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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讯就僵在这里了, 你要说他不配合,他也挺配合, 比如后面问他是怎么进的小区,他就老老实实的说从绿化带的小道溜进去的。
但再问他犯案细节,还是含糊其词。
“莫耐,警察抓你你没有反抗,只要你现在如实供述犯罪细节,还是有一定的可能争取做自首处理, 要是你还是这么消极抵抗,最后等着你的只有死刑,你听懂没有?”
然而柔情攻势也没什么用。
莫耐还是那样, 用那张茫然的脸回答:“对不起警官,我第一次杀人,大脑一片空白, 真的想不起来了。”
审讯只能暂时中断了。
对着耗下去也不是不可以,但如果能找到他心灵防线的突破口, 无疑比这样更有效率,他们出来和霍染因进会议室继续去开会。
其余人则三三两两散开, 其实这会儿大家是可以回家的,毕竟人抓到了,审讯也是分工合作,没必要一直守着。
但大家都挺想知道事实的全貌, 于是主动留下来加班。
不过既然是中场休息, 忙中偷闲也是应有之义。
所以当霍染因开完会出来, 看到的是一群东倒西歪瘫在椅子上的人,他在人群里找了下,没能找到那个瘫得姿势也特立独行的纪询。
人呢?他暗暗奇怪, 抓了正埋头看手机的谭鸣九问:“纪询呢?他刚才还和你说话。”
“哈?”谭鸣九抬起脸,脸上茫然和询问室里的莫耐如出一辙,“霍队你说什么?”
霍染因看了眼谭鸣九的手机界面。
谭鸣九咳了咳,有点不好意思地将手机屏幕上的金饰店铺给遮住,解释说:“霍队,我不是在偷懒,这不,都怨里头那个叫莫耐的,犯案日子挑的也太绝,又是春节又是情人节,害得我给老婆的情人节的礼物都得上网买……今天下单,明天同城速递,送到我媳妇手里,我家庭就能再和平个把月了。”
“就送个金挂坠?”路过的文漾漾插了嘴,“太俗了吧,不说各种各样的宝石了,好歹把黄金换成白金。”
“切,你是还年轻。”谭鸣九不屑,“等到你三十岁了结了婚有了孩子,就知道什么白金k金硬金都是假的,只有黄金,才是真的,是投资,是买不了吃亏,买不上当,买完了还能多生小钱钱的东西。”
“什么刻板印象。”文漾漾给谭鸣九翻个大大的白眼,又对霍染因说,“霍队,我刚刚看见纪老师往你的办公室走了。”
“谢了。”
他往自己办公室走去。
办公室里,灯开着,但没有人。
霍染因先以为纪询离开了,但要摸手机找人时心念一转,又走两步,往办公桌后看了一眼。
人还真在这里。
纪询坐在地上,单腿曲起,背靠着办公桌,右手搭在曲起的膝盖上,拿一支油性笔,来回旋转,都快转出一朵花来了。
霍染因一看见纪询藏在这个位置,心里就没来由产生了些警惕。
这个地方是不能被摄像机拍到的,不能被拍到,就可以……
他前进的脚步踟蹰一下,稍退半步。
“呦,忙完回来了?”纪询没有抬头,“开会开出了什么结果?”
“我们认为莫耐不经意间强调的杀人顺序可能有所疑点。”
“那句先杀女的,再杀男的?”
“这是他第一个主动告诉我们的讯息,他下意识的讲述这个细节,说明这对他而言很重要。”
“唔……胡芫说被破坏和焚烧的尸体无法判断死亡时间。”
“嗯,假如不是出于变态心理,而是为了掩盖尸体的死亡时间而做这件事,那很多我们看上去多此一举的行为就变得合理了。要知道,监控里高爽的跑车是9点才进的小区,比卓藏英的迟。”
“呀……那完了,往这个方向推,莫耐就不一定是凶手了。如果他是凶手,他没有必要在留下指纹的情况下去混淆死亡时间,这一般用在制造不在场证明上。你的案子晚上结不了了。”
“只是推测,没有证据。得先拿到口供,或者有物证去佐证这一点。因为反过来考虑,这或许是他的脱罪策略,故意做出这些举动让自己看起来与凶手行为相悖,让我们移送检查机构的流程存在漏洞,因为存在可能性就无法让证据链吻合,就不能判定他有罪。”
“进度从99%跳回了1%,霍队,这太慢了。”
“不算慢。”
“正常情况下确实不算慢,不过我建议霍队结合我们的现实来考虑。”
“什么现实?”
“我和你,约会变办案,办案要搜山,搜山遭雨淋,淋完跑长途的现实。”纪询放下油性笔,掰着指头数数,似调侃似撒娇,“哦对了,还漏了一项,长途跑完也没结束,情人节都得熬夜等着。不凄凉吗?”
“……”霍染因心头罕见地升起了淡淡的歉疚。
他的目光稍稍一转,瞥向办公桌的抽屉。这张桌子的共有三个抽屉,其中两个有锁,只靠着最左边的,没有锁,是放日常杂物用的。
现在,抽屉里放着一盒心形包装的巧克力,临近情人节了,平日常见的普通巧克力,反而藏在了超市的角落,倒是各种各样大红大绿花里胡哨的情人节巧克力占据了柜台的位置,还大多是心形包装的。
霍染因买单的时候心里头多少有点怪,觉得这盒心形巧克力纪询恐怕未必会收,但再转念想想,既然只是当案发现场压嗓子的糖果吃,又何必在意外包装如何?
时间凑巧。
霍染因准备拉开抽屉,然而这时候纪询先开口说话:
“霍队,送你的——”
他的声音吸引了霍染因的注意,当霍染因的目光转移到他身上时候,他举起垂着的左手,拿手在霍染因面前晃一晃。
一朵油性笔画好的玫瑰在他掌心盛开。
一丝惊异出现在霍染因的脸上,这时候,纪询扣住霍染因的左手,把墨迹未干的花印上他的掌心。
霍染因手腕缩了下,但很快又放松力量,反而同纪询五指相扣,任由对方把自己扯到地上。
这大概是纪询扯霍染因扯得最轻松的一次了,纪询低笑一声:“这回好乖,怎么,怕弄坏了手里头的玫瑰花?”
“看你缩在这里画得这么认真,总要有番尊重。”霍染因不挣扎确实是下意识顾虑着这点,但他嘴上却不肯认输,回应游刃有余,“免得你一腔心意,付诸东流。”
“这倒不会。”纪询冲霍染因眨眨眼,“就算现在花了,等晚上回了你家,我也可以在你身上继续画,用石榴汁或者火龙果汁,画完还可以吃。”
这话实在有些过分,一团红晕猛地浮上霍染因的脸颊。霍染因张开了口。
就是这时,纪询吃了颗巧克力,吻上对方。
时钟当当两声,时针和分针同时指向数字12。
13号翻了一页,来到14号。
2月14日,正是情人节。
夜幕四合,但有光,不是灯的光,是夜空深蓝色丝绒般的光,那如碎星又如钻石的光,借由星星的眼,洒将下来,洒落在纪询与霍染因紧扣的十指上。
纪询蜻蜓点水地吻着霍染因。
这安全无人的一隅,这静杳无声的暗夜,他将吻渐渐加深。
他侵入霍染因的口腔,将那颗藏在舌头底下的心形巧克力,递到唇舌之间。
于是他们的吻,开始甜蜜,开始丝滑,又开始苦涩,开始微醺。
巧克力融化成丝丝缕缕的液体,散满他们的口腔,来自味觉的层次变化,依稀如两人情感的纠葛,但无论是甜,是苦,还是使人微醺,他们再也不能泾渭分明了。
漫长的吻在氧气即将耗尽的那一刻结束。
纪询放开了在亲吻过程中一直紧紧扣着的手。他埋在怀中的霍染因肩头,像猫一样蹭了蹭,发出了漫长的而餍足的一声叹息。
“情人节快乐。”
“……情人节快乐。”霍染因悄然回应。
舌尖有点麻苦,又泛起许多甜,还有一丁点的痒,仿佛被纪询的发尾给挠到了,但嘴巴闭着,发尾怎么挠到他舌尖?霍染因不确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