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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炊饼免费送出去后, 便又有三五个工匠前来问询。这次琼娘可不是免费送了,而是一个卖七枚铜钱,另外再免费送一碗豆浆。
那豆浆是在井里冰过的,配着肉汁炊饼吃, 更解腻解渴。前来修缮的工匠都是领皇差的,小钱上并不囊中羞涩。这肉炊饼便宜又好吃,谁还要啃自己带的干巴巴的炊饼?
如此一来, 先是一锅的豆浆赠送干净了。接着中午不到一会的功夫,满满一大锅的炊饼全卖光了。
小小的钱箱子, 也铺上了一层的铜板。就是这样, 还陆续有工匠下山来买呢!
有了中午的底子,琼娘心里有了数。
到了第二日, 便准备了三餐的量, 那豆浆也不白送了。除了炊饼外, 还准备了黍米饭,蒸熟了的米饭浇上肉汁, 若是肯加钱,还能再卧一个鸡蛋。半熟的鸡蛋用筷子一搅还带着蛋黄汁, 与肉汁拌在一处很下饭。
这样香甜的饭菜, 其实用料很省, 那些个肉汁用的都是肥肉调味, 勾的大汁儿, 主要是味道调得叫人爱吃。虽然价格不贵, 但是走起量来, 还是很有赚头的。
一天忙下来,到了晚上,琼娘劈里啪啦拨弄了一下算盘,盈余居然有一贯钱之多,若是换成银子,足有一两呢。
崔忠激动得吧嗒吧嗒地抽烟锅。刘氏也兴奋地说:“女儿,卖炊饼就行了,一个月下来岂不是能有三十两银子吗?”
琼娘拢好了帐笑道:“娘,那些个工匠再过几个月也就完工了,到时候百十来人的工匠一散,哪里还会有这么多的客流?倒是来皇山的都是些官家王侯的家眷,只怕也看不上这肉汁炊饼了。我们还得快些拾掇了店铺,让素斋早日开张是正经。”
崔忠吧嗒着烟袋道:“甭听你娘的,她就是见识浅,没见过什么大钱!”
刘氏瞪眼道:“说得像你见过聚宝盆一样!老东西,还不快去给姑娘烧水泡一泡手脚?”
夜色虽浓,可是一家人却有说有笑。
虽则几日后有人模仿的崔家,也卖起了肉汁炊饼。但因为做不出琼娘那香飘百里的味道,生意寥寥无几,便只能作罢。
如此一来,一家四口每日都忙的团团转,这边雇佣工匠继续抹平地面,给墙上墙灰。那边每日还要在路旁出摊。
别说琼娘,就是干惯了力气活的崔家夫妻俩也是每到晚上累得筋疲力尽。
不过虽然累,琼娘却觉得这样的日子过得甚是有盼头。店面收拾整齐后,到了细软装饰的环节也格外用心。
她自来品位不俗,店面里的书画不用去采买,自己买了宣纸,画好后请人裱糊好,挂在整洁的墙面上,顿时生出了几分雅致。
店里隔断的花屏买不起太贵的。琼娘便买了素面的净屏,然后自己上针线,绣上两面蜀绣的兰花点缀,再不见廉价的感觉,只带着悠远的意境。
待得桌椅采买摆放整齐,清幽淡雅的内室,已经装点出了琼娘多独有的味道。
刘氏嫌弃那座椅摆放的太稀疏,坐不了几个客人,想要摆得密实些。
琼娘笑着解释,来食素斋的,都好一个“静”字,三五闺友相聚一处,食用素斋,聊一聊佛法心得,最是惬意。经营素食斋园,就得经营出于酒楼熙熙攘攘不同的意境来。
如今琼娘说什么,刘氏全是听的。待听女儿这么一解释,便觉得又露了自家的短浅,便不再言语,只勤快地揉洗了抹布,将店面收拾得一尘不染。
这日子在忙碌中过得飞快,一转眼,三个月过去了。
当皇山的寺庙开门迎客时,琼娘家店面的牌匾也已经挂上了,黑漆金字的牌匾上,龙飞凤舞地写着三个大字——素心斋。
在斋馆开业时,琼娘嫌吵,并没有放上几挂鞭炮,只是在店门口摆放了矮地的大口水缸,里面养了睡莲,还蓄了几尾金鱼,正一正店门的风水,也让初进店里的人感觉到一丝清爽。
可惜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店面装修整齐,山门也迎来了香客后,素心斋的门前却是冷冷清清,门可罗雀。
眼看着山下路旁的店面生意兴隆,而她家的店面因为在坡上乏人问津。刘氏急得嘴边起了一圈的水泡。崔忠每日蹲坐在山坡上,看着坡下香客人来人往,只吧嗒吧嗒抽着旱烟,话也变得越来越少。
崔传宝趁着爹娘不注意,偷偷责备琼娘:“怎么办,半个客人都没有,都是你非要买这处店面!离得官道老远,谁会来这里吃饭?现在没有生意,这么下去也不是个事儿,不如我去买肉,你明日和面,再做些炊饼吧。”
琼娘正坐在窗下用针线穿着香菇,山里阴凉,正好阴着香菇备用。
听见哥哥这么一说,她抬眼望了望外面的天,便又继续串着香菇道:“不急,总有你忙的时候……对了,这几日你的腿伤也好了,跟爹爹上山割些草回来吧,垛在马棚里,别等到客人来了,拉车的马,无料可食。”
这若是崔萍儿,传宝定然是要去拧她的耳朵,让她醒一醒的。一连几天,连人都没有,哪来的什么的马匹啊?
可是琼娘就算坐在小板凳上也是端端正正,自有一副淑女的气质,怎么也不是个能随便动手拧耳朵的小乡丫头。传宝心内有气,却一时发泄不得,气得只好出门上山掏鸟蛋去了。
又过了几日,刘氏再也耐不住了,舍下脸面,准备跟崔忠下山拉些客人上来。可是下了山去,看着来来往往的华贵马车、仆从软轿,怎么拦着他们上山坡用餐啊?
这一天天气闷热,太阳毒辣辣的,二人在路旁站了好一会,除了吃得满嘴的扬尘,晒得满头热汗,剩下的全无收获,只能怏怏回了店中。
这盛夏时节,天气说变就变,二人刚上了山坡,天边的黑云便压了过来。一转眼的功夫,豆大的雨点乱溅,很快就转成了瓢泼大雨。
燥热的天儿顿时转凉了,跟着一起凉了的,还有刘氏的心。
完了,这么大的雨,彻底的没有戏了。打量着修饰一新的屋堂,刘氏的眼睛湿润了,只觉得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钱银全打了水漂。
自己怎么就这么没有主意,怎么可全信了女儿琼娘的话?到底是个没经过事儿的孩子,她哪里懂得什么生意经啊!
可是琼娘看到屋外的大雨如注时,却欣喜地说道:“终于下雨了!”
当她转身来到刘氏红了眼眶时,便拉着她的手道:“娘,别急,我们家的生意很快就能上门了。”
刘氏现在如何能再信她的话,只哽咽道:“没事,娘就是一时的难受,没事……大不了我们还回芙蓉镇卖糕饼……”
就在这时,屋外震天的雷雨声中,突然混杂进了人语马嘶的声音。
“敢问店家在吗?快点拿些雨伞来迎客!”
刘氏一听,连忙走到门口去看,只见足足有三辆华贵的车马来到了他们家店铺前的空场处,当下心喜,颤着音的应声,赶快去拿雨伞迎客。
其实能来客人,琼娘一点也不意外。
这官道虽然平坦,但依山而建,有地势高低之差。平日不显,可是一到雨天,便会积蓄积水,烂泥飞溅。马车轮子若是强行通过地势低洼的地方,便很容易陷进去。
这几辆马车显然进山之后,想要回转京中。奈何遇到了积水,整条官道如同小河,那马车夫左右察看,正看到这条缓坡,便驱赶马车上来了。
哪想到,柳暗花明又一村,这里竟然还隐着一家店面。问过马车里的众位夫人女眷们后,便决定在这家素心斋里歇一歇脚。
这领头马车里坐着的,是当朝礼部侍郎的夫人秦氏,她今日与几位相熟的夫人相约,带着家里的女儿们一起去皇寺拜佛,顺便求取姻缘签。
没想到回来时遭逢了大雨。本来到这山野小店歇一歇脚,可没想到一入厅堂,便觉得眼前一亮。
这家斋馆的摆设虽无珍品重物,可是处处都透着说不出的韵味。尤其是厅堂上的字画,也不知出自哪位名家之手,点墨横转皆带着洒脱大气。
待得坐下,秦夫人来了兴致,便吩咐丫鬟出声唤来伙计,看一看此处的菜单。
琼娘听见人唤,便拿来了让哥哥削竹子烤干,用熟牛皮绳串成的竹简菜单。
那秦夫人抬眼一看,只见一位身着灰布薄麻衣裙的娇俏小娘执握一卷竹简,纤柳细腰,施施然走到了自己的面前。
这小娘品位不俗,虽然浑身上下未用首饰,只在手腕上戴了一串木佛珠,可是这么清幽的素斋里,就应该有这么一位不着人间烟火的仙子妙人。
当把竹简展开,一道道别致的菜名边用小楷的字体写在了上面。
秦夫人是吃惯了素斋的,但是不知这店拿手的菜肴为何,当下询问了一番。
琼娘轻声慢语地推荐了几道菜肴后,便敲定了菜单子。
秦夫人坐着看她写单,那字体竟然跟墙上的字画相类,显然那些字画都是出自这位小娘之手。当下又觉得这位姑娘可真不是个简单的,竟然不知是哪一家的闺秀,怎的沦落成了商家?
不过这年头转瞬即逝,待点了餐后,她便与几位夫人坐着闲聊了起来。
原以为应该做得甚慢,没想到一盏茶的时间后,第一道菜品便端上来了。
所谓素斋,讲究形、色、味。
这形摆在第一位是有讲究的。要类肉非肉,肖似鸡鸭,而不沾荤腥。
而这第一道“赛东坡”便是仿的东坡肉,只见“肉片”整齐地码放在青菜心的上面,红滚滚的,“肉皮”鲜亮,煞是撩人。
待得举箸品尝,才发现入口的乃是冬瓜,只是这瓜肉被做足了味道,入口即化,真比肉还好吃。等剩下的几道菜,陆陆续续上桌后,几位夫人小姐围坐在一处,俱是吃得赞不绝口。
秦氏一边吃一边笑道:“若不是这场雨,竟不知此处还有这样味道醇正的素斋。平日在府里,鱼肉吃得发腻,下次再来上香,可要来此处尝一尝菜品。”
琼娘隐在柜台后,微微一笑。
说起来这几位中,她前世差不多都认识的。至于她们各自的偏好,却是烂熟于心,方才点菜时,便特意推荐了她们可心爱吃的。
秦夫人不愧礼部侍郎的夫人,甚是喜好交际,只要她吃得顺口,半个京城的贵妇便都会知道皇山之下,有个味道不错的素心斋,只要口碑传了出去,就算以后无雨,她家店门前的场院上,也会停满客人的马车。
想到这里时,她抬眼望了望窗外。传宝和崔忠正穿着蓑衣,在马棚了和几个车夫一道喂马呢。
只是前几日她嘱咐割草备料时,传宝不听,现在无什么马料可喂,只在附近的半坡上割了几把草救一救急。
花屏后,几位夫人一时饭罢,雨水还没停歇,便叫了茶水,一边饮茶一边闲聊。
“秦夫人,你可曾听说,那江东的琅王要在朝中兼职了。”
秦夫人饮了一杯茶后道:“是有这么一回事情,万岁前几日亲下的旨意,将城中朱雀巷里的一套深宅赐给了琅王做王府,只待琅王回去处理了江东的政务后,便回来开府长住了。”
她这话一出,几位夫人全都意动了。
“在乞巧节时,观那琅王模样甚是出众,听说他还未娶,不知可有定下王妃?”
秦夫人看了看在座的几位未嫁的闺中小姐,全都瞪大了眼睛听她的回答,竟似恨嫁的光景,可见都是被琅王的倜傥外表骗去的。
不过她既然知情,可不能叫这些个姑娘们迷了心窍,起了不该有的念想,只说到:“虽然未娶,可是他府里的侍妾众多,将来恐怕府宅不大清静啊!”
这么一说,夫人们大失所望,只道:“若是养一两个,也有情可原,毕竟是到了年岁的少年郎,身边总要有个侍候冷暖的,可是养了一群,便不像话,这乃是淫意好色的征兆啊!想那老琅王用情甚专,只裴晴柔一位夫人,怎么他的独子,这般的荒唐无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