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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美玉的笑容变得可怕起来,一双眼睛染了赤红,嘴唇上鲜红的胭红更像残留的血渍,她喃喃地重复着。
“你已经不是清白的身子了!哈哈哈!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荡妇!不要脸,荡妇!”
语气神态都十分凶狠,仿佛恨不得扑上去撕碎了她。庄魅颜怜悯地望了她一眼,自从庄美玉因为那桩丑事被赶出长信侯爷府,搬回娘家,意志消沉,整个人也变得神经兮兮。庄魅颜知道她深恨自己,现在这个把柄被她抓在手里,心中必定欣喜若狂。庄魅颜已经恢复冷静,面色如常,对她近乎疯癫的行为视若未睹。
“荡妇!荡妇!”庄美玉咬牙切齿地重复着,狂笑道:“我要告诉王爷,我要让全城的人都知道你是个什么货色,我要你身败名裂,你想做侧王妃,你想飞上枝头变凤凰,你做梦!只要我庄美玉有一口气在,就不会眼睁睁看着你爬到我头顶上作威作福。你这个小贱货,你以为你有曾世藩喜欢你就了不起了,我告诉你,你跟我一样也生不出孩子……哈哈哈!”
庄美玉已经有些神志不清,听她话里的后半截,似乎又把自己当成庄美仪。庄魅颜不想跟一个已经失去心智的人纠缠,侧身想要离开。庄美玉抢前一步揪住她的衣角,逼问道:“你怕了是不是?你怕了,哈哈,你怕了。你是我亲妹妹,你竟然要跟我争丈夫,你知不知道我为了他费了多少心力?我是不会把他给你的。你以为你得到他了?哈哈哈,你这个蠢女人!”
“你一样也生不出孩子的,他曾世藩是个生不出孩子的废物。”
“你知不知道,世藩特别喜欢我兑的一种酒,他总说那酒的味道特别甜,特别香,他说喝了那个就会让他忘记别的女人,只想留在我身边。可惜他不知道,那酒里我加了一点特别的东西。”庄美玉鬼鬼祟祟地贴进庄魅颜的脸,神秘地说道:“我加了一点香魂粉。”
庄魅颜悚然而惊。香魂粉是南国的一种秘药,传说南国的海边有一种虫,它在发情期会散发出一种异样的香气吸引异性,这种虫尸做出来的干粉给人服下之后,可以让人的感觉异常敏感,因此觉得味道十分浓郁,而且会对施毒者的气息格外迷恋。这种药如果持续服用会让男子慢慢失去生育的能力,难怪曾世藩侍妾众多,竟然没有一个人可能给他生育子女,原因竟是如此。
庄魅颜终于感觉到那张精致的面孔上的笑容是多么可怕!她不像自己的姐姐,她也不像庄美仪的姐姐,她甚至不像一个人了。
“你疯了!”庄魅颜冷冷的说道,她有些厌恶地推开庄美玉的手指。
庄美玉步伐踉跄,怔了怔,歪头看着庄魅颜,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她笑得太厉害,眼泪都流了出来,用手指点着庄魅颜,说道:“你说我疯了?你以为你说我疯了就能掩饰你的丑事?你做梦!我知道你嫉妒我抢了你的位子,占了你的夫君,是世藩不喜欢你呀!”
庄美玉时而清醒时而迷糊,庄魅颜不想跟她纠缠,闪身躲开,微微摇头道:“姐姐,机关算尽,何苦呢?到头来,你又得到了什么?”
庄美玉神色迷茫,呐呐说了几句什么,忽然又暴跳如雷。
“小贱人,你不要猖狂!我现在就去告诉王爷。我要告诉王爷,你是个荡妇,你根本配不上他。对了,你这是抗旨不遵,你这是欺君,是大不敬!你要杀头,要杀头--哈哈哈!”
庄魅颜冷冷地注视着已经完全陷入癫狂状态的庄美玉,心中最后一点怜悯荡然无存。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这个人已经到了如斯地步仍旧不思悔改,只想着如何害人。
庄美玉手舞足蹈,离开亭子,跌跌撞撞地向前走去。忽然一个伟岸的身影挡在她面前。庄美玉慢慢抬起头,打量着对方。
“爹爹!”庄魅颜也看清楚来人,不由一愣。
“爹爹!爹爹!”庄美玉欣喜若狂,拉着庄严元的胳膊,左右摇晃道:“爹爹,魅颜她做出有辱家门的事情,您快把她杀了,免得带累全家人。”
庄严元面若冰霜,冷冷地望着庄美玉,然后又转头看了一眼亭中的庄魅颜。
庄美玉脸上露出疯狂的笑容,嘴里犹自不肯罢休似的重复着“荡妇,贱人”之类的言辞。
“啪!”一声清脆的巴掌打在皮肉上,这声音在寂静的午后有种惊心动魄的快感。
庄美玉哭丧着脸,用手摸着被打疼的左脸,怔怔地望着自己的父亲,她不晓得一向疼爱自己,且对自己言听计从的父亲今日为何变了颜色,变得好像不是自己的亲生父亲一样,仿佛眼前这个男人是个陌生人。
庄严元铁青着脸呵斥道:“你疯了!你在婆家不尽妇道,做下许多丑事,已经害了一个妹妹。为父不与你计较也就罢了,现在又风言风语,想要害谁?”
“我没有啊!爹爹,我没有害人啊!”庄美玉惊慌起来,辩解道:“是她,是她们想要害我。我做这些都是被她们逼的,女儿不想失去世藩,女儿所做一切都是为了丈夫的前途,我是为了要世藩当上侯爷。我是侯爷夫人,爹爹你也不能打我,我是侯爷夫人。”
庄魅颜看到庄美玉两眼放光,形态疯癫,已经不成人形,说出来的话更加没有逻辑,心中慨然。
“庄侍郎,你女儿病了,还是请一位好郎中帮她看看吧!本王府上的江玉堂乃是前太医院的医正之子,他深得其父精髓,医道高深,随后本王叫他过来给令嫒探脉。”
声音温润,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叫人听着舒服。
阳光下,那名白衣男子的样貌粲然生辉,周围一切的景致都黯然失色。原来端木皓是跟着庄严元一同进来的,只是刚才一直没有现身。
庄严元闻言慌忙拱手道:“贤王客气!如此严元也不推辞了,多谢照应!”
他有心叫一声“贤婿”,终于还是不敢,这一声“贤王”的称呼显得不伦不类。端木皓并不介意,温存的眸光始终停留在庄魅颜身上。
“王爷!王爷明察!”庄美玉跪在地上胡乱求饶道:“不管我们的事啊,是她,她--唔唔。”
庄严元怕这个疯癫的女儿再给自己惹来什么麻烦,不顾身份地上前捂住庄美玉的嘴巴,拉着她强行往园外走去,庄美玉挣扎不止,两人都非常狼狈。
“庄侍郎,你这个女儿实在疯癫的厉害,有些话在这里说说也就算了,如果她在别处仍旧乱说,怕到时本王出面也不一定保得住你们庄府,还请庄侍郎好生照看。”
这番温润的话语让庄严元的背影顿时变得有些僵硬,他犹豫片刻,道:“王爷放心!严元自会处置!”
庄严元与庄美玉拖拖拉拉离开花园,亭中只剩下端木皓和庄魅颜两人四目相对,一时无语,显得十分寂静。
“生与死对她来说,已经没有任何分别,就留她一条命吧。”庄魅颜疲倦地垂着眼睛,专注地望着亭边的荷叶,低声道。
端木皓来到她身边,微微颌首,淡然道:“这件事情就交给你处理吧。”
“王爷今日来庄府所为何事?”庄魅颜并未道谢,而是反问道。
在平时都称呼端木皓为公子,如今叫起王爷,其中自然透出几分生疏之意。
端木皓眉头微挑,平静地道:“我是来告诉你,昨晚你求我的事情,今日已经全部兑现。最多七日,吴阳国的萧轩宸太子就会正式迎娶我无双国的十三皇女端木晴公主,两人即将回到吴阳国举行正式的大婚仪式。吴阳国的国主陛下已经病入膏肓,希望这对新人的喜庆会给他带来一丝好运。”
“他们会顺利地回到温阔尔的王庭,而不受任何阻拦?”庄魅颜的声音听起来像是一场梦吟。
“不错,凡是阻拦他们的,都是我无双国的敌人。”端木皓斩钉截铁地回答道。
“王爷,您现在可以说出您此行的目的了。”
端木皓定定地望着她,轻声道:“其实我来只是想问魅颜一句话,我还是不是你的公子?”
昨日此时夕阳如血,今日此时日暮如故,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如果只是看着时间,仿佛没有任何变化,不过是一场循环。
一名黑袍男子坐在高高的城楼一角,斜靠着墙垛,两条好看的长腿交叠在一起伸得笔直,手里拎着一袋酒,头微微后仰,酒水倾泻而下,姿态潇洒。来来往往进出城门的人忍不住都要看他两眼,这样好看的男子坐在那里喝闷酒,竟然还没人陪伴,谁不觉得奇怪呢?况且人人都认得出来,那是名满京城,最是风流第一少的吴阳太子,萧轩宸。
“一个人喝闷酒有什么意思呢?不如我来陪你?”
萧轩宸醉眼斜乜,只瞧见对面站着一名男子,他稳稳当当站在城墙边,双臂环抱,显得很是悠闲。下面的人不由也多看了两眼,指着这两名英俊的男子低声议论了两句。这不能怪人们嘴杂,要怪也只能怪他们两个人喝酒也不挑个地方,居然在城门楼上你一口我一口就喝上了,而且两个人喝的是同一袋酒,这两人也太放肆了吧!可是看守城门的士兵居然视若无睹,连看都懒得看一眼,更别说督促他们离开。
笑话!他们俩一个是吴阳太子,虽然是客居身份,可现在已经是皇上最宠爱的晴公主的夫婿了;另一位的身份更是叫人头疼,他官位不高,不过是一名小小的刑部捕头,可是他的家世骇人,他是当今皇后的亲弟弟秦风扬。当兵的不过是看守城门混碗饭吃,犯得着跟这些公子哥儿较真么?在城墙上喝喝小酒又不会要了谁的命。
“喂!给我留一口!”萧轩宸眼睁睁看到酒袋一口气那家伙喝了个底朝天,喊都喊不住。
“好香啊!”秦飞扬意犹未尽地抹着嘴角的酒渍,惋惜地道:“若我没猜错的话,这可是三姑娘私家酿制的‘百花香’,三姑娘的酿酒技术越发娴熟,不愧为‘女酒仙’。这份酒似是三年的陈酿,据说京城最著名的酒肆每日只卖一壶,你如何弄来一整袋?就剩这么几口,太可惜了!”
秦飞扬连连摇头,道:“我上一次喝到这个酒还是一个多月前的事情,那时我去排了三天队,总算买到了半壶。”
他笑嘻嘻地咧着嘴巴说道:“想不到那么贵,我一个月的银子才够买半壶,只好跟排在我身后的老兄两人一起分着喝。”
他脸上的神情似乎对自己描述的困窘毫不介意。萧轩宸瞟了他一眼,这个男人很有趣,财富和权势,美酒或者其他,他想要的的一切,明明都是只要伸伸手指就能得到的,可他偏偏要用这种最笨的方式得到,而且甘之若怡。
“最近在查什么有趣的案子?”萧轩宸眯起眼睛问道。
秦飞扬摇摇头,叹了口气道:“没什么有趣的,无非是偷鸡摸狗的小案子。”
萧轩宸知道,前段时间,秦飞扬查了一桩富家公子斗殴致死的案件,顺藤摸瓜居然让他查处出十几贪官腐败的确凿证据,他一不做二不休,把人员名单连同证据一块呈送大理寺。这么大的案子大理寺不敢接,这家伙居然擅自做主,利用自己御前侍卫的身份潜入皇宫,把案子的卷宗送到皇帝的的案头,直接把案子捅到了顶。
皇帝下旨严查严办,许多官员受了牵连,这下得罪了不少人,秦丞相和秦皇后极为恼火,皇后娘娘干脆就对秦飞扬的上司下了懿旨,不许再让这个弟弟查案。秦飞扬的上司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管着这样一名下属,算是他倒了八辈子霉。不得以之下,上司只好给他许多偷鸡摸狗的小案子,大案一件也不让他摸到。
萧轩宸似乎对这种差别待遇还是不介意,这个男人最大的好处就是随遇而安。偷鸡摸狗的案子他也是规规矩矩地去做。
“你等一下啊。我办个案子,再回来跟你说。”
秦飞扬忽然跳下城头,萧轩宸觉得有些奇怪,俯身看去。只见秦飞扬从人群中揪出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那孩子身上脏兮兮的,有些紧张地拼命挣扎,可惜落在秦大捕头的铁掌里,他怎么可能逃脱?秦飞扬揪着他的衣领把他的身体提离地面,用力摇晃了一阵子。
“啪!”从那孩子身上掉下一个钱袋。
秦飞扬把钱袋拣起来抛给蹲在城门口的一名老汉,说道:“喏,老伯,你数数吧。”
老汉的打扮是个乡下人的模样,千恩万谢接过钱袋,数了又数,最后为难地说:“秦爷,少了八个钱。”
秦飞扬搔搔头皮,瞪着眼前那个孩子,那孩子垂头道:“秦爷,我妹妹想吃糖球,我买了一根给她。”
秦飞扬在身上摸了一阵子,摸出一把铜钱放在老汉手里,后者又是千恩万谢笑呵呵地回家去了。那孩子还是不肯走,赖在秦飞扬身后,沉着脸。秦飞扬叹了口气,说道:“我上次不就跟你说了吗?不要偷人家的钱!尤其不要偷穷人的钱。那老汉卖柴一天的几个辛苦钱,你偷他做什么?你要偷你就偷像他那样的。”
秦飞扬指了指城墙上的萧轩宸,那孩子嗫嚅几句,终于不敢吭声。身边经过的人连连摇头,这男人前半句说的义正言辞,后半句越发不像话,简直是误人子弟。
“你怎么还不走?”
见孩子倔强地来在原地,秦飞扬奇怪地问道。
“我娘病了!”那孩子小声说道。
秦飞扬在身上摸了个遍,面露难色。一声轻响,一锭小金裸子落在那孩子面前。他们抬起头看了看城楼上的萧轩宸,后者悠闲自得地仰头望天,仿佛刚才的一切与自己毫无关系。那孩子有点不知所措,秦飞扬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说了一句话。 那孩子兴高采烈地捡起银子,一溜烟跑得老远,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远远站定,冲着秦风扬和萧轩宸各鞠了个躬,然后撒开脚丫子向家的方向跑去。
“你真有钱?”秦飞扬啧啧称叹。
“你是说,金子?”萧轩宸问道,然后他愉快地笑了起来。
“你也喜欢这个东西?金子在我们吴阳国遍地都是,你要是喜欢就跟我去吴阳国,本太子可以给你一个金矿,你想拿多少就拿多少。”
吴阳矿藏资源丰富,盛产玉石和各种矿物,金银铜铁锡一应俱全,因此金子对这位吴阳国的太子来说跟石头没什么区别。
“你心情看起来挺好的。”秦飞扬打量着他。
“哦?那本太子应该怎么样?”萧轩宸不以为然。
秦飞扬反而无语。萧轩宸变魔术一般又变出一袋美酒,轻轻揭开瓶塞,香气四溢,秦飞扬的眼睛顿时有了精神,颇有兴致地看着萧轩宸,后者慢条斯理地说道:“本太子听说秦捕头掌握着天下最多的消息,本太子还听说想要跟秦捕头手里拿消息,必须用东西交换,而且这东西还不能是银钱。”
秦飞扬美眸一亮,他的眼睛盈出笑意,靠着城墙,夕阳和煦的光洒在他优美的身姿上,他不紧不慢地说道:“太子怎么不早说呢?原来是有求于秦某,其实,秦某人也是很喜欢金子的。”
萧轩宸哈哈大笑,随手把酒袋抛向秦飞扬,秦飞扬顺手抄住,拔开瓶塞,灌了一大口,满脸陶醉细细回味着。
“三年前,我在祁阳镇喝了她的酒,这一辈子再也不能离开她的酒了。”秦飞扬笑道,“不过,我迷恋的,仅仅是她的酒而已。”
秦飞扬语带双关,笑意深沉。
萧轩宸一拍城墙,砂砾粉末纷纷落下城楼,城门口的人有些不满地抬头看了看他们。萧轩宸并没有注意大家责备的眼神,大大咧咧上前搂住秦飞扬的肩头,低声道:“本太子喜欢你这个性子,咱们打个商量好不好?”
秦飞扬不太习惯这种带有市井气息的热烈表示,皱着眉头看了看搭在自己肩头的大手,道:“不知太子殿下想知道什么?”
萧轩宸轻笑道:“很简单,那天,就是你在胡同里救了我们一回的那天下午,你在安天门大街的‘乐醉酒肆’里问楚易凡的那个问题,他是怎么回答你的?”
瞬间,笑容从秦飞扬的脸上彻底消失,却而代之的是难以置信的震惊。
“你对那个案子紧追不放已经整整三年,为什么听了楚易凡的一句话,就弃而不查?是不是因为你已经知道了答案?又或者真相实在太过惊人,连你这样最相信真相至高无上的人,都情不自禁产生了敬畏之心?”
秦飞扬怀疑自己的眼睛说不是发了花,眼前这个男人是吴阳国的太子?那位不学无术终日流连烟花之地自命风流不羁的萧太子殿下?为什么他嗅到猛兽的味道?是猛虎的凶猛和银狐的聪敏还有猎豹的迅捷。
刚刚含进嘴里的一口美酒忽然间没了滋味,秦飞扬艰涩地把酒咽进肚里,道:“这个消息我没办法跟你交换,因为我没有查到答案。”
“我不需要你的答案,我只需要你说出那天楚易凡跟你说的那句话。”
“那句话你为什么不去问他?”
萧轩宸歪着头打量着他,笑眯眯的目光隐约有些不怀好意,秦飞扬被他笑得心里发毛。
“怎么你不知道?你的好兄弟楚易凡在一刻钟之前接到圣旨,要他火速赶回祁阳镇的兵部大营,他现在应该已经离开京城了。”
淡淡的一句话足以让秦飞扬心惊肉跳,这是无比机密的一道圣旨,事关国家军情,他竟然知道的比自己还清楚。
“所以,”萧轩宸拍了拍他的肩头笑道:“这句话只好来问你了。”
“这句话告诉你也没什么的。”秦飞扬慢吞吞地说道,“不过,我得知道你用来做什么?”
萧轩宸轻轻靠近他的耳朵说了一句话,秦飞扬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皱眉道:“你是我见过行事最乖张的太子殿下了,好吧,我可告诉你。”
秦飞扬慢慢靠近萧轩宸的耳边,正要说话,忽然间,他的眼睛眯了起来,露出一丝狡猾的笑容,他低声说了一句话。
萧轩宸本来专心致志等候秦飞扬说出那个秘密,然而他看到他眸中那丝狡猾的微笑,情知不妙。
“太子殿下,你的麻烦来了!”
这就是秦飞扬给他的忠告。
然而比这句忠告更早来到的是一抹剑风袭向后脑,萧轩宸和秦飞扬两人都是高手,反应很块,各自闪身避开。剑锋失去准头,用力砍在城墙上,火花四溅。
谁说在城墙上喝酒不能喝出人命来着呢?人人纷纷昂起头来张望,指指点点,议论纷纷。看守城门的士兵紧张起来,更有反应快的人已经抽出长刀,准备上去看看这是什么人如此大胆,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在军爷面前行凶!当他们抬起头看清楚城墙上那个英姿飒爽的红色身影,个个都老老实实一声不吭回刀入鞘继续看守他们的城门。
这一回这个主儿更是万万招惹不起,不要说招惹就连多看一眼都会胆战心惊,那是京城外出了名的太岁,人见人怕鬼见鬼愁,大名鼎鼎的晴公主!
一瞬间,连看热闹的人也闪得干干净净。
晴公主手持宝剑,面若冰霜,嘟起小嘴,粉红的小腮帮鼓得好像两只气包子,她愤愤地拿剑指着萧轩宸,质问道:“本宫今天找了一整天都找不到你,你说你是不是故意在躲着本宫?”
秦飞扬站在公主斜对面含笑看着萧轩宸,打算看一场好戏。
晴公主斜睨了他一眼,忽然把剑头对准秦飞扬,娇喝道:“你笑什么?小舅舅你也不是好人!你说你是不是和他勾搭在一起了?”
秦飞扬悠闲自得地喝了一口酒,听了公主外甥女最后这句话,立刻喷了出来。
“阿晴,我跟他,我们……能勾搭什么?他又不是美人。”
“他又不是美人!”
这句话两个男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喊了出来。
晴公主更加生气,举着剑指来指去,最后怒道:“我上回问小舅舅,你还说没看到阿宸呢。”
秦飞扬瞪目结舌,道:“公主殿下,你问我的时候那是午时好不好?现在是申时将尽,小舅舅的确是刚刚才看到他的,只比你早了一炷香的时间而已。”
“我不管,你跟他勾肩搭背,准没商量好事情,你们是不是在商量怎么糊弄本宫。”
萧轩宸也觉得有些头疼,叹气道:“女人的想法总是奇奇怪怪的。”
“你说的一点也不错,让你头疼的事情还在后边呢?”秦飞扬做了个勒颈的动作,挑眉道:“你有空还是多想想你的后半生怎么度过吧!”
萧轩宸点头道:“你说的不错,本太子也觉得,好男不跟女斗,还是先想办法过了这一关再说。秦兄,有劳你帮我再劝劝公主,本太子先走一步了。”
说着话他便笑着缓步后退。晴公主果然中计,气恼地掉头望着秦风扬,秦风扬似乎也比较怵自己的这个刁蛮任性的公主外甥女,抬手指着萧轩宸道:“不好,他要跑!小舅舅帮你抓他!”
调虎离山之计一旦成功,秦风扬立刻脚底抹油,溜之大吉,施展轻功跑得远远的。晴公主望着他的背影只有跺脚的份儿,她机警地转头看着萧轩宸,后者已经退到城墙边上,再往后就是玄武大街的街面。
“站住!”
萧轩宸微微一笑,背负双手,站到城墙边,忽然整个人径直倒仰下去,姿势潇洒。
晴公主刚好冲到他跟前,一个收势不及整个人立刻跟着向城楼下跌去。万般凶险之间,有人及时抄住她的腰身,回旋,落地。晴公主手里的宝剑早不知掉到什么地方去了,她有些紧张地揪着萧轩宸的衣襟不放,神色惶然。随着一声断喝,马蹄在他们身边高高扬起,多亏马车的驾驭者技术娴熟,又是拼命拉紧缰绳,马匹总算在他们跟前停下。
说来也是,谁好端端在路上行走,还要时刻警惕天上跳下来大活人呢?
萧轩宸没理会身边人们异样的目光,泰然自若地拉起晴公主的手,轻吹口哨唤来自己的坐骑,抱着公主翻身上马。
“我送你回去!”
晴公主本来想使小性子,可是对方的声音坚决沉稳,完全不容置疑,只好默然服从。
萧轩宸经过那辆马车身边时,晴公主不由咕哝了一句。
“咦!这不是十七皇叔的马车么?他这么晚出城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啊?”
马车的窗帘轻轻揭起一条缝隙,在窗帘揭起的瞬间,萧轩宸的马儿刚好从马车旁走过,因此随后顺着这条缝隙向外张望的人看到的只不过是迅速隐去的半只马蹄而已。
“魅颜,我们走吧。”端木皓问道。
庄魅颜轻轻点头。
马匹缓缓驶出城门,向郊外赶去。而萧轩宸的马儿顺着玄武大街也是缓缓前行,他们正好处于同一条直线上,而彼此的距离却是愈来愈远,直到最后不再出现在同一平面为止。
时光飞逝,转眼间七八天的时间就过去了,如今街头巷尾都在传论两件大事。吴阳国的太子萧轩宸和本国最受帝宠的十三公主端木晴将于明日举行和亲仪式,这是举国同庆的大喜日子,皇上大赦天下,万民欢腾;而明日同时还是瑞祥王爷端木皓迎娶侧王妃的好日子,皇家这两桩喜事都选在了同一天,不知是该说礼部的人偷懒了呢,还是该说双喜临门?
祁阳酒肆现在是京城最好最大的酒肆,这里的酒全部是祁阳镇那位“女酒仙”亲手特制的,想喝正宗“凤鸣酒”的人每日络绎不绝,据说祁阳酒肆的门槛每年都要更换好几回,后来索性就不设门槛了,广纳天下宾客,不分富贵贫贱,每日定量,只买那么多酒,来得晚了的人哪怕你是皇帝老子亲临现场,那也是买不到了。
由此倒便宜了门口那些酒肆酒楼,他们趁机打出“凤香酒”“风鸣酒”之类的招牌滥竽充数,只等每日祁阳酒肆定量酒品买完之后就大肆叫卖,外乡人若是不知内情也就买了喝,也有买不起或者买不到“风鸣酒”的人坐到附近的酒肆,一边喝着替代品,一边暗叹自己运气不好。
祁阳酒肆对这类行径并不禁止,据说最初祁阳酒肆的伙计也曾经试图拆穿这些酒肆的鬼把戏,然而他们的东家却放下话,说自家的酒好,也不能断了同行的财路,因此才故意限量供应的。
现在已经是不过是未时将尽,祁阳酒肆已经挂出“酒品售完”的木牌,店里伙计们开始打扫厅堂,准备收工。而其他酒肆的生意则刚刚开始兴隆,知情的人们都主动绕开祁阳酒肆,门口冷冷清清的。此时却有一名黑袍男子信步向祁阳酒肆走来,黑袍轻舞,蝴蝶面具泛着银质的光泽,嘴角一抹轻笑,人们都认得这位是明天的主角,吴阳国的太子萧轩宸。
明日就是他大喜的日子,他不在家里准备,难道说这名“风流太子”还要出来招惹风流?
只见他信步走进祁阳酒肆的大门,小伙计手脚麻利地迎了上来,熟练而热情地说道:“客官,小店今日酒品已经卖完,如果您想喝酒可以到外面别家买去,若是想喝咱们三姑娘亲手酿制的正宗‘风鸣酒’却只好等明日早些来了。”
萧轩宸没有理他,静静地捡了个位子坐下。小伙计有些不知所措,跟在他身后,他看此人气派十足,虽然不是店里的常客,却也必定是大有来头的人物,京城天子脚下,能人辈出,小伙计那敢随便得罪。
萧轩宸坐定之后,抬眼含着笑意望着小伙计,沉声道:“给我来一壶大掌柜酿的新酒。”
“我不要陈酿,只要新酒。”他又补充道。
小伙计十分为难,把肩膀上搭晾的白手巾拿起来又放下去的,反复不定。
萧轩宸见他不动,又笑道:“那你进入跟你们掌柜的说,祁阳小白想喝一壶娘子新酿的好酒。”
小伙计还是似懂非懂眨巴着眼睛,里屋走出一名年轻人,相貌清正,穿着云青色斜襟宽袖长袍,小伙计看到这名年轻人顿时松了一口气,迎了上去,道:“掌柜的,这个人说--”
年轻人摆了摆手,他缓缓露出遮在袖袍后面的一壶酒。
“三姑娘说了,这壶酒是专门为你准备的,这是她七天之前亲手酿制的,名叫‘忘情酒’,是取自忘川之水酿成的。希望公子喝了这壶酒,虽得新人,勿忘旧恩。”
萧轩宸把玩着酒壶,解开瓶盖嗅了嗅,酒品毫无味道,与白水无异,他听年轻人说道最后一句话时,忍不住大笑起来,声音殊无笑意。
“怕是你学的错了,送我忘情酒,是要我把前尘往事一笔勾销,最好忘得干干净净,你却说‘ 虽得新人,勿忘旧恩’,岂不是大大的谬误。”
年轻人叹了口气,道:“不错,三姑娘说的是‘千古英雄功名在,不留人间一点情’,那句话不过是我庄志奇杜撰出来的,请公子自己慢慢品味这壶酒,到底是最有情的酒呢?还是最无情的酒?”
庄志奇拂袖离去,大堂里只剩下萧轩宸一个人坐在夕阳的余晖中,静静品酒。
庄府,玲珑居。
“小姐,您看看这些礼单吧,宫里的许多娘娘贵人也送来贺礼,要不奴婢念给您听听吧。”
庄魅颜轻轻抬手示意春菊不必费心。
她淡然开口道:“不必了,这些小事你与柳儿看着处理就好。”
“大管家派人传话来,说不知小姐要准备什么样的嫁妆,还请小姐示下。说只要小姐现在说的出来的东西,咱们都立刻办的出来。”
“我要一颗人心做嫁妆,他办的出来么?”
这句话噎得春菊直冒冷汗。
庄魅颜微微一笑,又低头道:“就算咱们现在买卖做的大,也不必如此张狂,贫不与富争,富不与官斗,这世界总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是,春菊记下了,以后会说给秀才他们听的。”
春菊来到门口对那些抬着各色礼品的小厮挥了挥手,于是成堆的礼品原模原样抬了回去。
“春菊,你陪我到院子里走走吧。”
“是。”
春菊陪着庄魅颜来到园子里,此时夕阳渐渐斜下,余晖笼罩着园中的花草树木,光线柔和。庄魅颜和春菊两人在园中小径上缓步而行,如今府里的人都在忙着明日大喜之事,外头忙得是不亦乐乎,园子里也被装点了一番,挂上喜庆的红绸布,廊下挂着红灯笼,更添喜意。她们绕过一座假山时,听到角落里有些琐碎的声音,似乎有人在鬼鬼祟祟地念叨着什么,此时夕阳越来越低,那里恰好是光线照不到的阴暗处,这个奇怪的声音叫人乍一听之下不禁毛骨悚然,竟像是来自地狱的诅咒。
春菊听说南国有一种秘术,能咒人生死,顿时暗暗警惕,悄悄走了过去。
只见在假山后面与墙壁的死角里,蜷缩着一个蓬头垢面的女子,神情恍惚,她一手拿了根针,一手拿着一个布做的小人,嘴里念叨着。
“我扎你的心,让你心痛欲裂;我扎你的头,让你生不如死;我扎你的嘴,让你有苦不能说;我扎……”
春菊看得分明,那女子正是庄府的大小姐庄美玉,想不到此人被婆家赶出门不过几天的功夫,竟然彻底疯了。春菊看着她咬牙切齿地诅咒着,心里有些不舒服,上前夺下她手里小人。
庄美玉哪里肯依,上来要抢,嘴里哭道:“你还我,坏女人!你还我布娃娃。”
春菊翻手推了她一把,庄美玉步伐不稳,跌坐在地上,立刻像孩子一样大哭起来。
“你欺负我,你这个坏女人,我回去告诉我娘!娘!娘!”
庄魅颜看到庄美玉变成如今的样子,心里并不觉得多么痛快,反而有些不舒服。也可能是因为她的母亲这么多年以来一直是疯疯癫癫,所以让她对疯癫之人容易产生怜悯之情。她叹了口气,示意春菊把小布人还给庄美玉。
春菊皱眉道:“她明明是在诅咒小姐,这些巫术咱们不能不防。”
庄魅颜笑道:“这样的假东西你也相信会害人,世上只有人心会害人,除此之外并无其他。还给她吧,如今她也只能做做这个了,不足为虑。”
春菊十二分不情愿,还是把小布人扔在地上,庄美玉立刻向宝贝似地抱在怀里,忽然她的脸上一改刚才凶狠的颜色,十分温柔地哄道:“好宝宝,别哭啊!坏女人要把你抢走,娘不会放过她们的。你乖啊!不要哭!”
春菊转怒为笑,不禁脱口而出道:“真的是疯了,刚刚还拿针来扎他,现在又成了好宝贝。”
庄魅颜瞪了她一眼,春菊自知语失,悄悄低下头。
庄美玉却不乐意了,直勾勾地瞅着她们俩警惕地说道:“你才疯了呢?我没疯!我没疯!被人偷偷在汤里下了毒的女人才会疯呢!没人给我下毒,我没疯!我没疯!”
她的眼睛瞪得极大,神色迷乱,又是紧张,又是兴奋,还有充满疯狂的恐惧感。
庄魅颜听了她的话,忽然觉得犹如晴天霹雳,立刻上前一步拉着她的衣袖,颤声问道:“你说什么?什么下毒?是谁下了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