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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半日,忽见街边蹲着两个大石狮子,中为三间兽头大门,门前立着十来个着丽服之人。正门紧闭,只两个侧门有人出入。正门之上有一匾,匾上书“邬府”二字。
邬知雪下了马车,门前立之人迎上,欠身行礼,“恭候三小姐,恭候三姑爷。老爷已在大堂等候多时了。”
邬知雪微微颔首,“夫君,我们进去吧。”
“嗯。”秦仲寒轻哼了一声,便随几个丫鬟走入府宅内。
入了府宅,两边是百花游廊,壁上刻画着千姿百态的花叶,似一副游春图。行至尽头,是一个紫檀架子的大插屏,屏画上有一仙女,仙女踏云,霓裳迎风而起。仙女手握一物,似杖又似剑,其物指月,好似与月相舞,又似对月苛责。画角落款:“叶落秋。”
秦仲寒留步,望其画,似有些出神。
左右丫鬟见状,解释道:“这画是昨日老爷的好友送的,说是一位很厉害的画师画的。老爷看了甚是喜爱,便命人做了这紫檀插屏至于大堂门前。”
见秦仲寒仍旧没有动静,邬知雪小心询问道:“夫君,怎么了吗?这画可有什么不妥?”
秦仲寒开口道:“此画名唤《霓仙指月图》,作于洛印城的唤仙阁。画上之女唤作唐馨,是当今圣上的亲妹妹,也是先皇册封的姝渝公主。此画的作者叶落秋,原名叶枫,天下人号之为‘乐绝’。”
“‘乐绝’?”邬知雪疑惑,“夫君,你号称是‘武绝’,你与他相识吗?”
“唉。”秦仲寒面露悲哀,叹息道,“陈年旧事,不提也罢。”
转过插屏,入大堂,靠墙有几处架子,架子上放置着各式各样的瓷器,有几件秦仲寒能识得瓷上花纹,其中多为前朝之物。左右丫鬟道:“三姑爷不必见怪,老爷向来喜好前朝的玩意儿。”
出了大堂,行一段路,前有一屋,屋内传来琴声。其声呜呜然,如泣如诉,哀声不绝于耳。少顷,意境开阔,似行极狭之地而豁然开朗。左右丫鬟道:“此曲……”
“《别君歌》。”秦仲寒道,“看来,那副词却没有广为流传啊……”
几个穿红着绿的丫鬟从门内走出,下了台阶,欠身行礼道:“刚才老爷还在和小少爷念叨三小姐和三姑爷呢,可巧就到门前了。快快进去见老爷吧。”
“好。”邬知雪挽着秦仲寒的手走入大门,见一老者正坐于火炉旁望着自己,左边是一位面带慈祥的女人,右边是一位略带着稚气的少年。前方的旷地上,几个舞女在翩翩起舞,后方有一琴师在奏乐。
“小婿见过岳父大人、岳母大人。”秦仲寒拱手弯腰行礼。
“女儿见过父亲、母亲。”邬知雪半蹲俯首行礼。
那位少年也立刻起身作揖,“见过三姐姐、三姐夫。”
“好了好了,自家人不必这么多礼数。”那老者摆摆手。他便是邬知雪的父亲、邬员外邬道成。
“爹,我好想你啊!”邬知雪投入邬道成的怀抱。
“哈哈,你夫君还在这里呢,都成亲了还这么小孩子气。”邬道成微笑着说,“看来,我的贤婿把你照顾得不错啊!”
“他啊。”邬知雪脸色略微泛红,看了秦仲寒一眼。而秦仲寒却也没来和岳父岳母搭话,只是看着那琴师手下的琴,右手手指不自觉地轻轻挥动。“他就是个呆子!”邬知雪说道。
邬道成与妻子相视一笑,“哈哈哈,看着女儿女婿这么好的感情,还真是想起了我们年轻时候的那段时日呢!”
邬氏嗔视了他一眼,“那可不是,咱女婿可比你年轻的时候厉害多了。”
秦仲寒略微低头,“谢岳母大人夸奖。”
“贤婿,你怎么看上去闷闷不乐的?是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吗?”邬道成问道。
秦仲寒正要说话,一旁的少年却抢先开口:“哎呀,爹,姐夫可是经常上阵杀敌的大将军啊,在军营里习惯了也很正常吧!我就觉得姐夫这样很帅啊!”
“是啊,爹,他就这样。”邬知雪说道。
“唉,你们俩姐弟啊。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现在嫁了女儿连儿子都向着女婿了,要我这个老头子怎么办啊。”邬道成叹气道。
秦仲寒略微作揖,“岳父大人说笑了。方才我听这曲应该是《别君歌》,却不知岳父大人是否知道与之对应的词?”
邬道成疑惑:“这首曲子从洛印传到北漠,一直不曾听闻还有相对应词。莫非贤婿知道?”
“知道个大概。”
“来人呐,给我姐夫拿来文房四宝。”小少年说道。
笔墨纸砚摆在桌子上时,秦仲寒有些发愣。也不知自己有多久没有碰过笔墨了,长时间握锏与枪的双手,现在十分粗糙,还适合握笔吗?秦仲寒拿起笔,右手竟有些发颤。他在纸上写道:
《别君歌》
洛印枯木清风飏,不惧寒风送秋觞。
情浓不过三壶酒,云淡本为一面妆。
寻生探视困宇内,觅世高仰忘穹苍。
刺花遮尽离别事,落入紫霞藏暗香。
笔止于此。
秦仲寒放下笔,长叹一口气,望向窗外。
秦仲寒犹自记得,此诗作成之时,是秋末初冬时节,那年的洛印城十分寒冷,那时已然下起了雪渍,风将其飏起,仿佛万千个白衣女子在翩翩起舞。日落时分,天边无紫霞,而诗人心里有紫霞,故成尾联,也是秦仲寒最喜欢的一联“刺花遮尽离别事,落入紫霞藏暗香”。
见夫君眼中之悲,邬知雪忆起了那夜秦仲寒答复她的话,那时,秦仲寒的眼中,亦有这样的悲。
“少年已见寒,只是难见驹。”
北漠城中央,一座亭台上,两个七尺大汉立在中央。一旁的棚子里,一个戴着银色铁制面具的人看着台上正在争斗的两个大汉。“喝啊!”一个大汉猛地挥出一拳,将另一大汉打出擂台。那铁面之人拿起十两银子,一拍,拍上擂台。那大汉连忙抬起双手接住,说道:“多谢铁面大人。”然后举起双手,大吼一声:“啊——还有谁不服!”其声震耳欲聋,让还想要挑战之人萌生退意。
“我来试试。”一白衣男子翻身上台。
且说那白衣男子,身材并不魁梧,甚至有些瘦弱,身高仅与那大汉的双肩并齐,看上去却长得眉清目秀,实是个美少年。那白衣男子将随身携带之佩剑与酒壶放在落兵台旁,语气中带有几分慵懒:“赢一场十两银子对吧?”
“对。”铁面点点头,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个男子,“不过,在这个擂台上,被打死,可是不负责的哟。”
白衣男子一笑,遂望向那大汉,“听到了吗?被打死是不负责的,你现在认输还来得及。”
“哼。”闻言,大汉却不屑一顾,“真是狂妄的小子。喂,我大牛从不打无名之辈,你是何人,报上名来!”
“吾名,白驹。”白驹伸了个懒腰,“好了,快来吧,等我打赢五场,还得继续回去喝酒呢!”
此言一出,众皆哗然。这大牛是何许人物啊?是这一带有名的大力士!据说他的力量还可以与天鹰十二骑中的钢拳大人相提并论!这个看上去酒都没醒的小子,有什么本事与大牛比试?只怕是在这里耍酒疯吧?
“哼,小子,我会让你后悔的!”语罢,大牛张开双手,冲向白驹,对着白驹用力一挥,意图将后者锁住,却不知怎地扑了个空。
白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继续。”
“哼,小子,少看不起人了!”
大牛一拳挥过来,这一拳似乎带着劈风之力,挥拳的风声都在白驹耳旁回响——这一拳从白驹面前挥了过去。白驹抓着大牛的手,转身跃起,一脚踢在大牛后背,借着大牛冲拳的力量,直接将他踢下了擂台。
“唔——”众人皆愣住了。这才几秒啊,大牛就输了?
包括大牛,此时脑子也是懵的。自己是怎么输的?
直到白驹说话:“喂,那个戴面具的,说好的十两银子呢?”“接着!”铁面一掌将银子拍向白驹,白驹手一挥,从容地接住银子,说道:“谢了,这下酒钱有了。下一个!”
众人回过神来,一时间议论纷纷。“听到了吗?那小子居然叫铁面大人戴面具的?”“听到了!”“那是什么身法?你看到了吗?”“没有,不知怎么地大牛就扑空了!”“这一招借力打力太厉害了!”“哇,这个公子太帅了!”“不过,比起仲寒少爷还是差了那么点意思。”
白驹也不理,只是走到落兵台旁,拿起酒壶,小酌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