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0.行刺

张三又疯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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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要感谢恩人的救命之恩,一向滴酒不沾的孟良这晚也喝醉了,以至宴散时,谦谦君子竟无法起身礼送贵客出门,对此,孟良深感不安,李煦和赵笏却豪迈地大笑,摆手连说无妨,说完二人就勾肩搭背互相搀扶着出了门,赵笏在护兵的帮助下爬上马背,像初学骑马之人那样紧紧地抓着马鞍,由护兵牵着马缰晕晕乎乎往城外走。

    李煦则由秦义用孟良的华丽马车送还回家。

    送走贵客后,孟良之妻郭氏让人把家主送去书房休息,她和孟良虽有夫妻之名,却无夫妻之实已多年。孟良是决计不会歇在她房里,至于去哪房侍妾处安歇,他没发话,郭氏也乐的装糊涂,索性就送去书房,让他安稳一天。

    孟良的书房很大,大小有三个套间,两明一暗,暗间由暗门联通内外,内里置有床榻,孟良恐人暗杀他,他若歇宿书房,则必在暗房里睡,这个秘密,府里只有郭夫人等聊聊数人知道。暗门设在哪,郭氏以前也知道的,她失宠后,以孟良的心机一定早已改动了,那么整个孟府恐怕也就他最得宠的侍妾秦氏知道了。

    秦氏是秦忠的女儿,秦义的妹妹,美艳绝伦,精通音律,诗词书画,即便在长安这种卧虎藏龙的地方也曾薄有声名。遗憾的是她认识孟良晚了两年,只能以侍妾的身份出现在孟府,虽然诸般宠爱于一身,究竟名不正言不顺,在郭夫人面前,依旧低眉顺眼,不敢稍有造次。

    得到郭夫人的许可后,秦氏进入书房服侍孟良洗漱,在丫鬟的帮衬下,帮家主换了衣裳,擦拭了身子,洗了脚,安顿在床上睡稳,一切忙完,她正要走开,裙角却被一只手拽住了。

    秦氏便对丫鬟们说:“你们都退下吧,四郎这有我。”

    众丫鬟行礼退下,秦氏性格温和,虽然深得家主宠爱,又有父兄为靠山,但在孟府一直低调做人,从无张狂轻薄举动。深得侍妾、丫鬟们敬重。

    打发丫鬟们走后,秦氏转回身,朝拽着自己裙角的那只手,用力地拍了一下,架势拉的十足,拍上去时,却是轻飘飘的,温柔的如春分拂过。

    那只手对她的这份亲昵却不领情,反而放肆地向前一探,握住了纱裙下弹力十足的丰臀,秦氏的脸红了,那只手大笑而起,嘴张的大大的,却一点声音也不发出。

    孟良像一头敏捷的豹子扑在秦氏身上,把她攀倒在床上,又拖拽在他自己的怀里。

    “我就知道你是装的。人家救了你两次命,你还跟人家玩心眼,伪君子。”

    “伪君子强过真小人,我不做伪君子会死的很快。”

    那只手伸入秦氏胸口,抓捏个不停。秦氏叹了口气:“莫名其妙,你们究竟在搞什么?我真是一点都看不懂。”

    “有人在打我的主意,想夺我的沃野城,我将计就计,驱狼斗虎,让他们两败俱伤,鄙人我渔翁得利也。”

    “哎呀。”秦氏惊叫了一声,推开那只入侵禁地的手,啐了馋着脸攀在她背上的孟良一口,娇嗔说:“谁是狼,谁又是虎?我还是不明白。”

    孟良道:“夫人不必事事都明白,一个家有我一个明白人就够了。天色不早了,咱们是不是该歇了?”

    “你都伤成这样了,还是多养着吧,来日方长,我的小明白人。”

    秦氏轻轻拍打着孟良的脸,作为安抚,临行前她把脸伸过去赏了丈夫一口,起身要走,却没走成,先前牵着她裙角的手陡然变得强横起来,孟良看向她的目光也变得诡异起来,秦氏赔了声笑,无奈地跪在了床榻边。

    享受完秦氏的服侍,孟良软软入睡。秦氏去漱了口,拧身去了孟府后宅,敲响了大管家秦忠的门,秦忠孤寡一人,并无侍妾,秦氏每晚睡前都会来给他请安。

    “计划有变,得告知宋先生。”

    秦忠冷笑,道:“我早猜到了。”

    秦氏无言,正欲退出,手被秦忠拖住,老管家捋开秦氏的衣袖,捧着那一段葱嫩的玉臂仔仔细细地嗅着,一寸一寸把秦氏拉到自己怀里,吻她的红唇,舌头刚刚递进去,蓦然脸色大变,“啪”地甩了秦氏一个耳光。

    秦氏嘴角渗出一丝鲜血,却像一个得胜的将军,浮出了笑容。

    ……

    李熙的确醉了,不过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厉害,洗簌后,他躲进书房,关闭门窗,从柜子里摸出伪装成画轴的地图,在灯下仔细查看,心里愈发的不解起来。

    前天,刘克明派人来跟他说有一伙伪装成马匪的人将趁孟良外出时袭击沃野城,要他事先去回风戌躲避,一为避免嫌疑,二为建功。

    建功是为了取得孟良的信任,继而取得他的许可在城里训练一支武装,再借孟良与他三哥孟孺的矛盾架空孟良,袭取沃野城,再借丰州防御使郑蔼与孟氏的矛盾,夺取天德军,掌握一支属于天下司的武装。

    有了这支武装,被天子打压的抬不起头的天下司就有了翻身的机会。

    这些是李煦说给刘克明听的,也是刘克明想听到的,不仅是刘克明更是王守澄、陈弘志这样的天下司元老想听到的。因为手中不掌握兵权,天下司根本就没有与天子对弈的本钱,岭南的风光只是特殊条件下的个例,并做不得数。

    只要能把队伍拉起来,外援将源源不竭,不仅是天下司,还有兄弟会,这是李煦的判断,他坚信这个判断没错。拉队伍得有一块根据地,与其四处搜寻,不如把握眼前。沃野城虽小,练千把兵还是可以的,旗帜一竖起来,争取到外援,再拿下天德军,再与陈弘志里应外合拿下丰州,以丰州为根据地,西取朔方,东取振武,南下夺取夏绥。

    有了这个本钱,天下司就翻身有望,自己也翻身有望。

    不久之前,自己还很满足于做个与世无争的富家翁,时势逼人,躲不了,也只能面对。

    袭取沃野城是东山再起的第一步,虽小,却很关键,一切计划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当初的计划中并没有刺杀孟良这一环节。

    是谁要杀孟良?

    这个问题李煦反复思考,却难有解答,孟良跟孟孺的仇恨似乎还没有到达这一步,即便是真到了这一步,事情为何会这么巧,偏偏自己一动手,他也动手,自己跟他又不熟,哪来的默契。

    笃笃笃,有人敲门,李煦收起地图,摆上一卷《孙子兵法》,应了声,去开了门。不出所料,来的是沐雅馨,提着灯笼,披着一件秋衣,身上穿着李煦设计的睡袍。

    “还没睡?”两个人同时问。

    李煦将沐雅馨抱住,什么也不说,心里却很享受。不过沐雅馨显然被搂抱的有点辛苦,她喘息了一声,李煦松开她,问:“柔儿睡了。”

    “睡了,天亮前不会再醒。”

    沐雅馨说话的时候朝书房里望了一眼,什么都明白了,李煦把她让进来,闩了门,转身抱紧她,她也搂紧了他,拖泥带水地上了放在屋角的一张小床,这张由李煦设计的折叠床忽然承受了自诞生以来最大的压力,发出吱吱呀呀的可怕喘息。

    第一遍鸡叫时,沐雅馨吻别丈夫,提醒说:“记得换张大床。”

    李煦点点头,拍拍她修长结实的腿,算作送别礼。

    一夜未能睡安稳,二日清早在工场值房打个盹自在情理之中,虽然还没想明白许多事,看起来按照孟良的主意去做也不错,都说计划赶不上变化,一个机会刚刚失去,另一个机会马上就来了,得牢牢把握住。

    “哦,宋先生。”

    看到宋庄来,李煦赶紧把两只脚从办公桌子上缩回来,办公台、靠椅,都是工场管事按照他画的图样定做的。如果不是缺少轴承,李煦甚至还想做把转椅。起身让了座,招呼一声送茶,青山纺织工场的大掌柜就和对面医馆的宋郎中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起来,直到茶水送到,四周无人。

    宋庄方道:“天德军城你去不得,孟良在算计你。”

    李煦问:“这么说他遇刺的事,是他自导自演的?”

    见宋庄面露疑惑,李煦不得不花了一点时间详细解释了一下自导自演的含义,宋郎中点点头,肯定地说:“一定是。”

    李煦笑了笑:“这就是沃野城有名的孟君子,吃人都不吐骨头啊。”

    宋庄笑笑,问道:“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做。”

    李煦说了四个字:将计就计。

    ……

    李煦辞去青山纺织工场大掌柜职务,并退了股,全家搬离沃野城去了天德军城外的柳条庄,做了柳条庄庄主,兼任下户、白沙两座牧场的管事,由孟府的座上宾而沦为孟府管事,这期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没人说的清,李煦自也不屑解释什么。

    在柳条庄安家不久,孟良花重金为他招募的两名死士就到了庄里,叫张三的来自河北,叫李四的来自陇西,二人都是其貌不扬而身怀绝技之辈,身怀绝技是做杀手的基本条件,尤其是做一个名杀手,其貌不扬则有助于他们成为名杀手。

    二人此前并不认识,李煦问他们是愿意携手合作,还是各干各的。张三起身往东走,李四起身往西走。李煦大笑而起,向二人拱手赔罪说:“小子出言莽撞,二位请恕罪。下月初我在桃园设宴,会是一个大晴天的午后,来自身边会有很多得力的侍卫,他本人也非等闲之辈,赴宴之人,除我之外,其他人皆在可杀之列。二位可有疑问。”

    张三起身往西走,李四起身往东走。各自回自己的屋子。

    李煦用了一个月时间,李煦去孟孺府上四次。以孟良的名义向孟孺府上送了三次土产,第一次是三腔宰杀好的肥羊,管家在门口接了礼物,没有请自己进门。

    第二次送的是田庄收获的杂豆,晒制的干果,熏制的腊肉,酿制的十二坛果酒。管家引入门房,给茶,给饭,回赠了一包蜜糖。

    第三次送了两个十二岁的小姑娘,一只生隼,两匹青海马。管家引入前堂奉茶,留饭,回赠了两坛酒和一包散钱,一匹绢布。

    第四次,李煦是随秦忠一起去的,为孟孺乳娘贺寿。秦忠奉孟良之命,把柳条庄和下户、白沙两座牧场送给孟孺为贺礼。李煦问孟孺何时派人前来交割,孟孺问他是否愿意留下继续做管家,李煦答孟良对其有知遇之恩,不忍舍弃旧主。

    孟孺哈哈大笑,对秦忠说:“这位管家我很中意,回去跟你主人说他我要留下。”

    秦忠告辞,孟孺留李煦在府上用了饭,定了契约,发了聘书,打发他回去了。

    孟孺只派帐房在庄上,其余人手皆听李煦选用调配,李煦却悉心培养孟孺子侄为管事,委以实权。孟孺以其忠义,李煦每次来府回事,必留宴。一日,李煦请孟孺赴柳条庄赴桃园暖阳宴。孟孺欣然答应下来。

    军使出行无小事,一干卫卒早一天便到了柳条庄警戒,内外人员,凡有可疑者,皆禁足不准靠近桃园,孟府又派厨子若干人进驻庄内,为东主烹制宴会食物,不仅亲自动手烹制食物,连食材也是从孟府运来,甚至井水也由孟府水车运送。

    对此李煦淡淡一笑,受之坦然,丝毫无怨言。

    元和十三年十一月二十日,天德军使孟孺至城西柳条庄自家庄园内赴桃园暖阳宴,时日天空晴朗,万里无云。孟军使出行时,护卫骑兵多达两百骑,柳条庄内外戒备森严,宴会现场所在地庄内桃园更是五步一岗,十步一哨,非身挂木牌之人不得靠近。

    即便如此,能靠近桃园围墙十丈内的也都是孟府家人和侍卫,原田庄里的人,除李煦和孟孺子侄外并无一人。

    李煦领着一干管事迎候在庄外,接下孟孺后,管事们大半被侍卫拦下,只余寥寥数人相随,即将步入桃园时,孟孺忽道:“我闻你有一妻两妾,妻妾皆美艳善歌舞,今日可来了?”李煦道:“拙荆年方十四,尚未成年,两个侍妾一个只擅侍奉汤饭,一个如今正在哺乳,不敢牵来献丑。”

    孟孺笑道:“无妨,无妨,我今日来也带了女眷,难不成让她们独自空坐?”

    孟孺却有几房侍妾在场,李煦忙拱手谢罪,遣人去叫崔莺莺三人整装前来,孟孺听闻三人要整装,又道:“老弟,你也忒迂腐,自家人在一起吃饭乐呵,整那劳什子作甚,请来,请来,让我见。”

    李煦不敢在推辞,管事去后不久,崔莺莺、沐雅馨、林虎男、林月匆急赶来,李煦一一为引荐,一妻两妾,林月此刻化名李月儿,名分是李煦的姐姐。李煦见了她来,脸色有些不好看,呵斥其不懂规矩。孟孺不悦道:“我看不懂规矩的是你,你的姐姐,也是一家人,为何不能来啊?”李煦赔笑说林月是个寡妇,无依无靠,依附在家,怕孟公嫌弃,故而呵斥。

    孟孺将林月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打量了一圈,小声问李煦:“可出了丧服。”

    李煦答:“刚出半年。”

    孟孺点点头,没说什么,眼睛又在林月身上遛了两圈,哈哈一笑道:“孟某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无妨,无妨。”说声无妨,孟军使即迈开大步进了桃园。

    酒过三巡后,气氛融洽起来,先前的拘谨一扫而空,孟孺令几个侍妾献上歌舞,舞罢,问李煦:“我这几个舞的还入的眼吗?”李煦高声颂扬道:“翩若惊鸿,如仙子下凡。”

    孟孺听了得意,便催李煦安排一个妻妾歌舞,李煦点了沐雅馨。沐氏欢喜无限,卖力歌舞,怎奈潜质所限,只落得一声叫好。沐雅馨也知道论歌舞,自己不仅不如崔莺莺,连林月怕也有所不如,所能比的也就是林虎男这个乡下丫头了。被孟孺小瞧,虽然心里不快,却也不敢不服。

    望见丈夫被人小瞧,崔莺莺想请战,不过她是个谨慎小心的人,李煦没点自己,她可不敢造次,以目光相询,李煦却朝她摇了摇头。

    孟孺瞧出崔莺莺和林月都懂得歌舞,不过他对年纪尚幼的崔莺莺不感兴趣,反而一意撺掇林月站出来,林月端坐不动,垂着头。孟孺的一个侍妾说:“李大娘子是怕李二郎嗔怪,将军不制住李二郎,只恐大娘子不敢。”

    孟孺击案叫道:“有理!”

    便喝令护兵将李煦拘押起来,四个如狼似虎的护兵围住李煦,拧住他胳膊就走,唬得崔莺莺、沐雅馨和林虎男一众大惊失色。孟孺哈哈大笑,对林月说道:“李大娘今日若不用心歌舞,我便将他投入军中大牢,让他受场苦头。”

    林月仍旧低头不语,孟孺挥挥手,护兵押着李煦就走,崔莺莺和沐雅馨跟在后面哭哭啼啼,林虎男多了一个心眼,怕林月吃亏,留下护持。

    李煦刚刚被护兵带出围屏,就传来了孟孺的一声惨叫,化装成侍卫的张三、李四几乎同时将淬了剧毒的弩箭射入了孟孺的体内。即使如此,两个刺客仍不放心,靠近,张三挥刀斩下了孟孺的人头,头颅却被李四抢去,二人为了争功,以短弩对射,弩箭疾飞,二人丝毫无损,林虎男心口却中了一箭,扑倒在地,当场毙命,死时眼睛尚圆瞪。

    只是一刹那的耽搁,孟孺的守卫便如潮水般地涌了过来,张三、李四见识不妙,放弃彼此争斗,各自设定好的退路退去。

    桃园里出了刺客,军使被刺杀,庄主李煦嫌疑无疑最大,当即被锁拿,崔莺莺、沐雅馨、林月也被拘押,侍卫一面封锁柳条庄,一面派人回城报信。

    天德军副使郑阳,天德军营田副使李茂,天德军司马孟绰闻听军使被刺,大惊失色,三人商议后,决定派孟绰速去丰州向孟氏族长报信,有孟氏派人来天德军接管兵权前,封锁消息,秘而不发。

    天德军几是孟氏私兵,郑阳、李茂、孟绰三人都是忠于孟氏之人,孟绰更是孟氏子弟,军使出事,他们不报防御使郑蔼,而是报孟氏族长孟楚自在情理之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