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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对兄妹便是陈村人,哥哥名叫陈礼,妹妹叫陈仪。
父亲陈威早前丧身虎口,母亲柳氏也因而病倒在床。
他们口中的二叔陈逵,乃是其堂叔,品行极差,故陈威与陈逵关系并不好。陈威死后,陈逵则借治丧之名,将陈礼家中仅剩的一点财物据为己有,让陈礼的家境雪上加霜。
如今这对兄妹家徒四壁,一贫如洗,因母亲病重,四邻已空,无人救济,只得求其陈逵帮忙。
陈逵乃天性凉薄之人,侵吞了陈礼家的财物后,立马翻面无情。而陈礼兄妹的苦苦哀求,换来的只有一句句蛮横斥骂,以及一顿残暴的拳打脚踢。若非张腾阻止了陈逵的恶行,只怕陈礼真的会被活活打死在大街之上。
这也是为什么绥宁镇上那么多人披麻戴孝,为什么街上人们对陈礼兄妹袖手旁观的原因。归根到底,他们两人是陈村人。昨夜的厮杀,让周围村民仇视所有的陈村人,哪怕是无辜的孩童。
问清楚缘由之后,张腾让医馆处理一下陈礼的伤势,又帮陈礼母亲买了几包药,并带了一些吃用的东西,陪着陈礼兄妹前往陈村。
当然,此前他又匆匆去了莫氏铁铺一趟,买了一把大刀,一根精钢长枪,用来防身。
毕竟妖虎一直陈村附近徘徊出没,危险无比,带上兵器方才有备无患。
万幸的是,这一路上三人并没遇见妖虎,顺利地到达了陈村。
眼前的陈村破败而荒凉,村内不少的房屋已经坍塌,到处是断垣残壁,斑斑血迹。
整个陈村一片死寂,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焦灼的腥臭味,让人作呕。村中大道两旁的树木也是蔫蔫的,枝叶树干上面,留有各种刀劈火烧的痕迹。
张腾三人一直往里走,只见往昔的一些牛栏猪圈里面空空如也,栏木已朽,围墙爬满青苔,似乎早已荒废多时。
在去陈礼家的后一段路上,他还看见一间老旧肮脏的打铁铺。
通过那破烂的门窗,只见里面堆满了一筐筐铁矿石,地面还散落着许多断剑残刀,甚至几个生锈的烂枪头。那打铁铺似乎年头已久,早就改做仓库,里面并无匠人经营。
听陈礼说,这铁铺早就关闭许久了,是他一个堂伯多年前所开,后来他那堂伯一家离开了绥宁陈村,去了云京谋生。
当时他那堂伯将铁铺交由其兄弟处理,其兄弟好吃恶劳,将铁铺里面的物什变卖,挥霍一空,如今只剩下一些不值钱的破铜烂铁。
正在这时,陈礼在一间破旧的砖瓦屋门前停下,对张腾说道:“大哥哥,我家到了,我娘就在里面。娘——我和妹妹回来了,给你买药回来了!”
陈礼突然激动起来,手里提着药,一边高喊着,一边推开了门,跑进了屋内。
张腾拉着陈仪,走进来,只见屋内仅有一些基本家具,家具上面布满灰尘,墙壁乌黑,角落蛛丝遍布,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发霉的味道,简直不像是有人住的房屋。
这时,屋内右侧,一个黑漆漆的房间里传了一连串咳嗽,一个有气无力,断断续续的细弱声音说道:“咳咳咳……小礼……娘不是告诉过你不要回来吗?你怎么……这么……不听话?你带着……妹妹,哪怕在外面……乞讨……也千万别回来,回来只有死路一条……你知不……知……知道?”
“呜呜,娘——”
陈仪甩开张腾的手,带着哭腔往人声传来的房间跑去。而陈礼则擦着眼泪从房间里跑出来,对张腾说了一句“哥哥,我先给我娘煎药”,就匆匆地往左侧房间走去。
“嗯,去吧。”
张腾点点头,他走进了陈礼母亲所在的房间。
那是一间阴暗空旷的卧室,里面只有一张大床,一个衣柜,一张凳子。凳子在墙角,上放着一盏没油的灯,衣柜紧闭,柜门开了几个老鼠洞,露出堆着一些衣物。
床上躺了一个形容枯槁,满脸憔悴的女人。
她披头散发,约莫二十三四岁左右,瘦弱不堪,时不时咳一下,正温柔地摸着陈仪的小脑袋,眸子里尽是怜爱。
见张腾进来,女人一脸惊讶,陈仪对她说道:“娘……就是这个好心的哥哥送我们回来的,他还教训了那个坏二叔,给我们买药买吃的。”
“哦……原来如此,小兄弟……哦不……恩公……妾身在此谢过恩公了。咳咳……”女人听了对张腾无比感激,挣扎着,便要起床,给张腾行礼道谢。
张腾快步上前,按住她的肩膀,说道:“举手之劳罢了,陈夫人不必如此,你有病在身,应当好好休养,不宜多动。”
不过,在他手指触碰陈夫人肩膀的一瞬间,张腾眉头一皱,脸色微微变化。
当然,由于室内光线太暗,柳氏并没注意到他的神情。
“也罢……那妾身失礼了……小仪……去给……给恩公拿一张凳子,倒一杯水。”陈夫人吩咐女儿道。陈仪乖巧地点点头,听话地小跑出去,给张腾去拿凳子了。
这时张腾开口道:“陈夫人,你是习武之人,而且这病有些时日了吧?”
陈夫人点点头,说:“难道……恩公还懂医术?是的……如恩公所言……妾身的确有习武……且这病早……早在陈村未遭虎患之前已经染上。不知……不知恩公为何……有此一问?”
张腾说道:“那便是了。我的确懂些医术,夫人若信我,能否让陈礼他们二人先别进来,让我帮你诊治一番?”
陈夫人说道:“恩公……能施以援手……救济……我们陈氏一家,可见宅心仁厚,妾身自然……是信恩公的。恩公要……如何诊治,妾身……妾身莫不……莫不听从!”
于是,她就依张腾的话,让陈礼兄妹呆在外面,没有她的吩咐,无论如何都不准进来。
张腾取出火折子,拿来火油,将房间里油灯,加油后点亮。之后他又找了一个带盖小木桶,来到了陈夫人床前,将腰间的匕首拔出,侧身坐在床沿。
张腾对陈夫人道:“烦请夫人除去身上衣物,好让我做医治。”
“啊?”
陈夫人闻言吃了一惊,见他一脸认真,双目清澄,并无邪色,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想差了。
于是,她苍白的脸上刹那涌起一抹病态的潮红。
嗯地一声,她依言将身上的衣物脱下,却是扭过头去,眼睛不敢看张腾。
张腾扫了一眼她的身子,不由暗暗点头。
这陈夫人,未病之前,只怕是个身材极好的美貌少妇。即便现在这般形容枯槁,依稀看见那优美体态轮廓。不过,现在张腾并没别的污秽念头,一心只想替她诊治。
严格来说,陈夫人患的不算是病,而是被噬灵蚴寄生了。而这“病”,也只能张腾能够诊治!
“陈夫人,得罪了!”
张腾一脸肃容,口里说着,右手白光闪耀,一掌拍在陈夫人的丹田处。只听到陈夫人一声呻吟,身体内随之响起一声刺耳的尖叫,一团活物自她的丹田往喉咙窜动,飞快地自她口里冲出。
那是一只血红色,长满触须,浑体红光的球状生物,模样恶心而恐怖。
张腾眼疾手快,一把抄起小木桶,一下子将它兜住,并连连挥动匕首,将它刺个撕烂。
“吱吱……”
即便如此,那生物还没死,犹自嘶鸣着,想要逃走。张腾将木桶盖子迅速盖上,不慌不忙地走出屋外,将木桶倒扣,浇上火油,添了一些早准备好的柴火,将之烧为灰烬。
做完一切之后,张腾并没离去。
他在陈礼家中草草吃了一顿饭后,又在陈礼家周围制造了一些陷阱机关,一直忙到天黑,方才席地而睡。
夜里,万籁俱寂。
柳氏自噬灵蚴驱除后,身体依然虚弱不堪,却是比之前好了许多。中午她喝了些粥水之后,陷入了长长沉睡,至今尚未醒来。而陈礼兄妹则依偎在她身边,二人劳累了一天后,也跟着睡去。
“吼!”
然而,到了大半夜,陈村外一声震天动地的虎啸,猛然打破了宁静,让留在村中的幸存村民陷入了无比的恐慌里。
“妖虎!”
“妖虎啊!快跑啊!那畜生又来吃人了!”
“老天啊,谁能救救我们陈村人?”
“跑,还跑哪里?天要绝我陈氏一村啊。”
“作恶多端的孽畜,老子跟你拼了!”
“啊——”
“陈五郎被妖虎吃了!”
“救命!救命啊——”
……
一时间,村民哭喊声,叫骂声,惨叫声,求救声,哀嚎声……交织在一起,响彻陈村上空。
张腾早被第一声虎啸惊醒。
“不要害怕,我出去看看。你们一家好好地呆在屋子里,千万别出去!”
他安慰了一下同样惊醒,瑟瑟发抖的陈氏一家,独自就提着大刀,背着长枪,冷静地走出了屋外。关上了大门,张腾望了望虎啸传来的方向,大步冲了过去。
“恩公小心,一定要平安归来!”身后传来柳氏的喊声。
“我会的!你们一定要把门锁好了!”
张腾回道,人已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之中。
屋子里,柳氏迅速将门后的横杠放下,找了一些物什将大门死死顶住。
这时,陈仪眼泪汪汪地抬头问柳氏:“娘,好人哥哥会不会也像爹爹一样被妖虎吃掉?小仪好害怕,小仪不想好人哥哥出去,好害怕好人哥哥也死了。”
柳氏鼻子一酸,流起了眼泪,蹲下来紧紧抱着她安慰道:“小仪别怕,娘在这……娘保护你……要知道那哥哥是好人……好人是不会有事的。”
希望老天保佑恩公,让他平安回来……她心里默默地祈祷着。
一旁的陈礼抱紧了她的手臂,望着紧闭的大门默默无言。
此时此刻,他真的好想好想赶快长大,学得一身本领,能够从妖虎爪下保护娘和妹妹,做个遮风挡雨,顶天立地的男儿汉。
张腾紧紧地握着大刀,脚步不断加快,耳边风声呼呼,胸腔里的一颗激烈跳动着。
当他远远看见那一个庞大而凶悍的黑色身影时,眼中迸发出一抹前所未有的勇毅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