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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将这件以下要记述的事件,称之为“眼睛”
“眼睛”这事件,和煤矿有关。煤矿,是生产煤的地方。在亚热带都市中生活的人,对煤这样东西,印象不可能太深刻,甚至可能连看也没有看过。但撇开煤是工业上的主要能源这一点不谈,在人类的日常生活中,煤也占有极重要的地位。
煤,大抵可以分为泥煤、烟煤和无烟煤三类。煤,据说是若干年前几百万年,甚至几千万年的植物,大批的植物林,因为地壳的变动,而被埋到了地底,经过长久的重压而形成的。煤之中,以无烟煤的形成年代最久远,也以无烟煤的形状、外观最为美丽。在严寒的天气中,看到一大块一大块闪光乌亮、光滑晶莹的无烟煤煤块,那感觉就像是饥饿的人看到了香喷喷的白饭一样。
无烟煤在燃烧之中所发出的火焰,温度极高,火焰是悦目的青白色。无烟煤大都埋藏在较深的地下,矿工为了采无烟煤,往往要在几百公尺深的矿穴下工作。有人形容大海变幻莫测,甚么事都可以发生,但深达几百公尺的煤矿,比大海还要更不可测,更加甚么事都可以发生,千奇百怪,无奇不有,这些在矿坑中发生的怪事,以后会陆续穿插在我的叙述之中。
无烟煤的煤矿中,还有一种十分奇特的副产品,叫作“煤精”煤精是棕红色的透明体,有时很大,可以重达数十公斤,有时很小,只有手指或拳头大小。这种色泽美丽的煤精,是工艺品的好材料,相当名贵。煤精,据说是树木的脂,积年累月形成的,和琥珀的形成过程相同。
每一块煤,每一块煤精,都有着数百万年,甚至数千万年的历史。如果它们有生命,它们肯定可以告诉我们数百万年乃至数千万年地球上的情形。可惜它们没有生命,在煤之中,唯一有生命的只是一种十分奇特的细菌,科学家至今不明白这种奇特的细菌,是如何在煤中间生活、繁殖的,年代是那么久远,久远得几乎是完全不可能追究了,实在太久了!
讲了这很多有关煤的事,那决不是“题外话”而是和我称之为“眼睛”事件,有莫大的关系的。
闲话表过,言归正传。
我自从“回来”之后,对人生的认识进了一大步,所以几乎不做任何事,每天和白素一起,在一个十分幽静的小湖边垂钓,一面看着垂柳的柳枝在水面拂起的水圈,一面思索着秘奥而不可思议的种种问题。
这样的生活,大约持续了两个星期。那一天傍晚,我和白素回家,鱼篓中有着十来尾梭鱼,替我们开门的,照例是我们老蔡。一切全和平日没有两样,但是当门一打开,我看到老蔡的神情之际,我就觉得有甚么不寻常的事发生。至少,有甚么不寻常的事,在老蔡的身上发生了!
老蔡的神情,显得十分惊惶,他为我们打开了门,后退了一步,当我经过他身边的时候,甚至可以发觉他身子在微微发抖!
白素显然也发觉了这一点,因为她比我先问老蔡:“老蔡,甚么事?”
老蔡的语音中,带着哭音:“你们要救救我!救救我!”
他虽然说得有点语无伦次,可是他真正遭到了麻烦,应该毫无疑问。
为了不使他继续处在这样惶急的情绪之中,我立时道:“放心,不论有甚么事,我一定尽力帮助你!”
我在这样说的时候,对于老蔡遭遇到的是甚么麻烦,实在一点概念也没有。我只是想,老蔡几乎与世无争,不论他有甚么麻烦,都不会是甚么大不了的事,所以我才说得如此肯定。
老蔡一听得我这样说,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神情已不像刚才那样惶急,看来他对我很有信心,认为只要我肯出力,没有甚么困难是不可以解决的。
我拍着他的肩:“来,到书房来!”
我向前走,老蔡跟在我后面,我们上了楼,进了书房,白素则提着钓来的鱼,进了厨房。
一进书房,我还没有坐下来,老蔡就用他发抖的手,取出了一封信来,当他还想用发抖的手指,去从信封中取出信纸来之际,我已伸手接过了信来。一则由于我心急,二则由于我一看到了那封信的信封,心中就觉得十分奇怪。那信封相当大,是政府公函用的信封,而且在信封上,印有一行法文,而邮票的颜色十分艳丽,是一个非洲国家的邮票。
非洲独立国家之中,有不少以前是法国的殖民地,沿用法文,并不算是甚么奇怪的事,奇怪的是,老蔡何以会有非洲的来信,而且,他的一切惶急、烦恼,又显然全是从这封信而起的。
我接过了信,向老蔡望了一眼,老蔡的手指仍然发着抖,向信指了一指,示意我取信出来看。我打开信封,将信抽了出来。一共有两张信纸,一张是洁白的,用打字机打出来的,用的也是法文,信很简短:基于阁下是蔡根富的唯一亲人,所以我通知你,蔡根富由于犯严重的谋杀罪而被判死刑,死刑将在六月一日执行。下面的署名是一个政府部门的负责人。
我先看法文信,信中“蔡根富”的名字是译音,我还全然不知道那是甚么人,我只是极其奇怪,何以一个遥远的非洲国度之中,一个将要行刑的死囚,会和老蔡发生关系。而且我也不相信老蔡看得懂法文,所以我又向老蔡望了一眼。
老蔡的声音有点发颤:“我不知道那洋文写些甚么,你看另外一封。”
我取起了另外一张纸来,而上面用铅笔,写着中文字,歪歪斜斜,一望而知是一个识字不多的人所写的,在字迹上,也可以看出,写那字的人,正面临着严重的难关而在作最后的挣扎。
信是写给老蔡的:“四叔,我是冤枉的,我没有杀人,他们要杀我,一定要救救我。根富。”
信比那封公文更短,可是却洋溢着一个临危的人求救的呼声。
我吸了一口气:“这个根富”
老蔡显得又悲伤又失望,道:“你怎么不记得他了?根富,就是根富啊!小时候,他来看我,你和他一起到河里去摸过泥鳅!”
我苦笑了一下,到河里去摸泥鳅,那该是多少年之前的事了!要我记起这样一个儿时曾一度游戏过的伴侣,当然是不可能的事。
我只好道:“根富,他是你的”
老蔡急急地道:“他是我的侄子!是我唯一的亲人!他出洋的时候,曾向我告别,你也见过他一次面!”
老蔡讲到这里,我“啊”地一声,叫了起来。我想起来了!十多年前,老蔡曾带了一个年轻人来见我,说是他的侄子,要出洋去。当时,我正忙着在处理一件十分怪异的事,要到墨西哥去,只是随口问了几句,所以没有留下甚么印象。
现在想起来,那个年轻人根富,当时是一副老实模样的乡下人,剪着平顶头,被老蔡推一下,才肯讲一句话。虽然说人是会变的,但是这样的一个老实人,竟然会犯了“严重的谋杀罪”这无论如何,有点不可思议!
我觉得很惭愧,因为我从来也没有怎么关心过老蔡,关于他的这个侄子,我也一直没有和他谈起过。我看了看日历,是五月十日,也就是说,离蔡根富的死刑执行,还有二十一天。二十一天,可以做很多事情!
老蔡看到我沉吟不语,神情又变得惶急起来,我先安慰了他几句,才道:“根富平时没有甚么信给你?”
老蔡道:“很少,他没有念过甚么书的,平时在煤矿又很忙”
我打断了老蔡的话头:“他在煤矿工作?”
老蔡道:“是的,听说已经升做工头了,管一百多个矿工,这些,我全是听一个做水手的乡亲说的,今天,忽然收到了这样一封信。少爷,那洋文信说些甚么?”
我把那封法文公函的内容告诉了老蔡,老蔡一听之下,摇摇欲坠,几乎昏了过去。我连忙抓住了他的手臂。这时候,白素也走了进来,我将那两封信给她看。白素问了老蔡几句,向我道:“看来是根富在那边杀了人,所以被判了死刑!”
老蔡忙道:“不会的,根富决不会杀人,决不会!”
白素皱着眉:“那国家相当落后,只怕连完善的司法制度都没有,根富可能是冤枉的,我看”
白素说到这里,向我望了过来,不等她开口,我也知道她想做甚么:她要我到那边去走一遭!
可是我却实在不想远行,而且,我对蔡根富的这件案子,一点也不了解,至少我先要了解情形。科学如此进步,要了解情形,不必远行,可以通过长途电话解决。
我再细看了看那封公函上的署名,那位先生的名字很长,我只取他最后的一个姓,他姓奥干古达。这位奥干古达先生,我猜,一定是非洲人,他的官衔则是“司法部对外联络处处长”这是一个相当古怪的官职,我不敢肯定别的国家中是否也有这样的官职,不过在新兴国家之中,有些稀奇古怪的官职,也不足为怪。
我道:“我可以先和这位先生联络一下,弄清楚了情形,再决定是不是去!”
老蔡一听得我这样说,发起急来:“你非去不可,不去,怎么救人?”
我呆了一呆:“老蔡,你不是要我去劫法场吧?”
老蔡的神情,惶急而坚决,盯着我,说道:“你答应过我的,就算劫法场,你也一定要把根富带回来给我,你答应过的!”
我不禁吞了一下口水,感到十分为难,老蔡在惊惶悲怆的情绪之下,看来已经不怎么讲理了!
老蔡的要求,我当然尽可能去做,可是那国家,正如白素所说,司法制度未必完善,就算根富真的没有杀人,事情也不是我个人的力量所能扭转,而且,如果蔡根富杀了人呢?
我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来镇定:“老祭”
可是老蔡不等我讲完,就大声道:“不必再说了,你救了他,就是救了我!”
我觉得,在这样情形下,再说下去,只有更糟,我只好道:“好的,我去救他,你放心,我一定会尽我一切力量去救他!”
老蔡又望了我一会,他从来也没有用这样的目光盯过我,看他的神情,像是在审判我所说的是不是真心话一样!
过了足有一分钟之久,他才吁了一口气:“那么我们叔侄两人,就交给你了!”
他讲了这句话之后,转身向外走去,到了门口,居然转过身来,问道:“今天钓回来的鱼,是煎是蒸?”
我挥了挥手:“随便你吧!”
老蔡走了出去,我和白素互望了一眼,白素笑道:“这一回要看卫斯理大劫非洲法场了!”
我皱着眉:“别开玩笑了!我先得和这位奥干古达先生联络一下,还有,这个国家在这里,好像有一个商务办事处,你替我去办一下入境手续。”
白素答应着,我拿起了电话来,告诉接线生,我要和非洲通长途电话,等了大约四十分钟,电话接通了,对方是那个国家的司法部。当我提到要和“对外联络处处长奥干古达先生”通话之后,又等了大约半小时,才听到了一个操极其纯正法语口音的男人声音道:“我是奥干古达,你是从哪里打来的电话?真想不到在那么遥远的地方,也会有人打电话来给我!我能为你做甚么?”
这位先生一定十分健谈,因为在开始的一分钟之内,他根本不给我予插口的机会。
我用最简短的语言,说明了我的身分,和打电话给他的目的。他呆了片刻,才道:“对,这件案子极复杂,绝对不适宜在电话中讨论,如果你能到我们的国家来,我可以和你详细讨论这件事。”
我道:“那么,至少你可以告诉我,蔡根富是在甚么情形之下杀人的?”
奥干古达苦笑了一下:“那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和他在一起的人全死了!”
我呆了一呆:“甚么意思,被害者不止一个人?”
他叫了起来:“一个?一共是二十三个,有七个法国矿务工程师、十四个我国的矿工,还有两个,是我国矿务局的高级官员!”
我也叫了起来:“那么,凶器是甚么?机关枪?手榴弹?还是坦克?”
他道:“真的,事情很难和你讲明白,除非你来,事实上,我也有很多疑点,欢迎你来和我一起研究,你说,我可以在国际刑警总部,得到你的资料?”
我道:“是的,你可以去查询,既然你这样说,我会来。”
奥干古达道:“我将会在机场迎接你!”
我们的通话,到此为止。
当我放下了电话之后,思绪十分混乱。因为原来的一些设想,全被奥干古达的话所推翻了!
我本来想,根富的“杀人”至多不过是殴斗杀人,或者因为所在地的司法制度不完善,或者因为种族歧视等等原因,所以被判了死刑。如果情形是那样的话,根富在那边人地生疏,如果有我去为他出头的话,情形可能会有所改善。
可是,如今,我知道根富被控的罪名是谋杀了二十三个人!那真是极严重的犯罪!我真怀疑如果根富是被证实杀了那么多人的话,我去有甚么用。
我本来还有点不情愿到非洲去,现在就算有人阻止我,不让我去,我也非去不可!因为事情令人好奇:蔡根富,一个平凡的煤矿管工,为甚么会忽然狂性大发,杀了那么多人?
不论我如何设想,我都无法想出其中的原因来。在电话中,奥干古达好像不愿意多说,其中是不是另外还有隐秘呢?不过从刚才简短的谈话所得的印象,奥干古达这个非洲国家的官员,讲理而又十分理智。
我本来想将事情对老蔡说一说,后来一想,老蔡决计不会相信他的侄子会成了“杀人王”说也是白说。
当晚,我和白素讨论了许久,我和她作了种种假设,都不得要领。最后,还是白素提醒我:这件事,虽然发生在非洲,但死者如此之多,其中又有白种人在内,发生时,一定是极其轰动的新闻,何不去找一找当时报纸的资料,可以先知道一下事情的经过?
白素的话提醒了我,夜已深了,当晚只好怀着一肚子的疑惑睡觉。第二天一早,就起了身,到了一家我所熟悉的而又保存着最完善资料的报馆之中,找到了资料室主任小史。
我一提起那件事,小史就道:“煤矿谋杀案!我们有完善的资料。当时你在甚么地方?怎么对于这样轰动一时的新闻,你看来像是一无所知?”
我摊了摊手,没有回答小史的问题,因为我实在无法向他说明白当时我是在甚么“地方”!我只是问道:“那是甚么时候的事情?”
小史一面翻资料的目录,一面道:“半年之前,凶手是一个中国人,译音叫徐金富。”
我道:“不是叫徐金富,叫蔡根富,你们译错了!”
小史用十分奇特的神情望着我:“你怎么知道,你认识他?”
我挥着手:“快将全部资料给我,我没有时间向你多作解释!”
小史瞪了我一眼,按掣叫了一个女职员进来,将一张卡交给了她:“将第一四九号资料全部给这位先生,记得别向他多问甚么,他今天吃了火药!”
我只好苦笑,反正我的目的是要得到资料,而我如今已经达到目的了。
我得到的资料十分多,厚厚一叠,大多数是法国报纸对这件事的记载,还有本地报纸翻译的外国电讯,和一本事情发生的国度出版的新闻杂志,对整件事情的详细报导,其中,蔡根富的照片,大大小小,不计其数。
我在报馆,只将资料随手翻了翻,就捧着它们,回到了家中。才一进门,老蔡便道:“行李准备好了,你准备甚么时候走?”
我指着那一大叠资料:“老蔡,你从来不看报纸的么?”
老蔡摇了摇头。我道:“如果你看报纸的话,你就可以在半年前就知道,根富的照片,曾经刊在全世界所有的报纸之上!”
老蔡显然不知道我这样说是甚么意思,反倒睁大了眼:“真的?让我看看!”
我叹了一口气,打开了资料,让老蔡看。老蔡一看到根富的照片,就悲从中来,眼眶润湿,道:“根富这孩子,怎么瘦成那样!”
在照片上看来几乎所有照片,全是他被捕之后,由记者所拍摄的,我已经注意到,在照片上看来,根富的脸上,有一种极度茫然的神情。大多数照片中的他,都抬着头,直视向前方,看他的神情,像是根本不知道他身在何处,看着甚么!
老蔡贪婪地看着根富的照片,过了好一会,才指着报纸:“说些甚么?”
我本来不想说的,但是在这样的情形下,我却不能不说了,我道:“报上说,根富杀了人,杀了二十三个人!”
老蔡一听,脸色立时涨得比熟透了的柿子还要红,骂出了一连串我久违了的家乡粗话,指着那些报纸道:“洋人的报纸,全是胡说八道!”
我不想向老蔡多解释,只是道:“我会尽快赶去,我先要研究一下资料!”
老蔡道:“只有二十天了!”
我道:“你放心,有救的话,一天也有救;没有救的话,再多”
不等我说完,老蔡已经大声叫起来:“一定要救他,他不会杀人!”
我没有再说甚么,迳自上了楼,进了书房,关起门来,研读资料。
我对于剪报,草草看过就算,对于那份杂志的报导,却看得十分详细。事实上,这份杂志对整件事件的报导,也极其详尽。它的标题是:“维奇奇煤矿谋杀事件始末”维奇奇煤矿,就是蔡根富工作的那个煤矿,是该国一个相当有规模的国营煤矿,以生产质地优良的无烟煤而着名。
这个煤矿,在法国殖民时代就开始开采,该国独立之后,法国的技术人员并没有撤退,继续在煤矿服务。文章之中有许多图片,最大的两幅图片,一幅是蔡根富的照片,另一幅,是谋杀案发生的地点,那是一个三百七十公尺深的矿坑。另外还有一幅维奇奇煤矿第九号矿坑的横剖面图。
和所有的煤矿相同,维奇奇煤矿也是愈开采愈深入地下,第七号矿坑已经深入地底三百四十公尺,是该矿新辟出来的一个矿坑。从横剖面图来看,升降机只能到第八层矿坑,再要下一层,是由一个斜道下去的,开采出来的煤,也由斜道由电动斗车拉上去,然后再经由多条曲折的运输带,输送到地面去。
我对于煤矿内部,不算得很熟悉。在此以前,我只有三次机会,进入煤矿之中,那是中国东北的抚顺煤矿。这个维奇奇煤矿的采煤技术,显然十分先进。它已经摒弃了风镐采煤,而改用了最先进的水力采煤法就是利用激射的水柱,将煤采下来的一种最新方法。
蔡根富在维奇奇煤矿中的工作职位是“一四四采煤小组组长”这个采煤小组,一共有十四个矿工,这十四个矿工的照片,也全登在杂志上,他们全是死者。看来全是身体十分健壮的黑人。
以我的估计,蔡根富若是没有超人的力量,或是惊人的杀人利器的话,单对单,他绝打不过其中任何一个黑人矿工。
另外两个矿务局的高级官员,也是黑人;那七个矿务工程师,全是白人,其中有两个相当年轻英俊,看来有点像阿伦狄龙。
我先约略地介绍一下大致的情形,是因为这篇报导相当长,我准备先择要翻译出来,因为这是我最初对这件事所知道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