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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点的钟声敲响,从11月15日跨入11月16日,日历翻了一页,寿星换了一个。
电音步入高潮,台上,白金渐变粉发色的网红女DJ跳水,人群涌动,世界在狂欢。
而她软烂在他怀里,身体很沉,呼吸也很沉,心跳跟随鼓点悸动,手还抓着他食指,抠着他指上的刺青。
周越凯的手机摊在茶几上,屏幕一直闪,“叮咚叮咚”的提示音被电音覆盖,听不清晰。
一直以来都是这样,每次到他生日,都有很多人给他发生日祝福,约他出去玩,给他庆生,送他礼物。
和他认识两年多,同他过过三回生日。
每一回都是他陪她过她的生日。
可是到了第二天,轮到他生日的时候,他是属于另一群人另一个圈子的。
那里没有她。
她只送过他一回礼物,后来……他把礼物还给她,而她也转手卖了出去。
关于他的生日,她的存在感彻底归于零了。
周越凯接住梁紫子递来的蛋糕,左手从她手里抽出,端着纸盘,右手捏着小叉子。
“不是说要吃生日蛋糕吗?”他插了半颗草莓喂到她嘴边,“吃完,我送你们回去。”
头晕得厉害,戚烟拧眉,慢吞吞地吃着。
时间愈晚,夜店愈嗨。
有一波人闹哄哄地过来,坐在他们这一桌。
除了李京海跟吴准,都是她陌生的面孔,有男有女,渐冷的场子,因他们的到来而再次滚沸。
他们跟周越凯说生日快乐,给他送礼物,他边道谢,边擦去她嘴角的奶油。
她把脸埋进他的胸膛,嗅着他身上夹杂着烟味的冷冽气息,摇摇头,表示不想再吃。
她知道所有人都在猜测她跟周越凯的关系。
实在好奇,他们直接问周越凯。
周越凯不予答复。
戚烟也保持沉默。
有人凑过来,想看清她的脸。
挤挤碰碰,吵吵闹闹,她不胜其烦地嘤咛一声。
周越凯说她醉了,问她要不要走。
她窝在他怀里当一只鸵鸟,一言不发,似睡非睡。
懵懵懂懂间,听到周越凯在她耳边无奈地低喃:“戚烟,你到底是想怎样?”
男DJ持麦,带动人群唱着“I'vebeenhpin',smenewilllveyu,letmeg.(我希望,我离开后,有人可以代替我去爱你)①”
酒杯倒满又喝光,磕在玻璃茶几上,敲出清脆响亮的声音。
大家都在玩游戏,喝酒,抽烟,有几个人去蹦迪,去搭讪。
而他和她待在沙发一角,静静的,与世隔绝了般。
她的避而不答意味着故态复萌。
他烦闷地点了一根烟。
梁紫子跟周越凯怎么说也是住在同一个别墅区的,交际圈拉拉扯扯,多少沾了点关系,你来我往,很快就玩在了一起。
不知道他们玩大话骰的时候,闵莹又说了什么,梁紫子跟她吵了起来。
醉意上头,吵得很激烈,要不是有人拉着,估计两人就要动手了。
女生开撕,是没有男生插手的余地的。
张芷荷帮她的朋友说话。
梁紫子气得不行,一嘴难敌对面两张口。比起吵架,她其实更热衷于直接动拳头。
但大家显然不想把事儿闹大,毕竟今天是周越凯生日,这里还是他的场子。
他们都拉着梁紫子,都在七嘴八舌地劝着。
乱成了一锅粥。
梁紫子怎么说也是她朋友,为她出过头,还因她而跟那两人结仇。
不知哪来的劲儿,戚烟猛地起身,端起桌上两杯加了碎冰的威士忌,一人各一杯地泼在张芷荷跟闵莹身上。
事发突然,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等到反应过来,她们惊叫出声,抱着臂,几个男生忙给她俩递纸巾和毛巾。
梁紫子哈哈大笑,挣开束缚,踉踉跄跄地走过来,一条胳膊勾住戚烟的肩膀,夸她做得好,“不愧是我的妞儿!够劲儿!”
“你他妈发什么神经!”闵莹冲她们骂。
戚烟紧紧盯着张芷荷和闵莹,一呼一吸都带着酒精味,迷幻灯光叫人精神恍惚。
情绪彻底失控,她指着周越凯,胡话不经大脑脱口而出:“只有他亲过我抱过我脱过我衣服,怎样?这个真心话你们满意吗?刚刚喝下去的那两杯酒,现在正好还给你们了。”
指尖从周越凯身上,转到张芷荷身上,戚烟扭头看周越凯,愠怒未消,咬牙切齿:“周越凯,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气,忽视我,报复我,但是不管你以后会跟谁搅和在一起,反正绝对不能是——”
话到嘴边戛然而止。
反正绝对不能是张芷荷!
因为她是借着她的事才跟周越凯搭上关系的!
因为当网民心疼每一个被何高欺负过的、匿名的女生时,当他们希望那个被侵犯的女生可以振作起来,好好生活时,在A大附中的食堂里,是她被人切切实实点出名字,说她被何高搞了!
就这件事而言,张芷荷其实没做错什么。
但她就是不爽啊!就是不想周越凯身边的那个女人是她啊!
戚烟脑子“嗡”了一下,忽然能理解李乔妤对她的敌意了,也能理解,李乔妤为什么会那么崩溃抓狂了。
她好像变成了另一个李乔妤。
意识到这点,戚烟慢慢后退,手垂落在腿边。
大家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往旁边让出一步,紧张地看着她。
周越凯也在看她,等着听她说下去。
她一把扣住梁紫子的手腕,转身就带着她往外跑。
梁紫子喝嗨了,边跑,边举手向身后的人挥了挥,大声说着“拜拜”。
周越凯闭了下眼,起身拿上手机和戚烟的东西。
张芷荷叫他名字。
斑驳陆离中,他眼神阴鸷地扫一圈,匆匆撂一句狠话,便追了出去。
留下一群人面面相觑,意兴阑珊地枯坐着,等他回来主持场面。
张芷荷脸色发白。
闵莹如坐针毡,想去上厕所,李京海叫了个女生跟着她去。
她不悦地嚷着:“我这是没有人身自由了?”
李京海点烟,斜眼瞥她,“在他回来前,你敢走试试?”
“嘭!”车门甩上。
梁紫子跟戚烟说,她看张芷荷和闵莹有多不顺眼,恨不得把两人吊起来打。
戚烟跟出租车师傅报地址。
出租车师傅从车内后视镜瞄了她俩一眼,随即,就听到副驾车门被人打开。
身旁落下一道人影。
周越凯上车后,车内有一瞬寂静。
“一块儿的?”司机师傅问。
“是。”周越凯答,把戚烟的外套和包递向后座,麻烦司机师傅先去别墅区。
这意思是要先送梁紫子回去,然后再送她。
戚烟接住外套穿上,让司机师傅先送她回去,随后再去别墅区。
她不想跟周越凯独处。
周越凯没反驳。
梁紫子可能是累了,也可能是理智尚存,这一路没闹腾过。
戚烟跟周越凯都很沉默。
抵达住所,戚烟迫不及待下了车。
梁紫子叫她注意安全,跟她挥手告别。
周越凯意味不明地看她。
戚烟转身即走。
走到单元楼门口,门禁卡还没掏出来,恍然记起门坏了,房东有事外出,还没找人来修。
拉开门,头顶的声控灯应声亮起。
酒还没醒,她走路踉跄,摸着墙壁上楼,回到自己小小一间的家。
走到客厅,才想起大番薯被送到左嘉石那儿去了。
她懒洋洋地瘫在松软的沙发上,不想动,甚至连呼吸都觉得疲惫。
大脑渐渐放空,身体渐渐放松,酒精麻痹神经,她不再想今晚发生的那些事,眼皮一点点沉下去,蜷缩在沙发里,睡着了。
后来是被渴醒的。
她躺在沙发上,手背搭着额头,头重脚轻的感觉不好受,她起不来,还想再睡,但实在渴得受不了,只好起身,去厨房倒一杯热水,捧在手里,慢慢喝着。
时间“嘀嗒嘀嗒”地转。
现在是凌晨两点,万籁俱寂。
可她知道,“ZANY”还在营业时间,周越凯还活跃在那个纸醉金迷的地方。
一杯水见底,她打电话给左嘉石。
左嘉石问她干嘛。
“你睡得着吗?我睡不着。”戚烟说。
“刚准备睡,”左嘉石说,“怎么了?”
“你把我的猫送回来吧。”
“这么突然?”
“嗯,家里只有我一个,感觉有点寂寞。”
左嘉石一噎,音调拔高几个度:“你是不是喝高了?”
“昨天我18岁生日,喝点酒助兴,不是很正常吗?”
左嘉石又问:“跟谁?”
“梁紫子。”
“还有呢?”
“周越凯。”
左嘉石轻轻“靠”了一声,“行吧,我把猫给你送回去。”
戚烟折进洗手间,瞧着镜中妆容凌乱的自己,说:“好,我先洗个澡,从你那里过来,我差不多洗完澡出来。”
左嘉石还欲再说,戚烟掐断电话。
领口的死结有点难解,她懒得折腾,干脆用剪刀剪开。
洗完澡,头发吹至半干,就听到门铃被人摁响。
戚烟去开门。
乍一看到她,左嘉石愣了下。
半湿的黑发,酡红的面颊,秀气饱满的红唇,裹着睡袍的身体,独属于她的香味飘在空气里,腰间一根系带便勾勒出曼妙诱人的曲线。
两人的年龄差摆在那里,以前他总把她当成小孩看待,经她一提醒,才发现,原来她已经成年了,本就姣好的姿容,现在更是出落得明艳大方,性感迷人。
她俯身从他手里接过猫包,把猫放出来。
大番薯“喵喵”叫着,爬到她身上,她把它搂在怀里,问它想不想姐姐。
左嘉石眼睁睁看着那两只毛茸茸的猫爪,踩在她胸前,不禁咽了口唾沫。
“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他说。
戚烟叫住他:“你给我发的链接,我看过了,那个肖像大赛的奖金给得是挺多,但是,一时之间,我找不到灵感缪斯。”
“啊……”左嘉石摸了摸鼻尖,半开玩笑道,“要不我给你当模特?”
戚烟倚着门框,歪着头打量他,“也行,反正你长得也过得去,以前有不少画家给自己的艺术经纪人画过肖像画,我好像还没给你画过。”
左嘉石轻咳一声,“什么叫我长得也过得去?”
戚烟挑了下眉,抱着大番薯,缓缓凑近他,另一只手捏着他的下巴,上下左右来回看,“你把这络腮胡刮一刮,兴许还会更帅点。”
近距离接触总是容易让人心慌意乱。
她的食指抵着他下颌,拇指在他的胡须上左左右右地剐蹭,触感微妙,有点痒。
左嘉石不禁开始浮想联翩,不想被一小姑娘发现自己已乱了阵脚,挡开她的手,后退一步,道一句:“这件事下次再说,你好好休息。”就溜之大吉了。
戚烟觉得他莫名其妙,抱着猫,拎着猫包,关门,回去继续吹头发。
左嘉石回到车上坐着,做了几个深呼吸,等发热的头脑冷静下来,给周越凯去了一个电话:“你跟戚烟去喝酒了?”
周越凯淡淡地“嗯”一声。
左嘉石很激动:“那你知道她喝醉后是个什么样吗?”
周越凯很冷淡:“知道。”
在兄弟面前,左嘉石坦然爆粗,一股脑地说:
“她大半夜打电话叫我给她送猫,说什么寂寞,还说什么要洗澡。等我到了,她捏着我下巴,说要给我画肖像画。明明她没那意思,但就他妈撩得要死,好像什么都没做,又好像做了什么,你一个人在那里自嗨地脑补完全部过程,结果她对你压根没兴趣。”
周越凯默然。
左嘉石舔了舔发干的唇,“她一直是这样的?”
周越凯还是不吭声。
左嘉石长叹一声:“难怪你栽了。”
越回想越觉得心火难熄,左嘉石打着火,驱车离开,“不行,我得找人泄火去。”
周越凯嗤笑:“差点就要进医院的人,还是回家洗洗睡吧。”
“嗯?”左嘉石在红灯前猛一刹车,“靠!难怪我闻着楼梯里有烟味,你一直在那儿?”
一根烟燃到末尾,周越凯掐灭烟,也挂断了电话。
楼道的声控灯,因他的说话声而亮起。
他站在台阶上,靠着墙,睨着斜下方那扇紧闭的房门,心中五味陈杂。
门缝泄出的一线亮光迟迟未熄。
凌晨两点多的京城,气温降至零度以下。
双手被冻得有点僵硬,等到灯光熄灭,再听不见任何动静,他踱步下楼,叫车返回ZANY。
戚烟大可以惹一身是非和一堆情债,拍拍屁股就走人。
反正在京城经历过的一切于她而言,都无关紧要,只要最终不影响她回到新都就行。
而他不行,一堆焦头烂额的烂账亟待处理,一腔跌宕起伏的情愫难以平复。
所以他恨她。
无可奈何地恨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