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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世纪二十、三十年代的土地革命时期,这里是西江省农民革命的中心之一,老红军莫荣曾经带领一大批乡里乡亲在这里的一个叫黄崖洞的溶洞里,开办农民运动讲习所,培养农民运动骨干,后来这些人绝大部分都参加了著名的“西城起义”。
西城起义后,红军遭到了国民党反动派的围剿,主力红军转战千里,最后到达江西苏区,和中央主力红军会师。
一部分留在云林县继续开展革命斗争的同志,就遭到了敌人的疯狂报复,仅仅在清风山一带,就有三百多名游击队员被杀害。
解放后,地方党委在清风山的一处开阔地建设了革命烈士纪念碑。上级领导到云林县视察的时候,这里也成为一个必看的景点。在这里一边欣赏自然美景,一边缅怀革命先烈的丰功伟绩,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车队沿着绵延的盘山公路,一直开进了清风山的深处,到了一处开阔地,在一个名叫清风山避暑山庄的建筑前停下来。
这是一栋六层高的建筑,是前几年刚投资几百万兴建的,在清风山里是接待条件最好的酒店了,是当地的一个矿老板投资的。酒店有客房八十多间,现在是旅游旺季,生意非常好。
为了接待王一鸣一行,酒店特意拿出最好的房间,清空了三层楼的客人,让王一鸣这些大领导中午在这里吃饭、休息几个小时。
县委常委、办公室主任曲亮昨天一天都在酒店里忙来忙去,生怕哪一个环节出了纰漏。
看到车队缓缓地开过来了,曲亮忙带着县里的一帮人站在大门口迎接。
前面依然是警车开道,王一鸣所坐的越野车排在第二个。小邵把车子稳稳地停好,饶战胜忙下车敏捷地为王一鸣拉开车门。王一鸣才整理了一下衣服,缓缓地走出越野车。
这个时候龚向阳和莫兵已经一路小跑来到了王一鸣身边。其他的领导也各自下车,往王一鸣这边走过来。
王一鸣微笑着和曲亮等工作人员握手寒暄,龚向阳在旁边介绍着他们的职务、名字。然后大家簇拥着王一鸣就上了电梯,因为电梯里的空间有限,其他的领导一看,就转身走楼梯往二楼去了。
电梯里只有王一鸣、秦书海、孙玉梅、龚向阳几个人。
从电梯里出来,大家簇拥着王一鸣就进入了一个大包厢。落座之后,一会儿汤就上来了,服务员给大家每人盛满了一碗,并介绍说,这是本店的特色菜,叫“龙凤汤”。原材料是用山里的野鸡和山蛇加上名贵的中药材熬制而成,有滋阴壮阳、补血益气、益寿养颜的功效,一句话就是,男人喝了更强壮,女人喝了更漂亮。
众人一听,都哈哈笑起来。
孙玉梅此时就坐在王一鸣身边,她看着王一鸣嫣然一笑,王一鸣和她的眼神一碰撞,立即明白了对方的意思。连忙转移了目光,拿起汤勺,喝了一口,果然味道醇厚,鲜美无比。
秦书海和胡方达作为老资格的领导干部,本来是可以和孙玉梅时不时地开些玩笑的,要是换了别的场合,王一鸣不在现场,他们肯定不会放过和孙玉梅说说笑笑的机会。
但今天这个场合,王一鸣在场,大家心里还是有些压力的,不敢过于放肆。于是大家都闷头喝汤。
不一会儿,其它的饭菜就陆陆续续上来了,自然是各种山珍野味、时鲜菜蔬琳琅满目,摆满了一大桌子。
说实话,和领导干部在一起吃饭,有时候也是很压抑的,大家都生怕说错了话,吃饭也不敢放开肚皮吃,要不然显得你太没有教养,像是饿死鬼投胎一样,所以什么都得拿捏着。
这顿饭吃了半个多小时就结束了。大家各自回到自己的房间午休。
到了房间王一鸣才发现,这一次孙玉梅的房间就在王一鸣的隔壁。
孙玉梅在门口冲王一鸣嫣然一笑,说:“王书记,中午好好休息啊!”
王一鸣说:“好的,下午见。”
司机小邵和秘书饶战胜的房间就在王一鸣的对面,龚向阳把王一鸣送进房间,也转身下楼回了自己的房间。
王一鸣这个房间是个大套间,他进了房间,脱去外衣,躺在席梦思床上,却没了睡意。
想到隔壁的孙玉梅,此时也一定是躺在空荡荡的大床上,辗转反侧。两个孤男寡女,但是名不正言不顺,却无法像普通人那样自由来往。
看来,当官也确实是不自由,有太多顾忌的东西,要是普通人,在这山高皇帝远的地方,遇到一个红颜知己,就是天天出双入对,厮混在一起,玩个昏天黑地,也没有谁来干涉的。
而自己如今是堂堂的一省省委书记,封疆大吏,孙玉梅也是省委常委了,都是党的高级领导干部,自然不能像普通人那样,丝毫不顾忌自己的身份了。毕竟人言可畏啊!
谢青松和钱明贵,这两位西江省的前任领导,都是在女人这个问题上犯了非常严重的错误,才在犯罪的道路上越陷越深的。
对于今天的王一鸣来说,他懂得,这女色的诱惑确实是非同凡响,比金钱的诱惑更加有力量。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致命弱点。作为一个正常的男人,你可以不贪恋金钱,不贪恋权位,但是,当一个如花似玉的美女扑到你的怀里,任你为所欲为的时候,可以说绝大部分男人是抵抗不了这样的诱惑的。因为饮食男女,本来就是人之大欲,是每个人的本能。
再说了,人类历史上从来就对英雄美人之间的风流韵事报以宽容和理解,甚至传为佳话。比如唐玄宗和杨玉环。本来一个是老公爹,一个是自己的亲儿媳妇,民间把此种行为称之为“扒灰”。而到了唐玄宗和杨玉环之间,却成了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成了凄美的爱情故事。
因为在老百姓看来,自古美人爱英雄,这都是理所当然的。
而今天的王一鸣算不算是一个英雄呢?扪心自问,王一鸣觉得,自己还远远算不上。在这个方面,他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因为他王一鸣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本事,没有经天纬地之才,虽然位居省委书记的高位,领导着几千万的人民,但是,那都是运气好的结果,是赵老几十年提携的结果。要是放在民主国家内,当官凭本事,靠竞选,靠老百姓自觉的投票,他王一鸣想当一个州长,可能吗?轮得到他吗?一切都是未知数啊。
现在中国的官场上,充斥的是职业官僚。像王一鸣这样的幸运儿,二十多岁当上处级干部,三十多岁当上厅级干部,四十多岁当上省级干部,五十多岁进入中央高层的,司空见惯。他们能飞黄腾达,不是因为自己能力特别强,是经天纬地的大英雄,有力挽狂澜的真本事,而是其他一些莫名其妙的原因。有的是因为出身好,有个好爹。父辈在官场上已经耕耘了几十年,位高权重,门生故吏遍天下,所以,他们一从政,就进入了升迁的快车道,到处都有人照应着。近水楼台先得月,肥水不流外人田,作为官二代,红二代,江山是他们的老子参与打下来的,他们坐天下,理所当然。
有的是因为特别听话,跟对了一个大领导,在大领导的精心栽培下,于是就一飞冲天了,像王一鸣这样的高官,到处都是。
所以当今的官场,是职业官僚的天下,是皇亲国戚的天下,这些人按部就班、循规蹈矩,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消磨着共和国的元气。惊天盖世的大英雄,根本出不来,出来也没有生存的空间。这个问题是共和国生死攸关的问题,是关系国运的问题。不解决好这个问题,中华民族就无法走出历史的周期律。每个王朝不可避免地会走向衰败。
要解决这个问题,只能是民主。毛主席当年对黄炎培说:“我们已经找到新路,我们能跳出这周期率。这条新路,就是民主。”
虽然民主不是万能的,不能够解决一个国家的所有问题,但是,他已经被历史所证明,这是最不坏的国家制度。没有民主的国家,毫无疑问,已经被历史证明,是走不出历史的周期律的。
这是一个常识。
王一鸣躺在床上,静静地思考着。
下午,众人先参观了革命烈士纪念碑,向纪念碑敬献了花圈。
工作人员向各位领导做了介绍。说仅仅在大革命时期,在清风山地区,敌人就杀害了革命者300多人。当时提出的口号是,宁可错杀千人,绝不放过一个。他们对于共产党员是斩尽杀绝的。
到黄崖洞参观的时候,大家看到,在一座大溶洞里,依然放了上百张书桌,还有一些大条凳。当时共产党的早期领导人就是在这里培训干部,发动群众。
此时的王一鸣,脑子里一直在思考这样一个问题,当时的共产党,一个人到基层就可以发动群众,短短几个月就可以拉起一支队伍,可以征粮征兵,支援正规部队,可以建立起地方政权,真正做到了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而现在呢,派一个共产党员下去,还可以得到基层群众的真心拥护吗?还可以一个人拉起队伍,征粮征兵吗!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群众都忙着挣钱、打工呢!你不给好处,谁也不会听你的。
这就是差距。让人唏嘘感叹,今不如昔。
晚上回到县城里,王一鸣依然是规律地散步,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车队准时出发,向龙江市开去。
窦宏伟、林立功和龚向阳、莫兵等人把王一鸣一行送到县城外,大家握手告别。看着王一鸣的车队滚滚而去,窦宏伟和林立功这些西城市的领导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客走主家安。众人纷纷上车,各忙各的去了。窦宏伟和林立功等人回了西城市。
龚向阳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看了看时间,已经是上午八点多了,估计这个时候郑爽已经出发了。
于是用自己的手机给郑爽发了一条短信:“出发了吗?”
过了一会儿,郑爽立即回了一条:“出发了,估计下午两点到金山县城。”从省城到金山县城,要六七个小时,有几十公里没有高速公路。
龚向阳又回了一条:“好的,你先找个宾馆住下,自己吃饭,我晚上下班后就赶过去。”
却说王一鸣的车队,车流滚滚,一路离开西城市的地界,向龙江市区开去。
龙江市委书记闫俊杰、市长岳宝峰一帮人,早已经赶到龙江市江左县的地界,远出一百多公里,迎接王一鸣的车队。因为王一鸣早已经安排过省委秘书长秦书海,路上要到江左县的一些乡镇,随机看一看当地的农村学校。
秦书海不敢怠慢,就提前两天通知了龙江市的领导和江左县的领导。江左县的县委书记胡润东是秦书海多年栽培的小兄弟,关系不错,自然会提前打招呼。
江左县的领导听了消息,已经连续忙了两天,双休日大家都没有休息,深入沿途每一个学校,提前做好工作,准备迎接王一鸣的随机抽查。
大领导来了,真的是鸡犬不宁啊。
江左县的县委书记胡润东、县长廖云海连续两个晚上根本睡不着觉,生怕哪一个环节出了问题,耽误了自己的前程,那就彻底砸锅了。
胡润东现在眼睛熬得红红的,像是得了红眼病一样,他特意戴了墨镜,站在路边。等看到王一鸣的车队开过来了,连忙摘下墨镜,换上茶色镜。戴上墨镜见王一鸣,他还没有那个胆量。胡润东个子高大,肥肥的,肚子像是怀孕七八个月的孕妇,戴着墨镜,就有些像个黑社会老大的样子了。
这半年多来,他也是活得不舒坦,一直心惊肉跳的。自从刘汉基、吴超杰出事后,他就一直诚惶诚恐的。这两个人他都送过礼金,粗略算下来,这些年他送给刘汉基的金钱,最少也有一百多万了,烟酒礼品就更不用说了。送给吴超杰的也有三十年多万。只要有一个人交代出来,他胡润东都只好乖乖地进监狱。
万幸的是吴超杰很快自杀了,刘汉基也是一条好汉,打死也不主动交代问题。胡润东的事情才没有东窗事发。如今这些当县太爷的,也不容易。不送礼吧,谁给你做这个县委书记?!送礼吧,真的保不准哪一天自己就出事了。
好在胡润东和秦书海关系不错,当年他这个县委书记就是秦书海提名的。那个时候龙江市的市委书记是秦书海,市长是刘汉基。
秦书海现在是省委常委,在关键时候可以说得上话的。春节前胡润东特意去了一趟省城,到了秦书海家里看望。
胡润东说:“老板啊,我的事情你该操操心了,我县委书记当这么久了,也该动一动了。”
秦书海说:“你想去哪里?”
胡润东说:“当然提拔一级最好了。”
秦书海说:“刘汉基刚出事,这个时候不会考虑人事问题的。”
胡润东说:“那怎么办?”
秦书海说:“首先你自己这一段不要出事,等过个一年半载的,大局已定了再做打算吧。”
胡润东说:“好吧,到时候你可要帮忙啊!”
秦书海说:“废话,你是我的小兄弟,你的忙我不帮,我还帮谁啊!”
胡润东说:“老大,你是我永远的老大啊!”
前几天秦书海特意给胡润东打了电话,说:“小胡啊,这一次王书记到你们县考察教育工作,千万千万不能出什么纰漏啊!”
胡润东说:“懂了,懂了。”
秦书海说:“这一次对你也是一个机会,你的事情,我顺便还可以向闫俊杰打个招呼。我的面子他闫俊杰还是得给的吗!”
胡润东说:“那肯定了。秘书长你一句话,我的事情说不定就成了。”
秦书海说:“但愿如此吧,县官不如现管啊,现在龙江市是他闫俊杰说了算。他那里,你也得通融通融的。”
胡润东说:“我明白,我明白的。”
现在龙江市的领导都各怀心事,站在路边等着迎接王一鸣。
车队缓缓地开过来,车子挨个停稳,闫俊杰和岳宝峰笑容满面地走到王一鸣的车子前,王一鸣一看,只好下去吧,到了人家的地面上,必要的寒暄还是少不了的。
饶战胜忙拉开车门,伺候着王一鸣下来。
王一鸣伸出手握了握闫俊杰的手,使劲地晃了晃说:“俊杰同志,久等了吧?”
闫俊杰激动地说:“没有,没有,等候王书记,是应该的吗。”
王一鸣又和岳宝峰握了握手。看着岳宝峰清瘦的面孔,王一鸣说:“宝峰同志,辛苦你了!”
岳宝峰心里还是掠过一丝感动,说:“不辛苦,应该的,应该的。”
王一鸣和大家一一握手寒暄完毕,然后就说:“好吧,你们前面带路!大家抓紧时间,上午还可以多看一所学校。”
于是大家纷上车,向着江左县城的方向开去。
一路上都是群山环绕,车队穿行在连绵不绝的大山里。有的时候公路就是在悬崖峭壁上开凿出来的,来回盘旋,成“之”形,走了半个多小时,才发现刚到半山腰。
王一鸣坐在车里,看着山腰下不时出现的一两处房子,知道在这座大山里,还都住有当地的少数民族群众。他们长年累月就居住在这样的大山里,现在有公路了,他们走出大山已经没有以前那么艰难了,可以想见,在没有修通公路之前,这里走到县城往往需要几天时间。甚至许多老年人一辈子都没有走出过大山,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
车队下山的时候,正好经过一处居民的聚居地,王一鸣一看,不远处有一个小山丘,离公路大约有一百多米的样子,高低错落着几十处房屋,王一鸣就决定下来看看,了解一下这些村民的情况。
王一鸣对小邵说:“到前面的村子把车子停下来,我下去看看。”
饶战胜连忙用电话联系前面带路的闫俊杰,说:“闫书记,到前面的村子就停下来,王书记要下去看看。
闫俊杰说:“好的。”
于是连忙安排前面的车队停下来。
胡润东一看车队停下来了,连忙一路小跑到闫俊杰的车子旁,气喘吁吁地问闫俊杰:“闫书记,什么情况?”
闫俊杰看了一眼远处正在缓缓开过来的王一鸣的越野车,对胡润东说:“王书记临时决定停车,看一看这个村子,这里是什么地方?你安排过没有?”
胡润东在江左县工作了五六年时间了,每个乡镇他都来过数次了 ,具体到哪个村子他不一定都熟悉,但是,大致方位他还是清楚的,属于哪个乡镇他基本上可以判断出来。
胡润东站在路边,左右前后看了一眼,对闫俊杰说:“闫书记,这里大概属于石隆乡,属于瑶族同胞居住区。县里提前两天已经安排好了,沿途各个乡镇的工作人员都要严阵以待,各个村都要有乡镇工作人员蹲守,随时汇报情况。”
闫俊杰说:“那就好。千万别出洋相啊。”
胡润东说:“不会的,不会的。”
说了这些话,胡润东心里也没有谱,连忙让跟着的县委办公室主任贺军联系石隆乡的党委书记覃智慧。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贺军说:“老覃吗?我是贺军。”
覃智慧连忙问:“贺主任,请问你们现在到了什么位置?”
贺军说:“这个村我也说不上名字,我们的车队就是刚从大青山下来,这个村就在路边。”
覃智慧想了一下,说:“是石寨村,那个村我去过。我十几分钟就赶到。”从石寨村到乡政府的所在地有几公里的路程,覃智慧带着一帮人早就严阵以待了。
王一鸣下车,大家纷纷跟在他后面向前面的村子走去。
离村子还有几十米,就听见传来了一阵阵的狗叫声,这个位于大山里的小村庄,从来也没有一次聚集过这么多的车辆,村里的村支书两天前已经接到通知,说省里的王书记要到江左县视察,沿途可能会随机选择几个村子,看一看农民家庭的情况,要大家做好迎接的准备。
村支书从早上开始就坐在自己家里,守着电话机等候上级通知。这个时候,有村民过来报告说:“支书,前面来了几十辆小汽车,下来一群人,正在往村子里走。”
村支书连忙安排自己的老婆守着电话机,一路小跑出了院子,一看,果然看到一群领导往村子里走来。
他连忙迎了上去。
他一眼就看见了王一鸣,这不是电视上经常看到的省委王书记吗,于是连忙笑着说:“王书记,您好!”
王一鸣伸出手和他握了握,看年纪估计他也就是四十岁左右,王一鸣说:“老乡,你今年多大?”
村支书笑着说:“四十三了。”
王一鸣说:“喔,那你是老弟了。”
村支书点了点头。
王一鸣说:“你们这个村叫什么?”
村支书说:“我们这里叫石寨村。原来四周有围墙,解放前这里土匪很多,所以就修了寨墙。”
王一鸣问:“你们这个村现在有多少人?”
村支书说:“有一百五十二人。三十四户。”
王一鸣说:“你们这里谁家最穷,你带我去看看好吗?”
村支书说:“好的,好的。”
说着就带着大家往村子里走,沿着高高低低的石子路,到了一处破败的房屋前。王一鸣一看,这家的房子是一座木楼,由于年久失修,到处透风,木板之间的缝隙清晰可见,一楼的门敞开着,拾级而上,进到屋子里,村支书扯着嗓子喊:“阿婆,省里的王书记来看您来了。”
王一鸣这才发现,屋子里坐着一个老太婆,只见她蜷缩在一个木椅子里,眼睛可能不太好使,茫然地看着前方,脸上的皱纹沟壑纵横,穿着的衣服都是黑麻麻的,一看就是那种瑶族妇女的传统服装。
王一鸣走上前去和她握了握手说:“阿婆,您老人家高寿啊?”
老阿婆一脸茫然,似乎没有听明白王一鸣的话。
旁边的村支书忙解释说:“阿婆,王书记问您今年多大了?”
阿婆这才明白过来,慢腾腾地说:“我今年八十一了。”
王一鸣说:“我看您身体还不错啊!”
老阿婆摇摇头说:“浑身都是病,腰腿疼,眼睛也瞎了,什么也干不了,就是等死了。”
王一鸣愣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迟疑了一下,王一鸣说:“平常里谁照顾您的生活?”
老阿婆说:“我儿子阿牛。”
王一鸣问:“你儿子去哪了?”
老阿婆说:“去地里干活去了。”
旁边的村支书解释说,阿婆的生活现在就由她儿子一个人照顾,儿子阿牛今年也六十多岁了,是个老光棍,一辈子没有娶上媳妇,家里穷,家徒四壁,值钱的东西也就是院子里养了两头猪,春节前可以卖几千块钱。
王一鸣问旁边的村支书:“他们家有低保没有?”
村支书说:“有,有,他们家两个人,每人一个月政府给发九十五块钱。”
王一鸣问:“看病怎么办?”
村支书说:“大病有医保,小病就自己负担了,我们农村人基本上不看小病,自己到乡里的药店里买点药,回来自己吃。”
王一鸣问:“像他们家这个情况,一年的纯收入有多少?”
村支书想了想说:“平均一个人也就是一千八百多块吧。”
王一鸣问:“你这个数字是怎么来的?”
村支书说:“他们家两亩多水田,三亩林地,养了两头猪。除去养猪的成本,大概就是这个数。”
正在说话,一个六十多岁的个子矮矮的男人走进来,只见他皮肤晒得黑黑的,像是木炭一样,上身穿着一件黑不溜秋的体恤衫,下身是一条军裤,脚上是一双胶鞋,原来这个男人就是石阿牛。他正在村外自家稻田里忙活着,看到村外停了几十辆小汽车,联系到村子里这几天大喇叭里一直在通知,说是上级有领导要下来视察了,要大家随时做好准备迎接领导检查。
阿牛连忙放下手中的活,匆匆忙忙地往家里赶,果不其然,院子里站了许多人,有拍照片的,有扛着摄像机摄像的。
阿牛连忙走进来,冲王一鸣说:“领导好,欢迎!欢迎!”
王一鸣站起来和他握了握手,招呼着让他坐在自己身边,记者们一看,连忙拍照的拍照,摄像的摄像。
王一鸣问:“老哥,你今年多大?”
阿牛说:“六十三了。”
王一鸣说:“你身体还挺好吧?”
阿牛说:“好,好,我们庄稼人,什么苦都能吃,身体没有那么金贵。”
王一鸣说:“你们家有多少水田?”
阿牛说:“水田有两亩六分,林地有三亩二。”
王一鸣问:“打的粮食够吃吗?”
阿牛说:“够,够,吃不完,剩下的我都拿来喂猪了。”
王一鸣说:“你出去打过工吗?”
阿牛说:“在县里的几家矿上干过,太危险了,每年都死人,我就不敢干了,我还有个老娘,要是我死了,我娘谁养活啊!”
王一鸣说:“你老哥还是个孝子嘛!”
阿牛憨厚地笑了笑,没有说话。
王一鸣说:“老哥,你年轻的时候怎么没有找个媳妇?”
阿牛说:“找过,刚过了几个月就跑了,嫌弃我家里穷,我没有本事,就跟别的男人跑了。”
王一鸣说:“你们村里光棍多不多?”
阿牛说:“多,多,我算过,三十多岁,四十多岁,五十多岁,六十多岁的全算上,我们村光棍有十八个。前些年也有人花钱买媳妇的,买一个女人要七八千钱块,在这里过几个月,很快就跑了。都是骗人的。”
王一鸣说:“你没儿没女,老了怎么办?”
阿牛说:“乡里有养老院,等送走我妈,我就进养老院。”
王一鸣说:“那里条件好吗?”
阿牛说:“有吃的地方,有住的地方,又不用掏钱,可以了。”
王一鸣点了点头,这些农民兄弟就是知足啊。
王一鸣说:“老哥,你这房子也该翻修一下了,四处漏风,冬天会很冷的吧?”
阿牛说:“习惯了,再说了,不值当了,修一栋房子要花好几万,我们没有那么多钱哪!”
王一鸣问旁边坐着的胡润东:“你们县里有没有什么措施帮助贫困户盖房子?”
胡润东说:“报告王书记,我们对于绝对贫困户,旧房改造有补贴的,一家一户补贴一万块钱。这些钱都是县财政出。”
王一鸣问阿牛:“老哥,你听说过这个政策吗?”
阿牛一脸怒气地说:“听说过,但是我们没有什么关系,人家故意不给啊。”
旁边的村支书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心里紧张得不得了。
原来去年他们石寨村有四个旧房改造名额,一家一户补助一万块钱,本来按照贫困程度,阿牛家应该评上的。但是村支书有私心,这几个名额都是他把持着,谁给他送礼,他就给谁。就这样,村子里那些家境比阿牛家强的,因为送礼了,就得到了一万块钱的补贴。阿牛脾气倔,又没有给村支书送礼,所以什么也不得。
现在王一鸣来了,他憋不住,和盘托出。
王一鸣一听,就很生气,对胡润东说:“看起来,你们基层的工作做得还是不够细致啊,该得的没有得,不该得的得了,老百姓心里有气啊!”
胡润东急得脸上都是汗,结结巴巴地说:“是,是,都是我们工作疏忽。请王书记放心,阿牛家里的补贴,我亲自抓,明天就给他们家落实。”
这个时候,乡党委书记覃智慧慌慌张张地赶了过来,一进门,几乎连滚带爬地来到王一鸣面前,胡润东连忙向王一鸣介绍说:“这个是石隆乡的党委书记覃智慧。”
王一鸣站起来也和覃智慧握了握手,然后说:“你这个父母官,有些工作做得还不够细致啊,今后要改正。”
覃智慧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好一个劲的点头,结结巴巴地说:“是,是。”
王一鸣站起来走进阿牛家的厨房,看了看他们家的米缸、水桶和灶台上的锅碗瓢盆。这户人家真是够穷的,连一个电饭锅都没有。一贫如洗啊,这就是大山里最穷的农民家庭的真实情况,和旧社会没有多少区别。王一鸣看了看,感到心里酸酸的。
准备离开这户人家的时候,王一鸣冲饶战胜一伸手,饶战胜连忙送上一个牛皮纸信封,上面的落款是“中共西江省委员会。”每个信封提前放了一千元钱。
王一鸣接过信封,亲手交到老阿婆的手上说:“老人家,我代表省委来看您了,您买些好吃的,有什么困难可以向党和政府提,他们一定会帮你解决的。”
老阿婆接过信封,说:“谢谢了,谢谢了,您是大好人,是毛主席培养的好干部。”
这些山里人,他们平生就知道毛主席,信任毛主席。凡是他们认为的好干部,都是毛主席培养的。
从阿牛家出来,在村支书的带领下,王一鸣又看了三户人家,大同小异,要么是家里有病人,要么就是家里有残疾人,没办法出去打工。家里没有人出去挣钱,光靠种地,真的是度日如年。
车到乡里,王一鸣去了乡里的初中看了看。这里的条件就好多了,学校盖了新的教学楼,校园里有六百多个孩子,到处是书声琅琅。
王一鸣在校领导的陪同下,在校园里转了转,看了看学校的食堂、操场、图书室。和学校的老师开了一个座谈会。
会上,王一鸣要大家畅所欲言,有什么需要我帮助协调解决的,尽管提。
一个老教师说:“王书记,我提一个问题,我们教师的住房问题非常差,现在许多青年教师在村里租住农民的房子,像我这样从事教学的老教师,在学校里几十年了,住的是一间平房,我老婆孩子都住在农村的岳母家里。我们长期扎根基层的教育,工资低,在县城里根本买不起楼房。我工作三十年了,现在一个月的工资才两千二百多,县城里的房子,一平方都卖两千八了,我们真的买不起。请王书记过问一下,我们这些穷教师什么时候可以实现自己的住房梦?”
这个问题真的很现实,一下子把王一鸣给难住了,他扭头问旁边的孙玉梅:“孙省长,你是全省主管教育的,你说怎么办?”
孙玉梅毕竟在市里当过市长,方方面面的事情都有一定经验。她不慌不忙地说:“乡村教师的住房问题,我们教育系统已经有所考虑,下一步将联合土地部门、建设部门和发改委出台相关文件,就是特事特办,为全省在乡镇工作的教师建设教师周转房。土地免费供应,各种税费减免,整个建筑成本就非常低了,他们测算了一下,这样下来,一平方只需要八百元的成本。这样大家就可以接受了,这项政策将惠及全省十三万乡村教师。我们争取在五年时间内,全部解决全省乡村教师的住房问题。”
王一鸣看孙玉梅回答得井井有条,用十分欣赏的眼光看了孙玉梅一眼,频频点头。
王一鸣插话说:“对这个答复,你们还满意吗?”
广大参会的教师按捺不住心里的激动,纷纷鼓掌,说:“好,好,感谢省委、省政府。”
王一鸣特意强调说:“我们的孙副省长刚刚履新不久,工作抓得好,抓到了点子上。”
大家又是掌声雷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