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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
“杀!”
“我闪!”
“顺手牵羊!”
“无懈可击!”
书房内灯火通明,王姝捧着手牌神采奕奕。扶苏强打起精神,不敢怠慢。没办法,谁让秦始皇大晚上杀瘾犯了,非要拉着他们杀一把。
李斯捋着山羊胡,毫无波澜。战国杀这博戏,他也都有接触。一经推出,瞬间是风靡咸阳。就算是他也会忙里偷闲,玩上两把。当然,玩的同时还得提问。若是回答不上来,往往都会挨训斥。
他前脚刚回府,后脚家宰便来汇报消息。说是公子高派人来知会他,说黑夫看上了他的白马居,扶苏不日便会上门来讨要。秉持着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原则,公子高自然是拼了老命的拱火。
对于这事,秦始皇也是淡定的开导他。区区白马居,算不得什么。你吃下的是委屈,但你打开的是格局啊。还说秦酒素来苦涩,味道远不及云梦黍酒。白马居在黑夫的手上,生意只会更好。想想泾阳酒肆,黑夫整的是风生水起,每日客似云来。再加上酒为重税收泰半之赋,黑夫直接赚麻了。
经过领导一番pUA后,李斯只得含泪答应。这酒肆谋利事小,他堂堂丞相颜面何存?以后出门,咸阳朝公如何看他?他的那些宗亲友邻,又将如何看他?
李氏在咸阳好歹也是世家豪族,黑夫倒也是世家,不过是笆篱世家。就类似于是乌倮这样的暴发户,纵然是有真才实学,也总该给他这位丞相点面子。秦廷从来不是打打杀杀,而是人情世故。若是不顾人情,那就容易出事故了……
王姝可不在乎这些,精神百倍。她平日里皆在宫中,每日闲的很。要么是亲手给娃做些衣裳,亦或者是看些书。偶尔会去别的宫中,与妃嫔唠唠家常。
她在家中就不同了,作为将门世家,耳濡目染的都是兵法。还经常看着大父王翦操练家将,自然也是略懂拳脚。所以,在宫中就相当的苦闷无趣。再加上扶苏成天不回宫,就更加的没意思。
所以当她知晓事情原委后,更是无比激动。想到如此有趣刺激,王姝自然是上赶着要来。见她闲的无聊,黑夫还把主意打到她的身上,无比殷勤的掏出了精装版战国杀。里面不仅仅有着限定版强力角色,还是用纯银打造而成。不论做工还是材料,都直接拉满。
当然,不仅仅是战国杀有趣。
再有趣的博戏,终究是博戏。
王姝知道自己的身份摆在这,注定无法与寻常黔首相同。所谓的亲情,那都是虚的。她已享受了锦衣玉食,没理由再去苛求所谓的感情。身于公室,很多事都是身不由己。
因为扶苏不受待见的缘故,她平日鲜少能见到秦始皇。扶苏在宫中的时候,父子二人就如仇人,只要见到必会争执。久而久之,秦始皇也就厌烦了。现在是一家老小假扮为商,反而让王姝体验到了难得的亲情。
“弟妇觉得这战国杀如何?”
“甚为有趣。”
“那这就当是见面礼,送你了。”黑夫扬起抹纯真的笑容,笑着道:“今后若有闺阁好友也喜欢,可至泾阳购买。金、银、铜、铁、木,不同材质价钱也不同。只要报弟妇的名号,一律八折。”
“那就先谢过县君。”
“还叫县君?”黑夫佯怒蹙眉,不悦道:“我与子都乃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一声兄弟一生兄弟,以后直接称我为义兄就好。”
“……”
“……”
“……”
李斯挑了挑眉。
好好好,这可真会往脸上贴金。
黑夫还想当秦国公子?!
趋炎附势啊!
偏偏他还挑不出毛病来。
“哦?那老夫呢?”
“自当是假父。”
“……”
“……”
瞬间,所有人脸色都变了。
并且,不约而同的看向秦始皇。
黑夫这是往枪口上撞啊!
廿六年十二月戊寅,秦国就颁布了条律令,并且是传至各郡县。首先是禁止称呼母之后夫为假父,不同父者不得称兄弟姊妹。禁止有子的寡妇将前夫财产转移至女家或后夫家,若有犯者处以弃市,从者同罪!
只能说,不幸的童年往往需要一生来治愈。秦始皇被赵姬伤的太深,以至于赵姬死了近十年,秦始皇也未曾释怀。曾经的母子,最终却为了个情人要他的命。所以在统一六国后,秦始皇便颁布了这条律令。后来又将寡妇清列为贞妇,这一切都像是对赵姬的反击。
“呵……”
秦始皇却只是笑了笑。
“若是有,倒能省不少心。”
“嘿嘿!”
黑夫只是憨厚的笑着。
他这些年可没少研究秦律,自然也知道这条律令,说白点就是禁止称呼继父为假父,并不是说不准称假父。像民间也常常会有结拜兄弟,以此称呼并无不可。
对于他的称呼,扶苏倒是欣然接受。现在的黑夫可是炙手可热的香饽饽,不知多少公子想要拉拢他。就说公子高,明摆着就有这意思。黑夫个人能力就不提了,他背后的人脉关系更可怕。
李信、王翦和叶腾这种老牌势力都不算,黑夫麾下的能臣干吏同样一大把。章邯、英布、夏侯婴、韩信、萧何、曹参、陈平……这些几乎都与他有关。要是再加上个张苍,那就更加恐怖了。这些人都有着独当一面的才能,只要给他们机会就能往上爬。
届时,整个秦廷都得换血!
得亏黑夫还算识数,及时切割。就如陈平,他是主动帮着引荐为秦吏,而不是他的食客门客。因为他有没有反心并不重要,当他有谋反的能力时就已是错。
包括山河学宫,黑夫同样没有将其据为己有,甚至还让王翦出任为学宫教习,由张苍担任祭酒。瞧瞧里面,到处挂满了类似于忠君爱国的宣传语。而他自己则是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如此忠臣,百年难遇!
……
“夜深了。”
“姝儿去歇息吧。”
王姝识趣的起身行礼告退。
她知道,皇帝肯定是有事要说。
待房门闭合,秦始皇便放下卡牌。
这玩意儿挺好,待会带走。
“县君既在咸阳,可曾听说南征的事?”
“啊?又有部族投降归顺了?”
秦始皇满脸凝重的摇了摇头,轻声道:“某听人说,自岭南送来两份军书。貌似是有人假扮秦使,刺杀西瓯君长都老,捣毁了祭祀布洛陀的祭坛。”
“嘶……”
黑夫顿时倒吸口凉气。
还有这种操作?
好好好,玩的是真花啊!
现在情况基本查清楚,屠睢同样是送来份军书。在文中是无比恼怒,还说他足有两月未曾向西瓯派遣使臣。西瓯反秦决心犹如十万大山,不可动摇。斩数名秦使,藏匿楚国余孽。怀柔之策不起效,只能凭秦剑!
屠睢这段时间是专心致志的开凿灵渠,闲暇时则会研究西瓯沙盘,与裨将商议后续当如何强攻西瓯。他忠心耿耿,又怎会为了抢功而不顾大局派人刺杀?
他的这份文书,再加上李斯的分析,秦始皇便意识到这事是旧楚余孽所设下的陷阱。为的就是让秦国无法推行怀柔之策,只能强攻。今后就算是费力的打下岭南,也会因为血海深仇导致难以治越。
这等狠辣诡计,也是令秦始皇想到很多事。当初他派遣姚贾,以金玉游说离间六国君臣,为的就是破坏合纵。韩非为了存韩,便跳出来朝姚贾泼脏水,说姚贾是世监门子,梁之大盗,赵之逐臣!以王之权,国之宜,外自交于诸侯。
后来姚贾被召回,慷慨陈词的解释了番。也是那一刻,让秦始皇意识到韩非是一心存韩。姚贾还说自己在外时间相当宝贵,现在却被召回。韩非污蔑构陷秦国大臣,当以诬告反坐而判腰斩弃市。
所以,秦始皇准了……
仔细想想,这票余孽倒也是聪明。今时今日所用手段,很是类似。不光能让秦国的怀柔之策失效,甚至是离间君臣,让他去怀疑屠睢。毕竟屠睢本就好战,也是他派遣秦使去的西瓯。换个昏聩的国君,怕不是立马就要将屠睢急忙召回然后治罪。
但是,秦始皇选择相信屠睢。
准确说,他是信他自己。
因为,这就是一种自信!
“不仅如此。”秦始皇顿了顿,低声道:“闽中各县,皆有楚越之人叛乱。他们几乎是同时动手,显然是谋划许久。焚毁粮草,断绝粮道。将辛苦修造的木桥石桥,悉数摧毁,死伤两千余人。县君季弟惊及时发现,拼尽全力阻止焚仓。然身负重伤,包括短兵垣柏亦是如此。”
砰!
黑夫猛地站起身来。
大脑几乎是一片空白。
当惊和垣柏要出征时,黑夫其实就有此忧虑。他费尽心力举荐李信为裨将,再把惊和垣柏等乡邻送至李信为短兵,就是希望他们能活着回家。只是他没想到,这伙人竟然会在背后叛乱生事。惊现在可是东瓯县尉,本就负责看守粮仓,遇袭是必然的……
“他们……还活着吗?”
“嗯。”秦始皇轻轻颔首,“有赖于云县君昔日所提的缝合医术再加上白药,所以是并无大碍。”
“那就好那就好……”
黑夫无力的瘫坐下来。
说实话,他与惊的关系要胜过衷。他们俩兄弟是共同参与伐楚之战,生死与共。后来回到云梦,惊一直都是他的得力助手。对他这位仲兄的吩咐,更是言听计从。不论什么脏活累活,从不挑三拣四。
看着惊在岭南屡屡立功加官进爵,黑夫是打从心里高兴。见李信将其安排在后方,黑夫更是为自己当初的决定而感到庆幸。只是他没想到,旧楚余孽叛乱险些杀了惊!
“不过,前线医师少了些。”
“简单!”
“派方士过去。”
黑夫与扶苏几乎是异口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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