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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晨的阳光照亮了高楼内的房间,床上的少年终于睁开了双眼。
刚苏醒后的视线十分模糊,不过凌风已经习惯了。他等了一会儿,待视线清明后便挣扎着坐起身来。紧接着,他感到万分吃惊,嘴巴一直张着,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为什么会吃惊?因为他看到了一个人。
这个人不是祈君欣,不是苏抹月,而是那个怪异老者薛苏方。
“老头子,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是病人,我是大夫,我出现在这里很奇怪吗?”薛苏方站起身走了过来,抓着凌风的手腕将一股灵魂力探入。片刻后,他长长地舒了口气,言语间竟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基本上没什么大碍了,不过这段时间最好还是不要跟别人动手。”
“我睡了几天?”
薛苏方伸出三根手指,说道:“三天。”
“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凌风突然伸手一碰,薛苏方的左肩衣衫处竟隐隐渗出了一丝血迹。他大叫一声:“你受伤了!”凌风觉得这次醒来后吃惊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薛苏方在府内的地位也就比刺史江负稍低一筹,究竟是何人敢出手伤他?
薛苏方低低咳嗽几声,说道:“犯了错就要接受惩罚,这个道理你不会不懂吧。”也不知道是受了祈君欣怎么样的对待,他已经将之前那件事的错误归结到自己的身上。
“这个道理我当然懂。”凌风快要忘记自己也是重伤未愈之身,他好奇地问道:“你到底犯了什么错误?”
“唉。”薛苏方只是长长地叹气,却不再说话。他的脸上甚至还存着一丝惊悸的神情,一回想到那个女人冰冷的目光,以及那把漆黑的剑,他就感到一股寒意自脚底直冲天灵盖。
“你快说!”凌风就像个围着大人要糖吃的小孩子一般,伸出手扯着老者的衣衫。然后只听得嘶的一声,半截袖子就被他扯下来了。薛苏方胡子都在颤抖,他一把夺过袖子的碎布,没好气的说道:“还不是因为你身边的那个丫头,脾气也太暴躁了,说动手就动手。”
那一日他那般装模作样,为的只不过是想和祈君欣好好谈一谈,以便换取凌风病因的秘密。只是没承想他还没有表演完,祈君欣就一剑刺来,不带丝毫的迟疑。幸亏他躲得快,否则这条命就要交代在这间房子里面了。
“你还是没说你犯了什么错?”凌风从床上爬起来,十分好奇祈君欣出手的原因。这三年间祈君欣一直跟在他的身边,但他从未见后者随意出手伤人。而只要她出手,就一定有出手的理由。
“因为我对你有……非分之想。”
被一个老头子当着面说有非分之想,凌风感觉自己身上起了一片鸡皮疙瘩,连他的眼神都变得有些惊悚起来。“你……你干嘛?”
“哈哈哈!”薛苏方大笑起来,他就是随口胡诌的一个理由,没想到凌风居然还信以为真。他总不能直接说是为了查明凌风重生后身上遗留下的病症吧。这件事解释起来很麻烦,而且祈君欣已经严重警告过他,绝不能向凌风透露半点信息。
“这几日好生休养,切记不要跟人动手。”又叮嘱了一番后,薛苏方这才放心地走出了随云居。东苑的面积很大,占了整座刺史府的四分之一。蜿蜒的小路两侧有成片的烟树,烟树下,则有一名亭亭玉立的青衣女子。
“如何?”
薛苏方相当自傲的回答道:“你尽可放心,我的医术虽不说独步天下,但治疗那个小家伙还不是问题。”
祈君欣转过身,蹙着眉,说道:“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难。”薛苏方沉思了片刻,给出了一个字的回答。他摇着头说道:“凡是重生之法,借尸还魂缺陷太多,活体祭祀又容易出问题。”重生之法太过古老,即便是他也是在这几日遍翻古书后才有了一个较为清晰的了解。
祈君欣突然感到一丝不安:“那凌风属于哪种?”
“不属于以上任何一种。”薛苏方无奈地说道。他本想借着凌风的身躯细细做一番研究,以便能够更深入了解这种古老的重生之法。结果到头来他发现凌风的情况并不属于以上两种中的任意一种。
他这一剑算是白挨了。
果然又是这个答案。祈君欣选择了放弃,转身就走。原以为这个老家伙有什么特别的本事,没想到和东秦的那群医师一个样子。一点真本事没有,光会装模作样。
“不过话又说回来,凌风那个小家伙可不可以借用我几天?”薛苏方紧跟在祈君欣身后,脸上显露出一丝讨好的意味,说道:“近几年来我对重生之法颇有研究,说不定凌风就可以解开我最后的几个谜团。”
祈君欣猛然间停下脚步,还未转身,薛苏方就赶忙表示:“你放心,我绝不会伤害到他。”他是真的怕了祈君欣,说动手就动手。昨晚他那句话还没说完,祈君欣的剑就刺进了他的胸膛中。
还好他躲得快,不然左肩上的伤口这会儿就跑到心脏部位了。所以这会儿他赶紧一次性把话说完,生怕面前的女子还不等他的话说完就直接动手。
“那也不行!”祈君欣目光一如昨晚那般寒冷,她手中缓缓升腾起一缕黑色灵气,说道:“你最好别再打他的主意,否则,我的下一剑你未必能躲开。”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但薛苏方却没有表示丝毫的不满。他心里明白,这个叫祈君欣的女子是真的敢杀他。
话音未落,女子的身影就已经消散不见。薛苏方只能苦笑着叹气,哀叹一句自己的命苦,而后独自离开。
初春阳光总是这般明媚,柔和。街道上有稀稀疏疏的行人,一辆车驶过,扬起阵阵尘土。两边的商铺也早早开了门,纳一些新鲜的空气入内。
朱雀街,凉州城最繁华的街道。
街边一角小摊。锈迹斑斑的招牌依稀可见一个“徐”字,门口的幡偶尔随风飘动,显得无精打采。
烟树花糕和一碗热汤,这便是凌风每日最喜欢的早饭。
烟树是凉州特有的一种树木,一年发芽,三年成材,花期则是冬春之际。
恰如此刻,寒冬虽去未去,暖春说来未来,料峭寒风携着丝丝春雨,唤醒了沉睡的每一条生命。
刺史府的后院栽种了数行烟树,也是在这个时节,花蕊悄然绽放,芳香飘满了整个后院。
作为千百年来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每到这个季节凉州的老百姓就会采摘烟树花,加以配料制成烟树花糕。
外观淡青,入口微酥,唇齿留香。
桌子上的糕点很快就全部进了凌风的肚子里,苏抹月瞧着凌风一副饿死鬼转世的样子,不禁抿嘴偷笑。
“公子你慢点吃。”她将最后一块糕点放在凌风面前的盘子里,回过身对着铺内说道:“徐老伯,再来一盘点心。”
凌风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样感到饥肠辘辘。在床上躺了三天后,他的胃里面真的一点食物都没有了。“不,再来两盘。”他端起大碗吨吨吨如老牛饮水一般一口气喝下一大碗热汤。
“嘿嘿,顺便再来一碗热汤。”他咂咂嘴,用手背擦了擦流出的口水,丝毫不顾及自己的形象。不过这个时候街上行人不多,应该不会有人注意到他这副难看的吃相。
“看样子公子你的伤应该好得差不多了。”苏抹月伸出玉臂,用手绢将凌风嘴角的残渣擦去,脸上的浅笑如这个时节的朝阳一般暖人心脾。“薛神医脾气虽然怪了一点,但医术真的没话说。”她还记得凌风刚被祈君欣带回来时的那个样子,凄惨得不见往日里半分模样。
那个明朗的少年蜷缩着身子,瑟瑟发抖,口中还在含糊不清的呓语。
“何止是怪,简直是匪夷所思!”凌风一想到薛苏方那副“非分之想”的表情,浑身就特别地不舒服,像是有一大群虫子在皮肤上蠕动。“难得今天心情好,我们还是别提那个怪老头子了。”他从徐锦亦的手里接过糕点和热汤,正准备开吃,余光却瞥见街边一人正朝着他们走来。
那人的身影有些熟悉,凌风放下碗抬头仔细一瞧,来人正是刑司十六位主事之一赵长风。赵长风身形高大,容貌粗犷,凌风一直觉得赵长风特别像他在东天域西部群山云谷村见到的那个叫大天的男子。
可能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他和赵长风的关系一直都很不错。
“哈哈哈,凌公子早啊!”
“多日不见,赵主事别来无恙。”
赵长风大步走过来,在凌风和苏抹月对面坐下。
“赵主事也是来吃早点的吗?”凌风作势就要帮他叫上一份,赵长风赶忙摆手拒绝,说道:“不必了,我大半个时辰以前就吃过了。”
“这么早?”凌风感到有些惊奇。他和苏抹月出来得已经够早了,没想到赵长风起得更早,这家伙是不是昨晚没睡?赵长风打了哈切,点点头道:“这几天地牢那边事情比较多,我已经连着六七天没合眼了。”
凌风仔细一瞧,赵长风确实有比较重的黑眼圈。“既然这样就更应该喝碗热汤解解乏。”他朝店铺内说道:“徐老伯,来碗热汤给赵主事。”
“马上就来。”铺内徐锦亦的声音前脚刚传出,后脚一碗热汤就摆在了赵长风的面前。“我这热汤可是凉州一绝,赵主事可千万不要错过。”
赵长风推辞不过,只好点点头,轻轻吹了吹后小小喝上一口。“不错,比司内做得要好不少。”“哈哈哈。”凌风和苏抹月一起笑出了声。不能怪赵长风这般吐槽,刑司的饭食他们也吃过,味道是真的堪称诡异。
从那以后,凌风就发誓绝不再跟死人抢饭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