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鼠毒
宇文彻一走便是五日,而楚若安服了解药之后身体康复得很快,对于沈惜言和冯芷兰忽然的安静她似乎并不看好。
芍药从厨房端了刚做好的桂花糕,香气扑鼻,她看到楚若安几乎已经把家里带来的医书都钻研了个遍,不由得劝道:“王妃,您身子刚刚好,看这么多书很伤眼睛的。”
“当心!”
一声喝止,芍药抬起的脚顿时定在远处,看到楚若安一脸凝重的样子后被吓得心慌不安,楚若安匆匆过去将地毯上的几片紫藤花用绢巾包起来小心放到柜子里,然后才解释道:“那上面有我新研制的毒粉,一旦沾染会双脚肿胀难以行动。”
闻言,芍药艰难地点了点头,然后慢慢退出到见客厅将桂花糕放在案几上,低低道:“王妃您简直太神了!这些药粉奴婢都没听说过,您早该在王府树威,看看凝香园那个女人还敢不敢那么肆无忌惮。”
芍药现在只要想起那日宝珍的狼狈样便觉得心情舒畅,因而扬着笑容又道:“现在府里的人都不敢轻易踏进咱们凝晖园了,就连管家也事事都要先吩咐过奴婢呢!”
楚若安轻笑不语,刚拿起一块桂花糕想送进口中,便听到门外传来奴仆惊慌而恭谨的行礼之声。
“参见王爷!”
闻言,楚若安手里的桂花糕像是被看不见的力道折断般“咔嚓”一声在嘴边碎成两段,一如她忽然就敛去的笑意,让宇文彻在刹那间想要用尽全部去抓住。
“奴婢参见王爷!”芍药亦是匆忙跪拜行礼,看到那一抹绣着蟠龙的墨色袍裾从眼前掠过,森冷的肃杀之气令人不寒而栗。
宇文彻紧紧盯着楚若安,她穿着一身淡紫色纱裙,裙边袖口处绣着几枝精致的玫红色蔷薇花,将她倾城绝艳的容颜衬得更显冷漠潜静。不过,他今日似乎心情不错,径直在她面前俯身,然后出其不意吃掉了还残留在她指间的半块桂花糕。
温热的双唇在触及她青葱微凉的指尖时,仿佛一枝沾满剧毒的利箭刺进了心里,让他有着说不上来的悸动:“刚才在说什么,本王看你笑得很美。”
楚若安讨厌来自他周身散发着的压迫感,这种被他将阳光全部遮挡的黑暗很容易让她发狂:“妾身在说何时研制一份毒药出来能摆脱王爷的掌控。”
一刹那,他冰冷的目光将她锁住,似乎在查探有几分真几分假,而楚若安依旧闲闲抿着杯中半凉的毛尖,一副幽然却又能耐我何的模样让他真想将她锁在牢笼里,将她眼底大海般的自由辽阔都锁在他的手心里!
“惹怒本王对你没有半点好处。”宇文彻斜斜挑眉,目中流露着几许嘲讽之意。
楚若安不置可否,转身回到里室继续研究医书:“王爷请便。”
原本大好的心情就被她轻易弄得如此烦躁,门外的十四看到宇文彻握在手里的一副碧玉镯子始终没能送给楚若安。
宇文彻当时那种想得而不可得的无奈感被十四捕捉到,竟觉得是那么无能为力。
是夜,宇文彻宿在了凝香园。
夜半时分,沈惜言被宇文彻忽然而至的高烧吓得手忙脚乱,一时间凝香园的灯亮如白昼,府里的仆从忙进忙出,将黑夜的死寂彻底划破。
“太医到了没有?王爷好像烧得更厉害了。”沈惜言一再催促管家,宝珍命人将地窖里的冰块都搬运了过来为宇文彻降温,但似乎没有任何效果。
“回禀侧妃,太医已经在路上,如今夜深,他们不敢惊动了圣驾。”宝珍极力安抚着沈惜言,而闻讯赶来的冯芷兰看到沈惜言脸上凝重不安的神情便深觉事情很严重。
“好好的怎么会烧起来,王爷身子一向强壮,是不是晚上吃坏了东西?”冯芷兰看到床上的宇文彻忽冷忽热,整个人威严虽在,但逐渐苍白的脸色叫人有种天要坍塌的恐惧感。
沈惜言细细回忆了片刻,蹙眉道:“王爷只多喝了两杯酒,我这里的小厨子一向最干净,不可能是食物的缘故。太医呢?太医怎么还不来!”
十四见宇文彻的情况难以控制,只能大胆先封了他身上几道大穴,也因此而发现颈部有几处红肿,只要稍稍碰触一下就会看到宇文彻痛得拧眉。
“属下看王爷的病不能大意,太医也不知什么时候才来,不如属下去请王妃娘娘先过来看看。”十四深知楚若安的医术绝不在那些太医之下,单凭那日不着痕迹将宝珍弄哑就绝非一般人可以做到,“此事关系王爷安危,属下希望沈侧妃与冯夫人能顾全大局。”
闻言,沈惜言连连倒退至软榻上,而冯芷兰思虑一番,上前道:“姐姐,十四说得对,不如就先请王妃过来看看,迟了……”
众人等着沈惜言最后的决定,好在她是真心爱着宇文彻,最后咬牙道:“那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
“是!”
十四如获大赦,转眼便消失在了夜色中。
红烛在夜风里跳动,不断剪碎沈惜言和冯芷兰两道清丽的背影,冯芷兰趁着房里来往的仆从渐少,附耳上前:“姐姐不是说已经派人将鼠毒投进楚若安的食物里了吗?按理说不可能到现在都没动静。”
沈惜言只要一想到老鼠两个字便觉得浑身都在冒鸡皮疙瘩:“jian人懂得医理,因而我让哥哥加重了鼠毒,料她也不可能安然无恙。”
“只不过……”
冯芷兰欲言又止,看着屏风中竭力控制着自己情绪的宇文彻,她心里忽然如生了万千蚂蚁,久久难安。
“好了!你就别在这絮叨了,我都快烦死了!”沈惜言责备了两句,亲自接过宝珍手里的湿帕子去床前伺候。
不多时,十四便带了楚若安出来,原本她是不想理会这些人的生死,也难保不是沈惜言和冯芷兰安排了什么圈套要害死她。然而来人却是十四,他将宇文彻的症状描述得十分具体,加上之前他又曾帮过自己几次,楚若安才答应随他来凝香园。
“属下方才封了王爷几处大穴,可是王爷一直忽冷忽热,请王妃看看到底是何故。”十四带她进了里室,正好碰到一脸泪痕的沈惜言从屏风后出来,一改往日骄傲跋扈的样子,倒显得有几分狼狈。
倒是冯芷兰,不论何时何地都保持着一副温婉整洁的模样,似乎这府里有多大的风浪都不会波及到她一般。
楚若安上前,看到宇文彻要死死咬牙抗争着身体的痛楚,额头还有细密的汗珠,睫毛处却不知何故凝着一层薄冰。而他脖颈处的几块红肿也越来越严重,究竟是怎样可怕的一场大病,竟然在眨眼间就让这个叱咤天下的雍肃王变得如此狼狈?
楚若安细细查看了他脖颈处的红肿,然后又亲自要去解开他的衣衫,结果手腕却被他滚烫的手掌攥住,她微微抬眸便看到宇文彻眼中浮起的一丝嘲讽,他沙哑着声音道:“这么急不可耐,本王忽然欢喜的很。”
楚若安真想趁机抡他一巴掌,不过也只是冷冷甩开他的手,继续着手中的动作:“王爷还是保存体力的好,若真如妾身猜测,恐怕您随时都可能去见阎王。”
宇文彻眸光倏忽一暗,像极了曾经将她吊在密室时的那种森然无情。楚若安在他的腋下也发现了同样的红肿,轻轻一碰,即使是他这样硬朗不屈的男人也痛得轻蹙眉峰。
这样的时刻刺激了楚若安曾经身为医生的本能,在那一刹那她眸中释放出的自信及掌握一切的凌厉气势令宇文彻再也无法释怀。
“将这些冰块都搬出去,拿府里最烈的酒过来,然后将整个凝香园隔离,今日王爷碰过的全部东西都要立刻烧毁,然后府里各处立刻熏艾。”
一连串掷地有声的吩咐下去,似乎立刻将慌乱不安的雍肃王府镇住,就连十四都难以相信在楚若安的身上竟看到与宇文彻一般独当一面的风采。
沈惜言反应过来后,立刻冲进去指责道:“你到底要做什么!这是我的院子,还轮不到你来放肆!我告诉你,太医很快就到了,你……”
“撕拉”一声脆响,楚若安已经将沈惜言外罩的华贵薄衫撕破,令后者大为震怒:“楚若安!你发什么神经,别以为王爷病了就没人可以办了你!”
不过,楚若安才懒得理会这个骄傲无知的贵族女子,只是将她的薄衫用自己的外套包裹好交给十四:“拿去焚烧。”
“楚……”
“闭嘴!”楚若安骤然瞪了她一样,沈惜言被她眸中的镇定和凌厉怔住,半晌难以回神,“王爷感染了鼠疫,情况很不好,你若再这么闹下去恐怕天亮之后被烧的就是你自己的尸体了。”
一语割破长空,所有听到“鼠疫”二字的人都在同时退出了里室并极力想要离开这个被诅咒的地方,就连见惯了风浪的冯芷兰都吓得手脚冰冷,花容失色。
“鼠……疫?”
沈惜言喃喃说了这么一句,然后眼前一黑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