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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众人的哄堂大笑中,李泌被李承休抱了起来。
“泌儿,可用为父助你一臂之力?”
“父亲大人,先前已是麻烦你甚多,这拍卖一事,我自己来。”
说完,李泌爬上矮几,还将那面锣拿在了手里。
“邢州白瓷,虽是名贵可东市有卖。不过,那店家说,邢州窑最好的匠人因年岁已大,无力再做烧制白瓷一事,故而已经回家颐养天年。”
李泌脆生脆气的话音刚落,那些人顿时喧哗起来。
都是读书人,都是风雅之人,谁家中没摆着几件白瓷。这白瓷颜色独特,类银类雪,能起到让蓬荜生辉的作用。
这不是胡说,夜晚点灯,烛火映照在那些白瓷上,确实能让屋子里显得更亮一些。
等众人的说话声小了些,李泌又说道:“大约有人想着,就是这老匠人不做了,自然有他的徒弟和其他匠人,这白瓷定然不会缺货,对不对啊?”
众人只是笑着,没人接李泌的话。
“不知你等可知道,有一句话叫做匠心独运?”
众人鸦雀无声,都齐齐的看着李泌。
“匠人制器,万千心思在其中。一个人有一个人的心思,做出来的东西就不一样。看上去相仿,实际却韵色有差,神采各不同------”
“说的没错,我看这些白瓷与瓷器店里那些就有不同,都是绝品。”突然说话的是吴道子。
一个画师,一个御用画师这样说,就没人不相信这些白瓷已经是绝品了。
李泌看到时机成熟,就高声喊道:“现在拍卖第一件瓷器,书房必备,有目若秋水之称的美人瓶。”
美人瓶是李承休告诉李泌的,说此件瓷器曲线玲珑,好似美娇娘。摆在那里,所发出的光芒如美人眼中的秋水目光,故而多被文雅书生放在书房中,取“红袖添香夜读书”之意。
“起价千文,价高者得之。”
李泌话音刚落,李承休就喊道:“一千文。”
李泌瞅瞅他,心说你这可是坏了规矩啊!说好的家人不参与,第一件拍品由员俶的父亲起价的。
李承休看到李泌瞅着他不说话,就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那美人瓶甚好,我实在是看中了。”
他想着在那间藏书屋中,摆着这么一件美人瓶,那就是书香与雅物共存,书生与美人一室,不,可在看书眼累时,看一看美人瓶,想一想……
呸呸,只是那瓶儿雅致,配得上那些藏书罢了。李承休越想越乱,正有些尴尬的时候,就听李泌说道:“阿耶,你犯规了。罚你今日只可旁观,不可出声。”
李承休一脸羞愧,悄然隐入人群中。周氏站在偏房中,隔着门缝看的明白。她知道自己丈夫的心思,便招手让躲在窗棂后瞅热闹的阿奴过来,对她低声说了几句话。
阿奴点点头,开了房门出去了。
继续拍卖,李泌喊出一千钱的价后,员俶的父亲就出价一千一百文,一位和员家父子一同来的郎君犹豫了一下,喊出了一千二百文……
就这样,第一件物品拍了出去。虽是只有三千钱,李泌却是信心大增。
只拍出了这一件物品后,那些人便明白拍卖是怎么回事了。这样卖东西,不就是“叫行”吗?只是,想不到东西市中常见的叫行一事,在这里成了这般样子。
“叫行”,牙人多用之。一般是交易骡马等大物时,中人常用的办法。不过,叫行一事是隐蔽的,除了中人,也就是牙人,知道卖家和买家的价钱外,其余人都不知道。
遇到两人或是多人看中一头骡马,这牙人的本事就显出来了。几轮暗自出价下来,牙人获利十分可观。
李泌知道东西市里有叫行一事,待问明白后,觉得自己那一世的投标和叫行这事有些相像。
拍卖是明白叫价,明白出价,那些人觉得就比较有意思了,甚至觉得有些刺激。不然,他们怎么会让人把外面马车中等着的家人也叫了进来,一起观看。
美人瓶拍了三千文钱,被员俶的父亲得了去了。李泌看看姑丈,心说就是亲戚,这钱也的得实实在在的拿出来。
那些盆盆罐罐拍卖的很顺利,一则是因为今日是三月三,这长安城里的人本来心情就好。再一个就是拍卖一事很新鲜,今日参与了,以后就是谈论此事的资本。
李泌觉得拍卖之所以顺利,且拍的价钱还出奇的高,原因是这些人好面子,都不肯居于人后。特别是最后拍卖的那件比李泌还高一些的双耳瓷瓶,好几个人都看中了,这价格便一路飞升而去,最后连李泌也不敢再喊价了,赶紧敲锣了事。
你家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吗?一万钱买这个瓷瓶。李泌看着那个身材略瘦,看上去并不起眼的中年人想着。
看到父亲想离开,李泌紧跑几步堵住了他。指指那个让家奴抬了瓷瓶向外走着的中年人,李泌问道:“这人是谁?”
李承休看了一眼,说道:“哦,贺生,与我一年中的进士。”
李泌想了想,对这人没有丝毫印象。
“他父贺知章,是那一年的考官……”
李泌一听,赶紧追了出去。里巷里虽是人很多,可一架马车也没有了。李泌绕过人群,只见通向坊门的那条巷子里,一架载着蓝色蓬子的马车正朝外面走去。
“少小离家老大归。不知这贺知章有没有在那马车里?”
“李泌李泌……”远处传来员俶的喊声。
员俶跑到李泌面前,将手里的笔洗放在李泌手里。“李泌,把它给你吧。”
员俶看到在拍卖会上,比这件笔洗小一些的罐儿都拍出了两千钱的价,他就觉得这件笔洗此时格外沉重。
“给你的就是给你的,啰嗦什么?”
李泌把笔洗还给他,向家中走去。
那架马车出了修行坊,便一路向南去了。马车里,一位老者看着面前那只瓷瓶,摸着胡须笑着。
“父亲,既然你想帮他,为何不告诉他?”贺生问道
“这事说出来就没意思了。那李泌若是天生聪慧,早晚会知道这事。”
“父亲看此子如何?”
“年少却行大人事,我观他做事言谈不俗,目如秋水,有卿相之相。日后,这城中怕是无人能比。”
“父亲------”
“莫要多说。”
马车摇摇晃晃的向南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