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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正回答道:“我早早就见几个官差进了村子,过去一问才知道。刘大人去查了县里的药铺,药铺掌柜说这段时间,五味药斋里都是阿先进的药。现在衙门怀疑阿先为牟取利益,偷偷将假药掺在真药当中混卖,这才把阿先抓了去。”
听到里正的话,沈大娘也连连点头,说道:“那些官差本来说是来找心丫头的,谁知逮着阿先说了几句话,就把阿先连同着房药柜里的几味药一起带走了。”
沈忘心闻言,哪里还不明白事情的缘由?
昨天陈先才说过,县里药铺来人说了药材有问题的事情。陈先一定是主动替自己背了事情,这才被抓到县衙里去的。
她连忙打开药柜,检查了药柜里的药材,果然发现红大戟、生甘遂、巴豆、上沉香等药材都被拿了个干净。
这下,竟连让她主动鉴别药材可炮制好的机会都没了。
沈忘心拉着药屉子铜环的手紧了紧,死死地捏着铜环,缓缓把抽屉推了进去。
沈大娘见她脸色发白,站起来看着她,小心地道:“心丫头,你怎么了,可别吓着三奶奶!”
“没事,就是早上出诊的时候穿少了,大概着了点风寒,捂一捂就好了。”沈忘心许是站累了,只觉得脚步有些虚浮,但只晃了晃就稳住了,“三奶奶给我去煎碗姜汤吧。”
沈大娘“哎”了一声,连忙快步到后院去了。
沈忘心这才转头去看里正和沈宣,长长地叹了口气,说道:“三爷爷,宣子叔,我这医堂开到现在,不说顺风顺水,但到底也是一日比一日好的。这一回无论是我的疏忽,还是旁人的过错,这一劫怕是再所难免的了。”
里正心里的烟杆子里虽然没塞着烟,但他还是忍不住就着烟嘴狠狠吸了几口。
沈宣听她这么说话,心里也慌了:“心丫头你说什么呢,你虽说是富贵哥家的,可在我们眼里你就是咱们三房的孩子。有什么难处不能一家人努力过去的?”
里正点头,道:“宣子说的是,你若是再说这话,那便是同我们见外了。”
沈忘心闻言心里一暖,抹了抹到要溢出眼眶的泪水,笑道:“三爷爷,宣子叔你们放心。要真的有要你们帮忙的,我一定会向你们开口的。”
自从五味药斋的名声打出去之后,一时之间来沈忘心这里求诊的,多是各种疑难杂症。在县里的荣春堂治不好的,也都慕名而来,到沈忘心这边碰碰运气。
虽说沈忘心不是什么病都治得好的,但经她的手痊愈的病人也不少。一时之间一传十,十传百,又有她医堂里的几种镇店名药做保,五味药斋的名头真是一日比一日响。
以至于这段时间以来,溪头村不少有空余厢房的人家,都把自己的房间收拾出来,供来求医的人暂住。
县里廖姓老头子的病沈忘心是记得的,当时他来五味药斋看病的时候,腹水已经十分严重,整个人像披了层人皮的骨头架子一般,皮肤蜡黄没有光泽,眼窝也深深下陷,只有一个肚子高挺着,像怀胎足月的孕妇似的,连走路都要家里人搀扶着。
诊过了之后,发现是肝硬化导致的腹积水。
廖老头子的病显然是棘手的,要不然沈忘心也不会给他开了红大戟泻水方,让他先回家去,把肚子里的积水先泻了再说。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这红大戟泻水方一个疗程的药还没用完,廖老头子居然泻血而亡。
沈忘心想到这里,只觉得脑子里针扎似的疼。她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就近坐到一张椅子上去,不知不觉间竟倚着椅背睡着了。
再醒来的时候,是沈大娘给她身上披了件衣裳,小声埋怨里正和沈宣道:“你们两个也是,天这么凉了就看着心丫头在这里睡,要是冻坏了怎么办?”
她回过头来,见到沈忘心已经醒了,便把一旁热腾腾的姜汤端过来:“心丫头快趁热喝了,这关头可不能生病了。不然,可得折腾个几天。”
沈忘心也知道自己决计不能病,捏着鼻子把姜汤一口灌下去,直到身上出了一层薄薄的汗,她才起身到房里换了一套干净的衣服。
出来的时候,里正和沈宣依旧在大堂坐着。
沈忘心身上罩了件月白色斗篷,胸前长命锁上的石榴石轻撞着,发出“嗒嗒”的脆响。虽然因为感染风寒,小脸上有不正常的红晕,但一双眼睛格外的清亮。
该来的事情始终会来,如今当务之急就是把事情弄清楚了,再把陈先从牢里救出来。这件事情就算要担也是她来担,绝不能让陈先替她受罪!
里正看了眼沈忘心就明白,她心里已经有了决定,敲了敲烟杆子道:“老婆子做饭了,吃完饭我和宣子跟着心丫头就去县里,把阿先那小子救出来咯!”
沈大娘急道:“那我呐?”
沈宣咧嘴一笑,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娘,你就留在家里给心丫头好好守着医堂吧!我和爹一定把心丫头给你护好了!”
而此时的寒山书院下了课,袁春在人群里钻了半天,终于找到同其他几个公子哥走在一起的张彦远。
那几人都是县里富贵人家出身的,家里不是以往祖上有功名的,就是现在有人做官的,见到袁春来找张彦远,脸上都露出调笑的表情。
“哟,彦远,你什么时候和他这么熟了?”
“难不成张府还与袁家有什么生意上的来往?”
张彦远闻言皱了皱眉头,却没直接反驳他们。
换作以往,袁家这样贩夫走卒出身,还没富起来几年的家族,他连看都不愿意多看上一眼。
可如今,袁家因为沈忘心的事情,好不容易与他们张家搭上线。他父亲也不知怎的,对袁家竟然有几分看重,连他也不能对袁春过于轻慢了。只好让那几人先离开,而自己则跟着袁春放缓了脚步。
“你到底有什么事?”张彦远嫌恶地看了袁春一眼。
出身不好,身上一股洗不掉的铜臭味也就罢了。偏偏还没眼力劲儿,叫人知道自己与他有交集,怕不是为了提高自己的地位,故意在这个时候撞上来吧?
袁春一眼就看出张彦远的心思,他也不想看这张大公子的脸色不是?可若话传得慢了,这张大公子又该不高兴。
都怪当初自己贪钱,为了卖那舒筋活血酒,偏把主意打到张彦远身上。否则,后头怎么又被逼着干了那么多昧着良心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