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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角鎚长舞而起,顿时现出了一排排的鎚影,像是叠积的层云,又如缤纷的瑞雪,呼啸着、涌漾着,反拒而上,几乎方才迎去,刺耳的“叮当呛啷”震响已密密传出,飞跳的芒影也绞成一团。
一条青色人影猛闪而出,直拔空中五丈,大翻身,飘然落下,嗯!是白斌,对面大力鎚煞褚坤已血透重衫,他以鎚柱地,伏在鎚柄上喘息不停,簪得好好的发髻也全然披散了下来。
伽蓝剑在白斌手腕上转了个转,他看看褚坤,淡漠的道:“我们约好的较技规则是至死方休,但对你,我不”
褚坤艰辛的抬起头来,那张原本威猛的面孔,就这么一会已变得非常憔悴,他孱弱的,怔茫的望着白斌,低哑的道:“姓白的你不杀我,你你终将后悔我不领你这分情便算你恕得过我到时只怕我也恕不过你!”
白斌冷冷的道:“我并不求你恕情,更不想你恕我”
一枚暴飞而来的寒星打断了白斌的语尾,他身子不动,伽蓝剑蓦地斜挑“当”的一声火花迸溅,一枚“白虎钉”已一折两段坠落尘埃。
两眼的煞气盈溢,白斌面向那边的詹天伦道:“好一枚白虎钉,詹大堡主,你不觉得惭愧么?”
詹天伦狂笑一声,尖刻的道:“惭愧!我惭愧什么?老实告诉你,白斌,我要让你知道龙虎帮并不是可以随便招惹的,打抱不平,替天行道,你找错了门路,老实告诉你吧!今日你是来得,去不得了,当你踏进风云堡的大门开始,你已注定了要永远消失!”
用力一把将宽刃的伽蓝剑插进了土里,而剑身微微晃颤着,白斌双臂环胸,傲迈的道:“早就知道你们龙虎帮只是蛇鼠一窝的东西,这并不足以引起我的意外,来吧!詹大堡主,我姓白的接下了!”
几声刺耳的锐声骤起,数道冷芒划空而来,势子快捷无匹,白斌仍然不移不让,双手飞翻,几乎看不清他舞动的万向,三枚白钢箭,一枚蛋大的铁胆,巳全然抓在他的手中。
詹天伦冷笑如枭,他刻毒的道:“白斌,看你还能卖弄到几时?”
说着,他双臂高举,吐呼道:“雷响啊”“杀!”一个短促如雷的回应倏起,半空中一条黄影流星也似的腾扑而去,同一时“杀!杀!”之音连续暴起,另外七条黄影闪掠而下,目标全指向白斌。
金环瘟君詹天伦朝身后一位削腮尖唇的中年人一点头,冷森的道:“石大爷,你还在等什么?”
这瘦削的中年人恭声答应,平射而出,身子凌空一旋,月光下映起一抹金芒,老天!竟是一块沉重的“生死金牌”
现在,九个黄衣人全扑向白斌,九人中也包括了车亮与石大爷这位。
白斌目光一掠,立即明白过来,这九人并非风云堡的隶属,极可能是龙虎帮总坛的角色,而且,必然都是位居“大爷”身分的高手,眼前他们并不为这众寡悬殊的情势而感到惊异,群殴已是预料的事。
车亮一马当先,狂冲而来,他咬着一口黄牙,暴凌的大吼道:“白斌,你的狗命已到头了!”
白斌安祥的一笑道:“凭你?还差得远!”
“远”字出口,白斌一扯深深插在土中的伽蓝剑,猛力朝后一扳一弹,整个身躯竟已藉势凌空射起,快得像是流曵苍穹的流星,只见他身形甫始射出,手中的伽蓝剑已霍然暴挥急斩“克嚓”一声,一名围上来的黄衣人连剑势尚未看清已被腰斩。
猛一落身,白斌猝然旋间,双手握剑透空直戳,剑速之快无可相匹,刚好那般凑巧的迎上了一名急追上来的黄衣人“嗤”的一声洞穿了这人的左胁。
只是眨眼工夫,龙虎帮属下的大爷已栽倒了两名。但是,白斌并不因此而欢欣自满,他知道,方才的得手,多少带了点侥幸,龙虎帮这些大爷们,论功夫绝不平庸,个个都是抓得起一把,可以独当一面的人物,白斌所以一上手便放倒了他们两个,主要的全在他的动作完全取了反常,迥异的路子,出式暴凌而突兀,猝起发难,没有任何徵兆,加上他深湛的功力与狂捷如电的身手,各般配合起来,才能得到眼前的惊人战果。
伽蓝剑染满了鲜血,剑尖拔自那名黄衣人的肌肉里,抡成一圈洒洒点点的红涟,剑身贴着白斌的肘弯急翻,十九剑一气呵出,又将攻来的三名黄衣人逼得狼狈退出去。
白斌的悍野与猛辣,已深深的震撼了风云堡所有在场的所属,他们个个惊骇着,忐忑着,奇异着,每颗心都在不停的急速跳跃。
七个黄衣人围成了一个圆圈,他们没有再贸然扑上,七张面孔全紧绷着,间歇的,他们的眉梢、唇角轻微的抽搐,有隐隐的汗渍浸自鬓角,呼吸声因过度的紧张而迫促起来,七件闪亮的兵器在月光下泛着波颤的辉芒,他们盯视着白斌,也盯视着伽蓝剑上触目惊心的血迹。
地上的死者已被奔上来的几名黑衣大汉迅速抬走,除了染印于地上的猩红的血迹,一切又归于沉寂,好似原本便末发生过什么事情一样。
缓慢而沉重的,詹天伦走上前两步,他阴森的道:“你们还有什么可等待的么?七位大爷!”
七个黄衣人微微一凛,目光中神色顿厉,但他们显然依旧没有忘记刚才那残酷的一幕,七个人的狠厉形态里,依旧有着不可掩饰的犹豫。
白斌卓立当中,伽蓝剑斜斜上举,他睨视着詹天伦,语声里含着轻蔑与嘲讽道:“詹大堡主,你要知道,这一战原本是该由你来接的,如今这些大爷们已代你接下,方才,那两位死伤者也等于是替你受的。詹天伦,你可真给天地日月叟丢脸啦!”
脸上的表情不变,詹天伦冷冷的道:“姓白的,以这等方式来挑拨离间,你算是认错对象了,老实告诉你,龙虎帮的大爷们个个赤胆忠肝,永不二心,不错,他们已流了血,但这血流得有代价,而且,这代价足令你难以负荷!”
冷冷一笑,白斌道:“如就你前晚再生牢玩的那手下九流的肮脏技俩么?”
詹天伦狂笑着,邪恶的道:“白斌,我承认你艺业已臻化境,立下这等显赫的名声,可笑你还悟不透‘无毒不丈夫’这句话!”
一刹间,有许多巨浪似的纷扰牵动着白斌的思维,脑海里在可怕的翻腾着,错杂的疑虑纷乱的缠绕着他,同时想到了许多问题,但在这眼前的紧迫时间里,却又无法迅速理出一个头绪来。
四周仇视的目光,冷沉的人脸,那狞恶的笑声,邪厉的嘲讽,在阳光下似是更丑恶、更尖锐、更露骨了。这些,融合成令人窒息得几要发疯的浪潮,无形无影的,却又似魔鬼的狂笑般压盖了过来。
缓缓的,白斌语声空洞无比的道:“詹天伦,在这里,就以你们这些人来对付我么?”小心戒备着,詹天伦冷冷的道:“你就会知道我们留着多少人来对付你,白斌,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你以为顶着果报神这块招牌,就可以独覇武林了么?告诉你,今天风云堡就是你埋骨之所!”
有一抹残忍的微笑浮在白斌唇角,他冷漠的道:“很好,我会成全你的,现在,还有那一位有此雅兴?有此豪气?我白斌一概奉陪。”
白斌原先因为牵涉到詹嫔玉那份情,不愿过分的做出杀戮的举止,现在,他已知道无法善了,故一反刚才那份犹豫而决定了断然的措施——以杀止杀。
詹天伦的鼻孔噏合着,感到一股出奇的震撼之力,他退后一步,喝道:“白斌,你不要执迷不悟”
那个“悟”字还在空气中跳动,白斌已似狂风般猛然向后倒旋而去,就在他身形以快得无可言喻的势子翻出之时,暴闪的剑芒已有如漫空乌云压盖下,蓦然射掠而出的千百条夺目蛇电,那般凌厉得挟着山崩地裂的威煞之气猝斩而去,有如万面金钹在挥舞、在敲打,足令任何一个武林高手神迷目眩。
七个围困白斌的黄衣大爷,俱不由齐齐感到一片怒浪般的压力漫天倒海般排涌过来,双锋割破空气的刺耳声宛若撕碎人们的耳膜,七位龙虎帮的高手竟没有一个能递得上招,顿时像炸开了一堆碎石般四掠分跃。
白斌手下不留情,他飞掠而上,伽蓝剑起掠如虹,由于他的出手已快得匪夷所思,映入人瞳便不是一道道剑影,而全是一片匹练也似的寒光了。七名黄衣大爷东跃西腾,前奔后窜,一时之间那里还有招架之力?那形状真个好不愧狈!
詹天伦气得尖叫一声,双手向腰间一抄“刷”的一声,一条奇异的兵器已抖飞半空,那是一条似小指粗细的银色细链连接着一枚斗大金环的兵器,这枚金环四周锋利如刃,金环内圈尚有一环密密的尖锐锯齿,现在,这枚闪泛着金色光华的圈刃在半空中一旋,斜刺里撞向了白斌。
贴地平射出去,白斌的伽蓝剑一颤猝翻“当”的一声震响,已将两个黄衣大爷的一双“短蛇矛”及一柄狼牙棒荡了开去,而车亮适时自后掩上,他手中“穿山钻”带起一抹寒光,迳刺白斌背心。
半蹲的身躯没有移动,白斌却倏然侧缩三寸,穿山钻贴着他胁旁擦过,白斌的伽蓝剑已反削而去。
车亮大吃一惊之下慌忙低头弓腰“刮”的一声暴响起处,他头顶的一块油皮已应剑而飞。
伽蓝剑弹射闪起“当当当”一连三次将再度袭来的金环磕开,在火花四溅中,白斌双手握剑,如飞般上下翻戳纵横,将刚刚逼上来的三名黄衣人迫得急急忙忙的退下。厉吼一声,那位姓石的大爷扭曲着面孔,悍不畏死的从一侧闪上,一面两尺见方,沉厚无比的“生死金牌”便有如一阵狂风般猛砸而下。
白斌断喝着,全身有如鬼魅般左右急晃,在晃动中,剑影蛇电般闪溜猝射,这位姓石的大爷喉头噑叫着,生死令牌竟然回撞,刹时幻出了十面牌影,金华眩惑,劲风呼啸,在一连串的金属碰响声里,险极的架开了白斌这快逾电掣的环剑式。
有些意外,白斌大叫一声:“好!”他不顾身后又攻到的另三件兵刃,全身在隔着地面一寸的高度急速翻滚,翻滚中,伽蓝剑反手抖出,一片半弧形的寒光宛似一把打开的扇子,而由剑身的奇快闪动组成了扇面,猛罩正在奋力后退的石大爷。
于是,背后的三件兵双全在刹那间一一落空,砍在地上扬起满天尘土,同一时间,伽蓝剑的凌厉棱锋已擦着石大爷的肤体,三股血箭进射,他的前胸、左胁、右背,顿时衣破肉翻,露出三条可怖的猩红口子来。
石大爷瘦削的面孔铁青着,他上下颔聚合,踉踉跄跄的倒退出去,白斌就地侧斜“摩伽剑法”猝展,晶莹的光影与夺目的圆弧相互争辉,带着漫天盖地的迷漫剑气,然后,每个幻闪的弧光中都有剑影在穿射伸缩。
詹天伦手中的银链了金环呼啸着却待截击,但在绚灿的芒影中,空自被震得跳跃晃摆,根本无法插入,其他六名黄衣人的攻势亦全被阻拦住,他们好像吃一面无形的罗网所挡截,任是用尽力量扑攫,却仍被摒拒于这面罗网之外。
蓦地一声凄厉的惨号传来,像有千百只手在撼动着人们的心弦,那位姓石的大爷好似得了羊癫疯一样抽搐着栽倒在地,他那辉煌的“生死金牌”抛在七步之外,瞪着眼,咧着嘴,整个脸孔的条线已完全变了形,四肢拳收了伸,伸了又拳,身上的十七个血洞正如喷泉般往外标射着鲜血,那形状好不凄惨。
金环瘟君詹天伦瞋目切齿的尖吼着扑上道:“姓白的,我要剜你的心,锉你的骨!”
时间是迫切而急促的,没有空隙,没有环迥,白斌冷漠的估计着敌人飞环罩来的角度,伽蓝剑跳弹戳如风,詹天伦挥舞得呼呼霍霍的金环,便一次又一次的硬被磕开。
车亮大吼着,偕其他五名黄衣人再次拚命围攻上来,而白斌洒逸又狠毒的运用着他的伽蓝剑,那般无畏无惧的周旋在当前七名高手之间,他穿掠着、纵横着,浑身迸射着星光冷电,有如一个能呼风唤雨,驭驾云雾的天神。
忽然,十步之外,彷佛早已站在那里似的,岑家四凶的三个幸存者,铁笔双雄老大和百月弯刀傅泉静静的排成一排,来了!终于来了!第二次扑击将要展开了。
白斌的伽蓝剑猛然抡起一片浑厚的弧光挥向四面,空气被连接排组的剑刃割裂,发出有如裂帛般的可怖呼啸,自詹天伦以下的六个黄衣人全不由倾力后跃,而白斌已在大旋身下闪电般掠向那边一排百月弯刀五人。
似乎估不到白斌竟言这般铁似的胆量,百月弯刀傅泉等人不由重重一哼,分朝四个方向飞旋而出。
一抹伽蓝剑的棱锋,白斌冷冷的道:“傅朋友,你们唬不住我白斌!”
岑家四凶齐声狂笑,为首一个眉深眼细,小鼻小嘴,面色青白的岑家老三猝然迎上,双矛分合倏刺,两股锐利的狂飙有如两柄巨大的铁鎚一般呼轰抛出,飞砂扬尘,力道万钧。
几乎没有一丁点徵兆,白斌猝然闪动,他的左掌倏翻,虚空劈向半空,右手伽蓝剑闪电似的刺向岑家三凶,左右同时出手,同时攻击,势力快狠无匹,有如似虚无中扑来的魔豹。
惊吼半声,岑家四凶老三——岑坚惊吼半声,拚命跃退,而白斌劈向空中的掌力,竟蓦然自另一个方向折返过来,不可思议的从两个毫无可能的位置撞向岑坚与傅泉,这两股劲力来得是如此狠辣悍厉,尖凶猛锐,又来得如此神鬼难觉,以至岑坚与傅泉虽然倾力躲闪了,却仍旧被力道的边缘扫了一下,各自踉跄出好几步。
是的,这是白斌“摩伽八式”的第五式“佛跳墙”
嘴一撇,白斌道:“嗯!你们还真是不行!”
“行”字在他舌尖上打转“霍”的寒光暴闪,一柄短斧直飞他脑门,而不分先后,另一柄金灿灿的刀芒也怪蛇似的骤掠脚下。
瘦削的身形像怒矢飞飘半空,快得就宛如白斌原本就在半空中一样,于是,岑坚的短斧与傅泉的“金龙刀”便突然斩了个空。
斜刺里,岑家四凶老么——岑覇飞冲而上,他手中握着“蛇尾鞭”在连串的急促“啪啪一震响中,千流万道的缠绕过来,势子之快之急,简直就像千百个使鞭高手同时展开了攻击一样。
就在人们不及眨眼的十分之一时间里,在那阵密集的鞭雨中,白斌的身子倏闪猝横,就像滚桶般凌空翻出,岑霸的蛇尾鞭竟连个毛也没有沾上。
厉叱一声,岑坚和傅泉又分左右,闪电般夹击上来,两件兵刃的光芒灿亮耀目,带着刺耳的破空锐风猛攻白斌。
站在一边的铁笔穆为再也忍耐不住了,他大吼一声道:“儿郎们,我们上”
詹天伦如今才确实明白了白斌武学的深度,才知晓了他那股悍野剽猛的力量,这深度是可怖的,那力量是足能摇山撼岳的,带着血淋淋的煞气,威赫赫的声势,有如利刃,有如霹雳。
暗中咬着牙,詹天伦朝他身边那六位心晃目眩的大爷一挥手,低促而又严峻的道:“你们加入战圈,我以游斗的方法用金环长攻牵制,记得不能让姓白的生还,否则日后本帮便永无宁日了!”
六位大爷提心吊胆的点着头,分成六个不同的方向悄悄掩上。
詹天伦又低声向车亮耳语一阵,车亮答应一声,依言而去,詹天伦狞笑着,金环在空中“呼”的绕了一转,倏然凌空砸向了正在激战中的白斌。
这时,白斌亦已感到对手所施的压力正在逐渐加重,而那六名黄衣大爷也适时插了进来,他以一己之力,独敌十名好手,这份艰辛也够瞧的了,他目前这十个对手,那一个都是辣手人物,当然,尤以百月弯刀傅泉,功力之高,劲道之雄,那就更不用提了。
此刻,白斌蓦然全身扑向地面,贴着地面有寸许高度猝而掠进,锋利的斧双就在这一刹间几十次擦过了他的背脊,那几十次飞斧的时间只是瞬息,而白斌扑掠的时间也只是瞬息,他是来得那么快,那么奇,那么出人意表,以致岑覇发现自己再次落空之下,白斌差不多到了他前面三尺之处。
金芒飞扬,百月弯刀傅泉沉重而巨大的“金龙刀”兜空暴斩而下,出手便是十七刀,刀身上精工雕镂的龙形图案映着日光反射出一片抖动眩灿的光芒,以及那条雕刻的龙图越发栩栩如生,须爪如真了。
白斌的身子贴着地面,而傅泉的刀势又在此刻由上面斜着砍到,任何人的意识中,他必然会拔高或者横窜,当然,傅泉与岑坚也有着这样的想法,但是,他们却想错了,每个人全想错了。
一声尖厉的啸声宛如鬼泣般出自白斌口中,就在这种间不容发的危殆的情势里,他的双臂竟环身挥闪抖振,动作之快,简直已看不清他每一个挥展的过程了。只一眨眼,一阵狂猛而盘旋的劲风猝然绕着他的身躯卷起,如同一阵突起的龙卷风,这股呼啸的劲气来得如此急速,如此奇异,又如此刚烈,以致傅泉砍来的十七刀一下子被反震到了一旁,岑坚正骇然跃退,一溜溜、一朵朵、一波波的剑影已有加恶魔的嘲笑般蓦地迸飞四散,方才,白斌以连续“佛升天”、“佛合十”和“佛湼磐”的招术造成了他护体的无形罡炁,现在,他这三式已并成一招,同时推出了。
“啊”的一声惨嚎,岑坚结实的身子连翻带滚的摔了出去,手上拿着的短斧也滴溜溜抛飞向一边,一溜剑过空际的寒光衬映着他一口接一口的鲜血,那情景好凄惨。
呼啸着,一根龙头短杖亮白的银辉泻向白斌的背心,倒天索则如活蟒般盘地而来,在须臾里,白斌使出他的“微波术”、“魔豹闪”身形距着地面一寸左右急速翻滚,翻滚在倒天索之上,龙头短杖之下,而在这时,他左手反抖,三柄弯双短刀已在一闪之下猝然暴射而去。
三柄弯双短刀的去势是如此之快,宛如欲追上过去千百年的时光,方才一现,那边三个黄衣大爷已全部惨号着摔倒,三个人中刀的位置都是一样——心口。
厮斗的来临是快捷而突兀的,而厮门的结果亦然,这结果是如此令人感到不及承受,以致当奔救不及的岑覇正惊得一怔之际,白斌已猛然大翻身扑向了傅泉。
这时分,傅泉的手膀仍在发麻,他脑袋里的念头尚未及转过弯子来,白斌已带着一片雄浑暴烈的掌山压到他的头顶了。
怪叫一声,傅泉斜窜三尺“金龙刀”反手倒旋,白斌却一下子黏到他的刀身上,身形随着他的刀脊起伏摆动,仿佛白斌已斗然失去了重量,失去了形质,完全和空气融为一体了。
心瞻俱裂的岑坚拚命冲了上来,一边狂叫道:“抛刀,傅兄,抛刀!”
傅泉的脸孔扭曲了,他那一把金闪闪的怪髯根根倒竖,双目带赤,疯狂般的吼着,他的左掌血双似的猝而劈去,右手的“金龙刀”也立即翻转刀面,倾力向上倒划。
“呼”的一声,白斌的身体弹起一尺,他闪电般略一斜旋,左手已立拍向前面的空间,但是,就在他的掌势拍向虚无的空气时,一股强如铁鎚的沉重劲力已立时向他猛撞过来。
刀、掌全然失算,傅泉正待滚地抽身,一片窒人的劲风却宛似一面黑网骤然罩下“通”的闷响传出,傅泉好像被人自身垢猛鎚了一鎚似的扑跌向前,他扑跌的势子十分强烈,刚好又把冲上来的岑坚逼得疾狈闪开,而傅泉的下半身还没有完全站实的时候,白斌已飞起十一脚,又将他似大绣珠似的踢得在空中连连滚翻,红淋淋的热血狂喷自这位关外大豪的口中。白斌在第十一次往下坠落的时候,猝然地伸手扯住了傅泉的胡子,奋力倏抖,于是“嗤”的一声刺耳裂肤之声响起,傅泉偌大的身躯被重重横摔出三丈之外,白斌的手中,有一把连着皮肉,血糊糊的胡子,正在月光的照射下发出惨白而又令人作呕的光彩,那光彩是金灿而赤红的,黏着肉,沾着血,似是还在白斌的手上抖颤着。
现在,风云堡的每一个人全儍了,全呆了,全愕了!他们惊恐的看着白斌血淋淋的左手,震骇的注视着白斌脸孔上那份肃煞,而白斌慢慢松开手指,任他手中那把胡子随风飘散,又一根一根的落向四周。
就在这时,一队黑衣大汉约有二十多人已冲向了白斌,个个朴刀高举,喊杀震天。
白斌狂笑着,身形暴旋,寒光闪烁中,二十来个黑衣汉子已有十六七颗头颅已飞上了半空。
铁笔穆为九笔连袂,幻出一笔戳出,白斌略一挪转,扯手将一个黑衣大汉送进了穆为的怀中。
四周又有五六队约近百名的大汉呐喊着扑了进来,声势足够了,但却造成了一片自己人挡着自己人混淆场面。
詹天伦何尝不明白白斌的心理,知道他是意欲藉着混乱的场面施展各个击破的手段,一则可以免掉众矢之的,焦点一致的压力,二来也可造成自己方面更大的伤亡,但是,如今阵脚已经发动,在攻杀之中,如果再发令避退,所属不明究里,军心一涣,将越发不好收拾。不过,假设任他如此下去,则尸集如山,血流成河的结果必成定局,真是一步错,步步错,一著失算,唉!怕就满盘皆输啊!
跺着脚,詹天伦这下子第一次惶急了,他有些失措的喘息着,一下子竟不知怎样去做是好。
而白斌在人群中穿掠纵横着,忽东忽西,倏左倏右,时而幽魂飘渺,时如长虹射日,时如掣电闪云,时加狂风旋舞。
风云堡的一群高手,更急怒得暴跳如雷,他们像捉迷藏似的和白斌在人影奔跃腾挪中追逐起来,也分不清是谁在追谁,而一声声惊号惨噑却不断响起,拔着高音,压着低音,一波一波的喧腾至半空。
一个黄衣大爷连连越过了三个手下,紧迫在白斌身后,白斌的伽蓝剑再次翻斩中砍倒了两名黑衣汉子,他微一矮身,淌着血的剑刃又同时穿进了另四个敌人的胸膛,再淌着血拔出,剑尖又那么巧的一颤,恰好抡向这位黄衣大爷的咽喉。
黄衣大爷目覩一切的演变,却措手不及施救,他刚冲到了跟前,一点寒光飞快的刺向喉头。
怪叫一声,这黄衣大爷倾力左让,手中的“短戟矛”反攻而上,双脚也连环猛踢,西侧另一名黄衣大爷与岑覇亦已赶到。
但是,白斌却完全不理会将要来到身边的新敌人,他的伽蓝剑猝然幻成一面扇形的弧光,连连把敌方的短戟矛磕震激翻,在火花进溅中,一柄弯双短刀已无踪无影“噗”地一声透进了这位黄衣大爷的心窝。
经过是快逾电光石火的,岑覇已有如一头大鸟般凌空而来,衣袍飘舞着,蛇尾鞭呼啸攻下。
另一个黄衣大爷一见他的同伴,连忙招呼道:“方杰,你去拦那边”
话还没说完,他已顿时傻了,他口中的方杰大爷,正睁着一双茫然的眸子望着他,就那么瘫痪了似的软倒下去。
白斌狂笑一声,伽蓝剑急猛的弹斩,七次抖开了盘旋舒卷的蛇尾鞭,他毫不迟疑,一闪身又攻间拚命赶来的金环瘟君詹天伦。
詹天伦那张阴沉的脸完全变了色,那是由急惶、愤怒、悔恨、激昂所组成的失常与狞厉的神态,他的金环呼啸看有如一轮月弧,奇幻的穿过人群飞罩而来,尖锐的利齿与眩闪的环刃泛射着冷森的光芒,蓝汪汪的,有一股寒冰的韵味。
伽蓝剑挥出漫天剑影如山,那么猛沉的磕震砸击,毫不容让。
于是,震耳的金铁聋震撼人心弦的串响着,有如十二个怀有巨力的铁匠正在用力敲打着铁板,金环激烈的左右晃动,白斌的伽蓝剑巳斜削如下,活生生的又将六名黑衣大汉齐眉斩死。
一名黄衣大爷翻闪进来,手中的狼牙棒威烈的忙打急砸,棒上锋利的棱锥如恶狼的森森白牙,似欲择肥而啮。
身躯尚未落地,连正眼也不看一下,白斌猝然反手回砍“砰”的一声荡开了狼牙棒,几乎不分先后,剑尖已颤动着倏然泻向那位大爷的咽喉。
“呃”的怪叫着,这位黄衣大爷拚命侧仰,双脚飞踢敌人胯下,白斌如影随形,微闪又到,他冷然的道:“认命吧!朋友。”
当剑尖就要透穿这位黄衣大爷喉头的一刹间,背后一股凌厉的劲风猝射而来,直取白斌的背心,同时传来一个刻毒的语声道:“不见得。”
就在这取舍两难的瞬息里,白斌目梢子一斜,已看出那后来者正是岑覇,他的那根蛇尾鞭,宛如一条闪着乌光的怪蟒,如风般缠向自己的足踝,白斌非常明白,只要一被缠上,自己这双脚也就算废了。
眨眼间,有很多念头翻腾在他的脑海里,眼前的情势,对方虽然死伤累累,但自己孤身深入,众寡悬殊,对自己依然不利,若不速战速决,若对方再有能人隐伏以逸待劳,今日之战,自己恐怕就要断送于此了。
突然,白斌嘿嘿笑了,说不出他这笑声含有多少酷厉,多少狠毒,多少绝情在他这古怪的笑声里,他的双眉突然竖起,两只眼睛暴瞪如刃,在那一片似已成形的杀气中,一声尖锐高吭得几能撕裂人们耳膜的啸叫已那么入云穿石的响起道:“佛光普照”
莹灿光芒猝然暴扬,岑覇的蛇尾鞭与穆为的铁笔全只提到了一半,他们截击不及之下,只好拚命奔闪,而伽蓝剑的银芒在一翻倏扬中,又“叮当”磕开了后面的一根“骷髅棒”在“骷髅棒”的震仰里,紧跟着已逼退了正待冲上来的两名大爷——“双鹫”
詹天伦狂吼着挥舞他的金环扑来,振臂间就是急风暴雨的十九环,白斌长笑着,伽蓝剑跳闪截削快如鸿射,眨眼里,又准又狠的全把詹天伦的攻击在一刹间,连串挥出,金环瘟君詹天伦左掌翻劈,抖腕之下又是十二爪,猛罩白斌。
白斌身形晃掠如电,伽蓝剑就像一只魔鬼的眸子在闪眨,如此的无可捉摸,无可猜测,詹天伦的攻势似全攻向了一缕烟雾,非但次次落空,又像老是慢了一步。
“一环”、“一笔”、“一鞭”、“双骷髅棒”五人五般兵器,一分复合,他们又自四面急速合拢。
这时,铁笔穆为打击势力刚刚用完,他奋力抽身,准备换一口气再继续攻扑,但是,就在他兵刃与拳腿落空之后,身形往侧旋的一刹,没有任何人看清伽蓝剑是如何掠过穆为胸膛的,快得就像事实本就走如此——在银光猝闪翻扬中,穆为刚刚转出一半的身子猛然横着弹出“嗤”的一声,血箭标溅了三尺高。
白斌格杀穆为的原因非常简单,那就是一个“快”字,譬如穆为只能在同时间里做三次攻击,白斌却已做了十次,这样一来,胜负强弱自然分见,方才,就在穆为攻扑的势子甫歇之际,白斌却仍有能力再做反搏,于是,穆为的老命当然就不属于他的了。
悲厉的,詹天伦一声惨呼道:“穆为”
白斌绝不稍迟“呼呼呼”在空中连连做着旋风似的快速跟头,在这连串的跟头中,岑覇的“蛇尾鞭”“双鹫”的一对狼牙棒,詹天伦的金环便全都落了空。
突然,白斌直射悲愤莫名的岑覇,岑覇的“蛇尾鞭”抖起猛砸,白斌在伽蓝剑的凌厉反挡里骤然沉下,岑覇出左掌劈来,几乎不分先后,白斌的左掌一式“佛跳墙”已一扬蓦闪。
于是,两人的兵刃相格于外,两人的掌势同出,但是,岑覇却和穆为同一毛病,慢了
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声尖噑,岑覇丢掉了手中的“蛇尾鞭”捣着咽喉倒在地上狂翻乱滚,他的面容扭曲得全已失了原样,鲜血,汩汩的从他抚着喉咙的指缝中流出,显然,白斌的一掌已砍断了他的颈项了。
詹天伦等人欲待救援已是不及,他们在一片呼号厉吼声中仓皇冲来,而白斌,他却双腿猛撑地面,闪电一般倒仰回去“双鹫”两位仁兄急疯了心,正待扑杀敌人,却不料敌人自己送上门来,只是来得太快,太出他们意料了,似一团旋风。
“双鹫”齐齐惊呼声“刷”的分向左右散开,两人手中的狼牙棒划起大圈子往下猛挥,就在他们的武器尚未击下之前,白斌的伽蓝剑已有足够的时间插进了他们两人的小腹三次再拔出来。
“啊唷!”
“双鹫”的惨号声令人毛发耸然的传出,他们在踉跄倒退中又同时摔坐于地,两个人的个腹上,各有三个拇指粗细的大窟窿,在急涌的鲜血里,黏黏蠕蠕的大小肠也一起往外淌。
两人一边痛苦嚎噑着,一面疯狂又笨拙的抚挡小腹上的伤口,但是他们只有两只手,伤洞却有三个,抚了这个洞,那个照流,抚了那个洞口,这个直淌。
白斌连看也没有多看一眼,当然,他根本就用不着看,每在他出手之下,伤人的部位、程度,甚至伤口的大小,他都早有料就,从未失误,现在,他已像迅急的一抹电闪般掠向了詹天伦。
詹天伦手中金环碰撞得连声激响,而白斌的伽蓝剑翻飞更快,几乎已快得无法用人们的瞳仁去追摄了。
白斌的伽蓝剑连续挥弹七十九次狂攻焦点,在詹天伦的骇然退避里,当前七十九次挥击的光影尚未消逝,后七十九次的攻击,在同一时间一口气中分成七十九个回异的角度反震。
于是,在风啸光闪里,在气流旋荡下,满天的剑影飞掠交织,尖呼横射“当”“克嚓”“克嚓”的金铁折断声与利器入肉声的“噗嗤”声便混成一片了。
白斌一招得手,欻然掠后数尺,冷冷一哼道:“詹堡主,困兽之门,何济于事!”
他之所以没有取詹天伦的性命,完全是眷顾詹嫔玉的情分,希望他能知难而退。詹天伦大口喘息着,手中的金环左右盘旋,上下翻掠,奈何技差一筹,非但未能扳回颓势,却更形狼狈的被逼得节节后退。
斯时,堡内突然走出数人,为首者竟是吸血鬼,后面华山客刘天苞、华紫云、柳巧花师姊妹鱼贯走出。
吸血鬼行抵广场,大声喝道:“住手!”
两人闻声一跃同时后退,詹天伦一见吸血鬼等人已破牢出来,知道最后一着棋也输了,他原本暗暗嘱咐车亮至再世牢先行除去吸血鬼诸人,如今他们安然无恙,车亮必也凶多吉少了。
吸血鬼行抵白斌身侧,一瞥地下堆积的尸体,处处斑斑的血迹,轻喟道:“白少侠,江湖悲剧原就层出不穷,可笑的是人们却不知省悟,仍然在继续制造悲剧。你看,詹天伦目前分明大势已去,非但不肯罢手言和,犹依旧负偶顽抗,其实凭他一己之力,又能有什么作为呢?到头来还不是与地上这些人一样结局么?”
白斌悚然一凛,道:“不错,只是金环瘟君今番一败涂地,恐怕他绝不会就此言和,纵然他不愿目前战死,形势也逼他不得不如此了!”
吸血鬼忧虑的道:“白少侠,请恕老朽直言,若詹天伦战死,其妹嫔玉姑娘日后必受非议,不论白少侠与老朽诸人加何为其担当,在一个少女的心灵来说,总是一件极大的负荷,白少侠若衷心喜悦此女,则应为此女做长久打算,老朽言虽冒昧,尚祈少侠万莫见怪。”
白斌全身一颤,道:“前辈怎会知晓此事?”
吸血鬼道:“老朽诸人若非詹姑娘早来一步,已做车亮刀下之鬼了!”
白斌又是悚然一震,回忆当时打斗情形,詹天伦向车亮耳语,自己尚以为是要车亮讨取援兵,尚不知詹天伦竟定下绝户计,准备同归于尽。
也幸好詹嫔玉能早步放出吸血鬼诸人,不然,救人不成,适得其反。
于是连连颔首说道:“前辈所言正是实情,在下险些为詹嫔玉铸成大错,前辈,谢谢你爱护在下一片苦心”
吸血鬼并非人如其号,其实却是一个甚为知理明义的江湖豪雄,他在这场血雨腥风的武林大斗争中,早巳注意到情势的演变及其可能的后果,所以当绝冰崖事件一发生,他就携着爱徒——姚碧归隐林泉,后来因为姚碧深信丹心神尼所言,知白斌虽然遇险,但并非夭折,为了自己爱徒,再踏江湖,岂料竟掉入风云堡圈套,幸得白斌解围,此刻也是他本身对白斌的敬佩,才说出适才那一番不应该由他口中说出的话来。
这时,白斌忽然左右扫视,口中惊惶的道:“奇怪,詹姑娘怎么没有随同前辈一同出来呢?”
吸血鬼跟着四处寻视,陡然一惊道:“不好!詹姑娘适才助老朽等人出再世牢时,尚在附近,如今詹天伦逃逸了,而詹姑娘却忽而不见!”
就在这猜测不定的刹那,忽见人影疾闪,迅速的奔了过来。
白斌凝目望去,来人竟是詹嫔玉贴身婢女——秋月。
秋月芳容失色,惊叫一声道:“白相公,快退走”
白斌朗目微转,环扫整个风云堡四周,只见四下阒无一人,那些黑衣大汉也不知什么时候逸遁,他机警的抬头向楼头望去,只见那三幅风云图旗帜突然下落,也忽然想到秋月的警告,大喝一声:“各位速退”
话音未落,身形忽的倒纵而起,几个起落,已然穿越一蓬短树之外。
吸血鬼心里明白,虽然不知有何惊兆,但他知道詹姑娘已迷恋这位青年,此刻派婢女前来示警,想必有所见闻,心念一转,接口叫道:“两位姑娘、华山客还想什么?”
话音未落,人已跃出两丈,老少群雄虽然不明究里,但也不敢怠慢,纷纷跃起,直向花树后方退去。
群雄方才纵身跃退的刹那,突然接连一阵震天暴响,火光直射,沙石硝烟迷漫天空,地陷石崩,花树倾折,势道的强猛,令人触目惊心,心颤神傈。
可怜秋月姑娘,为主尽忠报讯,被炸得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哎血鬼四人虽已跃出四丈开外,仍然被漫天飞石击中数处。
吸血鬼惊魂甫定,抬头望去,只见白斌满脸急怒,正在凝神注视场中。
白斌神色之间,已随善秋月肢离破碎的身体突然大变,大吼道:“詹天伦,你给我滚出来,你好深沉的计划,好狠毒的心机,须知人算不如天算,你是枉费心机了。”
话毕,久久不见回音,谅必不是同归于尽,便是逃逸。
白斌咽了口唾液,凝注着华紫云道:“师妹,苦了你!”
好像一声巨雷殛在华紫云头顶,她在刹那间呆住了,眼睛痴痴的看着白斌,小巧的鼻翘儿微微嗡合着,嘴唇不可抑止的抖动,两行晶莹的泪珠夺眶而出,顺着面颊滴落,滴落在衣襟上。
白斌望着地,半晌,道:“为何不说话?师妹,原谅我!”
华紫云摇摇头,哭得更厉害,白斌咬了咬下唇,道:“我离开绝冰崖,就开始寻找你,但是我失望了,本来,我要到北峡谷去,又因为接二连三的发生不愉快的事,使自己分身乏术,但是,我此以前更爱你”像火山的突发,华紫云哀号着扑向白斌怀内,疯狂的摇头道:“不,斌哥,不,是紫云不对,因贪练‘兰花气掌’,未与你相偕行道江湖。哥,都是我不对,你跟姚碧姑娘的事,吸血前辈都已告诉我了,我嫉妬,我嫉妬姚碧但只是这一点而已,我爱你,哥,你饶恕我相信我,我一定会和姚姊姊和谐相处还有,大义背亲,救我们的这位詹姑娘”
她的泪水浸湿了白斌的衣襟,身躯在痉挛着,白斌紧搂着这柔软的胴体,低沉的道:“云妹,应原谅的,应饶恕的,不是你,是我,我对不起你,我太龌龊,太无耻”
华紫云那双美丽的眼睛,在迷蒙的泪水中显得更美了,她摇着头,悲切而断续道:“不,哥,在我心中,你永远是完美无缺的不能怪你,这都是造化弄人哥,让我尝试去容纳另外那个人,甚至更多的人,但是,哥你不能抛舍我,不能离开我,否则,我只有死了”
说着,猛然挣脱白斌道:“哥,快去,詹姑娘极须安慰!”白斌轻轻的一握,做了一个微笑,身形倏闪“微波术”、“魔豹闪”相继使用,眨眼间已接近后堡,他迅速的朝詹嫔玉阁楼扑去,只见詹嫔玉正躺在地上。
白斌不顾本身安危,迅速扑了过去,并作了一次详细的检查,并未受到伤害,但却孱弱委顿,这是什么原因呢?
白斌在脑中急快的思忖着,终于他恍然大悟,这原因简单极了,现在金环瘟君詹天伦已堡毁人散,詹嫔玉与他虽非一母所生,却同一父亲,总是骨肉亲情,如今眼睁睁望着他毁了,走向死亡,而且其中有一个的因素是毁在自己的手里。
他抱起詹嫔玉,安置在床上,再为她盖上锦被,默默停留片刻,正待转身取水。
“白”一声缭绕而低迷的呼唤,悠悠自身后传来。
白斌停止脚步,回过头来,发现詹嫔玉那双美丽的大眼睛已经睁开,而且正无力的凝视着自己。
他悄然伏在詹嫔玉身前,怜爱的道:“嫔玉,你醒了,没有事吧?”
“白,秋月见到你么?”
白斌知道她指的是什么,他苦笑道:“嫔玉,谢谢你叫秋月示警,否则,我们都一起遭难了,只是秋月她她已殉主了”
詹嫔玉嘤嘤的啜泣起来道:“可怜的秋月”
白斌伸手轻轻抚摸她那如缎带也似的秀发,低沉的道:“嫔玉,别哭,我或者言词中有什么不当之处,但是你应该珍惜自己,别忘了,我爱你。”
詹嫔玉全身颤抖,苍白冰冷的面颊上,有一丝病态的红晕,啜泣道:“白你太好了白原谅我我险些永生不能见你”白斌俯身下去,轻柔的吻着詹嫔玉冷水的面颊,细声道:“嫔玉,只要你知道我对你如何,已经很够了,以后千万别再做这种傻事”
詹嫔玉仰起面孔,任由白斌吻,半晌,始悄声道:“白,我哥哥呢?”
白斌悠然道:“令兄已经走了,没有受到伤害,我原可追蹑住他,但我没有那样做”
詹嫔玉面色黯然,凄凉的道:“白,哥哥大概永远不会认我这个妹妹了,风云堡毁了,往昔的情景,今后只是一场无痕的梦”
白斌托起詹嫔玉的下颔,坚定的道:“嫔玉,别去想那么多,仇恨固然似烙印般难以忘怀,但只要有诚心,总能将它抹去的,风云堡的毁灭,你也深知有其根本上的原因存在,世上的事情,往往是难以尽善尽美的,而且又有多少能一直保有现状,永远不泯的呢!”
沉默了一阵,詹嫔玉悠悠的道:“如今,我只有孤孤单单的一个人了”
白斌迅速握住詹嫔玉的双手,坚定的道:“不,嫔玉,还有我!”
詹嫔玉凄然道:“是的,但我怕”
白斌诚挚的道:“嫔玉,不要对我们的情感怀疑,我们彼此间不会有变的,假如你曾注意过,可还记得我在你面前所说的话?”
詹嫔玉全身一颤,激动的道:“白,你是说,你娶我?”
白斌肯定的点头,再点头。
詹嫔玉泪如泉涌,螓首深深埋在白斌怀内,世上有什么事情此男女之情更甜蜜的?又有什么此爱的果实更香醇的?
半晌,詹嫔玉抬起螓首,呐呐的道:“原谅我,原谅我,斌哥,原谅我”
白斌轻轻拍了拍心上人肩头,笑道:“真是个傻丫头,我怎会怪你呢?事实上为了风云堡之毁,我还觉得对你深感抱憾”
詹嫔玉双目微闭,低迥的道:“哥,这也不能怪你,哥哥哥哥也太逼人了!”
白斌又吻了詹嫔玉一下,正待说话,屋外已传来吸血鬼清朗而优雅的话声道:“我说白少侠,你却与心上人躲在屋里卿卿我我,连茶水也不招侍一杯,真是怠慢之至,该打,该打。”
白斌哑然失笑,匆匆起身,低语道:“嫔玉,你先躺着休息一下,我先出去陪陪吸血前辈,这位武林奇士真是难于伺候呢!”
詹嫔玉眨了眨眼,悄声道:“你说的那位姚碧姊姊,还得在这位前辈身上下点工夫!”
白斌笑道:“我省得。”
说着,又亲了詹嫔玉额角一次,飞快的掠出室外。
在风云堡颓墙塌瓦的大厅,吸血鬼正大马金刀的坐着,华紫云、柳巧花师姊妹垂立一旁,华山客刘天苞正在清扫大厅,似乎想理出一块乾净的地方。
吸血鬼一见白斌,龇牙笑道:“白少侠,若老夫不点化你,就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呵呵,年轻人到底是年轻人”
白斌有些尴尬的一笑,吸血鬼已亲自起身过来,双手扶着白斌两肩,边和蔼的道:“白少侠,老夫困陷再世牢时,看见少侠显露绝学,似是申老前辈的‘摩伽八式’,不知少侠与这位前辈有何渊源?”
白斌道:“正是在下义父。”
接着他又道:“前辈上次绝冰崖一别之后,相隔年余,听碧妹说,曾隐居‘黑石谷’,为了晚辈才重作复出之念?”
吸血鬼凄然道:“绝冰崖发生变化,老朽未能洞烛机先,防患于未然,实在惭愧。”
白斌道:“这件事如何怨得前辈,只是奸人早有预谋,狼子野心,更何况司徒辕老儿是一个极工心计的人,也是一个阴狡奸险之徒,又岂能事前让人得悉其奸计。”
吸血鬼手抚下颚,点点头道:“此话有理,只怪老夫认人不清,交友不慎,才落到如此狼狈。”
白斌深深的看了吸血鬼一眼,这一眼中,所蕴含的真挚与感激,已超过了说不尽的千言万语。
众人事后清理斗场,在一堆瓦砾中竟发现了詹天伦的尸首,就地掩埋后才起程。
白斌偕同詹嫔玉回归农庄,韩霜连忙出来迎接入内,大家寒喧已毕,韩大嫂立刻端上酒菜,江湖上就老是这一套,那一家的烟火也有个连接,那座峯尖也能够互望,谁与谁攀起来也有他奶奶的九道弯子的渊源,好像在五百年前大家都是一个爷娘生的同门兄弟一样!
韩霜原也是江湖人,只是镖局歇业后才归隐农庄,因此一敍起来,也不算太见外。
—连三天,众人都住宿在农庄,一来研讨白斌八月十五赴约大事,同时也研判着风云堡今后行动。
金环瘟君詹天伦虽然死了,他那前往讨取救兵的夫人沈傲霜算算时日也该回来了,这又是一笔难以了结的血债。
四个女孩子则共处姚碧原先居住的院里,几天下来,已经相处得融融洽洽,姚碧因为感激詹嫔玉救助心爱的人和敬爱的师父,也消除了那份捻酸了。
翌日一早,韩霜那开铁匠铺的儿子从镇上赶来,报告镇上忽然来了大批不明的江湖人物。
微微沉吟了一会,白斌道:“在往昔,韩老爹,可有类似这种情形么?我是说,无缘无故的忽然涌人大批人马到来?”
摇摇头,韩霜道:“没有。”
白斌冷淡的一笑,道:“这等于说,龙虎帮已晓得了,晓得风云堡已经遭到毁灭,晓得我等居住此地?”
吸血鬼断然道:“我想必是如此,否则,不会忽然有不明身分的大批武林人来到,而且据我推断,这几拨公然入镇的角色,这只是龙虎帮的引饵,为的是试探我们到底有否离去?”
白斌缓缓地道:“因此,我想韩老爹的家人应该先有所疏散隐匿,免得一旦发生事故,我们拉不开缰!”
吸血鬼简短的道:“当然。”
于是,开始分头准备,同时把人员作了一番调配,韩老爹及其家人先行疏散,四女结合成一组,吸血鬼与华山客刘天苞一组,白斌为一组,且负责策应。
入夜,各就岗位,华山客刘天苞道:“白老弟,我们出去巡视一下”
“下”字还在刘天苞的舌尖上打转,白斌已蓦然退了一步,双目倏睁,同时以指此唇,右手朝屋上面指了一指。
华山客是老江湖了,对方的意思他岂会不明白,挺立着不动,两只眼球却在眼眶子里不停的打转。
于是,他也听见了,屋面上有轻微的,极轻微的“格吱”声传来,那声音是极为熟悉而又明确的,嗯!人踩在瓦面上的声音。
华山客悄然动了脚步,上身微微上仰,那是一个适于朝上方突起发难的姿势,随着他的移动,左手已亮出他那柄又快又利的宽双短刀来。
唇角浮起一抹冷酷的微笑,白斌悄然向华山客靠近了一点,他怪异的撇撤唇,竟大声地道:“刘老哥,屋顶上有人,你知道么?”
刘天苞大吃一惊,刚刚说得一个字道:“你”白斌淡淡地道:“我们叫他下来,嗯?”
“嗯”字在白斌的舌尖上打了一转,华山客还来不及表示什么,白斌瘦削的身形已猝然笔直飞起。
随着他身形的飞起,一溜冷森森的闪电已“刷”的一声怒冲而起,瓦面上的碎裂声与剑刃割裂空气的厉啸声几乎混在一起,而另一种人类的嘶号声亦不分先后的跟着接上,房面上一个沉重的物体己噑叫着唏哩哗啦的顺着屋脊滚了下来。
粉白的屋顶有一道窄窄细细的乾锋痕印,而浓稠的鲜血正溢满了那小小的痕印,一滴滴的坠落下来。
白斌一竖手中不知何时拔出来的伽蓝剑,剑脊上圆溜溜的血液便滙成了一线滚淌下来,顺着剑尖成为一线。
刘天苞一楞之下,不禁喝一声采道:“好剑法!”
白斌傲然一笑道:“熄灯。”
华山客身形突起,单掌倏挥,室中两盏桐油灯已在回旋的掌风下应手而熄,他魁梧的身影凌空一旋,已到了窗棂下面。
白斌顺手提过一张巧椅,奋力掷向窗外,在哗啦暴响声中,他左手一翻一提,又一张巧椅被丢了出去。
几乎是一个动作,一个时间。
就在他第二张巧椅方才掷出那破窗的一刹,紧跟着“克嚓”一声已闪电似的传来,显然,那张巧椅已被某种利器斗然自中砍断。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这“克嚓”声甫始响起,白斌已似疾袭的长虹般直射而出,口中厉叫道:“就是你”华山客霍然转身,他的行动已经够快的了,然而就在他还没来得及有更进一步动作的时候,窗外一声长长的凄厉的惨号,已那么令人胆颤心惊的传来。
心头一跳,华山客刘天苞急毛窜火的跳跃出去,就这一瞬,窗户外面的瓜棚下,已赫然横卧着一具黑衣尸体——被拦腰而斩,五脏六腑流满了一地,殷红刺目的鲜血,也将那些盛开的丝瓜花朵染得鲜红绚灿。
急忙矮身移目回顾,华山客低促的呼道:“白老弟,是龙虎帮的人马!”
瓜棚的那一侧,白斌“刷”的倒仰而回,他脚尖在地面上打了一个旋子美妙的站住,平静的道:“一共两个,完全解决了。”
华山客瞥了地上的尸体一眼,道:“只怕不止这两个人哩?”
白斌点点头,黑暗中目光如炬,道:“当然,他们也不会愚蠢到如此地步。”
将左肘后宽刃短刀试了试,华山客嘴里嘀咕了一声,双目闪眨着向四面探窥,忽然,白斌已低沉地“哼”了一声道:“刘兄,你看屋顶上”
华山客急速抬头,凝聚目光瞧去,这一看,天爷!四面的屋顶上就在这几句话的工夫已冒出了幢幢黑影,闪光不定,却又鬼气森森的移动游走着。
微微一偏伽蓝剑的剑刃,白斌低低地道:“稍时发生激斗,请刘兄多注意四合院那边。”
华山客急急点头,道:“我省得。”
白斌一转手腕,伽蓝剑在他手上打了个转,冷酷的,他道:“那么,我们便抢先发难吧!”
“好。”华山客口里答应着,身子已“呼”的站了起来。
就在他们刚刚飞扑上屋的时候,四周的黑暗中,已突地响起一片弓弧的“铮铮”声与机簧的弹动声,于是一片晶亮泛蓝的箭矢急射而来。
好在白斌有了丘陵那役的经验,待命韩老爹准备了几面盾牌,于是无数的箭矢便射到藤盾之上,在阵阵的“噗噗”声中又纷纷反弹下来。
但是对方却显然是有备而来,房面上的黑影已突然响起一个厉烈的嗓音道:“烧!”
“烧”这个字音像足一个尖音儿拔高正高空,余音尚袅袅未散,黑暗小千百枚灰忽忽的物体已暴雨般往四周抛下。
隐在瓜棚下的华山客睹状之下方才呼得一声“不好”“轰轰”的巨响已经震耳欲聋的传来,像连串的闷雷衔结在一起,一道道的火光已呼啦啦的直冲霄汉,凶猛的火势映得闹遭一片红亮,炙热的空气里飘散着浓重的烟硝气息,而杂乱家畜的噑叫声,更融合在这些呛心窒肺的恶劣气息里了。
狠狠的一跺脚,华山客咬牙切齿的道:“奶奶的,这些王八蛋真狠毒!”
熊熊的火光映得白斌的脸庞血红,他叹息一声,痛心的道:“都是我害了韩老爹”
华山客怪叫一声,道:“光叹气有个鸟用?老弟,人家烧咱们的屋,咱们不会宰他们的人来捞本?老弟,上呀!”
白斌目光一寒,低沉的道:“刘兄,你往四合院那边接应,从现在起,我开始捞本了”
不待华山客有所表示,白斌已一跃而起,双臂在空中猛挥急振,那瘦削的身影已像流星横空,快速无伦的急射上了屋顶。
华山客不敢怠慢,紧跟着飞掠出去,边叫道:“留神点,白老弟,自己多保重”
第一个迎上白斌的是一名黑衣白脸的高大壮汉,他闪扑而上,手中一柄七曲刀挽起溜溜寒芒,又急又快的兜头罩顶刺下来。
白斌倏忽一个大斜身,脚步猛旋“刷”的金蛇伸缩,那名黑衣大汉已尖噑一声,破腹开膛的顺着屋脊滚了下去,连肚肠腑脏也洒洒沥沥的拖扯得到处都是。
没有丝毫的停留,白斌飞身而起,凌空暴闪,在金灿灿的光辉映现中,又有三名黑衣敌人头飞命残。
吸血鬼粗哑的语声混合在他的五菱鞭震响里传来,是那么豪放的道:“干得好,白娃儿,再加把劲!”
白斌道:“前辈快去与刘兄会合,多注意后院,此地我足能应付”
伽蓝剑翻飞纵横,快如电,猛如蛟,狂似风,狠沾血,眨眼之间,又有十多名黑衣大汉横死剑下。
这时,整个农庄已完全成为一片火海,烟硝迷漫,房屋塌颓之声连串接响,黑色的人影自四处往里拥扑,而四位娇滴滴的姑娘也自各个隐蔽埋伏之处冲出,与来犯的敌人展开了一场惨烈的搏杀。
华山客被三个块头矮小的黑衣人围住厮杀,那三名黑衣人功力俱皆不弱,三个人全是一式的兵器——“倒须钩”
吸血鬼手持五菱鞭与一个面貌不扬,唇蓄两撇鼠须的灰衣人杀做一团,这灰衣老人功力深厚,出手更是十分狠辣,他乃是龙虎帮“银龙堂”堂主冷面王车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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