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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深在车子里坐了一会儿, 调试了一下自己的心情,这才下车。下车往客栈走的时候看到了一对五十多岁的夫妻往客栈这儿走, 那个男的秦深有些眼熟,但一下子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男人也看到了秦深, 半抱着妻子往前面走了几步,“秦老板。”声音茫然迟疑,看着周遭的环境,好像是不明白自己和妻子怎么会走到这里。
丈夫穿着藏蓝色款式老旧的羽绒服,戴着套袖,袖口沾着一些面粉,半秃顶, 还顽强地长在脑袋上的头发也剃得很短, 脑袋圆圆的,眉眼唇角走势是往下,双眉之间的皱纹很深。他有着满腹的抑郁愁苦,却依然用自己的双手努力干活、挣钱养家, 是芸芸大众中脚踩大地、手推天空的父亲和丈夫。
妻子个子矮小一些, 因为病弱显得非常消瘦,眉宇间的愁绪被掩盖在温温淡淡的笑容中。她穿着长款的厚实羽绒服,脚上踩着高帮棉靴,羽绒服外面套着一件防脏的“反穿衣”,头发花白的她看着要比丈夫老上好几岁。
“秦老板,我给你砌过老灶。灶现在用的怎么样,现在这种冷天气, 在灶火上炖锅汤最好了。”
秦深想起来了,这是帮他切灶的李铁强李师傅,住在隔壁镇的,几月未见,人看着更加苍老了一些。“怎么到我这边来了?”
“今天中午我们包饺子吃,我和我家这位在厨房弄呢,突然感觉脑袋昏昏东东的,莫名其妙两个人就走到了这边。”李铁强站在风口上给妻子挡住风,不好意思地笑笑,“真是不好意思,我们这也没有啥事儿,打扰秦老板了,我们现在就走,面揉了一半还在盆里面放着呢。”
“咳咳。”李铁强的妻子拉住他的手,眼睛直直地看着客栈的门口,恍惚呢喃,“铁强,我好像听到我们小明的声音了,他在笑。”
李铁强摸着妻子花白的头发,眼睛深处溢满了忧伤,他笑着说:“小明在家里面等我们呢,回家吧。”
妻子摇摇头,激动地往前走了两步,脸上的皱纹因为喜悦舒展了开来,声音提高了,“你听啊,真的,有声音,他在笑,他在喊着妈妈,我听到了。”
推开丈夫的手,妻子摇摇晃晃地往前走了两步,因为走得太猛,脑袋一阵晕眩。
李铁强从身后扶住了妻子,让她靠在自己身上休息。眼角眉梢化不开的愁苦并没有打倒这个男人,没有了孩子,他依然要和妻子相携着走向生命的终点,“秦老板莫怪,二十年前我们的孩子被人贩子拐走后,我老婆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受到打击精神就有些恍惚,经常说可以听到孩子的声音。”
秦深抿了抿唇,开口邀请,“都来了,到店里面坐坐吧,也让阿姨好好休息,喝点儿热水。”他调转视线落到望乡客栈的牌匾上,嘴角弯起,幽幽地说道:“说不定可以心想事成。”
说完,率先迈出一步,走进了客栈。
李铁强愣了一下,低头看着妻子,心下一横,紧跟着秦深的步伐跨进了客栈。
客栈内温暖如春,小院内种满了瓜菜,有两个年轻人弯腰在其间忙碌,拔(出)来的草敲掉草根处沾着的泥巴扔到簸箕里。
有四五个孩子在院子中玩闹,他们玩的很文静,在地上画了几个格子在跳房子,谁赢了能够得到鬼妈妈手上的一块大的苹果,谁输了也能够得到一块小的。
鬼妇坐在屋檐下,身边摆着一盘苹果,手上用黑色的毛线织着毛衣,她的速度很快,一眨眼一只袖子织好了、再眨一下眼睛小半件就好了,黑色的毛衣细软轻盈,小孩子跑过去带起来的风也会让毛衣飘上一会儿。
“这是你的,小家伙怎么可以赖皮呢。”李晓明弯着腰点着小弟弟的鼻子,抓着他去够大块苹果的小胖手,给他拿了一块比大块稍微小点儿的,“输了不要赖皮知道嘛,那就不是乖孩子了。”
胖胖的小家伙将苹果攥在手心里面,点点头。“哥哥,热,脱衣服。”
“好的。”李晓明蹲下来给小弟弟拉开拉链,拽掉了袖子,在他的小屁股上拍了一下,“去玩吧。”
李晓明放开他,小家伙就高兴地跑到小伙伴身边,跟留着小丸子头的小姑娘一起分享自己的苹果,你一小口、我一小口,对视着露出甜甜的笑。
李晓明站了起来,转身要将小弟弟脱下来的衣服放好,视线扫过院门的方向,有一对夫妻走了进来。
衣服掉了下来,李晓明飞奔了出去,扑进了女人的怀里面,鼻尖熟悉的味道让他红了眼眶,“妈妈,呜呜,妈妈,我听你的话没有和陌生人说话,没有吃陌生人给的东西,那个坏人捂着我的嘴巴抱我走。我一直想回家,我想你和爸爸。”
女人的双眼蓄满了泪水,泪水顺着光滑的面颊往下落,她僵硬地弯腰将抱住自己的孩子搂进了怀里,脑袋埋进儿子的颈窝,悄声地哭着。
李晓明抱住妈妈,“妈妈。”
“妈妈在呢。”女人温柔地抚摸着儿子的脑袋,不断地说着,“妈妈在呢,妈妈在呢……”
岁月仿佛一下回到了李铁强夫妻二人身上,三十多岁的他们年富力强,努力上进,用自己的双手累积下财富,盖起了小镇上第一幢二层小洋楼、拥有了第一辆四轮的小车。他们会继续努力,供养儿子上高中、上大学,为他创下一份家业,然后看着他结婚生子,给孩子带孩子。
生活好像会这么普通而平凡的过下去,十年、二十年、三十年……
但是,上幼儿园的儿子放学回家的路上不见了,有人说看到孩子被陌生人抱在怀里面带出了镇子。
变卖家业,不断寻找,这么一找就是二十年,谁还记得当年那个殷实的李家,只记得那个丢了孩子的人家。
进入客栈,一阵清风卷过李铁强夫妻二人,让他们二人面貌发生了变化,回到了儿子五岁的那个时候,仿佛一切从未发生过。
一家三口守在一起,看不够彼此,李晓明依偎在妈妈的身边,拉着爸爸的手,“抓我的人贩子一共抓了七个小孩子,带着我们走了很长很长的路,其他六个小朋友被卖掉了,但是我记得爸妈的名字、记得自己的家,养不熟,他们不肯要我。”
张秀抱着儿子的手紧了紧,听着儿子的描述早已千穿百孔的心绞痛皱缩,她咬着牙,尝到了血腥味。疼,心好疼,可是不能够让儿子走的不安、留着在尘世间的牵挂,她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尽量平静,她问着,“后来呢?”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已经耗尽了她所有的心力,在李晓明看不见的地方脸色变得惨白惨白。
李晓明用力地回忆,太久远了,那时候的他还很小,离开了爸爸妈妈他很害怕,“坏人抱着我走了很多路,一直卖不出去就……就和我说要和我玩一个游戏,把我装进了一个大包里面,还塞了好多石头。好多水,好多水……”
张绣紧紧地搂住儿子,撕心裂肺的心声到了嘴边就变成了痛苦的喘息,儿子的每一句话都让她对人贩子恨意上升一份,恨不得抽筋扒皮、让人贩子不得好死。
李铁强搂住妻儿,这个再大苦痛都没有哭过的男人泪流满面,他沙哑的声音说:“别说了,别说了。小明,爸爸妈妈对不起你,对不起。”
李晓明被父母抱在怀里,红红的眼睛里有着与外表不相符合的成熟,他笑着说:“爸爸妈妈,不能够陪你们到老,是我对不起你们。”
李晓明生前的记忆就停留在冰冷的湖水中,不知道过了多久他醒了过来站在湖边,很害怕、很想家,却离不开岸边,再后来遇上了鬼妇鬼妈妈,带着他找到了其他的兄弟姐妹,然后来到了望乡客栈。
团聚的时刻总是很短暂,李家人珍惜三人在一起的每分每秒。李铁柱夫妻问秦深借了厨房,他们给儿子、给儿子的养母、给客栈里面的其他人做着拿手菜,灿烂的笑容好似重新到了他们脸上,和儿子在一起,身体上又有了使不完的力气。
下午的时候又陆陆续续来了一对夫妻、一个奶奶、一位妈妈,和他们丢失的孩子团聚。
望乡客栈,能够帮助有执念的鬼完成心愿的地方。来到客栈的家长并不是身体来了,来的是他们的魂,鬼妇在施法,借着望乡客栈的力量为孩子们完成心愿。
“鬼妇这么做,千年的修为转眼间就没有了,不知道还能不能展开翅膀带着她的小鬼飞到酆都。”看着客栈内的团聚,闲来无事就喜欢嗑瓜子的六娘都不想碰瓜子了。
“唉,都是可怜人。”像是李晓明,因为太聪明了卖不掉,人贩子就直接把孩子沉了湖,“有什么办法帮帮鬼妇的。”秦深也想尽一些自己的绵薄之力。
“你好好开客栈就是对大家最大的帮助了。好好好……”六娘接收到秦深不满意的目光,举手投降,“我善良的老板,你不是有长寿木果吗,拿出来给她吃一颗就好。”
秦犹豫了一下,转身往屋里走,再出来时手上拿着一粒长寿木果,迎上六娘的视线,他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脑勺说:“我还有八粒种子,重离说所有的长寿木种子都有生机,成活率高,我拿掉一颗不影响其它的栽种。”
六娘明艳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趁着秦深没有反应过来,她抱住秦深,脑袋埋在秦深的怀里面用力地蹭了几下,“我的老板,你真是太善良了。”
鬼妇抱着唯一没有父母找来的孩子,干燥的唇亲亲她的小脸,“囡囡不要难过,有鬼妈妈在呢,鬼妈妈会一直陪着囡囡的。”
鬼妇脸色苍白,耗费了千年修为让她气息不稳,但是女人身上柔和朴素的气息从未变过。
梳着羊角辫的小姑娘是孩子里面最大的,也不过才八(九)岁,文文静静的小女孩擦掉眼角的泪水,乖巧懂事地点点头,“嗯。”
秦深走了过去,拉开了她们旁边的椅子坐下,在鬼妇不安的神情中,拳头送到鬼妇的面前,摊开手心露出里面圆溜溜、裹着红衣的长寿木果,笑着说:“吃了吧,你好,孩子们才好。”
鬼妇愣了一下,本能的想要拒绝,听到秦深的话拒绝的心思已经不再坚定。
“你还要给孩子们织毛衣,这要是法力恢复不了,上不了天,怎么飞过三途河到达彼岸。”
鬼妇不再拒绝,咬着自己的干涩的唇,抬头看秦深,被岁月侵蚀的脸上有一双年轻、美丽的眼睛,她说:“谢谢。”
“不用谢。”
秦深鼓励着鬼妇拿走长寿木果,鬼妇在秦深的目光下伸出长着冻疮变得红肿的手指拿走了种子,送进了嘴里,慢慢咀嚼,长寿木果清雅的味道在口腔中散开,一股热气在丹田中缓缓升起,损失的修为无法补回,但是伤到的根基已经不再动摇。面色浮现出红润,鬼妇感受着身体的变化,感激地看着秦深,不断地说着:“谢谢,谢谢。”
被鬼妇谢的秦深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他挠挠头,看她怀里面默默垂泪的小姑娘,给她出了一个注意,指着侧厅莫琛所在的方向,“看到那个白水观驻客栈办事处了吗,囡囡你可以找那个大哥哥帮忙,他说不定有办法让你见到父母。”
这样鬼妇也不用继续耗费修为去寻找小姑娘的爸爸妈妈,好不容易身体状态稳定了下来了,可别再坏喽,他的一粒长寿木果……心还是蛮疼的,舍不得。
…………
……
在十多年前,东边沿海的一个小城市还没有发展起来,旧城改造时留下的房子占据了大半城市。这些房子结构没有那么好,筒子楼,一层住了好几户人家,过道内堆满了东西,墙壁上戳了很多办(证)、通水管的黑色章。
周兴提着下班买来的烤鸭避让开一堆煤饼上到三楼,他站在贴着福字的门口停顿了一下,好像是在回忆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中等身材、戴着眼镜的三十岁左右男人盯着门口看了一会儿,在裤兜里面摸索找到了钥匙,插进了锁眼内,转动,推开门,一层不变的陈设和记忆里一模一样,毫无变化。
厨房里有炒菜的声音,做着饭的苗条身影听到开门的声音头也不回地说:“囡囡在楼下玩,你看到了吗?放了学就在那边等着,说是等你一起回家。”
“我……”男人皱起了眉头,不想触及的回忆咔地在脑海中打开,他按照记忆中那般说:“没有看到,估计跑远了,吃饭的时候会回来的。”
女人抓着锅铲,锅里面的青椒牛柳焦糊了也没有翻动一下,她听到自己说:“那行,反正还早,我再做两个菜,做完了囡囡估计就回来了。”
一个在客厅提着烤鸭、一个在厨房对着一锅菜,他们心里面疯狂地叫嚣着,快去啊,快去找,孩子就在楼下,她需要你们。
可是身体没有动弹,就这么僵硬在房内。
门口传来了声音,钥匙插进了锁眼开始转动,“咔哒”房门被打开,一个穿着校服、梳着羊角辫、背着书包的八岁小姑娘走了进来,看到了爸爸妈妈,她甜甜的笑着,“爸爸,妈妈。”
时间重新开始流动,房子内的欢笑声和着饭菜的香味变得越来越醇美、越来越浓香。
再醇香的梦也是要醒的。
就是在这个城市,岁月不再的女人从睡梦中猛然坐起,黑暗中她看着自己的手,好似上面还抓着锅铲、正在做菜,她再婚的丈夫坐了起来问她,“怎么了?”
不知何时,女人已经泪流满面,她哭着,脸上却露出了笑容,“我梦到囡囡了,她说她要去投胎了,她来跟我道别。囡囡,妈妈的囡囡。”
离她很远的地方岁过五十的周兴从睡梦中醒来之后就站在阳台抽烟,泪水模糊了视线,看不清夜景。
…………
……
在莫琛的帮助下,小女孩儿囡囡在睡梦中跟她父母见了面。
这一夜,放下了尘世执念的孩子们沉沉睡去,他们的父母家人在其他城市醒来。
第二日一大早,秦深送鬼妇到三途河边,凛冽的寒风中每个孩子身上穿着鬼妇新织的毛衣,黑色的羽毛搓线做的毛衣轻柔保暖,能够让孩子们坐在鬼妇的背上不会被三途河面上的大风吹走。
“谢谢秦老板。”鬼妇已经和秦深说过很多遍谢谢,但是她觉得再多的谢谢也无法表达自己对秦深的谢意,他对自己帮助太大了。
要不是有那粒长寿木果,她带着孩子们飞跃三途河风险极大,说不定他们母子几人一个都回不了在酆都的家。
“哈哈,大姐被你谢的我都要不好意思了,你为了完成孩子们的心愿耗费心力修为,很了不起,我很佩服你。”秦深对着鬼妇竖起了大拇指,“我只不过拿出一粒长寿木的种子,和你做的比起来,不值当什么。”
鬼妇脸上露出质朴的笑容,秦深的夸奖让她面上浮现出羞涩的红晕。她伸出开裂的粗糙左手,一颗寿元球出现在她的手上,寿元球流转着莹亮的光芒,“老板,悠长的寿命对我来说不过漫长的枯寂岁月,这一年的寿元你拿着,希望能够帮到你。”
鬼妇从六娘那边打听了秦深的所需所求,想要回馈秦深的帮助,而秦深最需要的是什么,挡住天道雷劫不算,这个连四方神君都没有办法,而排在挡住雷劫的需求之前,他最需要的便是寿元,为章俟海续命。
秦深拿出长寿木果从未想过回报,一年的寿元完全是意外之喜,开口拒绝的怎么都说不出口,他臊得慌,涨红着脸不断感激地对鬼妇说谢谢。
谢来谢去,鬼妇就不用走了,趁着白天三途河面上的寒风小一些,正是飞行穿越的好时机,她便不再逗留。
原地化身为一只黑色的大鸟,王乐彬是站在地上目测翼展有两米,实际上有十米之大,巨大的黑鸟身披一身仿佛斑秃的黑羽,脑袋的地方八个头簇拥在一起,其中一条带血的脖子耷拉在胸前,那个头为了给孩子续命砍掉了。
她双翅羞涩地挡住自己的身体,不让那些丑陋光秃的地方让秦深看到。
秦深善解人意的转身,不再看。
鬼妇俯身在秦深的身后俯首,虔诚地感激。
随后八个头昂首鸣叫,粗噶的声音被风带着传出去很远很远,她让孩子们到自己的背上,展翅而飞。
在孩子们清亮的再见声中,秦深缓缓转过身,对着越来越远的黑色身影挥挥手。
从三界交汇处穿越三途河去往彼岸最好的办法是坐渡船渡河,想要自己游泳,除非像玄武执明神君那样有一身可以挡住天道雷劫的龟甲,否则,就不用想着挑战三途河内凶悍的水族和遍布的暗流漩涡了。
游泳不可以,那还有天上一种途径。可是三途河上看似平静,其实劲风很大,除了三足金乌、玄凤神鸟、九头凤等等可以飞过外,其他也别挑战了。
鬼车鸟未被戾气所染之前是吉祥鸟九头凤。
秦深带着寿元球一路穿过彼岸花丛走回客栈,路上碰碎了很多花瓣,碎裂的花瓣在风中零落、纷飞,残酷的美。
进了客栈的结界,秦深抖落了一下身子,把粘在身上的花瓣全都抖掉,他先去查看一眼放在这儿风干的肉。因为三界交汇处严酷的气候,院子虽然被结界保护住,但依然受到了影响,温度上不来,冷得人哆嗦。
不过正适合风干香肠,才放了多久啊,香肠外皮就硬了,放在这儿估计四五天就差不多可以了,放时间长了太硬不好吃。
不远处人工栽种的彼岸花丛外,靖人族众正在翻晒粮食准备入库,今年年景好,客栈主人又回来了,还免掉了他们的“岁贡”,收到的粮食都是自己的。等到青黄不接的时候也不用族中勇士冒险去草原大雪中翻找食物,他们可以和客栈老板用其他东西交换。
日子更加好过了,男女老少脸上都带上了笑容。
秦深和他们打招呼,一地的小人儿,他都不敢往前靠近,怕靠近了控制不住内心的“小恶魔”,去拨弄一下……这就不好了。
重离脸上的褶子都是舒展的,面色红润、眉开眼笑,告诉秦深一件事儿,“小老板,你可以在三途河厚实的冰面上挖个洞,抓鱼吃。”
“咦,三途河上的鱼可以吃?”秦深一直以为三途河里的鱼凶悍,是吃亡魂、血肉的,这种鱼可以吃?
秦深把自己的想法和重离说了。
重离听后抚摸着胡须哈哈大笑,“非也非也,三途河不是冥河,哪里来那么多亡魂尸体喂鱼的,它和普通的人间大河差不多,只是鱼类更加凶猛罢了。”
重离教秦深怎么抓鱼,在冰面上凿个脸盆那么大的洞,人走开,自然就会有鱼跳出来。这个洞的大小有讲究,因为太大了,凶猛到人来难以对付的大鱼就会上岸,此类大鱼生命力强悍,上岸后不会被立即冻住,反而会发起攻击、攻击完了说不定还会跳进水里逃走。
“鱼好吃吗?”
“好吃。”重离回味地点点头,他年轻游历的时候曾经有幸尝过,肉质鲜嫩、味道鲜美,光闻闻味道就觉得自己的身体轻了许多。
他带着族人来到客栈定居,日子不好过的时候不是没有想过打河中水族的主意,可是靖人太小,砸出那么大的一个洞工程量就很大,不得不放弃。
能够让老头儿惦念那么多年,肯定错不了。
秦深下定了主意,今天抓鱼了。
今天周六,孩子也休息在家,冰河抓鱼想想就有趣。
还有他手中的这颗寿元球,秦深弯起了嘴角,章俟海的命绳又可以增加一截了,真好。
……
寿元球飘落到章俟海的脑袋顶,没入其中。
秦深关切地问:“怎么样?”
章俟海微阖着眼,拖长了声音说:“感觉……”声音不是很轻松的样子。
“嗯?”秦深开始紧张了。
章俟海忽地睁开眼睛,眼睛里蓄满了浓浓笑意,他低沉磁性的声音缓缓地说:“谢谢你秦深,我感觉很好。”
秦深气得牙痒痒,巴掌抽了他肩膀一下,“章先生你学坏了,你的稳重沉稳呢!”
“秦深,跟你在一起,跟大家在一起,那些对外人的沉稳不需要的。”他在改变,改变得越来越不像是自己,是更好的自己。
秦深握住章俟海的手,两个人靠在一起,他们又多了一年。
把丢丢弄起来,给他穿戴整齐了,带着他到三界交汇处,小家伙们之前在冰上就玩过,溜冰鞋都是现成的,不用leo从被窝里面出来送一双来。
丢丢滑得还不是很好,常常摔跤,他带着护膝、护肘和头盔等,摔两下不会有事,更何况还有章俟海穿着溜冰鞋在一旁护着。
秦深这边呢,和郭跃、王乐彬、黄三尾一起用冰镐对着三途河厚厚的冰面运气。这个冰层比秦深想象的还要深、还要厚,冰镐长一米,已经整根凿进去了,还是没有凿穿。
郭跃脱掉身上的衣服,猛然变身成近四米高的大黑熊,熊爪拍着胸口,张开口大吼了一声,“嘭”地人立的大黑熊四肢着地,前爪的锋利脚爪弹了出来,他在冰面上试着划了一下,“?昀病鄙?碳ぷ胖谌说亩?ぃ?嵋椎卦诒?嫔狭粝挛逄醭ざ?畹淖ズ邸?br>
“嘿嘿。”变身成熊之后,大毛脸上笑起来全然没有了人形时的憨厚,“还是这个姿态容易,我来刨坑。”
“郭跃你可以注意点儿,坑一个脸盆大就可以了,别太大。”秦深不放心地叮嘱,要是太大了,出来一条超大超大的鱼,那就不是他们吃鱼了,而是鱼吃他们了。
“昂,老板你放心,我会注意分寸的。”
“嗯嗯。”秦深点点头,“你自己也当心,小心脚底下。”
掉到河里面,任多厚的皮毛,也会被那些个贪婪的鱼吃光啃尽。
郭跃听了,更加紧着点儿心了,因为冰层超过一米,他就先刨开漏斗形的大洞,爪子对准了最底下的口子挖,“刷刷刷”,又挖进去一米,整只熊都趴在了冰上,继续深入,挖得热火朝天。
突然“蹦哒”一声,郭跃伸进洞口内的爪子动了一下,最长的那根手指好像凿开了一条缝,但是胳臂不够长了。
“可以了,估计到底了,我们用竹竿再捅捅。”秦深抓过了长竹竿跃跃欲试。
郭跃爬了起来,抖擞了一下身体,给老板让开了位置。
秦深把竹竿怼进了脸盆大的洞里头,竹竿上上下下的动起来,随着冰层碎裂的声音,有水冒了出来。
秦深大喊,“离开水边,我们到岸上去。丢丢,老章,上岸了。”
“知道了,爸爸。”丢丢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为了生命安全保障,之前就说定了,凿开冰层之后就冲上岸,等着鱼自己跳出来。三界交汇处的天气酷烈严寒,他们挑选的地方冰层厚达三米,要不是有妖怪助力,光靠凡人自身的力量,估计要凿个大半天。
“爸爸,鱼什么时候上来?”等了一会儿,洞口毫无动静,丢丢忍不住问。
“嘘。”秦深竖了一根手指到嘴边,压着声音说:“马上的,钓鱼要有耐心。”
“哦。”丢丢也压了声音,“爸爸,这不是钓鱼,我们没有放鱼饵,这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哟,不错呀小家伙,这个也知道。”秦深赞许地摸摸儿子的小脑袋,“真是棒棒哒。”
被爸爸夸奖了呢,丢丢高兴地笑了起来,“爸爸,我是三年级的小学生了。”
“嗯嗯,所以宝贝真厉害。”
“爸爸,也很厉害。”
吃可爱长大的丢丢和有可爱儿子的秦深互相夸赞,笑着一来一去说了几句,冰洞那边有动静了,“咕咚咕咚”地冒着水,水注满了他们凿出来的大洞,随后一条鱼猛地蹿了出来,飞跃出水面一米高,弯弓成月牙状落在了冰面上,“啪啪啪”砸着冰层发出几声挣扎的声音,随后被冻住。
这是一条青背白腹、身子中间有一条红线的鱼,两三斤重的样子。
这条鱼的出现就像是开了一个头,紧接着跳出了四五条,最大的一条六七斤重,是一条浑身无鳞、形如鲶鱼的家伙。
这条鱼出来之后,冒出来的水开始结冰,在酷寒的风中形成了冰渣,冰渣凝结在一起,站在岸边的他们甚至能够听到结冰的声音,彻底冻住了。
秦深高兴地冲了过去,捧起一条冻得邦邦硬的鱼对着走来的章俟海和丢丢大喊,“哈哈,我们今天中午吃大鱼。”
“砰”
很沉闷的声音,水下有个巨大的黑影浮了上来撞击了一下冰层,冻住不久的冰洞“咔嚓”一声又有一些裂开。
黑影呈现出来的少说有十米长,宽七八米,可以想见下面的生物是何等的庞然大物。
“砰”
黑影又撞了一下冰层,沉沉闷闷的声音传来,秦深脚下的冰层为之震动。
秦深害怕地吞咽了一下口水,弯腰捞过来两条大鱼,撒丫子往岸上跑,郭跃学他,也用两条大胳臂把剩下的鱼抱起来,跟着老板跑。
大家大气也不敢喘一下,闷着头跑到岸上,到了岸上秦深“呼哧呼哧”喘息,额头上汗水滴答,看其他人,也是一身的狼狈。
秦深看到章俟海扛着丢丢大喘气,额发凌乱地贴在汗湿的脑袋上,他鲜少有这样狼狈的时候。秦深一屁股坐了下来,捧着肚子“哈哈”大笑,“哈哈,我们也是真的够了,经历这么一遭,这个鱼肯定更加好吃。兄弟们扯呼,我们交给仇大厨做鱼去。”
三途河出产的鱼货鲜到让人眉毛飞起来,他们第一天就吃了那条最大的、形似鲇鱼的家伙,鱼皮胶纸很足,看起来光滑,其实有些小突起的刺,口感类似于河豚,肉质肥嫩、滑溜,片出来的鱼片雪白晶莹,放到汤里面烫两下不蘸任何调料,其本身鲜美就让人意犹未尽。
对,他们吃的就是最体现鱼肉本味的鱼火锅,用鱼骨熬汤,鱼肉切片、鱼皮切丝,不适合片成鱼片的就剁成鱼蓉做成鱼丸。鱼骨做的汤就放了一些简简单单的葱姜去腥、咸盐提味。
再补充一句,抓上来的鱼让青龙神君两口子辨认过了,都可以吃,无毒。
双休日过的非常快,转眼间,丢丢和龙龙又要上学了。今天,秦深依然让白虎神君跟着,因为那伙人贩子还是没有抓住。
秦深曾经问过洪烨,知不知道人贩子究竟藏在哪里,他和青龙神君不去抓可以将信息透露给警察,让警察把坏人一锅端。
洪烨摇头了,不是他不说,而是不知道,那伙人没有聚集在一起,分散藏匿在人群中,气息分散,很难定位。
秦深有些失落,盼望着不法分子快些落网,同时叮嘱孩子们保护好自己。
晚上丢丢回家是章俟海下班的时候带回来的,今天章俟海在路上耽误了一会儿,就打电话给老师让老师转告了丢丢。要等二十分钟,丢丢就想着和龙龙一起去医馆,在那边等爹爹。
拿过老师的手机和爹爹说了,章俟海叮嘱了几句同意了孩子的要求。
从学校往医馆走并不远,有直线小道,五六分钟就到,可以说非常非常之近了。路上两个小家伙手拉手,欢欢喜喜说着话。
快要到医馆的时候丢丢又往后看,龙龙就问了,“丢丢你老是回头干什么呀,你爹爹开车来不走这条路。”
“不是。”丢丢疑惑地皱了眉头,“我觉得后面有人跟着,但是转头又没有人。”
龙龙眼睛亮了,很兴奋地说:“丢丢你说会不会是人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