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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烟心脏咯噔一跳,一口咬在蛋黄酥上,稍不注意,碎屑簌簌掉在胸口。
腮帮子缓慢地动,混着一口菊花茶,“咕咚”咽下。
她牵起嘴角,不以为意地笑着:“开什么玩笑?”
周越凯仍在看她,两手抓着她的脚踝,像是拆一次性筷子般,分别朝左右两个方向掰开。
用行动代替回答。
“艹!”戚烟忍不住爆粗,玻璃杯置在一旁,蹬腿挣扎。
力气不敌他,怎么也挣不开。
裙摆一点一点展开,她慌了心神,急道:“周越凯,你要敢乱来,你就死定了!”
“知道怕了?”周越凯在这时收手,重新拢住她的双脚,笑得痞里痞气的。
戚烟想踹他。
脚踝却被他拽得死紧,动弹不得。
他拇指抵着那条脚链,指腹在她脚踝内侧轻轻摩挲。
感觉痒痒的,她拼命缩腿。
“跟你说的话,你就没几句听得进去。”周越凯说。
“你说什么了?”
“不是让你别惹我?”
戚烟炸毛:“我惹你了?”
“你说呢?”他好整以暇道,温热大掌捂着她脚踝,直到冷意渐消。
“我哪儿知道。”她装傻充愣,脚踝蓦地一松,周越凯忽然起身欺近她。
高大身影遮挡她的视野,身影覆住她,危险气息扑面而来。
戚烟缩着下颌往后躲,余光瞥见他的手穿过她身侧。
紧接着,身后“咔”的一声,窗户被锁住。
抬起眼睫,正好撞上他从眼皮下泄出的眸光,似笑非笑,耐人寻味。
戚烟撇开头。
掩藏在发间的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充血泛红。
才十月份,京城还没有集中供暖。
他用遥控器打开空调,调的是暖风,温度挺高。
遥控器“嘀嘀”响几声,就搁在桌上。
周越凯回到座位继续瘫着,“你打算在桌上坐多久?”
她低头把碎屑扫到另一只手的掌心,抄出一张纸巾装着,揉成一团,“碍着你了?”
腿还在晃,仍是没把他的话听进去。
不管她了。周越凯拿起被她丢到一边的魔方,咔啦咔啦地转动。
手指灵活,操作极快。
她瞥过去,只能看到手指和色块的残影,挺具有观赏性的。
但她觉得他可能就是想在她面前耍个帅,估计都没看清自己转的是个什么东西。
周越凯:“除了行画,你还画过别的吗?比如,原创画。”
一句话的工夫,魔方“咔”地转完最后一圈,被他随手掷到她腿上。
六面均是同一色。
艹!
她竟然在这一瞬,觉得他还真他妈挺帅,也真他妈挺牛逼的。
“画过。”她喝了口菊花茶,又捻起一块蛋黄酥,慢慢吃。
“现在能拿出来吗?”
“干嘛?”
“我找人帮你看看。”
他这话就有意思了。
“看什么?”戚烟问。
周越凯翘起二郎腿,手肘搭扶手上,摆起大爷架子,“看看你什么水平,是不是一支潜力股,值不值得投资。”
戚烟还在吃吃喝喝,大脑在转,半晌,问:“谁看?”
“左嘉石。”
没想到会从他嘴里听到这个名字,她一时间忘了咀嚼,腮帮子还鼓着。
左嘉石,现年二十八岁,a大美院毕业后,赴法深造,是著名画家、画廊主、策展人和艺术品经纪人。
为人激进张扬、桀骜不驯,年纪轻轻就已声名大噪。在京城、香港、伦敦、苏黎世等大都市拥有画廊共八家,代理着六十多位艺术家及作品。
与其说他是个天生的画家,不如说他是天生的画商,曾多次将低价到手的画作以百倍之高的价格转手卖出,把创作者卖成最贵的艺术家。
第一次听闻他的名字,见到他本人,是在她十二岁那年。
彼时,左嘉石在新都策划、举办过一次艺术展。
王雅琦带她去参观。
人潮拥挤,她跟王雅琦走散了,不知不觉间,左拐右拐,去到三楼的小咖啡厅里。
咖啡厅灯光暗,窗帘半开半合,浓郁的咖啡香气弥漫在每一个角落。
她是在落地窗边看到他的。
络腮胡,白色渔夫帽,过肩发浓黑蜷曲,用皮筋束成低马尾。白t恤,扎染衬衫外套搭配牛仔裤,肩颈手臂上有大片的彩色文身图案。
左手边的小桌放着一杯热腾腾的咖啡,身前是画了一半的油画,画的是窗外绚丽华美的晚霞和街景。
很有个性的一个人。
她打量了他好一会儿。
他回头看她一眼,就被人用一声“左嘉石”叫走了。
临走前,他在那幅未完成的油画右下角签了个名字,随手送给她。
“傻了?”周越凯冲她打了个响指。
戚烟眨了下眼,腮帮子继续缓慢动作着,血液却在沸腾翻涌,烧得她心脏滚烫,“你说真的?”
周越凯单手支颐,歪着头,闲闲懒懒地应她:“假的。”
戚烟一脚踢在他膝盖上,“你要再这样,下次我可就换地方踢了。”
话音刚落,脚踝再次被攫住。
“爷好心帮你,你就这态度?”周越凯扬起眉梢,手顺着她的脚踝向上攀。
仿佛还能听到微不可闻的摩擦声。
戚烟抬起另一只脚踹他,他骤缩虎口,掐紧她的小腿肚,难言的酸痛强势袭来,霎时止住她所有动作。
“啊!”她痛呼出声,差点要把手上那杯菊花茶泼他身上,“周越凯!你他妈——”
听到她爆粗,他拇指一拨,又是一顿碾。
腿部肌肉酸痛难耐,戚烟拧着眉,龇牙咧嘴地瞪他。
“你让我想一下。”戚烟说。
“行。”他松了手劲,在她腿上按几下,似是种安抚。
“你跟左嘉石认识?”
“见过几面。”他放下她的腿,没细说。
戚烟也不多问,提了另一件事:“他代理过李乔妤的画。”
“嗯。”
“她这次在新都的个展,好像也是他策划举办的。”
“嗯。”
戚烟有点吃味,“你帮她联系的?”
“我为什么要帮她?”
这句话,可比他先前的哪一句话都有意思。
“那你为什么要帮我?”
她不假思索地问出口,问完一顿,悔得肠子都青了。
他的眼神值得玩味,“你不是说你不笨么?”
戚烟没好意思再看他,置若罔闻地扭头看闭合的窗。
窗户蒙上了一层水雾,她抬手划开一片,看到窗外的雨势明显变小了,檐上滴答滴答地落着水珠。
她抄出一张纸巾擦手,从桌上跳下来,把脏纸巾全扔垃圾桶里。
“我要继续画画了,你也继续看书吧。”她说。
-
这周周一,高二年级全体学生比先前任何一个周一都要浮躁喧嚣。
蹉跎一个暑假,又是分班后的第一次相对正式的考试,人人都在心焦气躁地等着出成绩。
除了紧张自己的,还紧张戚烟的成绩和年级排名。
毕竟,全年级近百分之八十的人,都在论坛帖子里下过注。
校园app一次又一次关闭打开,界面一次又一次刷新。
可成绩栏始终空无一物。
戚烟懒恹恹地捂嘴打了个哈欠,从早自习开始,人就不在状态内。
因为不好意思把旧作拿出来,让周越凯交给别人看。
她连夜打草稿,画了一幅又一幅,都没合心意的,除了睡眠严重不足,一无所获。
“你不紧张吗?”莫安妮问她,手指一拉一放,界面又刷新一次,“不出意外的话,就快要出成绩了,我们学校改卷、统分的速度一向很快。”
考都考完了,再紧张有什么用?
比起分数排名,戚烟更想知道另一件事:“莫安妮,看我。”
莫安妮抬起头看她,“嗯?”
“你知不知道我被人跟踪的事?就在你跟我说那条街上有变态的那天。”
她说话时很冷静,莫安妮却开始不安,身体细细战栗,像个被人按下开关的定时炸弹。
“什么意思?”莫安妮反问她,满脸不可置信,“你怀疑是我让人跟踪你的?我只是好心提醒你,希望你回家路上可以注意安全!”
戚烟的声调冷下去:“那你为什么偏偏要在课间,要在其他班男生都在的情况下,提起这件事?”
“难不成我要在上课的时候跟你说吗?”莫安妮声线颤抖,眼里蓄起泪花,“又是我让其他班男生坐到这边的吗?”
“戚烟,你明明知道,他们为什么天天跑我们班上!但你有赶过他们吗?你没有!”
情急之下,她音调拔高,班上开始有人看过来。
“他们每次过来都挤占我的位置,吵吵闹闹的,让人根本没办法静下心来学习。”
莫安妮委屈地说着,泪水夺眶而出。
“谁都知道他们不怀好意,但你就是没赶走他们啊!凭什么现在说得好像是我故意让他们跟着你一样?!”
戚烟怔愣地听着,思绪纷纷扰扰,有些局促无措。
莫安妮越来越激动,腾地站起来,直瞪瞪地盯她。
令人提心吊胆的定制炸弹轰然爆炸:
“明明就是你享受被人包围,被人关注的感觉,总在做一些博人眼球的事,高调得不能再高调!之前顶撞老师是这样,去16班拱火是这样,上次你想勾搭周越凯,最后还是没勾搭到吧?人家根本就不屑跟你这种人搅和在一起!”
“关周越凯什么事!”戚烟忍不住反驳,腾地起身,椅子跟地板剐蹭出刺耳的声音。
全班顿时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在看她们。
两人四目相对,僵持不下。
莫安妮紧咬下唇,眼泪大颗大颗地掉,又急又气,憋得脸红,浑身直打哆嗦。
戚烟舔了下干燥的唇,慢慢垂下眼,“对不起,如果那些男生让你感到这么困扰,我会让他们离开的。”
莫安妮抽泣不止,没有回应她。
班上几个女生看不过去,剜了戚烟一眼,勾着莫安妮的肩膀,带她去其他位置坐下,给她递纸巾,柔声安慰她。
第一节课的预备铃响起。
何高走进教室,臂弯里叠着一沓答题卡,让人帮忙分发下去。
“因为系统出了点问题,所以数据还没上传,大家暂时查不到全科成绩和排名。现在,我先讲一下我们班物理单科的情况。
“一个暑假过去,看得出来大家都玩得挺嗨的。整个年级,总共16个理科班,就算不跟那几个重点班比,也不跟普通班比,咱们班跟隔壁体育班也该差别不大吧,啊?大家都还是同一个老师。
“但是,我们班平均分怎么能比隔壁班还低个两三分呢?你们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嗯?”
何高在台上痛心疾首地说着,台下人都在沉默。
也就一个不怕死的,嘀咕了句:“谁叫我们班有转学生,其他班没有呢?”
何高翻开教案。
“倒数的我就不说了,在这里表扬一下班级前五名。第五名,钱玲,分数……第二名,孙莹,分数82,年级排名328。第一名,分数93……”
何高话还没完,台下就开始喧闹起来。
“我艹!谁啊?这么牛逼!”
“高哥是喝高了吧?我们班怎么可能有这么高的分数?”
“第一名要真这么高分,我们班平均分还垫底?!”
“年级排名115……”说到这儿,何高停顿了一下。
台下学生们的议论声跟着停止,全都抬起脸来,眼巴巴地看他,屏息凝神,无比虔诚。
手机忽地一震,戚烟低头看。
周越凯消息灵通,十分钟不到,就知道了她跟莫安妮起争执的事。
【吵成那样,竟还记得维护我,真难得。】
维护他?
戚烟回忆了下,翻了个白眼,拇指在手机键盘上敲敲打打,短信还未发出……
台上,何高公布名字:“戚烟。”
举班哗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