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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粉田狼心”刘乔,正在持剑威胁,语声未落,突觉脑后有微风指到。
刘乔心念电转,随手将秦玉阳往后一拉,想将他做个挡箭牌,但已不及,左肩挨了一杖,锁骨打断,痛澈心肺,同时全身一麻,已被点了穴道。
这意外的救援,使得岳胄和孙仲武,都大感意外。
他们只见一个姿容绝世的紫衣少女,手持一枝长可三尺,雪白如银,头上镶着一个黑黑龙头的奇形兵刃,从刘乔室中电闪一般出现,却不认识她就是潘七姑的爱徒诸葛湘青。
接着从屋上飘来几条身影,正是潘七姑、诸葛玉堂、逍遥子等人。
岳胄大喜叫道:“七姑,你老真是‘追命俏罗刹’,来得可真快呀!”
当下各人匆匆打过招呼,这边孙仲武拿解药让岳胄服下,那面由逍遥子下手,将秦玉阳的穴道解开,他虽伤势较重,但仍挣扎着向师父及诸人行了大礼,叩谢救命大恩。
再下来就要处置刘乔了。
依孙仲武之意,恨不得一刀将他了账,但以他的身份地位,自然不便擅作主张。
论在场的人,自然以潘七姑年高德劭,一切该她作主。
她知道刘乔和“玄蜘教”和在场的人,大多有仇,此事极难料理,而且在客店中耳目昭彰之地,也不便料理眼前的事,因而向大家使个眼色道:“咱们走!”
店门外,早有永茂骡马行陈掌柜备马等侯,一行数众,由潘七姑领头,带着被点了穴道动弹不得的“粉面狼心”刘乔,向城外疾驰而去。
途中,岳胄问起潘七姑,怎会赶到太谷?才知胡六自岳胄和孙仲武从沁县动身以后,用“鸡毛报”传递消息到临汾,潘七站立即率领众人,翻过太岳山赶来赴援。
到太谷,进城打听消息,永茂陈掌柜一说经过,随即来至“大兴”客店,正赶上刘乔持剑威胁,如从正面端现,深恐刘乔情急之下,真个杀害了秦玉阳,因此,潘七姑才命湘青从刘乔房间的后窗进入,果然奇袭奏功。
岳胄啧啧赞道:“七姑,你真好福气,收这么个好徒弟,将来怕不青出于蓝,在‘武林六强’的后起之秀中,占个第一把交椅!”
潘七姑在马上大笑道:“小一辈的,第一把交椅已经有人人。”
岳胄问道:“谁?”
潘七姑道:“一微上人的弟子祈焕艺,刚出道就被江湖上封做‘俊剑王’”停了一下又满怀欣悦的笑道:“不过那也不是外人,他跟湘儿是一起长大的,几时我请你做现成大媒,跟诸葛玉堂说说,把他们完了花烛吧!”
岳胄大为高兴,连连说道:“妙极!妙极!这才是金童玉女,人间少有的好姻缘。”
这两老高谈阔论,早羞得湘青双颊生霞,佯作没有听见,玉手一拍马头,跑了下去。
岳胄还在逗她说道:“湘姑娘,你跑什么?还不先谢谢我这大媒?”
这一说,越使湘青不好意思,一霎时走得无影无踪。
潘七姑等人,亦都催马赶上。转过一片树林,只见湘青正站在一座古庙前,向潘七姑叫道:“师父,这庙没有人。”
潘七姑点头说道:“好,咱们就在这里办事。”
众人纷纷下马,孙仲武在殿前扫干一块地方,潘七姑居中坐下,眼光向四周扫了一遍,厉声向“粉面狼心”刘乔说道:“刘乔,你忘义背信,所作所为,那还顾得江湖道上,半点规矩?你自己说,该怎么办?”
刘乔凄厉的惨笑道:“已经落到你手中,我还说什么?七姑,你也是成名的前辈,趁早给我一个痛快,若是拖泥带水,可别怨我说出不好听的来!”
潘七姑冷笑道:“小子,你别打歪了主意,我潘七姑手下不杀无名小辈,也罢,且搁下我这一段,先算别人的帐。”
说到此处,转脸对逍遥子说道:“逍遥道长,玄蜘教掳辱贵派弟子,承鹤年道友不弃,托老身出来,惭愧得紧,老身效劳不周,多亏岳老身大侠和孙少侠将刘乔截住,倒替我圆了面子,就此交差,刘乔该杀该剐,逍遥道长也该有句话。”
逍遥子肃容静听,等潘七姑话一完,赶紧抱拳作了一个罗圈揖,感激的说道:“小徒被掳,武当受辱,多亏潘老前辈、岳大侠、诸葛大侠、孙少拔刀相助,云天高谊,永矢不忘。只是小徒内伤甚重,贫道一点私意,想先带小徒回山疗伤,同时将经过情形,上达掌门师兄,各位盛情,必当补报,至于‘玄蜘教’欺人太甚,自然也不便缄默,只是此刻贫道无法作主,刘乔贼子任听潘老前辈发落。”
潘七姑听罢,微一点头,说道:“逍遥道长太客气了,既然如此,再请教岳大侠的高见?”
北鞭岳胄带了女儿婉贞奔波江湖,就是为了要揭开爱婿石守袭暴毙去世之谜,上次在长安“安平镖局”曾听伏虎将陶世泉说,有种歹毒无比的“摧心脂粉弹”守雄可能丧命在这门暗器之下。
而这门“摧心脂粉弹”暗器,却是“玄蜘教”阴阳脂粉判耿渎所有。
岳胄心里有了这样想法,见潘七姑视线投向自己这边,就向“粉面狼心”刘乔问道:“刘乔,你师父耿渎使用何种暗器?”
“粉面狼心”刘乔早已把自己这条命甩开,见岳胄问出此话,阴恻恻一笑,道:“岳老头儿,不用拐弯抹角的问了,我现在干脆告诉你就是,你女婿‘白马银鞭’石守雄,就是死在我师父‘摧心脂粉弹’下的。”
岳胄听得髦眉皆张问,他抑下心头怒火,又问道:“刘乔,你师父‘阴阳脂粉判’耿渎与我女婿守雄,昔无冤,今无仇,因何要用‘催心脂粉弹’将他置于死地?”
刘乔简短的回答道:“灭口。”
岳胄听来惊诧不已,道:“我女婿石守雄正正堂堂,武林侠义门中一条汉子,跟你们‘玄蜘教’并无索丝攀藤之事,何来‘灭口’二字?”
刘乔嘿嘿一笑,道:“岳老头活是那么说——可是我师父在石守雄跟前泄了身份,底细邀他入伙,遭他所拒,这档事宣扬出去,对‘玄蜘教’有失光彩!”
诸葛玉堂想到爱子天龙与儿媳孟昭仪身上,接口道:“刘乔,‘摘星攀虹’诸葛天龙,‘金枝寒梅’孟昭仪夫妇二人,一夕间在商邱‘东升客店’双双暴毙去世,也出于你师父耿渎的手?”
“粉面狼心”刘乔落在眼前情况下,知道自己想活也活不成,见诸葛玉堂此间,嘿嘿嘿连声冷笑,道:“诸葛玉堂,别婆婆妈妈问了你儿子媳妇们如何死的,跟岳老头儿女婿石守雄,一模一样那回事!”
北鞭胄见刘乔干净俐落地说出这些话来,听进他耳里却是激怒膺胸一卷大袖,踏前一步,惨声狞笑道:“刘乔,你说来倒是轻松,难道我女婿石守雄这笔血债就此算了不成反正你们‘玄蜘教’没有一个好东西,我先毙了你,再找你恶师算帐!”
语声一落,右掌起处,带起一股凌厉掌风,严如寒冬之霜,疾如六月奔雷,直向刘乔当头击下。
就这时,另有一道掌风,斜刺里横截过来,并有一人急急叫道:“使不得!”
语声中,两股劲急掌风,一激一撞,站立不住,卷起满院沙石,声势极其惊人。
岳胄猝不及防,足下吃横截的掌风一撞,赶紧左足往前横着一撑,方始站住。
定睛一看,发言拦阻的,却是诸葛玉堂。
岳胄好生不悦,怒冲冲刚要开口责问,诸葛大侠已抛来一个眼色,同时说道:“岳大哥,冤有头,债有主,刘乔既非杀害令婿和小儿天龙儿媳昭仪的人,你我不可卤莽,反为江湖道上耻笑。”
说罢又挤一挤眼,岳胄外闻诸葛玉堂智谋过人,料他这样的态度,必有深意,便故意愤愤的向刘乔说道:“便宜你这狗贼,若非诸葛大侠阻拦,叫你活不过今天!”
这时潘七姑朗声说道:“既然武当愿意有帐以后再算,诸葛大侠和岳大侠,又是宽宏大量,我老婆子索性人情做到底,也不用你留下记号,只不准你从此再踏入关内一步,还不快滚!”
掌随话到,潘七姑使二成真力,虚空一击,刘乔立刻穴道解开,手足能动,头也不回,往庙外而去。
这潘七姑不愧一帮之主,察言观色,心知诸葛玉堂想找“阴阳脂粉判”耿渎算帐,但以耿渎隐秘行踪,极为难找,放了“粉田狼心”刘乔,好利用他作一个带路之人,所以加上一条限制,不准他再踏入关内一步,这一来,就逼着刘乔非摸上“玄蜘教”老巢不可了。
潘七姑和诸葛玉堂配合得天衣无缝,这“粉田狼心”刘乔虽然狡猾万分,却也没有识破诸葛玉堂的真意。
等刘乔一走,逍遥子带着玉阳,亦即告辞,自回武当。
余下诸人,一番计议,诸葛玉堂带着湘青,孙仲武陪作岳胄分途钉紧刘乔。
潘七姑本不放心湘青入虎穴,但她的父母之仇,不能不作个交代,而且她祖父作主,自然不便劝阻,只好谆谆嘱咐,自己带着富贵帮的人转上归程。
这边,诸葛玉堂计算刘乔由山西回阴山的途径,与岳胄两人,一个守候“杀虎口”一个守候“得胜口”由孙仲武负责联络,可说是万全之计。
哪知道,刘乔出了雁门关,行至晋北重镇的大同,就逗留下来,对潘七姑来说,雁门关亦是关外,不算违背了她的“不准踏入关内”的禁令。
这一来,诸葛玉堂也只好在大同,悄悄住店,明查暗访,注意刘乔的行踪。
诸葛玉堂的修养已在炉火纯青之境,自然沉得住气,只有湘青焦急不耐,加以诸葛玉堂怕她露了踪迹,刘乔有所防备,故而轻易不准她出外,这下,更是把湘青在客店中关得闷闷不乐。
这一夜,祖孙两人正在灯下闲谈,忽听窗外有人轻叫:“小姊姊!”
湘青耳朵尖,早已听清,惊喜的叫道:“是艺弟弟!”
一面说,一面翩若惊鸿的移步去拔闩开门。
门外闪进一条身影,身穿蓝衫,腰悬长剑,在灯下如玉树临风一般,正是“俊剑王”祈焕艺。
祈焕艺一见诸葛玉堂,立即跪下地去,叩头道:“爷爷好!”诸葛玉堂满面笑容,一把将他扶了起来,祈焕艺转身又向湘青说道:“没想到在这儿看见小姊姊。”
一面说,一面伸手去握着湘青的柔荑。
一个月的小别,湘青已积下无限相思,要向情郎细诉,但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只拿一双秀目,脉脉含情的注定祈焕艺。
诸葛玉堂越看越爱,想起潘七姑托岳胄做媒的话,不觉心怀大畅“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这一笑,才使湘青惊觉,夺手转过脸去,羞得连耳根上都红了。
祈焕艺也有些窘,讪讪的说道:“爷爷跟小姊姊怎么到了大同?”
诸葛玉堂把经过情形略斜一遍,反问祈焕艺怎么到了此地。
祈焕艺离武当,走榆林,直到汉南第一大埠的包头,一路打听,不知“阴阳脂粉判”究在何处?由包头迤逦东行,打“得眭口”进关,来至大同,因此地市面繁盛,龙蛇混杂,希望能够探出消息,连日在客店寺院等处暗访,不想意外发现诸葛玉堂相湘青,这才现身相见。
这一夜灯下团聚,直至四更,方才各自安歇。
第二天,湘青吵着一定要上街逛逛,诸葛玉堂磨不过她,只好应充。
但祈焕艺并未同行,因诸葛玉堂怕孙仲武来联络行踪,特命他留守,湘青自然怏怏不乐,诸葛玉堂只好稍作让步,约定中午在东门外御河边的“天楼祥”酒馆见面,一起欢叙。
到了午牌时,祈焕艺如约而往。
“天祥楼”店面极其整齐,买卖也很热闹,祈焕艺上楼找了一副座头,叫伙计先泡来一壶茶,慢慢喝着,等侯诸葛湘青二人。
不久,走上来一个白衣少年,朱唇皓齿,俊美非凡,手中持着一枝金色皮马鞭,意态潇洒的往中间空桌上一坐。
这时,只见跑堂的满脸堆笑,走至那白衣少年面前,神态极其尊敬。
祈焕艺心想:是了,这是个纨绔子弟,故而茶楼洒馆,最是有人趋奉。
白衣少年低低嘱咐了几句,跑堂喏喏连声去了,片刻间,点心肴馔摆了一桌子,祈焕艺看他果然是个纨子弟,不看他也罢,管自己别转头去,看那栏外滚滚河水。
但心中却总是把那白衣少年的影子放不下,按捺不住,闷头偷看一眼。
不道白衣少年也正自拿一双俊目偷觑着他,四条视线相撞,各自赶紧收拢,祈焕艺就像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脸上微微红烧。
就这时,猛然听得一声击桌之声,有人暴喝道:“周老四,你到底怎么说?有钱还钱,没有钱照你自己说的话办!你说话像放屁,我胡三爷难道是好惹的?”
祈焕艺回头一看,只见一个獐头鼠目,满身衣服花缎闪亮的中年汉子,手里扬着一张纸,戟指怒骂,被骂的那人,像是个不第的寒儒,眉目倒还清秀,穿一件洗得发白的破蓝布大褂,瑟瑟缩缩,满面畏惧,想来这人就是周四,发脾气的那人就是胡三了。
周四抱拳哀求道:“三爷,你再宽我十天限期,利息加倍计算,你老放心,十天以后准有”
胡三双目一翻,骂道:“准有,准有,有你妈的个屁!你要说话不算话,老子拼着这二十两银子不要,告到县大老爷那里,托刑房张七爷一顿板子你两条狗腿!”
祈焕艺一听这话,便已经明白,天生侠义心肠,便站起身来,走至胡三面前,拱拱手说道:“胡三爷请了,这位兄台可是欠了足下的银两,小弟尚有余资,替他还了就是。”
说完,一掀衣襟,取出十两一锭黄澄澄的金元宝,放在桌上。
胡三鼠目一瞪,好像一时弄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呆呆的说不出话来。
那周四却还在客气,连说:“不敢当,不敢当,这位兄台的好意,在下周四维感激莫名,只是”
一语未完,胡三向祈焕艺怒喝道:“妈的,你来多管闲事,谁要你的臭钱!”
一面说,一面拿起金元宝往外一丢,落入街中。
祈焕艺禁不住生气,刚要发活,只听背后有人说道:“这就奇了!”
语声入耳,祈焕艺不由得心下一动,回头一看,正是那白衣少年。
只见他指着胡三说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有人替这位兄台还债,你高兴还来不及,为什么发横?”
周四维接口答道:“两位有所不知,胡三爷不是要钱”
说到这里,迟疑不语,含着带愧的低下头去。
白衣少年,微一迟凝神,慢慢说道:“不是要钱,哦,难道要人?我看!”
细长洁白两指微伸,电光石火般把一张借据从胡三手里抢了过来。
胡三大怒,一掌劈来,口里大骂道:“你这小兔二爷喔唷唷。”
身子歪了下来,一看那白衣少年,不知使什么手法,把胡三一支大拇指扭了过来,疼得他冷汗直流。
祈焕艺大为不忍,拍拍白衣少年的肩道:“兄台,别跟他一般见识!”
白衣少年仿佛十分怕痒,祈焕艺举手一拍肩头,他赶紧侧身一缩,扳着胡三的那两支手指也即松开。
胡三甩了两下手腕,又想发狠,白衣少年俊目一瞪道:“你再敢嘴里不干净,看我不把你摔在江里喂王八!”说着伸食指微按桌面,只听“噗”的一声轻响,桌面上出现了指头大一个小洞。
胡三一看,始而呆若木鸡。继而拱肩缩臂谄笑道:“好,好!你这位小爷,既然肯替我周四弟出面料理,我胡三谨遵台命就是。”
白衣少年鼻子里“哼”了一声,问周四维道:“本利一共是多少?”
周四维答道:“一共是四十二两六钱。”
白衣少年看看据冷笑道:“四个月功夫,对本对利有余,好个重利盘剥。不过既然的阔少爷出手大方,我也不必挡你的财路。目下市面,金子十二换,十两金子合一百二十两银子,还掉四十二两六钱,该找七十七两四钱,这位阔少爷善财既拾,自然也不想再收回去,送了给这位周四兄吧!话已交代,找银子来!”
胡三苦着脸说道:“金子丢到河里了。”
白衣少年长眉微扬道:“你自己去捞呀!河面上又没有盖子,谁还拦着你不成?”
此言一出,四座客人禁不住哄堂大笑。
祈焕艺出来打圆场说:“兄台,算了。我另外再送周四兄十两金子就是!”白衣少年摆出兄长的姿态,责备道:“什么?金子一送人十两!你家里掘到金矿了吗?真是纨垮子弟,不知庄稼之艰难!”
祈焕艺心想:这倒好,我说他纨垮子弟,他也说我纨垮子弟!
就这时,楼梯上登登一阵暴响,众人一齐注目,只见奔上来一个稍长大汉,浓眉大眼,鼻直口方,生得好不威武,但举止神态,却似有些傻里傻气。
白衣少年一见之下,立即背转身去,悄无声息。
那大汉在额上抹了一把汗,两眼骨碌碌扫一遍,忽地眉开眼笑,向白衣少年这里走来,嚷道:“嗨,小师妹,一眼不见,你又溜了,让我到处找!”
众人一听,这白衣少年,大剌刺的摆出长兄姿态责备人,敢情是个妞儿,不由得哈哈大笑。
“白衣少年”羞得满脸绯红,恼不得,笑不出,那副尴尬神色,益增妩媚。
那大汉尚待前拉拉扯扯,白衣少年,杏眼微瞪,怒道:“你尽量跟我捣乱。”
大汉一伸舌头,做了个鬼脸,傻嘻嘻的窘笑着。
祈焕艺看不过意,上前悄声说道:“小姐,看小弟的薄面,不必动气。”
白衣少年回嗔作喜,娇笑道:“咦,这倒奇了,他是我师哥,我们是一家人,何用着你的薄面?”
祈焕艺吃她咄咄逼人一问,窘得无话可答。
“白衣少年”又是一阵掩口葫芦,粉靥生春,十分娇媚,说道:“好吧!就看你的金面,我把这档子闲事管了以后,马上跟我师哥回去。”
说罢,转脸一看,又待发怒,原来胡三的腿滑,早已趁机溜走了。
周四维赶紧上前,说道:“两位兄台,古道热肠,侠气凌云,小弟周四维有生之年,决不敢稍忘云情高谊。两位兄台尊姓大名,仙乡何处?尚请明示,以便铭睹心版。”
这一阵文绉绉酸溜溜的谈吐,白衣少年听得早皱了眉头,祈焕艺却很诚恳的答道:“小弟姓祈名焕艺。些些小事,何足挂齿,周兄千万不要说什么铭诸心版的话。”
祈焕艺心想,俗语道:救人救澈。特从随身行囊中,又取出十两金子,送与周四维道:“周兄寒窗苦读。可敬可佩,这些须微物,略助周兄膏火,请收下了吧!”
周四维那里肯收,推来推去,那大汉这时已听旁人说了适才的经过,便有些不耐烦了,大声说道:“他有钱送你几两金子使,算不了什么,干嘛推个不了?你要不收也可以,把他刚才替你还帐的金子一起算还他!”
这一说,周四维才没奈何,千恩万谢的收下金子。
白衣少年抿嘴对大汉说道:“师哥,你那来这么大的火气?让你这一顿训,把别人的好处都给折了。”
大汉委委屈屈的说道:“你又派我的不是,好了,该走了吧!”
白衣少年摸出一块银子来丢在桌上,向祈焕艺扬一扬手,翩若惊鸿般下楼而去。
不一会,那大汉又登登跑—上楼来,向祈焕艺说道:“喂,小兄弟,我师妹在楼下,要跟你说话。”
祈焕艺依言走至楼下,那“白衣少年”在一棵大树下等候,见他走近,问道;“你是‘俊剑王’祈焕艺?”
祈焕艺答道:“我正是祈焕艺,请教姑娘芳名?”
白衣少年道:“我叫孔美鸾。”
又指着那壮汉道:“他是我大师哥陈盈山。”
祈焕艺素性谦恭,听说,便很有礼貌的,重新叫过一声“孔姑娘”和“陈大哥”然后问道:“不知孔姑娘有什么话吩咐?”
孔美鸾低声问道:“你可是想到阴山去找‘阴阳脂粉判’耿渎?”
祈焕艺十分惊疑,因为他的行踪十分隐密,报仇之事,更是少人知晓,何以当前这位小姑娘竟能洞若观火!不能不叫人奇怪?
但转念又想,大丈夫来去分明,行藏既已被人识破,也不必再加隐瞒,便慨然说道:“小弟正是想会一会‘阴阳脂粉判’,孔姑娘由何得知?”
孔美鸾道:“五福庄一战,名震江湖,今天看到你待人接物,愈加钦佩,你的血海冤仇,我略微晓得一点,苦于不便详行。”
说到此处,祈焕艺又惊又喜,深深一揖,哀恳道:“祈焕艺一想到父仇在身,如坐针沾,姑娘既知其洋,千乞赐告,我没齿不敢忘怀大德。”
孔美鸾方在踌躇,陈盈山在旁插言道:“师妹就是这样,话说一半,弄得人心痒痒多难受!既然不能说,又把别人找来干什么?”
孔美鸾原是对祈焕艺,生了好感,情不自禁,但话到口边,又觉其事关系不小,得要慎重,这时听陈盈山心直口快一说,不觉微感羞窘,娇嗔道:“你又想听新闻不是?我偏不说。”
陈盈山急忙说道:“好,好。你别找我,我躲开你。”
说着,管自己走到一边,睹气不理。
孔美鸾这才微然一笑,慢然斯理的说道:“其实我也知道不多,大致是这样,当初‘阴阳脂粉判’创立‘玄蜘教’时,令尊曾经参与其事,立下誓约,如有背叛泄漏情事,任凭制裁,死无怨言。”
“后来,令尊因见‘玄蜘教’倒行逆施,渐萌悔意,终于攒带令堂逃亡。”
“耿渎得知消息,命人追杀令尊全家,所派的人,即是‘佛心青狮’杜莱江。”
“杜莱江不但是令尊的朋友,而且知道耿渎蓄意要杀令尊全家,乃是另有私怨,这就是说,令尊在‘玄蜘教’中即使不逃亡,性命也将难保。”
“杜莱江因此不忍下手,但如他不听耿渎的恶命,全家老少,亦将不保,故而迫不得已,保得奉令行事。”
“这以后,杜莱江越起越觉心寒,便在耿渎面前,屈意奉承,日渐取得宠信,然后以‘玄蜘教’欲成大事,必须结纳江湖为言,获得耿渎应许,至川南一带经营商业,事实上是趁此作退身之计。不过不敢公开背叛,所以暗中仍受节制约束。”
“自杜莱江败在你手下,自尽身亡,耿渎深恐泄漏底细,另派武当不肖弟子冯森白,胁迫杜莱江的女儿,一切需要听命行事。因此,谁是杀害令尊的真凶,恐怕你也未必全然清楚。”
“最近,我听说你到过包头一带,又听说刘乔绑架武当弟子玉阳,为潘七姑救出等等事情,凑在一起看来,想必你已知道耿渎与你的关系,正在找他。苦于不得其门而入,是不是?”
祈焕艺急忙答道:“正是如此。孔姑娘想必知道耿渎幽居的所在,尚求见告,感德不尽。”
孔美鸾道:“此去阴山,并非容易,待我画张图与你,回头送到你所在住的客店就是。”
祈焕艺大喜谢过,又问道:“小弟一段血海冤仇,孔姑琅何以知道得如此详细?这非是,小弟有所怀疑,恐将来在阴山遇到与孔姑娘熟识之人,手下也好留意。”
孔美鸾道:“实不相瞒,家父与杜莱江杜大爷,是极好的朋友,杜大爷曾向家父痛哭忏悔,等他死后,家父才将此中原委,详细告知,以为误入歧途者戒,至于‘阴阳脂粉判’耿渎,对家父,亦甚礼过,只是家父嫌他人不正派,不大理他。两年之前,耿渎再三修书派人来邀家父,意欲罗致他老人家为‘玄蜘教’效力,家父不肯应允,只是带了我到他那里去拜访过一次,所以阴山的途径我还识得。”
说罢,作别自去。祈焕艺虽还有许多话要问,但恐诸葛玉堂等得太久,故亦转身仍回酒楼。
这一来,祈焕艺独探阴山,龙领遇险,虎洞认亲,竟有意想不到的奇遇。
这时,诸葛玉堂已带着湘青来到酒楼,因为耽误时间过久,湘青等得不耐烦了,嘟起小嘴正生闷气,一见祈焕艺先埋怨了一顿。
吃饭中间,祈焕艺有事在心,默默不语,诸葛玉堂察言观色,已知其中别有隐情。
饭罢,湘青还待再到各处逛逛,诸葛玉堂推说困乏,要回客店休息,这下,正中祈焕艺下怀。
回至客店,诸葛玉堂暗将祈焕艺叫来一问,祈焕艺一字不遗,照实说出。
诸葛玉堂微带惊喜的说道:“照此看来,这孔美鸾的父亲,必是山西英豪‘玉柱擎天’孔期山。”
祈焕艺问道:“爷爷与孔期山可熟识?”
诸葛玉堂道:“此人是武林中一大怪杰,为人介乎邪正之间,我跟他虽不熟识,却见过几次。”
祈焕艺从恿道:“爷爷何不桉江湖道规矩,登门拜访?”
诸葛王堂道:“这反不好,孔期山一生行事,任性而为,给了别人好处,不愿别人见情。这‘阴阳脂粉判’的情形,或许是授意孔美鸾告于你,亦未可知,咱们先看看再说,这事你先不必告诉湘青。”
在诸葛玉堂是老谋深算,知道这些秘密越少人知越安全,怕湘青无意间在神色之间流露,反易引起意外。
祈焕艺却正在踌躇,他本待告诉湘青,又怕她引起意外猜疑,上次与玉阳比剑后,提到杜采频,她就老大不快,这一次如又听说又是一位少女扮男装的丽人与他打交道,不定会思到那里去?因此,一听诸葛玉堂叫他对湘青保行秘密,自然忙不迭的答应。
这夜诸葛玉堂叫湘青早早睡了,自己悄悄来与祈焕艺一屋,熄灯静坐,等侯孔美鸾。
四更过后,月斜星稀。
忽听窗棱上轻轻一响,祈焕艺开窗一看,暗处正有人向他招手。
祈焕艺问头看了一下,诸葛王堂轻说一个字道:“去!”
祈焕艺更不多事逗留,一探身,如离弦之箭,无声无息的穿出窗外。
前面孔美鸾施展小巧的轻功,像头狸猫样踏瓦越脊而去,祈焕艺以“大幻步”无上轻功,不徐不疾的紧跟在后。
走至荒野无人之处,孔美鸾站住脚等候。
祈焕艺紧上一步,躬身问道:“去阴山的路程图,孔姑娘带了?”
孔美鸾道:“带来了。”
语声中取出一张折得小小的白纸,递了过来。
祈焕艺伸手接过。孔美鸾将纸片慢慢放在他手中,凉凉的纤白手指,却不马上收回去,似乎想与祈焕艺握一握的意思。
月光下,孔美鸾秀目半凝,樱唇微张,神情非常微妙。
祈焕艺心神一荡,赶紧接过纸片,眼观鼻,鼻观心的说道:“多谢姊姊成全,等小弟阴山回来,再来拜谢。”
孔美鸾道:“阴阳脂粉判的武功,深不可测,此去小心,免得人惦念。”
说到这里,孔美鸾心知把话说漏,羞得耳根都红了。
好得她灵心慧质,便又掩饰道:“要不然,我送你这张图,岂非变成了害了你,于心何安?你说是不是?”
祈焕艺急忙答道:“多谢姊姊关切,小弟一定定当心。”
孔美鸾又说道:“这图上有一处注明‘虎洞’的地方,你必得去一下,当有奇遇,不可忘记!”
祈焕艺说道:“姊姊指示,小弟一定遵办,只是不知什么奇遇?姊姊可否见告?”
孔美鸾道:“到时自知,现在告诉你,反而徒乱人意。”
两人到此均感有话想说,却又想不起该说什么话?只在月光下彼此有意无意的凝视对方。
好久,孔美鸾问道:“跟你在一起的那位小姐是谁?”
祈焕艺从实答道:“她叫诸葛湘青,祈焕艺从幼即离父母膝下,多亏诸葛爷爷抚养。”
孔美鸾说道:“那么你们是青梅竹马的伴侣了,怪不得形影不离。”
说罢笑了起来,但笑声非常勉强?
祈焕艺无话可答,又是深深一揖,说道:“姊姊请回吧!”
孔美鸾停了一下,说道:“阴山回来再见吧!你只住原来的客店。我自然会来找你的!”
语声未终,人影已远,看来孔美鸾的功夫,不在诸葛湘青之下。
祈焕艺一路如飞回店,一路心神荡漾,他暗暗想着,自出道以来,不过大半年的功夫,所遇到的三个侠女,仕采频、诸葛湘青,孔美鸾,无不是仪容绝世,功夫超人,真令天下须眉,惭愧得太多。
这时他又想到杜频,由仇人变成朋友,以后遇到秦玉阳,却又良缘难诣,迭遇惊险,都是为了自己而起,现在玉阳虽已救回,但违犯清规的羽士,武当门中决难容留,以后不知如何?了局。
为了自己的杀父仇人,牵连得好人受累,这一切都由于“阴阳脂粉判”倒行逆施而起。
这样想着,他把他母亲临死的遗训,暂时收起,他想,母亲只说“此仇非汝能报”却并没有说此仇不该报,只要自己的力量够得上报仇,自然非报不可。
他又想到孔美鸾的话,说“阴阳脂粉判”跟他父亲有“私怨”不知是何私怨?
同时,杜莱江既然奉命杀他全家,何以又把母亲送到白衣庵中去住?
这些都是疑团。
这些疑团只有到了阴山,才有希望知道内情。
因而,他的想到阴山去跟“阴阳脂粉判”见个高下的意念,强烈得几乎一刻不能忍耐。
突然,他听得一声苍老的声音叫道:“艺儿!”定睛一看,原来是诸葛玉堂。
他不放心艺儿,故而特意出来接应,在半途相遇。
艺儿急忙取出孔美鸾所赠的纸片,祖孙二人,就在月光下,细细观看。
上面所画去阴山的途径,和“阴阳脂粉判”所住的“玄蜘教”十分详细,显见得孔美鸾花了一番功夫。
两人细细看罢,祈焕艺说道:“爷爷,我想明天一早就走。”
诸葛玉堂道:“依我看,还是等你岳大爷、孙二哥来了以后,大家商量妥当再动手的好了。”
祈焕艺赶紧说道:“那一来怕打草惊蛇,反为不妙,我想我一个人比较方便。好爷爷,你让我先去吧,我一定谨慎小心,没有把握,决不动手,你跟岳大爷等我的信再赶上来,也还不迟。”
诸葛玉堂原怕他人单势孤,见他如此执意不肯等待,情知他报仇心急,便也不好过分阻拦,只得答应。
第二天一早。
祈焕艺悄悄上路。
这一次怀着悲愤的心情,精神抖擞,辨明方向,尽从冷僻小道,施展平生绝学“大幻步”不到三天,便已来至大青峰下。
大青山,在孔美鸾图中是个起点,到了这里,便得按图行走,否则便有迷失在万山丛中之虞。
因此,行程也慢了下来。
漠南天气,素称苦寒,一路上冻死的行人,时有所见,祈焕艺衣衫单薄,虽仗着纯阳之体,内功精深,也不免冷得瑟瑟发抖。
白天还好办,用力跑快一些,体内自会发热。一到晚上,山风怒号,点水成冰,蜷缩在山洞之内,那份苦楚非常人所能消受。
然而,祈焕艺到底不同于流俗,终于撑过去了。
这一天来到一座绝岭,前临一条深约百丈的山涧,祈焕艺细看图上所载,这座岭名为“毒龙岭”翻过“毒龙岭”即是“天幽峰”“玄蜘教”正在“天幽峰”中。
目的地眼看将达,只是那一道涧,约有二丈宽,如何才能过得去?
祈焕艺相度地势,踌躇久之,终于想到一个办法。
这办法并非万全之计,但情热逼到这地步,只好冒险一试。
他先走到涧边一株高可七八丈,老干拿空的杉树面前,双手合掌,以“金兜罗”发出三成真力,向杉树极上轻砍。
“金兜罗”双手合掌所拍出的掌风,利刀逾斧,但是,他把杉树的根部,只砍断三分之二。
那株百年老杉,因为根部砍断三分之二,已是摇摇欲倒,同时,因为靠涧的那一面枝叶较,份量较重,所以向外而倒。
这时,祈焕艺已以“大幻步”加上“龙形九剑”中“潜龙初用”的身法,身影窜起,右足抵左足足背,再用丹田之气硬拔,己轻悄悄的上了杉树顶。
脚下微一使力,杉树吃不住重量,往涧中慢慢倒下。
就在这杉树倒得与地相平,等于从岭上平伸七八丈时,祈焕艺运足内功,借势往前窜了出去。
这一窜足有十丈之远,离对面那座天幽山,还差两三丈之多,同时身形平窜,也无法再在足背上借力。
祈焕艺原已看好,对面山腰横生一株松树,约有丈许,借“细胸巧翻云”下落之势,正好伸手搭住。
那知一切顺利,就在右手刚要抓住松技时,山飙骤发,其势极为强劲,祈焕艺身形受阻,同时松枝飞舞,以寸许之差,右手落空。
这一落空,身形急飘,转眼落入百丈深涧,怕不粉身碎骨。
祈焕艺行走江湖以来,这是第一次遇到真正的危险,但是,他临危不乱,就这片刻间,心念电转,把身临绝壑深涧的自救之道,都想到了。
现在,他只有唯一的一个逃生的机会。
十丈之下,突出一块巨石,他要以“青霜”长剑,一剑尖正好点在石上,借力翻起,正好落到石上。
虽然这块巨石,上不见天,下不着地,仍是绝境,但只要有之足之地,总可另想办法脱困。
意念一动,更不怠慢,在空中自腰间掣出长剑,向外一挥,身形又进了尺许。
然后两脚往外一蹬,头上脚下手中长剑直往右上点去。
就这时猛见一股劲风,当胸袭到,祈焕艺身在空中,无法趋避,眼看要丧身涧底,想起父死母亡,怀仇千古,抱恨地下,不出得鼻子一酸,几乎掉泪。
说也奇怪,那股劲风忽地化为极大的吸力,祈焕艺身不由主,直往石下扑了下去。
接着,祈焕艺一阵奇痛澈骨,肩头像是为一把利钩扎住,赶紧运起“须弥劲”护住全身其他部位,肩头奇痛,只有咬牙挺住。
但在奇痛之中,他反觉安慰,因为无论如何,总算有了立足之地,至于为人所制,还可另想别法。
惊魂初定,他听见一个人问道:“你是谁?”
那声音宛如老虎受伤被困以后的闷吼,令人胆战心惊。
祈焕艺借着洞外的微弱的光亮,看清抓住他的人是个老人,脑袋极大,但几乎只剩了一张皮和一个骨格子,花白的头发和胡子,连结在一起,又脏又乱,宛如一把野草。
在这把野草中,露出三个洞,大一点的洞是嘴巴,小一点的两个洞是眼睛。
老人身上的一件衣服,已看不出颜色,东一片,西一片披在身上,露出里面的皮肤,跟泥土已是一样的颜色。
祈焕艺从未见过这种三分不像人,七分倒像鬼的人物,不免微有怯意,但仍大声答道:“我姓祈。”
话一出口,他即懊悔,因为这老人是友是敌,尚还不知道,不该轻吐真意。
老人闻言“哦”了一声,又问道:“你到这里来干什么?”
祈焕艺这时便不肯再说真话,反问道:“请问你老人家是什么人?”
老人怒道:“你管我是什么人?说,你到这里来干什么?”
说着,他那枯瘦锐利,紧抓住祈焕艺肩头的手,又是一紧。
祈焕艺忍痛吭声说道:“你老人家先把我放开再说。”
老人沉吟了一下,慨然说道:“放开就放开!谅你也逃不出我的手掌。不过,你能经得起我一下,咬牙不讨饶,倒还硬气,看这份上,你好好跟我说实话,我放掉你。”
说话之间,他的手已松开,祈焕艺微一运气,疼痛立即消失,然后恭恭敬敬,向老人叩了一个头道:“我先叩谢你老人家救命之恩,若不是你老人家用绝高的手法救我入洞,这时早已葬身涧底了。”
话犹未完,老人不耐烦的抢着说道;“少噜嗦,你只说你来干什么?”
祈焕艺答道:“我是奉命来见‘阴阳脂粉判’耿大侠。”
老人紧逼着问道:“奉何人所命?见他何事?”
祈焕艺方在迟疑,老人将眼一瞪,两道炯炯生威的眼光注定祈焕艺,喝道:“快说,除非你不要命,尽管说假话好!”祈焕艺从未让人如此咄咄逼人的叱斥了,由得豪气顿生,吭声说道:“奉先父遗命,找耿渎来算帐!”
老人闻言一惊,双目睁得极大,急急问道:“你刚才说你姓祈,你父亲叫什么名字?”
祈焕艺答道:“先父单名一个麟字!”
老人失声叫道:“祈麟!你母亲姓什么?”
祈焕艺道:“姓沙!”
话一出口,突见老人须眉乱颤,口角翕动,虎目中流下两行热泪,以手加额,仰天喃喃祝告道:“老天爷啊!老天爷,真是上苍有眼,我沙风子垂死之日,述能看见亲外孙,死也瞑目了。”
这一番举动把祈焕艺可搞得有些不大肯相信,他无论如何想像不到“阴山活判”沙风干还在人间,更想不到自己的母亲竟是沙风子的女儿。
但看迷情形,不由得祈焕艺不信,赶紧叩下头去,说道:“外孙祈焕艺,叩见外祈亲。”
沙风子破涕为笑,再变为喜极而涕,一把拉起祈焕艺,双目圆睁,怔怔看了半天,说道“看你这副模样,叫我想起你母亲与你父亲,你功夫不弱,是何人传授?”
祈焕艺恭恭敬敬答道:“孙儿的师父是一微上人。”
沙风子一听这话,面现惊喜之色,失声叫道:“你竟是老和尚的徒弟。这仇报得成了!”
祈焕艺急忙接口道:“孙儿此来正是想报仇的,不过”
说到此处,祈焕艺无法再往下讲,因为沙风子虽是自己的外祈父,但也是仇人的师父,这笔恩怨牵缠的帐,实不知如何了结,故而住口不语。
这时沙风子情绪已恢复平静,说道:“咱们爷儿俩从长计议,你先坐下来,我有话问你。”
祈焕艺依言在一旁盘腿坐下,只见沙风子在光线微弱的暗处,闪动炯炯眼光问道:“你不知道你有个外公叫沙风子吗?”
祈焕艺答道:“孙儿事先丝毫不知。”
沙风子叹口气道:“这样说来,你对你父亲为何被害,也是茫然无知了?真是苍天有眼,让我能够亲口告诉你,你和身世才可澈底明白。”
“你的父亲名叫祈麟,十八岁时投入我阴山门下,那时我的逆徒耿渎正在创立‘玄蜘教’也是我素性强项任意,虽免昏愦不明,同时正在天幽山绝顶,辟了一处洞府,闭门著书,想将平生绝学,传流下来。”
“你的外祖母早已亡故,给我留下一个女孩,即是你母亲。”
“我在天幽山辟洞之时,只有你母亲在我身旁伺奉,耿渎一月来问安两次,平时有事请示,都派人传递消息,所派的人,就是你父亲。”
“你父亲生得英俊不凡,甚得我欢心,日子一长,跟你母亲有了感情,我其时正忙于著书,竟是丝毫不知。”
“忽有一日,你母亲向我哀哀哭诉,原来我那逆徒耿渎亦觊觎师妹,向她逼婚,耿渎认为我一定能够允许,只怕你母亲嫌他年长貌寝,所以直接向她相逼,只待你母亲一点头,便来向我禀告。”
“其时耿渎的逆迹,犹未明彰,我便问你母亲的意思如何?如果你母亲愿嫁耿渎,我亦不表反对。”
“你母亲这时才跟我说,非你父亲不嫁。”
“当时我深感为难,因为耿渎虽然年长貌寝,到底是我传衣钵的弟子,同门师兄求娶师妹,武林之中,亦是常事。”
“若是我不允婚事还则罢了,不允而又将你母亲另行许配门下晚辈,对渎太以交代不过。”
“你母亲看出我的心事,跟你父亲商议之后,定下私奔之计。”
“你母亲拿话向我暗示,我不表赞成,也未反对,这就是说,我已默许。”
“天啊,一着错,满盘输!我忘了此时已将掌门令符,暂交耿渎,他有全权处理阴山门户的资格,因而你父亲便遭了毒手。”
“耿渎因你父亲虽非他的徒弟,但既在门下便晚了一辈,按辈份说,你母亲等于你父亲的师叔,以下犯上杀无赦。”
停了一会,沙风子接着往下说道:“因此,耿渎派遣你父亲的好友杜莱江,执行门规,但是,耿渎下令,屠杀你父亲全家,包括你母亲及你在内,这是太过于狠毒了。”
“杜莱江倒还念着我一点香火之情,没有杀你母亲,据他有一次冒杀身之险,偷偷来告诉我,说将你母亲安顿在川南江津县白衣庵,你可知道?”
祈焕艺听得沙风子一问这话,想起在白衣庵母子见面,竟如陌路,以及母亲为阻止自己报仇,竟忍心自尽,使自己寻亲的动机变成杀亲的催命符,不由得心如刀割,当即哭告道:“孙儿已见着母亲,想不到母亲竟不敢相认!”
哽咽声中,祈焕艺将往事诉说一遍,祖孙二人,相对流泪不止。
沙风子又悲又喜,但想到耿渎的灭绝人性,不由须眉乱张,白惨惨的钢牙,咬得格格乍响,圆睁又目,闷声吼道:“一切的一切,都由耿渎而起,不杀此獠,是无天理!”
说着,身体一动,呛啷一声,似是金属撞击之声,这时,祈焕艺才发现,沙风子身后背脊骨上,竟系着一条铁链,铁链的一端,系在石壁的圆环上。
祈焕艺刚要动问,沙风子已先说道:“逆徒耿渎,伤天害理,灭绝人性,因你母亲离山而去,迁怒于我,并欲强索我所手着的‘天幽秘笈’经我一番斥责,竟存下枭獍之心,趁我不备,暗下毒药,及至药性过后,等我醒转,已为他铁索穿脊,挑断腿筋,幽闭于此,屈指算来,已经十年有余。”
十年漫长的岁月,幽闭在这阴湿湿黑暗,形如鬼府的洞中,真不是常人所能经受。祈焕艺对着这高年至亲,想起他穷愁极惨的遭遇,心中酸苦异常,一把抱着沙风子,怜痛的说道:“外公,你老人家受苦了,待孙儿替你除去铁链,背你下山,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等杀了耿渎,我送你上庐山五老蜂,请‘七妙居士’孙师叔,替你老人家把腿医好,让孙儿好好孝顺你。”
沙风子泪如泉涌,十年来度日如年,吃尽人间奇苦,刚强不屈的他,都能咬牙忍住,不说半句泄气的话,这时天外飞来的奇遇,如拔云雾而见青天,情感激动,不能自己,只是喃喃的说道:“好孩子,好孩子!只怕外公的腿,残废已久,再也医治不好,辜负了你一片孝心。”
祈焕艺急忙固执的否认道:“不,不!一定会好的,你不知道孙师叔的医道有多高明!”
沙风子见他如小孩一般,一片纯真天性流露,反过来安慰他道:“好孩子,我怎么不知道‘七妙居士’的医道呢!等我的腿好了,我教你我独创的‘判官脚’,你听说过这两句话没有,‘判官脚’到,性命难逃,就是指我的‘判官脚’。”
祖孙相遇以后,只有这句话才是高兴的话,祈焕艺心头正感温暖,想要开口,沙风子忽然双眉一扬,示意噤声。
祈焕艺凝神静听,只闻石壁中隐隐有足步声传出,但声音极低,非内功极清湛的人细细辨别,不能听出。
沙风子又指指身后,做了个手势,祈焕艺会意,走到沙风子背后,低头藏伏。
不一会脚步声渐近,只听右面石壁上“扑托”一声,露出一个大洞,微有光亮闪进。
祈焕艺躲在沙风子身后,偷眼觑去,只见进来的人,却是一个和尚。
这和尚生得又瘦又小,鼻塌眉稀,了无血色,一双鼠眼,时露凶光,从窬貌上看,这和尚本性,一定极为险狠恶毒。
这时,他已单掌当胸,向沙风子行过了礼,说道:“沙老前辈,又是数天不见了。恐怕老前辈洞居寂寞,特来奉访。”
沙风子冷冷答道:“多谢盛情。”
和尚说道:“老前辈住的地方,太不像样子了,该想个办法才对。日前我曾提议,想替老前辈略效微劳,调停家务,不知老前辈意下如何?”
沙风子纵声大笑,石洞中嗡嗡作声,不怒而威。
笑罢多时,沙风子厉声喝道:“太时!多谢你费心,不过依我之劝,你出家人还是不要为虎作倡的好,沙风子虽生之日,犹死之年,十年悲惨的岁月已经熬过,现在只欠一死,更无所畏,亦无所羡,逆徒想谋夺我的‘天幽秘笈’,万万不能!”
原来这“五毒行者”太时,正是两番从“九指神偷”侯陵掌下逃生的余孽,他生性阴险,在中原无法立足,投入“阴阳脂粉判”门下,正好臭味相投。
“阴阳脂粉判”耿渎所以留得他师父一条命在,正因“天幽秘笈”之故,当时沙风子虽未防到耿渎有叛师之举,却防备到耿渎有暗偷“天幽秘笈”的可能,故而将未成之稿,藏于秘密处所,始终未为耿渎所得。
这十年来,耿渎对“天幽秘笈”无时释怀,屡次派人谈判,要沙风子以“天幽秘笈”换取自由,皆为沙风子所峻拒。
这次“五毒行者”太时,奉命前来再一次试探,希望谈成功,在耿渎面前立下一件大功,不想沙风子仍然宁死不屈,不由得毒念顿生。
当下“五毒行者”太时,阴恻恻的冷笑,说道:“沙老头,说硬话容易,你要试试真的,怕就要懊悔。有道是蝼蚁尚且贪生”
他的话到此处,沙风子不觉“哦”的一声,暗想,难道你还敢不利于我不成。
“五毒行者”太时,心知机锋已露,身形极其迅速的往边上一闪,正躲在一块厚达五尺,突出如门的石后面。
盖以沙风子下盘虽废,脊骨亦因铁链锁住,身形无法移动,但一双“阴风掌”具有六十年功力,只要为掌风拂及,不死亦当重伤,因此太时先要找个隐蔽的地方躲好,以免被袭。
等他处于沙风子掌力所不能达到的巨石后面,这才用枭般的声音大声说道:“沙老头听着,我和尚此来,已受耿教主全权委托,如能两下和解,耿教主得到‘天幽秘笈’你安享余年,坐视‘玄蜘教’光大门户,岂不甚美?如你执迷不悟,莫谓你阴风掌力功夫未废,我和尚近不得你的身。嘿,嘿!”
这“嘿,嘿”两声,其急不言可知,沙风子心下微感疑惑,但以一向素性高傲,倒要看着他施出什么阴谋诡计?因而默不作声。
此时气氛沉寂,但杀机四伏,在沙风子固然猜疑不定,在“五毒行者”太时亦极费踌躇因对手有“阴山活判”之称,只闻其名,从未见地他出手,不知功夫究有多高,若是出手之后,一击不中,立刻便有杀身之危,需得仔细衡量情势。
就这时,突见火光一闪,一阵硫黄气味,异常刺鼻,沙风子暗中大惊,他没有想到,太时竟用江湖上最下流的手法,以火相攻,自己动弹不得,将要活活浇死。
一个硫黄弹瞬即烧光“五毒行者”太时高声说道:“沙老头,你识得厉害了吧?我和尚体上天好生之德,放你一条生路,再给你最后一个机会,献出‘天幽秘笈’赎命!”
沙风子沉吟了一下,答道:“好吧,你来我告诉你!”
“五毒行者”太时,狡猾万分,岂肯中计,桀桀如枭鸟般笑道:“哈哈!沙老头,你少在我面前弄鬼,你打算等我走近,你再一掌送我上西天,多谢盛意,我和尚还要在这红尘中再好好享受几年,恕不应命,你只说了‘天幽秘笈’隐藏德所在,和尚我起出以后,自然放你。我和尚说话算话,决不食言。”
沙风子接口答道:“‘天幽秘笈’在我肚子里,你出来我念给你听就是。”
“五毒行者”太时笑道:“好极!你念吧!我带了笔砚,你念我写,我这里就听得见。”
这一来,沙风子无计可施,他自然绝不甘于就此将一生所寄的“天幽秘笈”为人劫持,因而久久不语。
“五毒行者”太时,不断催促,沙风子只是不答。
太时突地狞笑道:“好,你这老狗,竟敢戏弄你佛爷,非逼我烧死你不可!”
说罢一溜火光,直往沙风子面前飞来,熊熊的烈焰,将他如茅草的胡子烧了起来。
沙风子急忙用手掌乱抹,捏灭火焰。
“五毒行者”太时,偷眼相觑,见沙风子那副狼狈之状,心中极为得意,纵声狞笑,同时手中又抛出一枚硫磺弹,他存心想要沙风子慢慢受难而死,藉以戏弄。
这一次,沙风子有了防备,等硫磺弹飞至一半,突用阴风掌法一扇,硫磺弹火势更炽,但却往回飞去“五毒行者”太时探出头来偷看,赶紧往后一缩。
就这时,猛听得一声大喝道:“狗贼秃,你住那里躲?”
语声中,太时右臂一阵剧痛,身子仿佛一沉,一条手臂生生叫人打断,连皮搭肉,垂落下来。
“五毒行者”太时,这下可吃了苦头,额上豆大汗珠,纷纷下落,咬牙定睛一看,只见面前站定一个长身玉立,剑眉星目的美少年,正怒目相视。
这时,听得沙风子叫道:“艺儿,你把他带过来,我有话问他。”
祈焕艺一把抓住又瘦又小的太时的后颈,如捉小鸡般提,了过来,将他掷在沙风子面前。
沙风子向太时说道:“本来你可以好去好来,现在却放你,不得,免得你小子泄露机密”
话犹未完,太时已知性命难保,跪在地下磕头如捣蒜的哀告道:“沙老前辈,沙老爷子,沙老祖宗,你老人家就算买支乌龟放生千万放我一条生路,我决不泄露这里另有一位小侠,如若不然,听凭你老人家把我乱刀分尸!”
沙风子摇摇头,说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你怨不得我。也罢,我让你死得明白,告诉你,这少年是我嫡嫡亲亲的外孙,江湖人称‘俊剑王’的祈焕艺。”
“五毒行者”太时,一听是“俊剑王”大为惊异,同时想起,江湖传言“俊剑王”祈焕艺秉性仁厚,或许尚有生路,顿时一线希望又生。
但是“阴山活判”又岂容他偷生,不等他向祈焕艺哀告求生,便即发出一掌,只见一阵劲风起处“五毒行者”太时已经坫咚栽倒。立时了帐。
沙风子低声喝道:“将这东西,丢在山涧里。”
祈焕艺依言而行“五毒行者”就此葬身天幽山底。
沙风子这时神色微现紧张,向祈焕艺说道:“太时一去不回,必有人来探访,你的行踪,难免不被发现。”
说话未完,祈焕艺急忙接口说道:“事不宜迟,孙儿先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沙风子闻言不答,静静思索半晌说道:“你是一微老和尚的弟子,‘龙形九剑’客‘须弥功’,跟耿渎抵敌得过,刚才看你出手的情形,我更有信心。但是,近年耿渎练成‘摧心大歌乐’,魔力甚大,怕你双手不敌四手,兼以耿渎鬼计多端,你功夫虽高,经验不足,为求万起见,以暂时不出手为宜。”
祈焕艺问道:“如此一来,孙儿又隐藏在什么地方呢?”
沙风子微笑道:“我自有道理。”
沙风子精通奇门遁甲,只是行动不离五尺,无法布置,现在有了祈焕艺便好办得多。
当下,沙风子叫祈焕艺捡了许多石块树枝,按照他的吩咐,在右面石壁,太时进来的甬道上和祈焕艺由山腰中进来的洞口,将石块树枝,以九宫八卦的规矩,阴阳倒置,奇正相生,分别布置妥当。
这时已经入夜,山风怒号,声如鬼魁,沙风子取出干粮,祖孙二人相继食用完毕,各自调息行功。
第二天一早,洞外透进光亮,祈焕艺道德想到一件事,说道:“我替外公把这根捞什子的铁链弄断。”
沙风子说道:“这根铁链乃是取雪山底下万年寒铁,九锻九炼制成,非有利器,不易砍断,你的宝剑成吗?”
祈焕艺说道:“我试试看!”
祈焕艺掣出青霜剑,冷芒如电,一剑向铁链砍去。
青霜剑真不愧神器,果然不凡,剑芒绕过,铁链应剑而断。祈焕艺一剑收功,心头狂喜,再以极其谨慎的手法,将附着于沙风子脊骨的最后一根铁链割断,喜孜孜的说道:“外公,好啦!”
沙风子伸手一摸,突地上半身往上一纵,单手一点洞顶一撑,又往斜刺飞去,漏洞纵跃,宛如一只猿猴一般,同时发出又哭又笑,非常滑稽而难听的声音。
祈焕艺看得莫名其妙,傻看着他外祖父,说不出话来,他不知道,沙风子十年拘禁,那根铁链如附骨之蛆,一旦脱去桎梏,恢复自由之身,怎不欣喜而狂,才有这种不该有的动作。
祈焕艺不久便看出他外祖父的心情,心里想道:“他老人家是半身残废之人,仅凭上半身提气,竟能行动如风,这份深厚的内功,太惊人了。”
沙风子尽情纵跳一阵以后,落下地来,仰天一躺,双手乱舞的狂笑道:“那根鬼链子,锁了我十年,连躺下来睡一觉都不成,这下好了!”
说罢以后,忽地又一翻身,将祈焕艺一把搂在怀里,老泪纵横的唤道:“好孩子,真是苍天有眼啊,叫我们祖孙今生还有制裁逆逆徒,手雪两代奇冤之日。”
说到此处,忽放开手,端容而坐,及其郑重的看着祈焕艺道:“孩子,‘天幽秘笈’的未完稿,藏在离此不远的一处山洞内,用巨石封闭,以你功力,不难顺利取到,不过我却不能给你,因两年以前,有一来此作客的少女,无意闯入这‘虎洞’”
祈焕艺插口惊问道:“‘虎洞’?那少女可是孔美鸾?”
沙风子面现惊奇的说道:“你何以知道是孔美鸾?”
祈焕艺将遇见孔美鸾的经过一说,也想起她所谓“虎洞奇遇”正是指此而言言。
沙风子点头说道:“亏得孔美鸾指点,我更该实践诺言,那时她对我极其尊敬,不断偷着来陪我闲谈,我曾许下,如果此身还能脱困,必以半部‘天幽秘笈’相赠。目前我只可先择一两种专破我那逆徒的功夫,传授于你,大仇在身,强敌当前,你要加倍用功才好。”
祈焕艺亦是面现肃穆之色,诚谨遵教。
沙风子首先传授祈焕艺的是一种“二阳炎罡”专破耿渎的“玄蜘教魔网”
“玄蜘魔网”乃是耿渎失采集十万头玄色母蜘所吐之丝,用二十七种毒草煎汁淬装,编制而成,一撒开来,轻如薄纱,视如无形,往往为人所不及防,及至发觉,毒网已经临头,毒丝着体,立即溃烂见血,十二个时辰以内,白骨尽露狠毒已极。
这还不说,最厉害的是“玄蜘魔网”那股穷阴极寒之气,内功再好的人一经遇上,亦自施展不出。
“二阳炎罡”以相生相克之理,专破“玄蜘魔网”当初沙风子把“玄蜘魔网”的练法教了耿渎,正待传授“二阳炎罡”不想耿渎叛迹已露,所以沙风子还留下这一手能够制服逆徒的秘艺。
但是“二阳炎罡”的练法,易学难精,它的练法是以本身内功,分贯双掌,相互摩擦激荡,渐生真火,练成以后,双掌交错,发出灼热如火的罡气,可以将“玄蜘魔网”击成大洞,脱身而去。
当下,沙风子传授了口诀手法,祈焕艺盘膝坐在洞口,一意练功。
“二阳炎罡”原是内功的一种,不会武功的人,从头修练,自然要三年五载的工夫,祈焕艺却以内功精湛,力化为火,易于速成,因此两天以后,后心灼热,历久不消,显已有了效验。
三天过去。
事先没有想到的问题发生了。
沙风子的干粮,由玄蜘洞中送来,每隔十天送一次,一人之粮二人用,因而未到下次送粮的日期,即将告尽。
唯一的办法是,去打点獐兔飞鸟之属,和找点野生果物来补充。
祈焕艺把这情形,禀告沙风子,沙风子只好应许他傍晚人迹较少时,秘密出去一趟。
那知到了傍晚,掌片大的雪,竟然漫天飞舞,一下雪,飞禽走兽,都将潜匿不出,很难寻找。
祈焕艺站在洞口发愁。
忽然,一条淡青色的影子,飞过毒龙岭。
淡色的衣服,映着白雪,不易看出,而且相隔甚远,更难分辩,但难逃祈焕艺天生神目,他不仅看出是条人影,而且觉得那条影子好熟。
娉娉苗条,是一位女郎。
谁呢?
他忽然叫道:“不好!”身躯随即往洞里走去,向沙风子急促的禀告道:“外公,我刚才看见一位姑娘由毒龙岭进天幽峰,这位姑娘就是孙儿的青梅竹马的伴侣,诸葛湘青,富贵帮帮主潘七姑的弟子。她这一来,必是想探一探玄蜘洞的虚实,你老人家准我也去,以便相机支援。”
沙风子双眉一皱,对爱孙的要求,无法拒绝,点点头说道:“我准你去,但你得答应我,你自己一定要小心从事,目前只可在外面看看形势,切忌轻举妄动,你可由甬道口,即是天幽峰边缘,已近玄蜘洞禁区,务必小心!”
祈焕艺喏喏连声,腰悬青霜,由甬道疾步穿行。
甬道中,沙风子虽巳设了禁制,但由里往外而出,并无困难,转眼间已来至洞口。
祈焕艺站在洞顶四面一望,才知这虎洞之名的由来,洞顶山脊,形如虎背,前洞是虎口,后洞一条石脊,迤逦前伸,恰如虎尾。
天幽峰四山环抱,中间一大片盆地,盆地中央,密密层层盖了许多房屋,玄蜘洞即在整片房屋中间的地层之下,这些,祈焕艺早都听沙风子讲过,故而一看就明白。
现在,他顶要紧的任务是找诸葛湘青。
在漫天撒临飞絮,一片灰蒙蒙的晚空中,他目光如电,尽力搜索,只是不见湘青的俏影,他想,既见师妹,爷爷诸葛玉堂一定也来了,可是诸葛玉堂也未看见。
祈焕艺一撩衣襟,身影如离弦之箭,下了山道,接近禁区去搜索。
在施展大幻步绝顶轻功之中,祈焕艺仍能耳听四路,眼观八方,不费吹灰之力的避开了,正巡逻的玄蜘教徒。
“好俊的轻功,踏雪无痕。”
祈焕艺微一吃惊,但已看出树梢一动,信手一掌“金兜罗”用三成真力,震得雪花纷飞,枝叶乱摇。
树中人存身不住,一头栽下来,落地之时,双脚一撑,身子翻起,拿桩站稳,身手亦自不弱。
“祈少侠,别来无恙?”
祈焕艺认得此人,正是“杜园七客”之一,心性极其阴险的“七步夺命”秦斯。
于是,他冷笑一声道:“原来是你,想不到愈来愈下流,竟投入玄蜘教下,替‘阴阳脂粉判’为虎作枨。我问你,你拦住找,准备拿我怎么样?”
“七步夺命”秦斯,被祈焕艺骂得火冒十丈,不过城府极深,脸色一变之后,随即哈哈大笑道:“‘俊剑王’名满江湖,谅我秦斯拿你怎么样?喏,喏!祈少侠,你办你的正事,请吧!”
祈焕艺冷笑一声,回身便走。
刚一转身,陡听丝丝破风之处,祈焕艺心念电转,出手更快,一招“龙战松野”单足着地,身躯旋转,迅疾如狂奔车轮,青霜剑舞出一根令人目眩心摇的巨大光柱。
“叮,叮,叮,”一阵轻响,铁蒺藜、甩手箭、透风镖,落得满雪地皆是。
“七步夺命”秦斯,以三种暗器偷袭,不想皆被祈焕艺用青霜剑磕飞,心惊神技,刚呆得一呆,立即醒悟,转身拔脚飞逃。
“你给我站住!”
祈焕艺大喝一声,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一粒铁莲子,星坠丸射般向秦斯下盘击去。
秦斯是极负盛名的暗器高手,而这一粒铁莲子,竟未能避开,脚跟一软,噗通栽倒在地。
祈焕艺一亮掌,比着秦斯冷笑道:“你要死要活,要死,尝尝我新练的‘二阳炎罡’,要活,趁早跟我说实话。”
秦斯尴尬的陪笑道:“在你掌风威胁下,不说实话也不行啊!”祈焕艺说道:“可曾见一位穿淡青色衣服的女郎?”
秦斯答道:“进洞去了。”
祈焕艺心头一惊,急急喝道:“说,到玄蜘洞是怎么个走法?那位女郎由那个方向进去的?”
秦斯冷笑道:“亏你还是武林第一高手一微上人的弟子,连这片房屋的构造都看不出来。”
祈焕艺举目细看片刻,暗叫一声:“惭愧”原来这片房屋,内中暗含八卦阵式,早先竟来看出。
既已识破机关,祈焕艺不必再问,一伸手点了秦斯的“睡穴”单手一提,将他放在树上,做他的清秋大梦。
眼前即是“生门”祈焕艺仗剑直入。(潇湘子提供图档,xie_hong111oc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