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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报警而赶来的是两位巡逻警官,他们正在执行份内的八小时工作。医院不是个惹人喜爱的场所,警官却比普通人对这里更为熟悉。
警官班克斯正在做着笔录,他是个很壮实的黑人,大约35岁。身边是他的搭档,苏珊?玛利亚警官,一个个子很矮的白种女人,不少人怀疑她是乡下来的,仅限于怀疑。班克斯的个子比她高些,同样算不上高个子。
那个饶舌计程车司机不必为自己开脱罪责,他只是不得不详细地陈述发生在眼前的这场车祸而已,但对于他天生活跃顽皮的性格而言,这也挺痛苦的。
阿尔?格兰特站在三个人的边上,等待问话。年轻司机找到了简手机上的电话簿,第一个拨打的是威廉的公司,接电话的人不是威廉,答应帮忙传达这一噩耗;第二个是赛斯?沃勒的手机,他正和文森特一起赶向这儿;第三个接到通知的人就是阿尔?格兰特,这个简大学时期最好的朋友,也是最快到达医院的一个。这中间还夹杂络依丝的手机,不过没有人接
赛斯两人到了,紧接着是威廉。
两位警官看看他们,丝毫提不起兴趣,好像他们是贴在汽车挡风玻璃上的一张张罚单。在笔录结束后,巡逻警官还是走过来例行公事地询问了一些问题,都是关于简生活的一些琐碎问题。
警官离开后,这里还剩下四个大男人,他们不被允许进入病房的更深处。手术还在继续,他们心神不宁。赛斯和阿尔很久未见了,但在这个时候嘘寒问暖显然不合时宜。
威廉。洛维加发狂了,大部分出于对简的深深担忧,一小部分源自他的工作和性格,还有一些是最近一段时间积累的压力爆发。文森特从后面死死地扣住他的双臂,如果让他冲上去,那个可怜的瘦小司机一定会被摇成碎片的。
“我希望你能够原谅他的无力,”赛斯说“在这个时候,谁都难免”
“噢,算了吧,夥计,我不是为了钱才做这事儿的,至少你们得相信我,是我救了那女孩儿的命,我更不是肇事司机,他他妈的老早就跑得远远的了。妈的,我他妈为什么要淌这混水,我只是想帮助那女孩儿罢了。你可以打电话问问那里的报刊厅,它被撞得活象个内凹的油桶,那真的不是我!”司机的语速好像说唱隐约的明星。
“是的,当然,不然你也不会来这儿。我还是恳请你的原谅,威廉和简就快结婚了,这样的事故”
“噢,他他妈的他就像一只熊嗯”司机愣了两秒钟“我真的,呃,我也不希望那女孩儿有什么三长两短,真的,我不希望这演化成一场悲剧,主啊,我们得为她祈祷。”
“谢谢你,”赛斯是这个时候最平静的人,这源于他人格的缺陷,也在这个时候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能不能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噢,刚才那些混蛋警官问了我两遍,现在又要啊,等等,夥计,你是什么人,警察吗?”
“不是,我看起来像吗?我只是简的朋友,一个心理学者。”
“也对,你是谁并不重要,任何亲友都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呃,你需要我从哪儿讲起。”
赛斯差点儿想说,就像你对警官说的那样,他犹豫了一下,改变了这种说法。
“好吧,夥计,你是个不错的家伙,嗯,我想,嗯,那可能不是意外,啊,你知道,什么叫做蓄意吧,看起来就是这个样子。”
赛斯沉默,期待他把话说完。这是心理咨询过程中的一个惯用伎俩,当然,效果不好说,大多数来访者不会像这个司机那么正常。
“啊,我喜欢搭载年轻女孩儿,这没什么大不了的,我的工作也不允许我这么做,不过,我上午就呆在那个报刊厅边上,买了一本杂志在看。”
“确切点儿说,我在报刊厅和街角的中间位置,它们的异侧路边。嗯,该怎么说呢,我看见她了,也就是你说的简,她很迷人,不过,我没有别的意思。”他声音很想,不想被后面的威廉听见,边上只有赛斯和阿尔。
“呃,她去了超市买东西,那正好在我的对面,我是说,在我车子的对面,”他肯定地点了一下头,不是对别人,而是更让自己确定“对,就是那样!”
“接着,她走到报刊厅看着什么,具体的我不能确定,那时候,我觉得她准备走了。啊,对了,之前,我看她下了一辆计程车,但并没有叫司机等着,我猜她离目的地不远了。后来我就继续盯着自己的杂志。”
“那是在哪儿?”
“啊,我忘记说了,博卢克7号街区。”
那确实离简的家很近。
“也许我的音响开了太大声音,反正我没有注意那混蛋是什么时候开过来的。那好像是一辆银色大众,不过我当时注意力不集中,他从我的面前开过了。那时候,我就觉得不对劲儿。那混蛋差不多是笔直对着女姑娘撞过去了。我吓得手足无措,等我明白过来,拉开车门,一切都已经晚了。车子从她的右后侧面撞上了,她就像这样飞了出去。”他用两只手比划着“如果力道再他妈的猛一下,她一定会像子弹般翻着个儿飞出去,啊情原谅,我不是有意做这个比喻的。”
“不,没什么,然后你马上下车搭救了她,对吗?”
“滚开,你这个金发混蛋,你想挨揍吗!”赛斯没有听到司机的回答,威廉的怒吼差不多就贯穿了每个人的鼓膜。
赛斯跑过去的时候,威廉睁对着文森特挥动拳头。
“够了!”赛斯抓住威廉的右腕,他竟然不能动弹了“你在闹什么,这里是医院!你打算干嘛?简正在抢救中,我们还不知道结果,你就打算用拳头来面对她吗?还是你想对同样关心她的朋友武力相向?坐在这里,威廉,冲动对谁都没有好处。”赛斯的声音不很响亮,但威慑力足够了。
威廉颓然地倒向座椅,他一定爱她爱得发了疯,文森特这样想。
沃勒的制止虽然及时,但还是引来了护士“你们在这里吵嚷什么!”她在斥责。
“啊,亲爱的小姐,你知道,这是任何人都感到心酸的”文森特展开了他的魅力攻势,倒使得赛斯感到轻松了不少。
“嘿,那家伙可真够凶狠的!”年轻司机口吻叫人摸不出他的真实情绪。
“啊,但是谁都会宽恕他的,好了,你能否继续。”
“当然,呃我说到哪儿了?”
“你说你立刻下去救她。”
“啊,对,那辆车马上就开走了,他倒了车,然后一溜烟儿跑了,就是这样的。噢,对了,主保佑了你和我还有那女孩儿的幸运,我记下了它的车号。”
赛斯闻言眼睛一亮。
“嗯,是,m,a,s,-,b,o,5,7,3,9,2。”
赛斯用脑子重复了两遍“你确定?”
“啊我想应该是嗯,反正我可能记错了顺序,我是说,也许5和9的顺序有错,也许,啊,可能还记错了什么。你不能怪我,我当时只想先救人。”
赛斯没有怪他,也不能怪他,任何人都可能犯错,更何况是那样的紧急状态。一个既定事实是,至少眼前的这个年轻人以最快的速度帮助了简,这比一般人的默然要好得多。他又重复了几遍这个号码,总觉得自己都有种想把它们打乱次序的想法。
当赛斯提到他是否需要一定的物质报酬的时候,司机谢绝了,谈不上婉言,就像他最开始说的那样“我可不是为了这个。”
“如果没有什么要帮忙的,我得回去了,今天还没有赚到钱。”一般人这样说的时候,往往会暗示钱,但他没有这个意思。
“等等,先生,”赛斯在后面叫住了他“可否告诉我你的联系方式。”
“这是个阴谋!”司机走后,阿尔这么说,他是个自由撰稿人,写一些推理与科幻的文章“阴谋”这个词是经常挂在嘴边的。赛斯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也不愿意多想。
等待,令人坐立不安。
c?密斯医生终于出来了,她是一个矮胖的女人,上身肥沃。文森特盯着她胸前的卡片,我的天,她的全名居然是考丽娜。密斯,他盯着她的一脸饿相,倾听着她咄咄逼人的话语,真是女人中的超级败类,他这样想。
c?密斯医生一副强硬的姿态,那样子仿佛中国的大部分老师在对自己的学生说教。不过,她带来的消息却是好的,简的生命并无大碍,只是右大腿骨折断了,还伴有轻微的脑震荡,她的脾也有些损伤。总的来说,这可怜的女孩儿需要静养,直到她能够自己站立行走,那个时候,脑震荡也会痊愈,她的脾脏,则需要更长时间的疗养。女医生还提到刚才听到的杀猪一般的嚎叫,好在威廉因为简的消息心情转好,并没有计较什么。
如果说威廉的心情全部转好,那一定是不确当的。他发誓要杀了那个伤害心上人的家伙,并把拳头攥得“咯咯”响。
四个男人并没有获准进去探望,他们坐在外面等待她苏醒,脸色比刚才看起来好多了。
赛斯?沃勒紧张地考虑着一些事,一个东西忽然跳进他的脑子里。婚期推迟是的,婚期推迟,他想到了这件事,因为简的骨折(这是最耽误时间的了),她和威廉的婚礼一定要拖后几个月了。在这之前,赛斯想起来,他也听到简说过这件事。“如果络依丝不回来,我就不举办婚礼了。”没错,当时她是这么说的,现在是第二次面临这个问题。他思索了半天,不觉得这和眼前的事件有什么必然联系。在这个危急关头胡思乱想是不合适的,赛斯努力把这个想法驱逐出去。
“这到底是因为什么!”阿尔开口了。
赛斯没有组织好语言,文森特先说话了“这可能与络依丝的失踪有关。”尽管他无法洞悉这之间的微妙关系。
阿尔的惊讶表情说明他尚不知道此事,因为他的工作不定时,催稿人又经常那么疯狂。他很有一段时间没有和他们一起出去玩儿了。
赛斯不得不把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讲一遍,这多少有些麻烦。这个时候,文森特在一旁安慰威廉。
差不多讲完了,医生也批准了他们的探望。
“这女孩儿没有死,真算得上一个奇迹。”密斯医生用不祥的字眼传达着令人喜悦的讯息,文森特对她的厌恶不免又要增加几分了。
简被白色的被单包裹着,右腿从下面伸出掉了起来,她的头发凌乱,嘴唇苍白,两眼无神、茫然地看向远方,也许还隐藏着悲哀。
一霎时,赛斯想起了那个司机之前说的话:“我刚扶起她的时候,担心得要死,她浑身那么白,没有一点儿血色,特别是她的那双苍白的眼睛。主啊,我以为遇到了活死人。”
这一次,帕特罗侦探也不禁对助手的果敢而刮目相待了,在自己还犹豫不决的时候,他就已经拨打了巡逻警的电话,正巧他们也有些事情要报告给他。
“猜猜看,那起车祸的受害人是谁?简。方达!络依丝失踪案件主要人物之一。”助手回来的时候,脸上挂着一抹得意,不过,这也是可以理解的。
在侦探二人组驱车前往中央医院的途中,他们谈到了柯露娜的事情。
“他们找了她,为了一些关于电话号码的事。她告诉我,在姐姐失踪的这段时间里,总是有电话打到自己租住的地方。”助手说。
“这个你已经说过了。”帕特罗又在闭目养神。
“她还说昨天把那些电话号码?应该说是公用电话号码告诉赛斯了。”
“她有这个权力这样做,她信任姐姐的朋友,我倒是很想知道赛斯都掌握了些什么。”侦探猛地睁开眼睛,射出洞察线索的光芒。
中央医院离警局并不是很远,还没有警局公文铺成的道路那么长(一支军队偶尔可以靠着胸部趴在地上前进,但是,一个警局则必须依靠冗长而繁琐的公文前进)。
侦探到达医院的时候,探视结束了,但是赛斯和文森特仍没有离开,他们在商量值班的时间。
问题的严重性在于,他们根本分不清这只是意外还是一起恶性阴谋,至少在四个人的头脑里,后者所占的可能性要更大一些。如果真的是这样,简遭受袭击的原因可以先放在一边不管,她之后的安全不免令人担忧。尽管c?密斯医生措词强硬的信誓旦旦(这听上去有些矛盾),但不会有人真的相信这家医院真的有那么完美的保安措施。
陪床的重任落在了赛斯和文森特身上,这得益于他们可以自由安排的研究时间。阿尔最近在赶稿子,编辑像稿费一样对人不对事,他无法抽出时间。威廉当然希望整天陪在简的身边,但他的老板可不会允许。考虑到这份工作的来之不易,加上赛斯和他的朋友值得放心,威廉还是同意了这一决定。
另一个任务显得更为重要,这种敌暗我明的消极防守永远不能称之为完善。那个司机说出的并不很准确肇事车牌号码被告知给每个人,他们将竭尽所能配合着车型查找肇事者。如果能证实这只是一起意外事故,赔偿金都显得无足轻重了,至少赛斯?沃勒是这么认为的。
帕特罗走进来的时候,赛斯他们正打算离开。侦探更要感谢助手对时间的非凡把握了,哪怕它确实只是巧合。
“沃勒先生,真的很高兴又见到你了。”侦探用嗓子的后部发声,听起来很深厚,同样,令人难以捉摸。
“我也一样,帕特罗先生。”赛斯在他一上楼的时候就注意到了,他有些奇怪他是怎么做到这么快赶过来的。
“在楼下的时候,我向护士打听了,很庆幸方达小姐没有大碍,不然,我们都会于心不忍的。”
于心不忍?这话的弦外之音
“那是一定的,侦探先生一定有什么要问的吧。”
帕特罗也没能理解赛斯口中的“一定”具体指些什么“当然了,沃勒先生,可以借一步说话吗?”
他们两人走到楼梯的拐角处,赛斯清楚对方知道的东西,他很可能先去问了管理员。
“你是无处不在的,沃勒先生。”
“这一点和您一样。”
“但是,那天您对我撒了谎,您说您从没有去过菲尔小姐的家,但这不是实情。”
“是乔告诉您的吧,但那是一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我刚到美国,还没有安顿下来,我想不出这和案件有什么关系。”
这个人猜出了我的信息便和盘托出吗?他觉得没有装傻的必要,也依然保持着镇静。如果他真的是凶手,那也是我见过的最好的一个,帕特罗不由得多看了他两眼。
“不,沃勒先生,您没理解我的意思,”既然对方已经承认,又确实不是问题的重点,侦探便转换了问题“我指的并不是过去啊,前天,也就是7号,您和方达小姐也到过菲尔小姐的家,不是吗?”帕特罗静候着对方的回复,他在刚才的问话里面耍了一个小手腕儿。
“是的。”赛斯简练干脆的说道。
“那么,您为什么要欺骗我?”
“我没有别的意思,你可以回忆昨天的问话,您并没有具体问到那一天发生的事情。”
“可是,您对管理员也没说实话,”侦探在“也”这个字眼上加了重音。
“是的,那是因为我发现那不是乔。”
“作为菲尔小姐的密友,您有必要这么说吗?你刚才的说法无法解释您的不诚实,请您回答我,你为什么要伪装您的身份?”
赛斯好像对那些令人不快一点儿感觉都没有,他继续操着他平静合适的语气“是的,我伪装了,因为我不想过多地解释什么,络依丝没有回家,管理员可能不会让我们在楼上呆很久。”
“但是,您仍然呆了很久,不是吗?”
“您没有必要耍这种手段,我相信管理员可以证实,我上了楼马上就因为一些事情离开了。”
“真的吗?那么,出了什么事儿呢。”
“这我不想说。”
帕特罗简单地掐算了一下时间,如果从简后来一个人离开的时间来计算,眼前的这个家伙很可能潜入了络依丝的房间。
“那么,我还有一个问题,沃勒先生,你刚才说菲尔小姐不在家,那时候,您还没有问过管理员,但您好像还是很确定;如果您问过了管理员,那么您就没有编造谎言了。”
“事实上,”赛斯居然笑了“我根本就没有对管理员提及络依丝的问题,我会用自己的眼睛确定真相。关于您的那个问题,请您换作是我,设身处地地想一想,络依丝失踪了,但是作为最好的朋友,不管出了什么事儿,她回来总应该通知我们一声吧,除非她自己刻意要躲开我们。好了,侦探先生,如果您的问题结束了,我想我可以离开了。”
“哦,这个悉听尊便,不过,沃勒先生,关于你的这番陈述,我事后会与方达小姐进行确认的。”帕特罗对这个没有信心,从他见到他们的第一次就感觉出,这两人都很聪明。即使他们没有串供,至少也早已讨论过了,侦探本人也不指望能找出什么漏洞。
“那是您的工作,我没有异议,不过,您要等一会儿了,我希望您不要打扰简的休息,”赛斯冲着楼道那边喊道“文森特,我们该走了。”
“那么,沃勒先生,我们可以说再见了不过,请您这一段时间不要离开这个城市,我想我们还会再见面的。”帕特罗不冷不热地说。
“当然,我不喜欢逃避。”
侦探盯着两人的背影,忽然对赛斯身边那个金发伙伴喊道:“那位先生,我可以知道你的姓名吗?”
“文森特。弗朗西丝。”文森特回头浅浅地一笑,而后跟着赛斯消失了。
文森特?帕特罗嘴里小声地念道着,这名字他在哪儿听过对了,是那个普利茅斯的混混老大赛斯。沃勒,这个人就像一颗恒星,吸引着他身边看似毫无关联的各类人,当然,侦探意识到,他自己也是其中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