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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众侠摧毁阴风教汉中分堂的时间,大约有两年多的光景,在贵州黔首山的南麓,一片苍松林立,从松林交错盘杂的间隙,隐隐约约地看到一座规模宏大的庄院,那就是黔首双侠,慈悲仙笙和霓裳仙子两人隐居的翠碧山庄。
这时虽是阳春三月,江南草长,群莺乱飞的时节,但因贵州地处南陲,气候早熟,所以在翠碧山庄的四周,不论高丛矮树,都是一片浓荫,已经完全是一派初夏的气象了。此刻,时已黄昏,因为天气郁闷,霓裳仙子两人正陪伴着程老太爷在外面的庭院里面纳凉。
三人正在闲话家常的时候,突然听到庄外一声厉啸,从院墙外面一连跳下几个劲装大汉和两个老头,霓裳仙子抬头一看,马上就认出里面一个老头,就是在落凤坡受挫于阿黑的毒爪阴魔,那几个劲装大汉,也就是当初一念仁慈放掉的金鸡三丑,另外一个道土打扮的老头和其余二个大汉却没有见过面,心知这几人一定是寻仇而来,恐怕他们伤着公公,马上一跃而起,挡在前面,厉声喝道:“各位夤夜造访,意欲何为!”
只见毒爪阴魔嘿嘿地冷笑了两声,说道:“这些年来,黑道中的朋友,为你这个臭蹄子斩尽杀绝,今天爷爷们奉阴风教主的谕令,特来取你们全家的性命,以为绿林道上的弟兄们复仇!”
霓裳仙子一阵阵哈哈大笑,很不屑地说道:“凭你也配,一只狗也不敢斗的人,居然还在这里说大话,羞也不羞呀!”
毒爪阴魔横行江湖数十年,从来没有人敢在他面前像这样出言顶撞过,何况,霓裳仙子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前,揭他的疮疤呢。不过老魔为人非常阴险,内心虽然气极了,表面上却不露出来,反而发出一阵极难听的狂笑之声,嘴里连连说道:“好!好!老夫今天要让你们翠碧山庄走掉了半个人,今后也就不用再在江湖上走动了!”
说完马上回头对随同前来的金鸡三丑和另外两个劲装大汉暍道:“你们还不动手,等待何时!”
五人轰雷似地答应了一声,马上操起兵器,就要往内院闯去!慈悲仙笙本来站往一边没有讲话,这位好好先生此时也忍不住了,登时一个箭步,超过霓裳仙子挡在五人面前,袍袖一摆,一股强烈的劲风,把五人一齐迫得倒退两步,然后非常从容地说道:“诸位且慢,内子性暴,多有得罪,不过自古冤家宜解不宜结,即或我夫妇平日在江湖上冒犯了许多朋友,但这些下人并没有甚么罪孽诸位一定要斩尽杀绝,总该说出一个道理,否则,我程慕灏从来没有对人下个绝手,今天被迫也就说不得了!”
另外那个道士打扮的老头,见他把五人迫住,不由得大怒,对于慈悲仙笙所说的话根本连一句也没有听进耳去,马上抢到前面,大喝一声说道:“你大概就是那个慈悲先生了吧!果然有一点鬼门道,平日你那些假仁假义,少拿出来,老子们要杀就杀,谅你也阻拦不住,不信就先吃我烈火神君一掌再说!”声到掌到,一股炙热的劲风,当头向慈悲先生的头上压到,慈悲先生是王屋三老的首徒,武功已经青出于蓝,不是等闲可比,岂能让他打到,但见他左手往上一翻,一股刚劲无比的劈空掌风,挡住对方劈过来的烈火掌,右手更不闲着,同时单手一指,一道柔劲直袭烈火神君的腰腹。
烈火神君就是落凤坡前玩火自焚,身遭惨死的鬼火毒蝶的师父,也是阴风教最近网罗进来的好手之一,武功虽然比不上毒爪阴魔,但也并不含糊,尤其是一身歹毒的火药暗器,盖世无双,因此换得一个烈火神君的称号。此时由于没有估计到慈悲先生有这高的功力,竟然一时弄得手忙脚乱,好不容易往侧一滚,方才躲开胸腹的要害,但慈悲先生的指风,仍然划破了他的前襟,不由老羞成怒,一个虎跳,从地面纵起,又猛扑过来。这时,他已严加注意,慈悲先生虽然比他强些,一时半刻却也奈何他不了。
在烈火神君扑向慈悲先生的同时,毒爪阴魔也已向霓裳仙子下手,霓裳仙子知道今夜是生死存亡的开头,虽然懔于老魔的凶名,也并不退缩,展开一身艺业,拼命与老魔缠斗,毒爪阴魔内心把她恨透了,存心要把她戏要个够,方才慢慢处死,因此,霓裳仙子才能勉强将他敌住,可是老魔武功太强,就是这样,也还是险状环生,频频可危!
慈悲先生夫妇已经给毒爪阴魔两位高手截住,金鸡三丑和另外两个大汉,再也没有顾忌,因此,马上又操起兵器,往内院闯去,并且分开一人,扑向程老太爷,想趁空将老爷子毙在刀下,当然,翠碧山庄的男女仆人,并不是一些死人,当毒爪阴魔一行侵入山庄以后,经过慈悲先生一段阻挠,全部警觉,这些仆人平日也随着慈悲仙笙夫妇两人,学过三拳两脚,自然不肯坐视主人与敌人拼命,所以当金鸡三丑等人冲向内院的时候,这一批人也从里面冲了出来,就在台阶上迎个正着,登时双方打成一片,杀得难分难解,总算暂时阻住了这群贼子的凶焰。
只是扑向程老太爷的那个贼子,没有一点阻拦,程老太爷是一个文弱的读书人,手无缚鸡之力,再加上年老力衰,所以当那个贼人窜了过去,举刀欲砍的时候,一点也无从躲避,只有将眼睛一闭,大叫一声我命休矣!此时慈悲先生夫妇两人,均为对方缠住,霓裳仙子更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根本无法抽身过去援救,眼见程老爷子就要身首异处,丧命在恶贼的刀下。就在这时,突然听到院墙上面暴雷似的一声怒吼,正当那个贼子将刀砍下,只差几寸就要砍到程老太爷身上的时候,突然当的一声,一颗石头,打到那个贼子刀上,力量大得出奇,那个贼子登时虎口发麻,冉也把持不住,一把单刀,立即脱手向一边斜飞出去两三尺远,嚓的一声,插入士内,刀柄还在那里捏动。那个贼子做梦也没有想个半路会杀出一个程咬金来,不由愕了一愕,还没有容他转过念头,从院墙上已经呼的一声,跳下来一个半截铁塔似的大汉,如狂风一般地跑了过来,一声不哼地举起手中那根碗口粗细的铁棍,对准那个贼子的脑袋“泰山压顶”当头就是一棍,可怜这个贼子连对手是个甚么样子,都没有看得清楚,就被磕得脑袋开花死于非命。
那个大汉磕死突袭程老太爷贼子的时候,一看霓裳仙子在毒爪阴魔的掌风下,已经被迫得娇喘呼呼,危险万分,也就不再犹豫,又是一声暴雷似地大吼,抡起铁棍,扑了过去助阵,嘴里同时喊道:“好魔嵬子,上次在落凤坡把老子骗惨了,这次又想前来谋害我的恩主,看我铁金刚秦刚会不把你们饶了过去!”毒爪阴魔眼见就要把霓裳仙子活活累死在自己掌下,不料突然从中插进这么一个莽汉,那根铁棍,使将出来,竟然有千斤之力,一时之间,几乎把他弄得手忙脚乱,定睛一看,方才认出就是和自己一起在落凤坡拦截霓裳仙子的那个莽汉,不由气得哇乱叫,大声喝道:“原来是你这个没有骨气的家伙,落凤坡差不多给人家一个小娃娃打得半死,要不是老夫替你推血过宫,你还能有命在,没想到你现在反而帮起仇人来啦!”
铁金刚不听到他提起那回事还罢,一听提起当年的事情,更恨得牙齿痒痒地,手里的铁棍,更像风车一般地向毒爪阴魔身上攻去,同时嘴里喝道:“老匹夫,当时你们把我骗得几乎做下了不义的事隋,还有脸在这儿说话,看在你曾为我推血过宫的份上,大爷今天也饶你一条命就是了!”
毒爪阴魔只在鼻子里哼了一声,说道:“哼!凭你居然也敢说饶我的命,不给你点厉害瞧瞧,你也不知道天有多高,还是早点准备向阎王爷那儿去报到吧!”
说完,手底下毫不留情,把几十年苦练的内力,贯注两臂,虎虎生风,登时把铁金刚圈在掌风之下,在他认为,那还不是一两招之内,就把这条莽汉收拾了,岂知事情大出意料之外,铁金刚现在竟然与在落凤坡时,大不相同,艺业一日千里,老魔那么强劲的掌风,急促的招式,居然奈何他不得,就像裹着一颗又硬又滑的铁球,掌风一点也透不进去。只气得老魔头须发猬张,怪啸连声,在场子里面暴跳不已。
霓裳仙子最初同毒爪阴魔缠斗的时候,看到他跑过来助拳,心里非常担忧,生怕他白白的牺牲了一条性命,可是自己正在紧急开头,没有办法拦阻,此时一看,他不知从什么地方学来一套怪招无比的棍法,居然比起自己还要强得多,内心也不禁透着万分的古怪。不过此时已不容地去想这些问题,既然铁金刚能够暂时挡住毒爪阴魔,也就乐得休息一下,调养自己的真力,好再与贼人作生死的决斗。因此,马上退了下来,放眼一看,看到自己的公公已经昏倒在地上,那边金鸡三丑和一个不认识的大汉,正把自己手下的男女仆人,杀得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当时脑筋一动,马上产生一个决心。一个箭步,窜到台阶那边,玉掌连挥,替那些仆人将金鸡三丑接着,同时嘴里吩咐说道:“这几个臭贼,完全交给我好了,你们赶快将老爷子扶到石室里去躲避,同时将我的宝剑拿了出来!”
金鸡三丑投到阴风教以后,这些年来,虽然武功长进了不少,可是限于天赋,四个人合起来仍然不是霓裳仙子的对手,不过,霓裳仙子因为刚才与毒爪阴魔对敌,消耗真气过甚,所以也只能与他们战个平手。
经过这样一来,翠碧山庄的院落里面,登时变成胶着状态,分成三起,杀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慈悲先生手下的那群仆人也趁着这时,腾出空来,把程老太爷扶了进去。
毒爪阴魔和烈火神君,原认为这回可以手到擒来,把翠碧山庄杀得一个鸡犬不留的,想不到事情大出意外,不但慈悲先生武功极高,并且还多出一个极难斗的铁金刚来了。眼见目的不但难已达成,而且自己这边已经死了一个,烈火神君也逐渐被慈悲先生迫得处于下风,慢慢显出有点手忙脚乱起来。激得毒爪阴魔不由凶性大发,决定要用自己成名的毒爪阴功来取众人的性命,但见他两掌拍拍打出两股极强烈的劲风,将铁金刚迫出圈外,马上动也不动地站在场中,两眼圆睁,凶光四射,眼神变得绿渗渗的,极为怕人,两只手臂,微微曲起,五指撒开,慢慢地,手掌的颜色变得乌黑而又发亮的,注定铁金刚,一步一步慢吞吞地走了过去。铁金刚不知厉害,仍然举起铁棍,想走过去扫断老魔,眼神与老魔相接,陡然打了一个冷噤,两手竟然一软,从毒爪阴魔的指尖,闪电似地射出十道黑气,铁金刚鼻子里只闻到一种腥臭已极的味道,马上两手一撒,颓然倒地,那根铁棍,也碰的一声大响,给他顺手一带,掉向一旁,把地面砸成一条深沟。
慈悲先生与烈火神君正在打得难分难解,好不容易占得上风,正想找一个空隙将他制住的时候,一看毒爪阴魔的神态,马上高喊一声:“秦刚,那是老魔的毒爪阴功,赶快躲过,让我来对付!”
话虽然已经出口,可惜还是迟了一步,铁金刚已经中毒倒下,自己也因为那一喊,略为分了一下神,让烈火神君抽出手来,一个猛窜,脱出了自己掌风的圈子。
烈火神君,一身火药暗器,却因为艺差一筹,没有机会使用,这样一来,马上从身边革囊里面,抓出一把霹雳磷火珠,嘴暍声:“打!”“流星赶月”地,对准慈悲先生的身上,分上中下三路,急袭而至。
幸亏慈悲先生江湖经验丰富,最初一听他报名,就知对方是一位火器专家,因此,一上来就用快攻疾打,将他围住,不让他有返手掏取暗器的机会,这时一着先机,立刻想到对方要打出火药暗器,因此,虽然烈火神君趁他措手不及的时候,一气打出三粒霹雳磷火珠,仍然让他一记“白鹤冲天”凭空拔起一丈多高,刚好避开了烈火神君的突击,那三粒霹雳磷火珠,陡然落空,掉向地面,登时三声暴响,硝烟四起,砂石横飞。那一股烕势,看到慈悲先生的眼里,不禁吓出了一身冷汗,心里暗呼好险不止。
烈火神君一见暗器落空,口里不禁喊了声:“好身法,再尝尝老子几粒看看!”一面喊着,一面趁着慈悲先生身在空中,无法躲避的时候,嗖的一声,又对准慈悲先生的下盘,打出三粒霹雳磷火珠,成一字形向慈悲先生急袭而至,不论往左往右,任何一个方向都不易闪避开去,好个程慕灏,真是会者不忙,忙者不会,但见他左足在右足脚面一点,陡然脚向后伸,整个身子平放,三粒霹雳磷火珠,就只差那么一寸光景,紧挨着慈悲先生的胸口,疾射过去,说险也是真险,慈悲先生不容烈火神君再度出手,身子就在半空中平射而出,像一头大雁似地,两掌夹着雷霆万钧之势,对准烈火神君的头顶,猛扑过来,急得烈火神君只好双手上举,两腿微蹲,一记“双手托塔”以求化解对方的来势。
慈悲先生此时是含忿出击,双掌掌力,为毕生精力所萃,形势又是由上往下,岂是硬接得的,因此,但听得闷雷似的一声暴响,烈火神君被震得内脏翻腾,逆血上升,幸亏毒爪阴魔将铁金刚毒昏地面,正待举掌将其击毙的时候,蓦然发现,马上舍了铁金刚,从旁推了他一把,方才使他脱出圈外,没有给慈悲先生击得粉身碎骨,但是人已受了重伤,坐到地面,一时动静不得,只好赶紧闭目调神,自疗内伤,对于外面的事情,暂时来个不闻不问。毒爪阴魔将烈火神君救下以后,阴恻侧的狞笑了几声,蓦地面向慈悲先生,仍然眼射绿光,两手微曲,作势欲攫地朝着他慢慢地走了过去。
慈悲先生早年从师父口中,已经知道老魔的毒爪阴功,歹毒无比,虽然师门的太乙气功可以挡住,但太乙气功必须童身修练,方能成功,自己已经结婚,当然无法练好,所以对于老魔的这门绝技,还真无法抵挡,因此,也一点不敢疏忽地紧紧注视着老魔的指尖,与毒爪阴魔相对而立,像斗鸡一样地僵持着。
约有半炷香久,老魔似已不耐,双脚在地面一蹬,两手突然高举,一条又瘦又长的身躯,蓦地腾空,像一只老鹰似地,十指指尖,暴射出十股腥臭无比的黑烟,将慈悲先生整个身子,全部笼罩在那黑烟之下,慈悲先生早先预计老魔可能像对付铁金刚一样地从前面进击,心里已经想好了趋避之方,没有想到他今天存心要将翠碧山庄的人斩尽杀绝,知道慈悲先生是对方的唯一高手,因此,特将自己从阴风教主学到灵鹫功,配合起来运用,以求将慈悲先生一爪击毙。
灵鹅功是玄阴经里的一项独特武功,能使人借着内力所发的气流,在半空中盘旋一段短的时间,居高临下,攻击敌人,对方身法再快,总比不在空中自在迅速,因此,只要被他身形罩住的人,除了硬接以外,根本无法逃避。慈悲先生见此情形,虽然明知硬拼可能无效,也只好集中全身真力,两手上举,准备往上接他一招。
说时迟,那时快,慈悲先生两手刚往上举,鼻子已经闻到一股腥臭无比的味道,嘴里一声不好,还没有出口,仿佛听到稍远的地方,一个少女娇叱了一声,自己就人事不省的昏迷了过去。
很久很久,慈悲先生在昏迷中,似乎被人用手紧紧地按住,感到一股阳和之气,从胸口灌入,运自全身四肢,舒适已极,但喉头却感到异常腥臭,肚里也有点不大舒服,直想作呕,不觉动了一下,马上耳朵里听到一个少年的口音,似乎喊了一声:好了。接着彷佛被人扶了起来,上身刚往前倾,就哇的一声,哗啦啦地大吐起来,足足有一盏茶久,方才不冉作呕,这时,人已完全清醒过来,睁眼一看,才发现自己躺在书房里,家人全部围在四周,满脸露出焦急的颜色,见他醒了,方将脸容放宽。
仔细一看,除了原有的家人以外,扶着自己的,正是分别了两年多的爱女兰儿,业已发育成了一个少女,长得像出水芙蓉一样,怀姿艳逸,仪态万千,再也不像以前那样显得淘气万分了。另外在自己的身后不远,还站着一对不认识的少年男女,但见男的如玉树临风,长得风骨清奇,神仪朗澈,从外表看来,彷佛是一个十八九岁的文弱书生,真是气茂神清,志和音雅,表现出一种异常儒雅高贵的风范。那个女的更是仙露明珠,风扬罗袂,姿态若仙,比起自己的女儿来,虽然像是秋菊春兰,各有擅长,但在气质上,似乎更要显得清幽绝俗,还要略胜一筹。在这双少年男女的身后,却站着自己多年不见的忘年之交,潇湘怪叟卞梦熊。
慈悲先生刚醒转过来,一时之间,愕了一下,想不起究竟是怎么回事,稍停半晌,方才记得自己夫妇两人,正陪着父亲在院中纳凉的时候,突然毒爪阴魔率领阴风教的一些匪徒,前来寻仇,自己最后与老魔对敌,被老魔用灵鹫功困住,迫得硬接老魔的毒爪阴功,结果只闻到一股腥臭无比的气味,人就昏死过去,想到此地,马上急不迫待地问道:“阴风教的那些贼子,都打发走了吗?”
此时,霓裳仙子早已走了过来,递给他一碗开水,微微笑着说道:“当家的,你先嗽过口,吃点东西,休养休养再谈吧!今天如果不是柳侄和燕姑娘赶来,恐怕我们全家已经没有一个人能活了!”
慈悲先生给她没头没脑地一句柳侄,弄得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不过给它这话一提,确实感到口里还有一股腥臭难闻的味道,也就顾不得再问下去,马上将开水接到手里,一连嗽了好几口,这才感到清爽得多,同时看到自己刚才吐出来的黑水,竟有半盆之多,不由摇摇头吁了一口气说:“乖乖,老魔头的毒爪阴功竟有这样厉害!”
此时家中的仆人,已经捧出一盏参汤,和一碗莲子粥来,慈悲先生接了过来吃完以后,感到中气并没有受多大损伤,就坐了起来,询问一切经过。听到惊险的地方,还感到有点不寒而栗。
原来就在慈悲先生被迫接掌的时候,正好刁蛮龙女程兰馨赶回家来省亲,刚走到自己家园前面的树林里,就听到山庄里兵刃相击的声音,知道家里发生了变故,急得三步并作两步,一耸身跳上院墙,刚好看到自己的父亲已经中毒晕倒,眼看着毒爪阴魔身形下降,那一掌如果拍实慈悲先生怕不身为齑粉,给他打成一团肉泥。
正在这样危险一发的当儿,兰儿到得真是时候,不容她思考,立刻娇叱一声,运起最近练成的太乙气功,像闪电一般地,窜进毒爪阴魔的掌风范围里面,小掌一翻,将老魔的掌势,稍为挡退一下,一手抓起父亲,往外围急纵,总算勉强把慈悲先生抢救出来,兰儿的太乙气功,虽然不怕毒爪阴功的柔劲,可是老魔的修为已近百年,掌劲是何等的雄厚,好在兰儿是急于救人,没有与他硬拼,就这样也被老魔的掌风,震得身子连晃,几乎仆倒场外。
毒爪阴魔蓦出不意,给人家从他的掌风之下,把慈悲先生救走,不由愕了一愕,身形落地,停了一停,发现救人的竟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年轻少女,心里那份气恼,就不用说了,当时怒火冲天的大声喝道:“那里来的女娃娃,居然敢捋虎须,想是活得不耐烦了,赶紧报上名来,好让老夫送你到鬼门关去!”
兰儿将父亲救出以后,自有仆人将他抬回房去,但见她喘息刚定,身形初稳,听到老魔这么一声大喝,心痛父亲受伤,真是气愤填胸,立即柳眉倒竖,凤限圆睁,也厉声喝道:“杀不尽的魔嵬子,我柳哥哥那条阿黑底下的败将,也敢到这里来放肆,今天你们就全不用活着回去了!”
毒爪阴魔此时凶性已发,几曾听到这种顶撞的话,因此,两眼凶光暴射,布满红丝,只气得说下一声:“小狗,你是存心讨死!”
话音末落,身形已起,对付一个小女孩,也居然用起灵鹫功来,但见一条黑影,像老鹰一样,盘旋而起,朝着兰儿的头顶扑到。
兰儿在抢救父亲的时候,已经知道老魔的功夫,非同小可,自然不敢同他硬拼,但初生之犊不怕虎,一点也不退缩,仗着几年以来的苦练,轻功是她的特长,再加机缘巧合,无意中吃了不少蹑空草,老魔的灵鹫功对她已经失去了效用。因此,当毒爪阴魔重施故技的时候,兰儿双足一蹬,从地面凭空拔起了好几丈高,停在上面,使得老魔蓦然扑空,身形反而落于兰儿的控制之下,老魔不禁心中大惊,赶紧落地,展开旋风掌法,配合毒爪阴功,应付兰儿从上往下的俯击。心想我的掌风,蕴有奇毒,只要你略沾一点就不怕你不掉下来,听从老子的摆布。
可是事实出乎意料之外,兰儿练过太乙气功,早已将真气护住全身,阴毒侵袭不进,因此,老魔不得不以本身的真实功力,来与兰儿缠斗,心想,单凭自己雄厚的掌力,也不愁打不过你。可是兰儿绝不上当,身形根本不再落地,而且在他举掌上击的时候,借着那股风力,飘身上窜,待老魔掌劲稍懈,又马上俯冲下来,向老魔突袭,兰儿身在空中毫不受力,老魔空有一身内劲,一点也发生不了作用。只气得他在地面上哇哇乱叫,毫无一点办法。
不过,兰儿也仅只能把老魔缠住,要想将他打败,也还是不大容易,因此,两人就在这广场里面,一上一下的大打起来,老魔由地面向上双手连挥,掌风虎虎,激得灰砂四起,尘雾漫天,兰儿则在上空,顺着他的掌力,星跳丸跃,绿裳翩翩,俄而如仙鹤旋空,俄而似老鹰搏免,飞腾飘舞,姿态美妙得像天女散花一般,倒不像是和人作生死的搏斗。这种稀奇古怪的打法,直看得场下那些男女仆人,目瞪口呆,几乎忘了刚才的惊险。
另一方面,霓裳仙子替下那些仆人,接住金鸡三丑和另外一个大汉搏斗的时候,最初由于真力消耗过甚,只能勉强与这四人战个平手,待众仆把程老爷子扶进石室,替她把宝剑取出来的时候,有了一把趁手的武器拿到手里,自然比起刚才空手搏斗四条大汉要轻松得多,因此马上取得了上风,能够从容地一面打斗,一面调养本元,慢慢地,自觉气息已匀,本力恢复,正想以快攻速打,解决面前几个敌人的时候,蓦然看到夫君中毒倒地,心中一阵急痛,登时忘了招架,一不小心,就给金鸡三丑的老大,镇山虎钱猛,在手臂上划开一道半寸长的口子,倒是这一痛,才把她警觉,没有悲痛得昏了过去,接着就看到自己的女儿把丈夫救出,因之,精神随之一振,虽然负了一点小伤,仍然剽悍无比,尤其因为几次被人算计,都是金鸡三丑在暗里弄的鬼,心里恨透了他们,柳眉一竖,面现杀机,但见她蓦地目视剑尖,身形反似慢了下来,步履之间更是歪歪倒倒,如醉人一般。金鸡三丑等人,不知其中奥妙,认为是她受伤所致,因此心中大喜,各自抢手进攻,几般兵器,一齐指向霓裳仙子的要害。
要知道霓裳仙子此时所用,正是以在落凤坡力挫胖头陀苏方的那套师门绝技太白剑法,招式看似徐缓,实则无懈可击,而且每一剑中,都带着一股无形的粘力,对方稍一松懈,就要被吸进剑圈,撒手等死,他们这一进手抢招,那还不是自投罗网,存心找死。
金鸡三丑四人,兵器刚往霓裳仙子身上的要害砍去,明明白白地看准了部位,可是一招递进,马上就像被人扯了一把似地,身不由主地向旁边一歪,咽喉要害,正好自动地往霓裳仙子的剑尖碰去,彼此已里知道不妙,想要抽退,已经迟了,首先遭殃就是金鸡老大,一声惨嗥,尚未完全出口,喉管已经为霓裳仙子的剑尖划破,登时一股鲜血,朝前直喷,碰的一声,倒了下去,紧接着那一个不知名的大汉,给霓裳仙子在胸口开了一个大洞,也一命呜呼,命赴黄泉,眼看着金鸡三丑的老二,老三,同样难逃剑下之危,这时突然一道金光,在月色的反映下,疾射而至。霓裳仙子一看,就认出那与落凤坡前鬼火毒蝶所用的霹雳磷火珠,完全相同,知道这种暗器歹毒无比,也顾不得再伤两人,赶紧一个“神龙掉首”倒纵出去,那颗火药暗器,失去了目标,掉向台阶,金鸡三丑的老三,走避不及,一声暴响过去,半条腿给炸得不知了去向,人也马上晕绝过去,不省人事的倒了下去。
原来烈火神君自被慈悲先生用内力震伤腑脏以后,立刻纵向一旁调息养伤,那时众男女仆人忙着料理老太爷的避难,和卫护铁金刚与慈悲先生的身体,所以没有人对他注意,经过这样一段时间,内伤原本不受得十分重,在这一时半刻之内,已经让他把伤疗好,睁眼一看,马上发现斗场的形势对于自己这边不利,尤其看到金鸡三丑那边的危险情况,自知驰救不及,因此马上掏出一粒霹雳磷火珠来,对准霓裳仙子的身上射去。
没想到霓裳仙子认得此物,根本不用手接,马上纵身避开,反而炸伤自己这边的一个人,只气得这个魔头,暴跳如雷,凶心陡起,从背后取出一个黑黝黝的黑筒,机簧一按,一股火焰向身旁的一座房屋喷去,登时浓烟直冒,房屋被他点着,燃烧起来,霓裳仙子在旁看到,自然不能容他撒野,立刻纵将过去,宝剑一指,一记“金龙吐舌”向着烈火神君拿着黑筒的手腕刺去。
烈火神君在武功上比起慈悲先生,固然略差,但较之霓裳仙子,却要稍高一筹,因此,霓裳仙子的剑尖,尚未刺到他的手腕,只见他身形一晃,就轻易的让开一边。同时,即以手中的黑筒当作武器,反手一记“判官拍印”向霓裳仙子手里的宝剑拍去,当的一声,只震得霓裳仙子的虎口发麻,几乎把持不住,险些让他把宝剑磕得脱手飞去。
经过这一下硬碰,霓裳仙子知道对方功力在自己之上,不敢使用太白剑法,马上展开灵巧的身形,来与烈火神君缠斗。可是既要避招,又得提防对方的歹毒火器,因此弄得手忙脚乱,险状环生,再加上房屋着火,男女仆人进行抢救的当儿,又受到金鸡三丑硕果仅存的老二,从中加以阻挠,因此,素来宁静的翠碧山庄,登时弄得人声扰嚷,烟火蔽天,更加使得人心慌意乱。
兰儿与毒爪阴魔拼斗,本来不致于落败,却因此一来,过份关注母亲和家庭的安全,不免分神,下之落时,没有注意老魔久战无功,突然变掌为抓,一下被他将手腕扣住,虽然她已全身贯注太乙气功,不怕扭断手臂,但这样就不免变成以内功相持,丝毫取巧不得了。以兰儿的功力,与毒爪阴魔相较,何止相差一倍,因此,不到片刻,兰儿的头上已经香汗淋漓,花容变色,眼看就要把小命送在老魔手里了。
那边霓裳仙子,原本不是烈火神君的对手,再一看到爱女被擒,心中一急,脚下不稳,一个踉舱,登时空门大露,烈火神君一声狂笑,烈火掌夹着雷霆万钧之势,一股强烈无比炙热的掌风,兜头向霓裳仙子的顶下,猛力压下,霓裳仙子已经无从避起,只好将两目一闭,高喊一声:“我命休矣!”
就在此时,突然听到天际一片银铃的响声,夹杂着几声龙吟似的清啸,两种声音,配合起来,发出一种非常玄妙幽美的旋律,宛如广钧仙乐,又似禅天梵唱,在祥和里蕴藏着无限的威力,直听得霓裳仙子的内心跃跃欲动,想顺着那股音律的节奏,婆娑起舞,好不容易才凝神静虑,将心情平复,返虚生明,又感到那阵音律听得心旷神恰,自己全身的气息,竟然若合符节的循着全身的奇经八脉,自然流转,以往没有打通的任督两脉,竟在听到这阵音律以后,忽然若有所悟,片刻之间,自然贯通,但觉神志清明已极,全身有一种从来没有体念过的舒畅。
霓裳仙子本来已经闭目等死,却没有料到在此千钧一发,危险万状的时候,等了好久,还没有发现对方的掌风劈下,不免有点奇怪,急忙睁开眼睛一看,但见兰儿盘膝坐在地上,闭目垂帘,在那里调神养气,脸色安祥,嘴角微翘,略带笑容,直似观音坐前的青衫龙女,神仪内莹庄严无比。而与他对敌的毒爪阴魔,虽然也一样坐在地上,可是脸色显得痛苦万分,好像强捺心灵,在那里与这阵清啸银铃发出的音律,互相抵制抗衡,那个攻击自己的烈火神君,就更不济了,竟然手舞足蹈,乱蹦乱跳的类似疯狂一样,显得烦躁不安,金鸡三丑里面的老二,和那刚好苏醒的老三,更是不顾痛楚地互相扭作一团,彼此乱咬乱抓。倒是那些没有练过甚么高深武功的男女仆人,却像没事人一样,不过却为面前的现象,看得有点发呆,愣愣地站在地上不动。
银铃的响声和那时断时续的清啸,出现只不过一刹那的时候,从那遥远的天际,瞬息之间,就莅临了翠碧山庄的上空。众人眼里,但见两团白影,从半空里闪了一闪,音响陡停,庭院里面,突然多出了一对身穿白衣,飘然欲仙,极端俊美的少年男女,一个长髯过胸,须眉皆白,身穿布袍的老头和一头丹顶黄喙,满身雪白的大仙鹤来。
这些人物,才一出现,那个书生打扮的少年,立即奔至霓裳仙子的面前,很兴奋地高喊了一声:“姑姑,原来是你们家里受人欺侮,柳侄援救来迟,千万不要怪罪呀!”
霓裳仙子不是这个少年喊她,几乎不敢相认,仔细一看,才恍恍惚惚地认清他就是那落凤坡前一别不见,后来又传闻在汉中遇害,失踪很久的小侠秦含柳。不禁喜出望外,从地上跳了起来,拉住他的手道:“呀!你就是柳侄吗?三年不见,已经长成大人了,如果不是你叫我,我还真不敢相认呢?”
两人正在拉手寒喧,毒爪阴魔和烈火神君两人,因为音响已经停上,人也恢复了正常,毒爪阴魔吃过银铃女侠的苦头,又发现小侠秦含柳和自己的一个对头也在这里出现,登时吓得魂不附体,向烈火神君使了个眼色,一声厉啸,身形一晃,就往庄外冲去,秦含柳此时已经明白自己的身世,知道他就是毁害全家的仇人之一,那里还能容他逃出掌心,但见他嘴里虽然还在与霓裳仙子谈话,小手却朝着毒爪阴魔逃走的方向一抓,老魔的身体,本已冲天拔起,快逾闪电的朝庄外奔去,一团黑影,仅仅抵达院门,立即感到被一股无比巨大的力量,牢牢吸住,往后拉扯,虽然用尽全身真力,也没有办法能够挣脱,众人眼里,只看到一团黑影,电也似地往外暴射,又电也似地往里缩回,接着就听到砰的一声巨响,毒爪阴魔仍被摔到原地,只不过已经不能动弹,仅仅满脸狰狞地瞪着两双凶眼,异常怨毒地看着大家而已。另外那个烈火神君,因为不知来人的厉害,自己给刚才那一阵银铃和啸声,弄得疲劳不堪,正一肚皮没有好气,看到毒爪阴魔的眼色,还认为是要自己暴起发难,看到大家似乎没有对他注意,立即将整个革囊里的霹雳磷火珠,全部掏了出来,用满天花雨的手法,没头没脑的往众人站着的地方,射了过来。
岂知与秦含柳同来的那个少女,看到他眼露凶光,早已暗加留意,不过表面却装着毫末防备的样子,这时见他阴谋发难,马上大喝一声说道:“你找死!”
声到掌到,一记虚元神功,把那方圆布及一丈左右的霹雳磷火珠,连同烈火神君的本人,就是像被那沙漠里的旋风卷动一般,整个震得飞出院墙以外。在掌风激荡之下,那些霹雳磷火珠,彼此互撞,发出一连串的爆炸响声,紧接着在院墙外面,轰的一声大爆,一股浓烟,冒起几十丈高,跟着火蛇乱窜,照得半边天都红了,原来烈火神君身上几个火筒,全部被自己的霹雳磷火珠所点着,里面装着很多石油,所以冒出几丈高的火来,幸亏那面院墙的外边是一片空地,因此才没有引起大火,不过烈火神君自己,也就和他的徒弟鬼火毒蝶一样,丧生在自己的歹毒暗器之下,给烧得尸骨无存了。
金鸡三丑的老二老三,也在这时为那老头将穴道制住,扔在地下。
秦含柳听到响声,回过头来,见那个少女,几乎闯了大祸,也没有仔细想想,就跑了过去,抓住她的小手,埋怨她说:“玉妹,瞧你怎么那样不小心,如果引起了大火,那可怎么办!”
那个少女本来是防护众人,免得受了伤害,所以才用了那么大的掌劲,如今见秦含柳不但不夸赞她几句,反而埋怨起来,不禁一肚皮没有好气,将手一摔,没有甩脱,只好板着脸说:“好!好!又是我做错了,让我一个人走好了,免得时时让你埋怨我,别拉着我呀!”
说完,眼圈一红,满脸委屈地似乎要掉下眼泪来。秦含柳没有想到轻轻两句话,就把她惹火了,不禁慌了手脚,拉着她的手,不知说甚么好!倒是旁边那个穿着布袍的老头,微笑着向秦含柳说:“柳侄,你错怪她了,如果不是她把那个魔嵬子击倒,恐怕在场总要有一两位受伤,她的功力又不像你,可以大小刚柔,控制自如,怎能怪她呢?倒是现在不要在这儿愣着,赶快替我们向主人引见呀!”
那个少女听到胡子伯伯帮她,又发现场中许多人的眼睛都看秦含柳和它自己,不禁羞得满脸通红,悄悄对秦含柳说:“柳哥哥,还不把手抽回,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前,拉拉扯扯地像甚么样子,我不走啦!再不听话,小心我真不理你啰!”
秦含柳只要她再不生气,就高兴了,因此马上把手松开,眨了眨眼睛之后,也轻声地说道:“玉妹妹,刚才你那么一生气,可真把我急死了,好好,我以后再也不敢埋怨你啦!”
说完马上领着那个老头和少女走到霓裳仙子的面前,替他们引见道:“姑姑,这是我的伯伯潇湘怪叟卞梦熊,和我爸爸生前是最要好的朋友。”说着,又把手指向那个少女说道:“这位就是顶顶大名的银铃女侠燕白玉,武林奇人白山神尼的独传弟子。”
接着又把霓裳仙子向卞梦熊和燕白玉两人引见,嘴里说道:“这位是我的姑姑,霓裳仙子秦碧云!”
正在引见的时候,秦含柳忽然看到一个穿着翠绿衣裳,和姑姑打扮得差不多的少女用一双哀怨的眼睛,看着自己,慢慢地从毒爪阴魔停留的那个方向,走了过来,秦含柳不禁把眼睛瞪得大大地,依然认得出来对方就是兰儿,不禁高兴得跳了起来,跑过去,拉着她的手一阵乱摇地说道:“兰妹妹,你还认得我吗?”
其实,兰儿在他们落到院子当中的时候,第一眼就认出他是自己天天想念着的柳哥哥,只是刚才被毒爪阴魔所擒,对拼内力,受了重伤,虽然得到荡阵音律的帮助,很快将真气调匀,但若不多在身上运行几周,使气海血脉畅通,可能还会留下后患。因此,没有马上起来向前招呼,而秦含柳因为面向霓裳仙子,急于跑了过去同姑姑叙旧,就没有注意到她,等她将真气调好起身的时候,秦含柳又跑到银铃女侠那边,发言埋怨,两个人一举一动,全部落到她的眼里,那一种亲蜜的程度,给她见到,内心竟然莫名其妙地冒起一股凉意,不自觉地用充满哀怨的眼光,看定秦含柳,慢慢地走了过去,待秦含柳发现了她,跑将过去,仍然像从前一样很亲热地招呼她,才悄悄在心里感到一丝暖意,从睑上流露出一点些微微的笑容来。
奏含柳此时虽然长得好像有十八九岁,其实还不过十五六岁,男孩子不像女孩子早熟,因此,对于兰儿眼神在那倏忽间的变化,根本没有注意,这一过份表示亲热,让兰儿发生一种错觉又无形中种下了一份情孽。
自然秦含柳又替地向潇湘怪叟和银铃女侠引见了一番。霓裳仙子挂念着丈夫和铁金刚的伤势,马上招呼院子的男女仆人,将毒爪阴魔,和金鸡三丑的老二老三捆好,就把大家请进屋里去坐。
秦含柳知道有人受伤,走进屋里,立刻就要霓裳仙子领着他去察看,经过检查以后,知道两人中的是一种阴寒无比的掌毒,如果不治,两三个时辰之内就要全身发黑而死,因此,赶快从怀里掏出一个玉瓶,倒出两粒碧灵护心丹,分别替慈悲先生和铁金刚灌下,暂时阻止毒气内窜,然后才开始治疗。
由于铁金刚受伤在前,所以就在大厅里面,先为他治疗,解开衣服一看,但见胸前满布黑丝,逐渐在向心口的地方,蔓延过来,如像一朵墨兰,不过此时却已逐渐停止,不再前进,秦含柳见了,不禁吐了吐舌头说:“幸亏我们到得早,毒气尚未攻到心口,否则就是大罗金仙,恐怕也无能为力了。
说完,马上挽起衣袖,将手向铁金刚的胸口按着,也没有看他怎样运劲,那些黑丝,就像碰到对头克星一样,很快的向手掌四周回窜,并且慢慢地淡了下去,没有多大一会,铁金刚的脸容,逐渐变得红润起来,接着似乎有点想动,秦含柳这时方才将手掌缩回,叫人准备一个盆子,将他扶了起来,刚一坐起,铁金刚就哇的一口,吐出一些腥臭无比的黑水,足足吐了大半盆,方才清醒过来。
大家吩咐两个仆人招呼他后,紧接着就到书房里面为慈悲先生治疗。
由于慈悲先生中毒较迟,又经兰儿替他挡掉一部份毒气,所以情形要好得多,吐出黑水以后,人很决就完全复原了。因此,当大家把这些经过说完以后,慈悲先生不禁对秦含柳看了又看,如果不是早就听到过有关秦含柳的许多往事,真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大孩子似的文弱书生,会身怀那么高深的旷世绝学。
霓裳仙子等秦含柳把丈夫的伤毒治好以后,方才想起大家至今尚未吃过晚饭,马上跑了出来,吩咐准备酒席,由于平日对于各种菜疏,储存丰富,那还不是咄嗟立办,因此,不到一会,就办好了。大家都是分别多年,席间杯尽交错,一片欢怡,自然不在话下。
因为彼此分离很久,相互的行踪如何,又为甚么会这么凑巧地碰在一起,解救了翠碧山庄的危机,不但书中各人需要了解,恐怕读者诸君也一定迫不及待地想问个明白。因此,酒至半酣,兰儿首先等不及了,向秦含柳发问说:“柳哥哥,自从你在落凤坡分手以后,就一直没有再看到过你,后来听说你到陕西去访问父母的下落,接着就在汉中莫名其妙的失了踪,这几年来,你究竟在那儿呀!父母的消息找到了没有!”
秦含柳听她问到这里,不觉悲从中来,两眼含泪,恨声地说道:“我的全家,就是被刚才那个伤害姑丈的老贼和邛莱三凶给毁了的,我总要把他们全部捉到,抽筋剥皮,才能除掉心中之限。”
接着就把他这几年的经过情形,详详细细地说了出来,伤心处,直引得大家齐为他一掬同情之泪,惊险处又使得众人谈虎色变,为他担上一份心事,那些奇遇,更合人目瞪口呆,羡慕不已。
原来秦含柳那天晚上,因为缺乏江湖经验,被毒爪阴魔和独眼凶蛟设计诱进水牢,等到发现上当,洞外一连几声巨响,三道千斤铁闸已经掉下,水牢里面,登时变得密不透风,秦含柳急忙运掌猛劈,可是独眼凶蛟这座水牢,最初设计就是用来对付高手的,那几道铁闸,完全是用纯钢铸就,足有一尺来厚,即或来人携有宝刀宝剑,也不容易将它剁穿,秦含柳虽然怀有旷世的绝学,也只有望闸兴叹,徒叹奈何而已。
铁闸无法劈动,真气倒消耗了不少,只急得秦含柳在里面暴跳如雷,同时,复听得水声潺潺,脚底感到为水所侵,不到一刻的时间,水已齐腰,身形开始浮动,更无法用劲来对付铁闸,白猿小雪也攀到他的肩头,朝着他吱吱地乱叫,秦含柳知道出洞已经无望,心情反而镇定下来,马上运功提气,抱起小雪,双腿交盘,用浮萍功端坐水面,避免为水所侵,然后开始放眼观察四周的环境。
秦含柳因为曾经遇到过不少的旷世奇缘,吃过不少神奇的灵药,一双眼睛,在黑夜视物,仍同白昼一样,因此,他一定下心来,马上就把这座水牢里面的情形,看得清清楚楚,发现它原来是由一座天然崖洞改装而成,四周完全是一整片的岩石,石面像犬牙一样,参差不齐,有些地方还长着青苔,看起来没有一点缝隙,用手叩了叩崖壁,知道石质非常坚硬,而且也不知道它究竟会有多厚,要想凭功力破壁飞去,多半没有可能。不禁叹了一口气说:“想不到我秦含柳会困死在这里面!”
说完,不禁想起自己从懂事以后,所经过的一切遭遇,差不多每一次都是惊险万分,而最后总是死里逃生,又得到很多奇缘,难道这回就真的完了吗!再想起自己好不容易了解一点身世,知道了自己的生身父母可能就是川湘大侠柳玉龙夫妇,然而根据自己幼时被义父收养的情形推断,父母多半已经为人所害,果然如此,那一股血海深仇,尚须等待自己去报复,难道老天就真的这样不长眼睛,从此就让那些恶人,逍遥世外了吗?想着想着,总感到心有未甘,求生的欲望又在脑子里升了起来。因此思想又慢慢地集中任寻取出路的上面。
此时,下面的水已经涨得快要接近崖洞的顶端,最初上涨的速度很快,此时却变得慢多了,就好像在甚么地方漏掉了一部份似的。同时,自己困在里面这么久,并没有感到一点气闷,一丝灵感,蓦然从脑海里面,产生出来。秦含柳马上意识到可能找到另外的出路,立即用耳朵贴紧崖壁,用伏地听音功夫侦察一番,果然听到右面的岩壁里,隐隐约约传出来一点流水的声昔,再仔细检查一遍,发现洞里的积水,似乎向崖壁一处较凹的地方流动,凹处充满了青苔与地衣一类的东西,用手一抓,毫不费事地就把那些青苔拨开,原来那是一个被浮土盖住的小洞,只有几寸大小,当他把洞口的障碍物清除以后,水流大畅,分明可以通到外面,心里不禁大喜。可是石洞太小,因此进水快而出水慢,整个石洞,已经为水流满,自己虽然可以运用潜踪缩骨玄功和胎息的方式,不用开口呼吸地穿越过去,可是小雪怎么办呢?这是自己的唯一伴侣,仁慈的小侠,当然舍不得把它丢开不管。
秦含柳想了好久,决定单独冒险一探,再转来设法将小雪带出,因此遂吩咐小雪暂时留下,小雪似乎懂得他的意思,马上离开他的怀抱,在洞顶旁边,找到一块突出的犬牙,紧紧地盘伏在那上面,小侠看到它暂时绝不会遭水淹到,方才放心地把身子尽量缩小,从那个小洞里面,顺着那股水流,像箭似地急射而出,经过十几丈远,蓦然下落百丈,掉进一个水潭里面,空气阴寒刺骨,如果不是小侠练得九转玄功,让这等阴寒之气一迫,非变得手足麻痹不可。
秦含柳落下以后,马上纵向潭边,才发现这地仍然是一座不见天日的崖洞,洞径相当宽大,并且有一条地下水道,当中流过,刚才下降的水潭,就是这条水道弯曲延缓的部份。朝前望去,黑黝黝地,不知有多深远,究竟能否找到出口,还有问题。小侠冷静地考虑了一番之后,虽然出困的希望,仍是相当渺茫,但总比在那水牢里面坐以待毙的情况,要好得多。同时,脑筋一动,也想出了把小雪带出水牢的办法来了。因此,又将身材缩小,从地上捧了一大团黏泥,凌虚直上,找到原来的那个小洞,倒钻进去,逆水而上,又回到水牢里面,小雪看到主人已经回来,高兴得猛扑过来,抱着小侠的脖子,亲热不已。
秦含柳马上将那边的洞里情形和自己的打算同它说个明白,小雪自经昆昙上人点化以后,除了不会说人话以外,其他灵性,都已与人相差,当然知道小侠的意义,因此,当小侠把身上的冰蚕脱下,以太虚元气贯注其中,圈住洞口,把水挡住以后,马上从那石洞里面钻了出去。秦含柳算计小雪大概已经出困,方才收起衣服,从洞底摸上几块,为独眼凶蛟包在自己包袱里面的砖石,和着带过来的黏泥,从外向里把这个洞口堵住,以免为他们发现,再想阴谋来陷害自己,然后才转身钻了出去。跳进另外那个洞里。抱起小雪,顺着地底洞径,寻找出路。水牢里面,因为出口被泥石堵住,洞顶剩下的空气,也就无从泄漏,因此反而把水势阻住,不再上升,经过快一个月的时问,那些堵住洞口的泥石,为水阔湿,青苔地底,繁殖得极快,位置又在洞顶附近,所以,当太白神丐等人打开铁闸的时候,根本无法发现这座水牢还有那么一个出口,自然对于小侠的失踪,认为神秘不可理解了。
且说秦含柳离开水牢以后,抱起小雪顺着水道方向,找寻出路,弯弯曲曲,不知走了多少时间,按照心里的估计,至少也有半个多月仍然是黑黝黝的一片,不见一点天光,同时,肚子里面已经感到虚火上升,饿得有点发慌了。两条小腿,不由自主地感到有点发抖,软绵绵地好似用不上劲来,混身更是直冒冷汗,如果不是一股强烈的求生欲望,勉强将身体撑住,可能就晕倒下去。秦含柳自出娘胎以来,尚是第一次尝到这种滋味,由于过甚的饥饿,使得真气都不太容易凝冻起来,对于地底的阴寒,除被冰蚕丝裹住的地方,不受侵蚀以外,露在外面的手足,也慢慢地感到有点抵受不住了,真是饥寒交迫,空负一身绝学,仍然束手无策。
肚子越来越饿,四肢也越来越显得软弱,每走一步,秦含柳就感到两眼金星乱旨,夜明眼也渐渐地不济事了,那洞径仍然好似漫无止境一般,下面的路面,也好像没有从前那么平坦似的,最后,在一块石头的绊动下,颓然倒地,心里一阵模糊,就晕了过去。
蒙蒙胧胧之中,他好像看到慈爱的霓裳仙子,手里拿着一床羊毛毯子,远远地站着,好像走过来要替他盖上的样子,因为他正躺在一张大床上面,没有盖被,以致十分寒冷。
霓裳仙子的后面,好像还跟着一个美丽淘气的小姑娘,好像就是兰儿,又好像不是,手里捧着一碗热腾腾的莲子稀饭,正在那里向他扮着鬼脸,可是霓裳仙子和她却老是走不过来,仿佛中间有一层甚么东西挡住了它们似的。
他看得出来,霓裳仙子和那个小姑娘,都非常焦急地努力要走过来,霓裳仙子似乎在用力想推开些甚么,后面的小姑娘,脸容也从淘气变成了发急,那双捧着莲子稀饭的雪白丰腴的小手,也在颤抖起来,生像快要把那碗热气腾腾的莲子粥,撒泼出来似的。
他是多么渴望霓裳仙子把那床毛毯,盖到他的身上,又是多么渴望那位小姑娘,将莲子粥端了过来,就在她的手中,暍下那碗清甜而暖热的莲子稀饭。
这个欲望是如此的渴切,以致他能够嗅到一阵阵的莲子清香,从那只碗里飘散出来,但霓裳仙子和那个小姑娘仍然远远地站在那儿,一步也没有向自己移动,从她们面上表现出来的颓丧神色,使他感到这已是无望的事了,他心里十分害怕,霓裳仙子和那个小姑娘,会离他而去,于是拼命的嘶叫道:“姑姑!姑姑!快过来呀!兰妹妹!”
刹那间霓裳仙子和蔼的笑容,以及兰儿那个淘气的影子,都消失了,他绝望地哭号了一声,睁开眼睛,只见一团漆黑,那地底的阴寒,已经把露在冰蚕衣外面的手足冻得麻木了,胸腹虽然仗着这件寒暑不侵的宝物,挡住了阴寒的侵蚀,但那一股凉气,却似乎从手指方面循着经脉,在向身体里面钻了进来。于是,他连忙重新盖上眼睛,希望找回那虽然凄惨但值得留恋的梦境时,却已无从觅起。
不过,那一股莲子般的清香,却依然飘荡在四周的空气里,他用力的吸了一口,发觉那股香味,似乎就在他颈子旁边散发出来,于是他缓缓地将脸转了过来,喳的一声微响,好像有一片叶子,擦过他的睑顿,弹了上来,似乎他晕倒地面的时候,正好将头压在上面,现在将头移开,所以那片叶子,就弹了上来。
那片叶子弹上来以后,叶尖正好凑在他的鼻端,一种清洌无比的香味,直送入鼻孔,登时感到头脑清爽起来,不由自主地又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香味从鼻孔钻进肺叶,使得全身说不出来的舒畅,一股阳和之气,从心口上向四肢散了开去,从手足顺着经脉侵进来的阴寒,逐渐被反迫回去,饥寒的感觉,立刻因之减少了许多。
他以为那又是另一个梦境,因此,仍然将眼睛闭紧,不断地用力吸那香气,最后,似吸得过猛,那片叶子,被那股钻进鼻孔的气流,带得向前移动,嘴唇上蓦然感到接触到一颗浑圆的菓子,微微张口一咬,立刻香甜满口,菓浆顺着喉管,直袭丹田,霎时间浑身暖热,阳和之气大盛,饥寒蓦失,不自禁将眼睛重新睁开,立刻发现那并不是甚么梦境,马上翻身坐了起来,眼睛比起从前,还要明亮得多,低头一看,自己的身侧,不正是长着一丛紫红的小草吗?足足有十几颗,已经结实的,也有四五株之多。他跟义父秦逸庵精研过医典,又从龙潭水窟获得几本上古奇书,因此,一见就认出那是琼瑶仙种,偶然飘落人间的紫莲玉枣,修道人吃了,足足抵得上一甲子的功力,尤其难得的是,愈是长在阴寒地方,性质愈属纯阳,吃了以后,再以功力化开,则以后到任何奇寒苦冷的地方,都不会受到寒毒的侵害,只不明白在这种地底的崖洞,怎么会发现这种奇物,而且还不止一颗。
不过此时,秦含柳却懒得去想它,马上闭目垂帘,运用秘笈真传,将身上阳刚之气,提人丹田,经檀中,过天突,从断交,神庭而入百汇,然后循风府下降,顺着脊髓以致尾闾,再分布四肢,运转一个周天之后,又归入丹田小腹,全身功力又蓦然增进了一层,不但不再感到洞中阴寒迫人,相反且有一种温暖如春的感觉。
这时,秦含柳马上想到自己的小雪,眼光环扫一周,马上发现这头小猴子,躺在自己身侧不大远的地面,一动也不动地彷佛死了过去。原来当秦含柳饿得晕倒的时候,小猴子早已饿得奄奄一息,小侠晕倒地上,两手自然松开,遂把它甩到一边,小猴子不像秦含柳,有冰蚕衣护体,离了秦含柳的怀抱,那还不立即为阴寒所袭,冻得僵死过去。幸亏它是灵山异种,体质特强,又经昆昙上人,用佛家功力,为它点化过一番,再加上平时也吃过不少灵菓,所以已经死了,心头尚保持有一点微温,秦含柳走将过去,检查一遍以后,知道有这么多的紫莲玉枣,凭着自己的功力,一定可以将它救转过来,同时,自从明白自己所习为一种上古失傅的高深武功以后,所以又在心里产生一种奇想,何不把小雪也同阿黑一样,训练出来,将来与人对敌的时候,岂不是又多了一个助手了吗?
因此,秦含柳不再犹豫地将小雪抱了起来,自己盘膝坐下,撬开小雪的牙齿,摘下一颗紫莲玉枣,塞了进去,同时运足一口真气,助它将菓汁咽入喉管,然后一手按住小雪的头顶,一手抓住小雪的一双脚趾,闭目垂帘,运起功来,将本身的真力,从小雪的头顶,缓缓地导了进去,默想着小雪全身脉络,运行一周,再从下面握住脚趾的手里,返回本身。果然,不到片刻功夫,小雪冰冷的身体,逐渐暖和起来,三周以后,猴眼陡然睁将开来,那一双火眼金睛之中,流露出兽类感恩的神色,是那么真挚,那么诚恳,比起龌龊的人世那些忘恩背义的小人来,真不知要可爱得多少倍。
秦含柳替小雪打通经脉以后,小猴子居然灵性得很,马上从秦含柳的身上跳了下来,学着小侠的样子,也打起坐来,秦含柳了解它在自己的真气从它身体流过的时候,已经体念出来一点道理,小小的畜牲,居然有这样聪明,不禁为它欣喜,用无限爱怜的眼光,看了它一眼之后,才转过眼来,从地面找到一块石头,以掌作斧,把它砍成一个花钵的形状,再将当中挖空,做成一个真正的花盆,然后小心翼翼地将那丛紫莲玉枣,连根拔了出来,移植到这个石质花盆里。因为他深深地知道,这座地底的崖洞,没有旁的东西可吃,洞径又不知道究竟有多长,今后的日子里,自己同小雪的粮食,就可能全指望这一点点紫莲玉枣来维持了。所以才费那么大的事情,做成一个花盆,把它移植过来,因此这种灵药,必须随采随吃,否则灵效就要差得多了。
秦含柳将紫莲玉枣移植好了以后,就带着小雪,继续向前觅取出路,地底的水道,慢慢隐入沙绩,洞径的地势也逐渐高了起来,有的地方,就像一座垂直的水井一样,洞径倾斜得如悬崖绝壁,有些地方又几乎狭小得钻不过去,好在秦含柳身怀绝技,这些情形,丝毫拦阻不了他。这样行行重行行,累了的时候,就抱起小雪,一同练功,饿了时候,就摘下一片紫莲玉枣的叶子,用以疗饥,据心理的估计,大概又去了差不多十几天的光景,还是没有一点出洞的希望。紫莲玉枣长着几株,除了还剩下三果实舍不得吃以外,其余的都差不多快吃光了。不禁又从心里,感到烦躁不安起来,不知不觉运起劲来,向洞壁一阵乱击。
蓦然奇事出现,秦含柳一阵乱击之下,竟将洞壁打穿,在崖洞的隔壁,发现有一座石室,走了过去一看,仿佛是古代帝王的陵寝,地面非常干燥,门户四通八达,好像占地颇广,秦含柳不禁大喜过望,认为只要找到墓门,一定可以出困。因此,并不急于找寻出路,慢慢地一间一间地仔细观察,但见每一间石室里,都有一些头戴盔甲的骷髅,或坐或站倚靠在那些石桌石凳上面,配上那里面的暗淡近乎没有的光线,份外显得阴森的,充满了鬼气,秦含柳虽然身怀绝技,究竟年龄太小,处在这种情况之下,真免不了有点不寒而懔地感到害怕。
心里刚生起这种害怕的念头,就在此时,听到不远的地方,幽幽的传来那么一阵呻吟的声音,不自觉地使他打了一个冷噤,几乎想转身就跑,但他究竟是一个宿慧很深的人,害怕的念头,虽然还没有完全消除,可是仔细一听,那阵呻吟的声音,分明像是人口里发出来的,天性里的仁慈,马上升了起来。暗自想道:如果是人,不是害了重病也一定是受了重伤,我如果一走,那么还有谁来拯救他呢?何况,自己离此他去,恐怕再也不易找到出口脱困了,反正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当时把胸脯狠狠地拍了两下,壮了一壮胆,仔细搜查那阵声音的来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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