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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司炜到达这个政商云集的酒会现场,一眼望去,国内所有的政经名流几乎都齐聚一堂。
他寒着脸进入会场以杜绝让人心烦的应酬话。对于家里那个让他牵挂的人儿,他必须狠下心来拒绝——趁他还能放手的时候。
只是,为什么心里沉沉的,不像话里那般轻描淡写的自在?
严司炜找了个僻静的角落,独自饮着闷酒,冷眼看着满室的喧哗。封霆这个老狐狸!虽然毫无建树,但是凭着他雄厚的财力,居然还能占个首长的位子。
今天的邀宴,美其名是餐叙,但明眼人都心知肚明,其实是为了替他那个从美国回来的女儿网罗金龟婿。
严司炜猛灌手中的xo,盼能一醉解千愁!
从严司炜一进大厅,他高大超逸的身影、颓废邪僻的气质,立刻吸引住封韶欣的目光。瞥见他隐入阴暗的阳台,她情不自禁的跟着进去。
“你好,我是封韶欣。先生该怎么称呼?”
“严司炜。你就是今晚的女主角?”严司炜半侧过身子,不感兴趣的睬了她一眼。
封韶欣对他的名字毫无印象,不过能出席今晚的宴会想必都是社会上有头有脸的人物!
“严先生不请我喝杯酒?”
“有必要吗?”花痴女一个!他懒得应酬。
“啊?”他冷冽的回答令对韶欣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我想静一静。”看到封韶欣依然呆立在旁边,严司炜没好气的赶人。“我要一个人静一静,是你走还是我走?”
遭到严峻的拒绝,封韶欣羞愧的转身就走。
一道人影迅地闪进严司炜身处的私密角落,他回头正想斥责对方的不识趣,却见到严浚帏笑嘻嘻的。
“大哥你在生气啊?”
“废话!”严司炜转过身去,今天不知怎地,对浚炜那张正字标记的笑脸,他越看越心烦!
“啧啧啧!你该不会是欲求不满吧!”
严司炜径自望着窗外的寂静闷不作声。
“大哥,你知不知道刚刚撵走的是谁?是封韶欣耶!她爸爸封霆坐拥数千亿的资产,膝下就这么个独生女。她又长得妖娆性感,今天在场的人莫不是摩拳擦掌等着赢得美人心。你竟然不解风情的拒绝她的投怀送抱——真是可惜、可惜!”
“你要给你。”严司炜一脸的不在乎。
严浚炜背脊泛起一阵凉意,直打哆嗦的连连摇手“谢了!那种花痴是标准的水蛭,一旦被黏上了,除非她吃饱喝足,否则甩也甩不掉!”
他一脸惊惶的样子,逗的严司炜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今晚第一个笑容。
“你终于笑了,没再板着一张扑克脸。说真的,大哥,你是怎么回事?有什么问题,我一定替你妥善解决!”严浚炜拍胸脯保证。
严司炜拍拍弟弟的肩“谢啦!不过这个问题你解决不了。”
明白他是真的关心,但是连他自己都理不清对亚桦的心,什么都不知道的浚炜又怎么帮的上手呢?
“是女人——对不对?”见他挑眉,严浚炜高兴的喊“bingo!说说看嘛!凭我纵横女人圈多年的经验,一定会是个很好的听众。”
啜了口酒,严司炜逐渐打开心房“书婷才过世没多久。”
“已经一百八十二天,够久了。”严浚炜不明白他究竟在坚持什么。
“书婷可以算是间接被我害死的。”
“然后呢?你决定要封闭自己一辈子以示惩罚?”
“书婷不会原谅我的见异思迁。”
“她活着的时候也许不会,但是她已经死了!我相信她会希望你得到幸福。”
亚桦也是这么说的——
书婷都已经死了,永永远远不会回来了!我相信,书婷如果能够表达自己的意见,一定不会希望你再继续痛苦下去!
亚桦的呐喊回荡在耳边,真的吗?书婷真的不会怪他?
严浚炜语重心长的说:“这半年来,你一直过着行尸走向的日子。以往的你到哪里去了?如果人死后真的有灵魂,你想书婷会受得了你现在这种阴惊的性子吗?相反的,如果人死后已化为尘土灰飞烟灭,那么,你自我禁锢的毫无理由!”
弟弟的话宛如当头棒喝,敲醒严司炜封闭的心。
他无止尽的追悔,徒然伤了自己和亚桦,让两人沦陷在万劫不复的深渊里无法自拔!
忆起她绝望的脸庞,他是怎样残忍的伤害她啊!
严司炜紧握住浚炜的手,激动的说:“一语惊醒梦中人,谢谢你点醒了我!”
“谢谢那个勇敢敲破冰山一角的女人吧!要是没有她的出现,这些话你是听不进去的。”严浚炜揶揄着。“现在,愿意告诉我那个伟大的女战士是谁吗?”
“余亚桦。”
“你说的是设计图连连得奖的那个余亚桦!?”身为律师,他一向很注意各种人物的报导。
年纪轻轻的余亚桦不但获得硕士学位,还是业界最年轻的建筑师,不但轻轻松松的赚进大把的钞票,并且拥有傲视群芳的绝美脸蛋。美貌才智兼备的她简直是所有男人的梦中情人!
看着严浚炜下巴像快要掉下来的模样,严司炜轻笑着说:“就是她。”
“那你还在等什么?这么一个条件特优的女人肯死心塌地的跟着你,你还有什么好考虑的?啥!”严浚炜气愤的槌了老哥一记。
发现严司炜眼中的不确定,他抽丝剥茧的寻找问题症结“你不爱她吗?”
明知道自己真真切切是爱亚桦的,严司炜仍然不愿松口“爱太强烈,我给不起!但是我能够确定自己很在乎她,如果不在乎,就不会这么痛苦了。”
“说的也是!”严浚炜小心的问:“你是在乎她,还是把她当成书婷的影子?”
“我不知道其实,在我心里亚桦和书婷的影像常常重叠,我根本分不清楚谁是谁。”
“这样是不行的!没有人能够接受一辈子当别人的替身,你这样会严重伤害到她的!”
严司炜十分懊恼“已经伤害了。”而且不只一次。
把亚桦当作书婷的时候,她的委屈令他心疼不已;在拿亚桦跟书婷做比较的时候,他的严辞峻语就锐利的刻入她肺腑!他一直在伤害她!
闭上眼睛,他依稀看见亚桦无言落泪的样子。
“你真是可恶透顶!我想那个可怜的女人一定爱惨你了,才会心甘情愿的承受这一切!”情字果然伤人!严浚炜还是决定游戏花丛就好,千万别放下真心。
爱!?亚桦爱他?不是迷恋?
而他却狠心的一再伤害她、凌辱她!虽然不曾明白说出口,但是她的爱却如此的明显!
天哪!他做了些什么!
严司炜踉跄的直往外走,严浚炜连忙跟着出去,扶着脚步不稳的他。
“小心点!你喝太多了,我家离这里较近,要不要先到我那里休息一个晚上?”
“不!”严司炜很坚持“我现在要马上回家找亚桦,你不知道我有多么愚蠢,竟然把她往外推!”
严浚炜叹口气“好吧!我送你回家。”难得的猎艳大会就这么泡汤了,唉!
* * *
从严司炜出门后,余亚桦就一直坐在客厅。任凭泪流满腮,湿了又干、干了又湿。
原以为只要等到他认清楚自己的心意后,他们之间就有未来可言。可没想到——最后的结果居然是要放她自由!
她的心是肉做的,禁不起他一再地摧残,她的心早已被伤得千疮百孔、残破不堪了!
泣血的心要到何时才能平复?难道,真的等不到他的爱?
她能体会司炜对书婷的情感,就是他的这份痴心,让她感动不已,即使历经多次的无情对待,她依然傻傻的移不开脚步。
可是,这回他坚持的要守着书婷一辈子,她要怎样才能让他明白,这样反而让他们再也无缘聚首?
如果她愿意坦承自己就是书婷,便马上能将两人救离难赎的深渊。只是狂喜之后呢?就等着报应来临、再死一次!?
泛滥的泪不曾停歇,难道他们就这么陷入难解的困境中,直到老死方歇?
一个意外,竟换来破碎的家庭?她不禁要怨起苍天!
门铃响起,余亚桦急忙拭去泪痕,但红肿的双眼却掩不住她整晚的心碎。
竟然是他!
“浚炜?”她帮忙扶着步履蹒跚的严司炜坐在沙发上“司炜怎么会喝醉了?”
看着余亚桦手忙脚乱的又是递毛巾、又是端开水的,严浚炜纳闷不已。
“你认得我?”他们应该是第一次见面吧!
“严大律师在司法界堪称呼风唤雨,谁会不认识?”余亚桦敏捷的回答。
“这样子啊!”美女送上高帽子,严浚炜不好意思的搔搔头“余小姐见笑了,大哥已经送到家,那我就先走一步。”
“谢谢你。对了,司炜为什么会喝醉?”他的自制力一向很强,认识十年了,这是她第二次看到他酒醉的样子。
第一次是为了书婷过世,这次呢?
严浚炜耸耸肩“不知道!”他们的事还是让大哥自己去解决吧!
走到门边,严浚炜俏皮的眨眨眼睛“我一样拥有严家的优良血统,如果我大哥太冥顽不灵,别忘了还有我!”
余亚桦噗哧一笑,这家伙还是一样的花蝴蝶!
“谢谢你的提醒,如果哪天我想看兄弟阋墙的戏码,一定不会忘了拉你下水!”
门一关上,严浚炜眯起眼睛开始思索。神情不再玩世不恭,取而代之的是睿智和精明。
余亚桦的确跟死去的书婷有着极相似的特质,连他都有像是在跟书婷谈笑的感觉。
她的出现,对深爱着书婷的大哥来说是危机,还是转机?
管他的!每个人都有自己必须走完的人生旅途。
尤其是感情,旁人是插不上手的!
时间还早,赶第二摊吧!人生得意须尽欢哪!
* * *
余亚桦让严司炜喝下浓茶,再细心的拭去他额上的汗,在稍微迟疑后,还是决定替他解开衬衫,让他能够舒服一点。
也许,等他醒来肯定又要嘲笑她的恬不知耻了吧!
严司炜睁开眼睛,望着她满是担忧的脸“亚桦?对不起,害你担心了!”
“没关系,你有没有好一点?”他有多久没有用这种充满感情的声音跟她说话了?
激动的将亚桦拥入怀里,严司炜迭声的诉说由衷的歉意“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害你受委屈了!”
“我是在做梦吗?”余亚桦无法相信他的转变。
“不!是我终于能够坦白说出对你的感情了。我说要你另外再找对象的话,全都是违心之论!亚桦,我爱你!”原来承认自己的感觉并不会太难!
被突如其来的讯息炸昏了思绪,余亚桦愣愣的重复“你爱我?”
严司炜坚定的点头。
他爱她?他真的说爱她!余亚桦高兴的像是要飞起来似的。
他爱她!这个她用尽生命来爱着的男人,终于肯承认爱她了!
严司炜懊恼的说:“我爱上你了。不过,请不要逼问我爱书婷多些、还是爱你多些。也许你会认为我滥情,但是我真的无法比较你们在我心里的地位。”
余亚桦用手指抵住他的唇“你不用烦恼,我不在乎你爱谁比较多。在我眼里,你永远是最专情的。我不会阻止你思念书婷,那毕竟是一段难忘的生命历程。但是,我不许你再将自己囚禁在自虐的情绪中。可以吗?”
“谢谢你!”严司炜万分感动“你这么善良、这么体贴,我真是该死!居然狠得下心伤害你!”
“过去的就不要再提了,只要我们未来过得好,那就够了。”
“嗯!”严司炜想到一个能够弥补她的好方法“明天我们一起上山,到善田寺里。”
“上山?”善田寺是严司炜母亲出家清修后所创建的佛寺,严老夫人远离红尘后就已经不问世事了。他要带她去那里做什么?
“我要当面跟书婷说我们两个人的事,这样你的心里就不会再有疙瘩了!”
“跟书婷说?”余亚桦隐约有种不祥的感觉。
“书婷的骨灰就放在善田寺的地藏殿,我要当着书婷的骨灰向你保证,今后绝对不会再让你受到一丝的委屈!”
余亚桦急切的说:“我相信你!不必那么麻烦专程到庙里一趟,”
这个提议让她毛骨悚然,她怎么能够去祭拜自己的骨灰!
“不!你不懂,走一趟善田寺,代表我决心走出伤痛的束缚。借由当面的沟通,我要让书婷明白,我没有辜负她。终此一生,她都会永远的活在我的心里。”
“可是——”她该怎么跟司炜说她就是书婷,所以根本不会在意他另结新欢。
“你是在推托吗?”严司炜有些不悦。
“难道你口口声声说不在乎,心里根本就容不下书婷。”
“不是这样的!我只是只是有点担心,如果你坚持,那我们就去吧!”不愿意破坏好不容易的和谐气氛,余亚桦只好无奈答应。
“你不必担心,善田寺里规画的不错,没有半点阴森恐怖的气氛,书婷是个温柔善良的女人,她不会为难你的。如果你还是会怕,那就让澄澄陪着去,再说我也会一直陪在你的身边。”严司炜只当她是胆小。
* * *
到了位于偏僻深山里的佛寺,车子才一停妥,澄澄便打开车门,飞也似的往坐在大殿旁的住持师父奔过去,冲进她怀里撒娇。
“师父奶奶,澄澄宝贝来了!”
这位慈祥的觉圆师父,正是严司炜早年潜心修佛、看破红尘的母亲。
觉圆师父对着严司炜、余亚桦双手合十“阿弥陀佛!两位请坐。”
洞悉世情的眸光直视着余亚桦的慌乱,仿佛已经参透所有因缘。
余亚桦一心记挂着此行主要的目的,是要为裴书婷作超渡法事,心里忐忑不安。
严司炜以为她是因为初次见到他母亲,所以才怕生害羞,对她的坐立不安并未在意。
一坐定,严司炜立刻询问:“师父!都准备好了吗?”
他要在法会当中捻香以告亡妻,历经几番挣扎,他决定娶亚桦,让她真正成为严家的人。
等告知书婷之后,他要马上跟亚桦求婚!
一旁的余亚桦十分紧张,法会就要开始了,难道她真的得参加自己的超渡法会?这是多么荒谬啊!
严司炜突然伸手握住余亚桦交叠在腿上的手,她吓得惊叫出声,一抬头,瞧见他们都似笑非笑地瞅着她,更是益发的紧张失措,急忙找了个话题脱口而出——
“师父!您腰痛的老毛病好多了吗?”
觉圆师父和蔼的回答:“多谢关心!在调养中,已经好多了。”
“喔!”余亚桦回答之后,又是一场静默。
就在她忍受不了寂静诡谲的气氛时,当家师父过来告知一切已经准备就绪,法会随时可以开始。
完了!在余亚桦找不到任何推诿理由的时候,觉圆师父慈祥的声音传来。
“阿弥陀佛!这场法会你不必参加,请知客师父带你到禅房休息好吗?”
余亚桦忙不迭的连连点头,随着知客师父迅速离开。
严司炜皱眉盯着她有如逃难的模样,心里不禁有几分不悦。又看觉圆师父闭目养神,没有起身的打算,疑惑的开口。
“不是该准备作法会了吗?”
“无魂的灵莫须超渡。”
“什么意思?”
觉圆师父张开眼睛,里面充满智慧圆融的光芒。她并不直接回答严司炜的问题,径自转头询问蹲在一旁玩耍的澄澄:
“澄澄今天跟谁来看师父奶奶啊?”
澄澄理所当然的回答“爸爸跟妈咪呀!”便自顾自的继续玩了起来。
严司炜的脑海里灵光乍现,难道
“您的意思是”不可能!
觉圆师父但笑不语,这个从小就聪明透顶的孩子,没想到这回竟然被心里的魔障蒙蔽了许久。
“可是——这怎么可能!?她为什么不说?”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世道循环自有定数,天机不可泄露啊!”是吗?严司炜努力的思索一些蛛丝马迹,因为真相太过震撼,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茫然的注视着母亲,想寻求帮助。
觉圆师父无奈的摇头,再次点醒他“傻孩子!初次见面,她如何得知我有腰痛的老毛病呢?”
严司炜站起身来,急切的想当面跟余亚桦问个清楚,却被唤住。
“阿弥陀佛!不是她不愿意说,实在是不可说、也不能说啊!孩子,逆天行事会招来厄运的。”
严司炜强按下汹涌的情绪“我明白了。”
所以即使无端遭受他犀利的嘲讽、欺凌,她都默默承受,不曾有过怨尤?
他最爱的妻子,却总是被他伤得最重!
是怎样的情到深处,才会这般的无怨无尤!?
他一直以为是她抛下他,枉费他的一番深情。没想到,终究是他负了始终执着的书婷!
既然老天爷又恩赐了一次机会,他一定会好好珍惜这失而复得的妻子,
情绪稍稍平复之后,严司炜走到禅房,柔声的呼唤:“亚桦,我们可以走了。”
“真的?”悬岩半天的心总算能够放下,余亚桦边收起看到一半的经书边问“怎么这么快?”
严司炜爱怜的顺顺她柔长的发,在她额头上深情的印上绵密的吻“都解决了!”亲爱的老婆,我们终于团圆了!
直到两人并肩走出来时,严司炜还是眨都不眨的凝视着余亚桦,仿佛怕她会突然消失一般。
他怪异的举止让她衍生疑虑“你怎么啦?怪怪的耶!”
严司炜但笑不语,余亚桦沉醉在他浓烈爱意的目光中,好一会儿才双颊配红的轻斥“神经!”
她快步走到儿子面前“澄澄宝贝要走喽!”细心的整整他的衣服、拍拍他小手上的沙子。
这么明显的举动,他竟然没有怀疑过她就是书婷!
牵着他挚爱的妻儿,严司炜对上觉圆师父慈爱的眸子,母子两个相视一笑。
澄澄开心的挥手再见:“师父奶奶,我们下次再来看您喔!”
目送他们一家三口幸福洋溢的背影,觉圆法师仍然是一派的优闲自在,只有眼里闪烁的波光微微露泄出心底的激动。
“师父,法会还要作吗?”侍者师父在旁请示。
“阿弥陀佛!作场蒙山施食,超渡各方无主孤魂吧!”感谢诸天菩萨对严家的厚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