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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仅是万景, 还有沈画和霍延。
他们都很难相信当初万景中毒,会是孟怀下的毒。
诚然,孟怀或许违背了喻老的本意, 执着于复活圣医元珑,但若他心性歹毒, 喻老是不可能看上他收他为徒的!
喻老明白喻派金针之术的诱惑, 就更不会放任一个心思歹毒的人,去触碰关于喻派金针的一切。
可不是孟怀的话,又会是谁?
或者说,万景真的是意外中毒?
所有目光都聚集在孟怀身上。
孟怀垂眸, 唇边尽是苦涩:“我没下毒。”
“可是……”
“小景中毒,确实是因为我。”
孟怀无法直视万景的眼睛:“当年老师并不支持我去追寻喻派圣医的踪迹,对传说中的喻派金针, 他也不推崇, 更没有提倡我去学。是我对典籍中的记载心驰神往, 是我在偶然看到老师使用喻派金针之术后惊为天人,执意想要走上这条路。”
“老师明确地说过不支持,老师认为喻派金针之术只是小道, 因为它太难入门,也因为它太难掌控。”
“就比如我做过的那事, 截取李仁表亲生子们的脉气来给李仁表续命……”
“这根本不是在治病救人,这是丧心病狂。我都不知道自己最后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孟怀苦笑:“老师当初就说过,喻派金针是小道,难入门也难掌控, 难入门我懂,但我当时并不明白难掌控是什么意思,我以为老师说的难掌控, 指的是金针之术不到家的话,并不能用来治病救人。我那个时候不觉得这有什么难掌控的,有多大能力就做多大的事。”
“后来才知道,老师说的难掌控,指的是没有约束的医术,可能比刀枪更危险,打着治病救人的旗号,做的却是伤人性命之事。”
孟怀:“我当初只沉浸于对喻派金针的追崇当中,根本没想过那么多。我认为老师是老顽固,老思想,他就知道发展传统中医,他也一直致力于发展提高规范传统中医,可在我看来,传统中医太平平无奇了。”
“见效慢,许多病症都没办法,在规范和发展上跟西医比起来相差太多,而且神神叨叨的,看起来一点都不科学,所谓的中医原理,全都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
“但是喻派金针之术对脉气的感知,就像是把神神叨叨只可意会的中医给具体化了,能感受到脉气的,就能明白中医的很多原理!这才是真正的发展中医!”
“我和老师的分歧就在这里,我也没有停止对传统中医的学习,我甚至还学了西医,当然,我更不会放弃一直执着的喻派金针之术,我想要将三者融合,我想要走出一条真正博采众长的医学之路!”
孟怀看向沈画,“就像画画现在做的这样,不分医学流派,只关注病人,一切以治愈病人为准!”
“炎黄现代医院,就是我梦想要做到的成就。”
孟怀叹气:“我跟老师有分歧,我知道改变不了老师的想法,我就不再做无用功,老师不愿意帮忙,我就自己去追求喻派金针的极致。”
“也是在那个时候,我被岛津友希他们盯上,我那个时候才知道,原来喻派金针的巅峰那么强大,原来圣医元珑还有可能重现于世!”
“我一开始只是想利用他们,从他们身上获取一消息,毕竟他们从上个世纪开始就已经在收集各种资料,而我们手头并没有多少相关的东西。”
沈画闻言看了孟怀一眼。
老师离世之前,把喻派的东西都交由她继承,那东西里最珍贵的就是喻派的各种典籍了,她也大致都看了一遍,并没有从中发现有关复活圣医元珑的相关东西。
孟怀跟她对视,知道她在想什么,说道:“因为相关的那典籍,都被我拿走了。老师要把喻派传给你而不是我,那个时候我就明白,老师心底其实什么都知道,但他默许我这么做了,他恐怕也是想着,如果我能成功的话,或许会给霍延争取到一条生路。毕竟……这一切都是由我造成的,我是喻派中人,是老师的弟子,那么在老师看来,我做的一切,他也要负连带责任。”
沈画点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示意孟怀继续。
孟怀叹息:“我想利用他们,是我太过自负。从我生出要利用他们这个念头时,我就已经落入他们的圈套之中。”
这点不用细说沈画也能明白。
无论是李仁表还是岛津家族,他们对喻派金针和圣医元珑研究了上百年,早就试验过无数次,但根本无法成功,他们千方百计想要跟真正的喻派扯上关系。
喻老对传承发扬喻派金针不是很感兴趣,他们几次三番都从喻老那边找不到突破口,那唯一能跟喻老扯上关系的就是孟怀了。
可以说,就算是孟怀不去找他们,他们也会找上孟怀。
所以当孟怀生出利用他们的心思时,双方简直是一拍即合,互相利用。
“我还是太天真了,他们研究了上百年,举家族之力想要得到的东西,跟我一个人的执念比,简直是碾压性的,而我错估了形势,我想要利用他们?呵呵,我那根本就是送上门去被他们利用。”
孟怀苦笑,“我没想到他们会那么不择手段。”
“从一开始老师就不支持我学习真正的喻派金针,老师也没教过我脉气感知入门,我原本是想着老师不支持也罢,我自己研究就行,我没想着指望老师。”
“可他们却等不及了,他们好不容易跟我搭上关系,再加上李仁表当时身体已经出现了问题,他们就迫不及待地想要从我身上得到一结论,以验证他们这么多年追求的方向没错。”
孟怀道:“怎样才能逼我尽快学习脉气,尽快入门?别的威胁对我来说都没用,所以……当他们调查过我和小景的关系之后,就设下陷阱。”
“我也是后来才想通的,不然小景中毒之后,在我们都束手无策的时候,他们怎么会有治疗方向?那个治疗方向偏偏还是跟脉气控制有关!”
“因为小景,我拼命地投入精力,从感知脉气到入门,再到不断提高自己……”
孟怀冷笑,看向岛津友希和李仁表:“你们不会真以为到了现在,我还猜不出来当年小景中毒,是你们动的手脚吧!”
李仁表和岛津友希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李仁表勉强挤出一个笑脸:“孟师,你不要无端猜测……”
孟怀呵了一声:“无端猜测?即便只是猜测,那也是最合理的猜测,更何况,我这不光是猜测,我还拿到了证据。”
病房外面,有人走了进来。
看到来人,李仁表就忍不住皱眉:“宪坤?”
李宪坤没理会自己的父亲,冲沈画点点头打声招呼,最后才看向李仁表:“父亲。”
李仁表还在皱眉,李宪坤就拿出了一个牛皮纸袋:“这里面是一个配方。”
他笑了笑:“怎么制毒下毒,有什么密谋,这当然不能落在纸上,不过这种神奇毒药的配方,可不能丢,对吧父亲?”
李仁表腾地坐直身体,伸手指着李宪坤:“什么配方!你拿的是什么东西!”
李宪坤叹了口气:“父亲,都到这份上了,您又何必再狡辩呢。这份配方,相信沈医生一看就会明白。”
沈画接过李宪坤双手递过来的那张纸,看了一眼,眉头紧锁。
她冲霍延点点头:“这个配方,确实霸道,应该就是你体内的那种毒。只不过效果减弱了一,这也跟近现代的药材药性减弱有关,其中有一味药已经绝迹……否则按照原配方的话,你早就胎死腹中,根本没有出生的机会。而万阿姨,恐怕最终也很难活命。”
万景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霍军紧紧地搂着妻子,眸光深沉如海。
霍延只是微微抿唇,看着她,微微松了口气。
他好像不生气。
可沈画却非常生气!
甚至是又惊又怕。
幸亏他们无法凑齐原配方,也幸亏近代药材药性下降太多,否则,这个世界上就没有霍延了!
简直是越想越气!
不过,这个配方还有一点问题。
沈画微微眯眼。
她又看向孟怀:“你说万阿姨中毒,是在野外?”
孟怀点头。
沈画却冷笑一声:“不可能。这个配方就算是有所改动,它的使用条件也非常苛刻,在野外放置毒药,让万阿姨意外中毒,这中间太难操作了,其中的变故也会很多。”
孟怀微微皱眉:“你的意思是,小景在野外中的毒,不是这个毒?”
沈画:“我不知道万阿姨当初在野外中的是什么毒,但是后来她中的,并且传给霍延的毒,的确是这个毒。”
孟怀也凝眉,他忽然抬头,脸色极差:“小景在野外中的毒,症状跟吃了毒蘑菇一样,她当时中的可能就是普通毒,很快就能解的,但是他们却暗示我,小景中的毒可能非常歹毒,我就慌了神,千方百计寻找解毒办法,可能也就是在这个间隙,被他们钻了空子,他们真的找到机会,给小景下了这种毒!对对,一定是这样!”
沈画眯着眼睛,的确,这是最有可能的。
手中这个配方的毒,非常歹毒,但是下毒条件也很苛刻,毒素在开放环境下分解变性得很快,所以一定是在可控的环境中,才能真正把毒下到万景体内。
孟怀盯着李仁表和岛津友希:“说,你们到底是怎么给小景下毒的!”
“这……这配方我不清楚……”
李仁表还想狡辩。
倒是岛津友希,好像放弃挣扎了一般,他开口道:“这个配方我们准备了很久。原本从典籍中获得这个配方,可是药效不知怎样,我们足足找了三十多个药人来做实验。实验结果无一存活。”
“但我们也不能让万景立刻就毒发身亡,那就没意义了,我们不是要杀死万景,而是要逼孟怀和喻老使用出最厉害的喻派金针之术。”
“我们想要改善一下配方,又做了好多实验……”
岛津友希说道:“可不管我们怎么更改配方,试药者都无一例外全部死亡。万景能活着,还能生下一个活的胎,确实是我们想不到的,但这也正说明了喻派金针的厉害之处!说明我们的目标没有错!这么至高无上的医术,怎么可以失传!”
岛津友希又道:“我不知道你们有什么可生气的。没有我们在后面推动,孟怀在喻派金针上的成就能达到如今这种地步?沈画你能成为今天的神医?圣医元珑能再度降临于世?”
沈画:“谁告诉你,我是圣医元珑?”
岛津友希非常肯定:“你就是。”
孟怀迟疑了一下,才缓慢说道:“正常来说接受传承的时间不会像你这么短,而接受传承之后……作为容器,你是你,但你更多的却不是你,而是一个个碎片状的元珑。”
孟怀不禁摇头:“可你好像没有变化,那碎片状的元珑根本没在你身上体现,你还是你,我也不清楚这是怎么了。”
沈画抬眸:“因为我只是看了他们的记忆,我从不打算成为他们,他们也没能力霸占我的灵魂,所以我还是我,至于他们,不过是我看过的一个个电影情节罢了。”
孟怀盯着她看了好一会,最终只能苦笑着叹气:“难怪他们要说你是天选之人,难怪你不需要传承,不光是他们,我也会以为,你才是真正的元珑转世。”
沈画:“你们想怎么以为就怎么以为吧,对我自己来说,我不是谁的转世,我就是我。”
她没再理会岛津友希,而是看向李仁表:“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们到底是怎么给万阿姨下的毒!”
李仁表还想讨价还价:“我可以告诉你们,但你得答应我的条件。”
沈画轻笑:“好啊,条件我答应。”
李仁表顿时就松了口气,他低声说道:“找了医院里的一个护士,具体名字我记不清楚了,资料应该也都被销毁了,不过你们找找当年她住院的时候能接触到她的护士就知道了。哦对了,那个护士当时怀孕了。”
沈画朝特情处左局长那边看了一眼,左局长冲她微微颔首,意思是记下了,稍后会查。
病房内重归静寂。
沈画扫视众人一圈,勾唇一笑:“好了,现在我没什么问题要问了,那就解决一下你们的问题吧。当年你们给万阿姨下毒,导致霍延生下来就带着胎毒……”
“当然,这事情已经过去了。你们现在可是我的病人呢,住院这么长时间都还没能让你们康复出院,真的很不好意思。既然别的问题都解决了,也就不耽误时间了吧,今天就送你们痊愈出院。”
沈画脸上带着笑容。
李仁表却生生地打了一个冷战,他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
他立刻说道:“双倍,不,十倍!十倍于之前的条件。”
李仁表慌了,他紧张地看着沈画:“任何条件,你们尽管提!”
沈画叹了口气,淡淡地说道:“放心,你们是我医院的病人,我一定会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尽可能地救治你们,条件不条件的,不必多提,你们已经支付了挂号费和医疗费用,我有义务让你们痊愈出院。”
她笑了笑,“李会长,你有个很孝顺的子哦。”
李宪坤也立刻点头:“沈医生,非常感谢您给我父亲最好的治疗,我会尽我所能向您表达谢意!”
李宪坤说着,又冲李仁表笑了笑:“父亲放心,您愿意向沈医生表达的谢意,我一定替您加倍奉上,绝对不打折扣。”
李仁表的脸顿时青了!
次日,炎黄现代医院上传了李仁表和岛津友希的病例,并且宣布,对两人的治疗已经结束,两人目前的身体状况,完全符合出院条件。
至于说后续,就是护理上的问题了。
并且建议,人有生老病死,这是自然规律,炎黄现代医院只能治病,治不了自然衰老。
这是什么意思呢?
看了李仁表的全身检查报告就知道了。
李仁表出院时,身体各项指标都正常,又不正常。
他有三高,有冠心病,因为得过癌症做过胃切除手术,导致他的胃已经失去了大部分功能,但他全身其他地方又没发现癌细胞,证明癌细胞没有扩散。
他的身体各个器官都已老化,各项数据都一般。
但他又确实没大病。
这就是一个身体衰弱的老人的身体,他的所有数据都达到出院标准,可以说在任何一个医院,这样的数据都完全符合出院标准。
除非是去疗养院,那倒是可以占着床位不出院。
炎黄现代医院的床位那么紧张,达到出院标准,那是肯定就会让他出院的。
再就是岛津友希。
岛津友希的病例报告更清楚,之前在他学生和岛津家族其他人的签字同意下,对岛津友希的治疗是参照对中东那个患者的治疗。
现在,岛津友希大脑病变已经被完全遏制,但之前就已经说过,岛津友希的记忆会倒退,虽然一开始倒退没有那么快,但是到后期,他的记忆倒退会越来越快。
除了记忆倒退之外,他的身体状况各项检查结果都很不错,甚至比李仁表还要好很多,同样达到了炎黄现代医院的出院标准。
只不过对于岛津友希来说,出院之后过不了多久,他就会像中东那个患者一样,记忆倒退为零,拖着七八十岁的身躯,人生从零起步……
这两个病例原本就万众瞩目,当然不是所有人都对炎黄现代医院的这份检查报告表示认同,表示怀疑的人同样也不少。
不过很快,他们就会被打脸。
由h国星宇财团控制的韩京医院,邀请国际医疗协会监督,他们给李仁表出具了一份全新的检查报告,报告上的数据跟炎黄现代医院的数据高度一致。
而r国的岛津纪念医院,也同样给岛津友希出具了一份检查报告……
就算有人不相信炎黄现代医院的出院报告,他们也不得不相信这两份来自韩京医院和岛津纪念医院的检查报告,毕竟这两家医院怎么都不可能在自家大老板的体检报告上作假吧!
可以说,这两份检查报告,彻底堵住所有人的嘴。
而炎黄现代医院,在送走了两尊瘟神的同时,再一次在国际医疗界引发轰动!
外界炒得沸沸扬扬,沈画这边,还有一大堆事情要处理。
李仁表所能给出的条件,李宪坤都会不打折扣地全盘交付。
李宪坤可不傻,他亲爹开出那么多条件,就是为了要续命二十年,怎么续命?还不是要从他身上抽走脉气去续命,就像是之前李仁表用大子二子续命时一样的手段。
但是显然,李宪坤还是了解沈画的,沈画绝对不可能截取他的命去给李仁表续命,或者说,不管对方是李仁表,又或者是其他任何人,沈画都不会动用这种手段。
这种手段不是治病救人,是丧尽天良!完全违背了医学精神!
所以李宪坤学乖了。
他亲爹李仁表的病治好了吗?
当然治好了啊,各项检查报告都很正常,就只是人正常衰老而已。
他接管星宇财团大权,对于治好他亲爹的沈画,他当然是感激不尽,亲爹许诺的答谢条件,他自然也不会反悔。
当然了,一细节他会跟华国有关部门去谈,总之绝对不会出尔反尔!
只是有不幸的是,出院后才一个月,父亲就出现意外从楼梯上摔下来,整个人只能瘫痪在床。
李宪坤也咨询了沈画,父亲的病还能不能治,比如脊髓再生术能让父亲重新站起来吗。
但是脊髓再生技术对病人的年龄也有要求,李仁表的年龄超出太多,真要治的话,他恐怕也下不去手术台。
李宪坤只能“痛心”地表示,就算父亲一直瘫痪,他也一定会好好照顾他,让他安享晚年。
这后续根本没多少人关注,在普罗大众看来,有钱人就算是瘫痪了也能过得很好啊,不用担心医药费,能请得起最顶级的护工,人家瘫痪的生活说不定比普通人正常生活还要好呢,谁吃饱撑了去同情人家?
在这之后,就没多少人再关注李仁表了。
毕竟星宇财团的权利已经移交到了李宪坤的手上,李宪坤一连串的大手笔操作,让所有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大家只想知道星宇财团还会有什么新东西,能让大家挣钱,至于说老会长李仁表,压根没几个人关心……
而回到r国的岛津友希,他的记忆开始倒退,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他的记忆就倒退为零。
但他的大脑病变确实没有了。
不说身体其他部位的话,单说大脑,他完全跟正常人差不多。
记忆倒退到空白的岛津友希,当然不会再记得一切。
按照他曾经的遗嘱,岛津纪念医院,由岩渊明那继承。
岩渊明那把有关喻派的所有研究资料,统统交给了沈画,岛津纪念医院那边,没有留任何底。
就在岛津友希的记忆退到零之后的某一天,忽然,岩渊明那的脑海中多了一个人。
岛津友希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居然又活了?
花了一点时间,他才弄明白,他现在就活在自己的学生岩渊明那的脑海中!
他可以通过岩渊明那的眼睛看世界,可以通过岩渊明那的手感受世界,他甚至可以清楚地感受到岩渊明那的每一个想法,仿佛岩渊明那就是他自己。
可是,他唯独无法控制岩渊明那的身体!
这就是挪移灵魂吗?
岛津友希不得不承认,他被困住了。
被困在学生的脑海中。
就像是他一直致力研究的灵魂挪移一样,他的灵魂,被挪移到了学生岩渊明那的脑海中,可也就是仅此而已,他对岩渊明那的身体没有任何支配权!
他现在,就跟坐牢没有任何区别!
他通过岩渊明那的眼睛,眼睁睁地看着已经记忆清零的自己,拖着七八十岁衰老的身躯,灵魂却宛如婴一般……
一个个老朋友来看他,他却什么都做不了。
他甚至能够预见,过不了几年,那个“他”才刚刚开始对世界有认知有向往的时候,身体却已经腐朽。
“他”恐怕永远都不会明白,为什么他才几岁而已,身体就已经垂垂老矣。
“他”会在最不甘心的时候,腐朽死去。
而他只能窝在学生岩渊明那的脑中,眼睁睁地看着岩渊明那把他们岛津家族多年来的心血,全都毁于一旦……
这种感觉,生不如死。
杀死李仁表和岛津友希?
没有必要。
沈画也不会动手。
她只是“治愈”了他们而已。
况且她自己也有很多事情呢。
她有累了,她想好好地休一个长假,嗯,三月五月就不去想了,不现实,但是休一个至少十天半个月的长假,还是有可能的吧!
没办法,当医生就是这么惨,是自己的医院,又是在上升发展期的医院,她这个院长想要休假,简直满满的负罪感!
可她真的想休假了。
决定要休假,就要赶紧对医院的事情进行处理交接。
正在进行的项目,必须由她跟进的病例,这都要进行处理。
孟怀被特情处带走了。
对于他的处理,沈画没有过问,有关部门自然会有考量。
死刑不至于,毕竟现在除了沈画,在喻派金针的造诣上成就最高的就是孟怀,但他以后肯定不会有自由,只能是一直处于监控的生活状态之下。
而他,恐怕再也不可能继续做原来的工作。
他甚至不再有机会自由行医,更不用说是给领导们看病。
从被带走起,孟怀就特别安静,没有提过任何要求。
霍军和万景要见他,也都被拒绝了,孟怀谁都不见。
霍延要去见他,孟怀也不见。
沈画大概能理解孟怀的心情。
背负了这么多年的罪恶感,几乎将他压垮,他这辈子最没脸见的,就是万景和霍延母子。
沈画猜,孟怀对万景的感情,可能不仅仅是朋友吧,大概也正是因此,他对万景造成的伤害,才会让他如此痛苦,永远都无法原谅自己。
孟怀他一开始只是想追求医术极致,但是却被李仁表和岛津友希他们这投机者给盯上,被裹挟,后续就由不得他掌控了。
喻老当初不肯引他脉气入门,还说了喻派金针难入门难掌控,其实喻老大概也看出来了,孟怀空有天赋,但他根本掌控不了喻派金针所带来的附加东西。
果然,孟怀在被李仁表他们盯上、利用,并且裹挟之后,他走上了歪路。
给李仁表续命,帮着岛津友希在岩渊明那脑海中布下挪移灵魂所需的脉气屏障……
从他开始这么做的那一刻起,就不是他在掌控医术了。
沈画猜测,孟怀恐怕活着都不会再见万景和霍延。
特情处的调查还是很给力的,没过多久,就查到了万景当初在野外中毒住院的那个医院,也查到了当时的所有值班护士。
从资料上看,当时能够接触到万景的这批护士都没怀孕。
不过进一步排查之后,有东西就浮出水面。
当时的护士名单中,印佩珊赫然在列。
印佩珊,就是霍老爷子战友的女,霍老爷子的战友对老爷子有救命之恩,后来退役之后,霍老爷子多次给他写信联系,再后来双方断了联系。
那位战友死后留下一个女印佩珊,印佩珊结婚后长期被丈夫家暴,第一个孩子因丈夫家暴流产,后来又怀了第二个孩子。
几年之后,印佩珊实在是不堪暴力,从父亲的遗物中找到了霍老爷子的联系方式,找上门来。
霍老爷子托人帮印佩珊离婚,收集她那个渣滓潜伏的罪状,把他送进监狱。
而后,霍老爷子又认了印佩珊为干女。
当时印佩珊投奔霍老爷子的时候,就带着自己的子江杭。
好巧不巧,那批护士名单中就有印佩珊。
在详细排查过后,特情处的人确定,当时那批护士的资料里虽然都没有怀孕,但实际上,印佩珊是怀孕了的,只不过不到三个月,她又怕自己前夫知道,一直瞒着,也没人看出来她怀孕。
再深入调查后就发现,印佩珊当时惹上了一桩麻烦,急需用钱,这件事当时印佩珊的几个好姐妹都知道,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件事就解决了。
特情处为了确保调查结果的准确性,还找到了当时印佩珊惹到的那个麻烦人物。
“现金,她给的全都是现金,我管她从哪弄来的钱,好像听说是攀上了一个鬼子老板……”
印佩珊被特情处带走的时候,霍老爷子也收到了消息。
他枯坐一夜,第二天就病了。
特情处和其他的都不在一个系统,霍老爷子让人传话,只有四个字:实事求是。
只是有事情,一旦揭开,就远比人们想象的更严重。
当年给万景下毒的时候,印佩珊其实根本不认识万景,更不知道万景会跟霍家有什么关系,那个时候的印佩珊还没发现父亲遗物里跟霍家的联系。她就只是为了钱,为了解决招惹上的那个大麻烦。
但是后来,当她来到霍家,被霍老爷子认下成了霍家女之后,野心野望就再也控制不住,疯长。
万景有什么好,凭什么她能幸福地嫁给霍军这样的男人?
霍军这样的男人,比印佩珊前夫好一万倍,凭什么他不打女人,凭什么他对妻子那么疼爱?
霍军明知道万景中毒,生下的肯定不是健康孩子,而是个小怪物,他明知道是这样的,为什么还要娶万景?
她的子什么都好,却只能姓江。
而那个小怪物只因是从万景肚子里爬出来的,哪怕所有医生都断言他活不了几岁,他也是名正言顺的霍家长孙,凭什么?!
生孩子谁不会,她也会生,她会生出比那个小怪物健康优秀一百倍的孩子!
可是她对霍军的心思只泄露了一点点,就被霍军发现,被霍军严正警告,甚至拿她子江杭来威胁她,说她要是再敢有那样的心思,霍家就容不下他们母子。
霍军回老宅的次数极少,他知道老爷子对战友的感恩和愧疚都倾注在了印佩珊的身上,所以他第一次就只是警告印佩珊。
印佩珊不敢再乱来,可心中的怨气却疯长。
而她把这份怨气,报复在了本来就体弱多病,且患有阿斯伯格综合征的霍延身上。
关于印佩珊的调查,越深入越恐怖。
尤其是近年,她为了控制霍老爷子,竟然偷偷给霍老爷子吃一精神类的药物!
当然,她不敢下重药,只是不想霍老爷子的思维那么清楚。
她需要霍老爷子对她产生情感上的依赖……
她子江杭,是注册有证的精神科医生,某普通人根本触碰不到的违禁精神类药品,他都能拿到。
印佩珊被抓走的第三天,就扛不住什么都交代了。
江杭跪在霍老爷子面前,抱着他外公,也就是霍老爷子那位老战友的遗物,痛哭流涕地求情。
霍老爷子眼神清明。
自从那次孙子霍延带画画第一次来家里,画画就给他准备了一保健药丸,之后更是会定期让人送保健药丸回来。
一开始他只是因为疼爱孙子,连带着爱屋及乌,对画画给的药丸他都有按时服用。
后来,他就发现不对了。
他的头脑越来越清明,之前有的失眠健忘,短暂思维混乱等等这症状,都在好转。
他不是蠢,也不是傻。
他只是一叶障目。
如果是在从前,他或许会想要问问印佩珊,为什么。
是他对她们母子不够照顾吗?
还是只因没有成全她心底对霍军的那点龌龊念想?
但是现在,霍老爷子什么都不想问了。
他对不起子媳,也对不起孙子孙媳。
他原本只是想报老战友的恩情,才帮他照顾女。
可他却用错了方式,也纵容她过了头。
升米恩,斗米仇。
霍老爷子整个人都苍老几分。
他不再过问,印佩珊和江杭做的事,该交给法律判决。
一月之后,一个夜里,左局长打来了电话。
孟怀死了。
或许,是因为真正给万景下毒的人已经找到了。
他也就没遗憾了。
他在这段时间里写了很多东西,全都是跟医术有关的。
他的遗言是,把他的骨灰洒在他出生的那个小山村,随便找个山坡,就洒在哪里。
他就是在那,跟着老师走的。
沈画和霍延去见了孟怀最后一面。
孟怀写下的那东西,都交给了沈画,沈画看了一遍,其中没有任何关于他个人的东西,全都是关于喻派金针和传统中医结合的一探索。
这是一份很好的经验教材,能让学员们少走很多弯路。
而孟怀,他看起来走的很安详。
身上没有任何伤口,整个人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左局长道:“做了初步检查,不知道他是怎么……自杀的,还要等待进一步的尸检。”
沈画摇摇头:“不必尸检了,他断绝了给自己大脑的脉气供应,确实是自杀。让他,就这么走吧。”
沈画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孟怀,是因为前经纪人俞红英食道癌,她当时手头什么都没有,需要借一套金针使用……
那也是她第一次在现实中见到霍延。
自始至终,霍延什么都没说。
他帮孟怀换了一套衣服。
回家之后,霍延也很沉默,洗漱后就睡了。
但沈画却知道,他一直都没睡着。
她的手搭在他的腰上,侧过脸亲了亲他的下巴。
黑暗中,霍延紧紧地抱着沈画,声音极低极沉:“从小到大,我见最多的人就是孟叔,我的身体一有不适,孟叔总是第一时间赶到……后来我因为五感退化消失,不得不退圈,心情也极度抑郁,一个人躲到乡下的时候,也是孟叔,每个月都会过去陪我住一段时间……”
沈画的脸蹭了蹭他,轻语:“你也可以想念他的。”
霍延眼中,仿佛有晶莹的珠光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