就眼看着刘氏一族就此沉沦?”
老祖看向贺茂道满就如同是看笑话一般,“你待如何?
“将军与帝国合作,只要帝国拿下虞土北境,帝国可保刘氏世代富足,毕竟北屿帝国是信义之邦。念及北屿帝国国力,以及同虞土之国的世代友好,希望将军慎重考虑。虞土有言,山川异域…”
贺茂道满的话还没说完,老祖宗便将手中的寿字纹杖狠狠的杵在了地上,“山川异域,不共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