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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做同一件事情, 孟真姑早已经厌烦了这项工作, 时时刻刻想要逃离,这种想法潜藏在她的潜意识里面,每二十年喝一次汤也无法改变自己的想法。
“正哥,他们是你的亲戚吗?”孟真姑依偎在丈夫的身边, 好奇地打量着秦深和章俟海。
秦正握着妻子的手给她介绍, “真姑肯定不记得了, 秦深是我们的孙子哦,小言的孩子呢。他旁边的是他的伴侣章俟海,二十年没有见,小伙子变化很大。”
孟真姑疑惑, “小言?是你和我说过的, 我们那个在渡船上的儿子吗?”
“对啊, 你忘记了很所事情, 我会和你慢慢讲的。”
“嗯。”孟真姑笑着抓住丈夫的手, 大大方方地点着头, “我记性不好,你可不要嫌弃我麻烦。”
“怎么会, 我们是夫妻啊。”
看着爷爷奶奶甜蜜的相处模式, 秦深挠了挠章俟海的手掌心, 捣乱的手被握住,抽动了几下,动弹不得。章俟海表情温文,始终未变, 好像用力抓着秦深的手往怀里带的人不是他。
秦深眉毛动了动,正当做些什么的时候听到奶奶孟真姑说:“他和那边的影子好像。”
秦深看过去,见奶奶指的是章俟海。
秦深问:“影子?什么影子?”
“在桥旁边,有一个身影,在那边站了五百年。”爷爷看着章俟海说:“和小章很像。”
秦深总觉得爷爷这话意味深长,心也跟着砰砰跳了几下,突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端起水杯抿着里面的茶水润喉,入口苦涩、咽下回甘的茶水并没有缓解口腔内的干燥。索性站了起来,直截了当地说:“爷爷,带我们去看看呗。”
秦正深深地看着孙子,久到秦深觉得爷爷会拒绝的时候他站了起来,“走吧,我带你们去看看。”
小院外长长的队伍看不见尽头,或欣喜或凄苦或难舍难分的鬼魂按着次序一个挨着一个排着队伍,看到秦深和章俟海在秦正的带领下不排队就往大锅那边去,很多鬼魂骚动了。
“靠,喝孟婆汤竟然还插队,这是什么世道!”
“苍天啊大地啊,有关系真好,我要在小本本上记一句,下辈子一定要好好送礼走人情,发展自己的人脉关系。”
“切,你记下来有个屁用啊,喝了孟婆汤什么都不记得了。什么时候轮到我,这个队伍死慢死慢的。”
“急什么急,赶着投胎啊。”
“是挺赶,我的死对头先一步投胎了,我要当他们家儿子,去讨债。”
“以现在喝汤的速度,你也就当当他们孙子了。”
队伍里议论纷纷,很快官差就牵着三头犬走来过来,没有眼睑的眼睛狠狠地瞪着那些不安分的鬼魂,谁要是坏了规矩,三头犬就可以加餐了。
三头犬从喉咙里发出兴奋的声音,它们等着食物上门呢。
被官差和三头犬盯着,队伍很快就安分了下来。
官差遗憾地伸出黑色的舌头舔着厚厚的嘴唇,粗粝的声音缓缓地说:“吵啊,怎么不吵了,宝贝们等着呢。”
对插队行为不满的鬼魂成了鹌鹑,个个低头缩肩膀,不敢有太大的动作。
队伍前头,秦正带着秦深和章俟海挨着大锅穿了过去,看到这一幕,队伍中不知道是谁嘀咕了一句,“竟然还有这样的操作,不喝孟婆汤就可以去过奈何桥?!”
……
“奈何桥边看着和阳间的没有什么两样嘛!”穿过人群,秦深左右看了看奈何桥边的风景,石桥连接两岸,岸边绿草茵茵,杨柳依依,清清的河中有水鸟交颈……再看桥上,喝过孟婆汤之后,魂魄会变成白色透明的模糊人影,五官消失、性别不见,手上提着一盏白色蒙皮的灯笼,缓缓踩上石桥,每一步都走得仔细,像是对前世有着留恋、又像是对今生有着期盼。
“像是初春时节的江南。”鼻翼翕动,秦深闻到了花香,享受地眯起了眼睛,“味道真美。”
闻言,爷爷秦正但笑不语,并不是每个人走到这儿看到的风景都是美好的。
“爷爷,你在这边生活的好吗?”
“挺好的,有你奶奶在的地方,我的心自然安定。”
秦深笑了,他看向章俟海,“吾心安处是吾乡”,有章俟海的地方,他的心也是安静的。章俟海却没有看他,秦深抱着疑惑,往章俟海看的方向看过去,愣住,那边也有个“章俟海”。
岸边,有一高大的身影身披残甲、手持染血断剑、脚踩红莲业火,微阖着双眼不知道站了多少个岁月。他腰身板正、眉带执着,他手上滴血的残剑秦深觉得很熟悉,不就是惊鸿剑。
怔怔地往前走了两步,有个名字在舌尖滚动……震惊地扭头去看章俟海,只见章俟海眉头微皱,跨步向前。
章俟海走到将军的面前,唇角勾起,他说:“我比你得到的要多。”
将军微阖的双眼彻底睁开,“你比我幸运。”
“还是要谢谢你,这一世是你求来的。”
将军摇摇头,“是他心软,施舍我们的。”
“不是很好嘛,他不心软,我们永远都求不来这一世的相守。”
“好好珍惜。”
“谢谢,我会的。”
刚硬的脸上露出个放心的笑容,将军对章俟海说:“真羡慕你,可以拥有他一世光阴。”
章俟海脸上的笑意加深。
将军无奈地摇摇头,“看到你来,我这段执念可以消失了。”
章俟海怅然,喃喃地说:“再见。”
将军侧首,望向逐渐走近的秦深,脸上的表情放松下来,笑着说:“再见。”
恰好秦深已经走了过来,他伸出手迟疑地去碰触将军……
五百年的执着、五百年的等待……全化作一声满足地叹息,秦深的指尖未到,将军便化成一道流光射向了章俟海的眉心。
五百年前,分封江南的王爷身边有一位誓死追随的将军,从生到死,将军的目光从未离开过王爷。死后将军站于奈何桥边,迟迟不肯喝下那碗孟婆汤、进入轮回池,他看着高高在上、无情无感的那人,眼中执着的爱从未变过。
那人叹了一声,幽幽地说:“三生石上无姓名,心不动、情不许,你就算是历经苦难,站在忘川河边等上千年,也等不来。罢罢罢,你求一世,我便许你一世,一世情缘、化你心中执着。”
……
秦深蓦地睁大了眼睛,“妈呀妈呀,怎么突然不见了!”秦深没有看到将军化为一道光飞进章俟海眉眼的那一幕。
章俟海抓住秦深的手,淡淡地说:“执念完成了,自然就消失了,走吧。”
“就这么消失了?!”
“我看时间不早了,快十二个时辰了吧?”
秦深的注意力果断被转移,忙拿出手机看了时间,松了一口气,“没呢,才用了九个小时,离二十四个小时还早。这么久,竟然不觉得肚子饿。”
“估计是因为在阴间的缘故,既然事情都办完了,我们尽快回去吧,也好早点儿回家。”
“嗯嗯,阴间怪冷的,没有太阳,待久了不舒服。”
也不知道那抹执念在忘川河边待了多久,因为他们的到来就莫名其妙消失了,秦深总有一种破坏历史遗迹的负罪感,坐到爷爷家的小院内,不好意思地问爷爷,“爷爷,那抹执念消失了不要紧吧。”
“没事的,你不用担心。”爷爷不着痕迹地打量着章俟海,见他表情宁静、没有任何变化,也就收回了目光。
“哦哦。”既然爷爷这么说了,秦深也就放下心来,拿出了从殷桃树那边得到的青涩毛桃,心中忐忑咨询爷爷,“爷爷你说这颗桃子会有用处吗?”
听了秦深转述的东方鬼帝的理论,爷爷拧眉不确定地说:“借至阴之物掩盖气息,原理应该和阴阳符差不多,但我不确定是不是真的可行。既然东方鬼帝那么说了,你大可以一试。总是一个办法,尝试一下也好的。”
“我也是这么想的。”
“你们快离开吧,阴间毕竟是往生人待的地方,阴气浓重,待时间长了并不好。”秦正忍着离别的苦楚催促秦深快离开,“你不用担心爷爷,爷爷能够陪着你奶奶,心中很满足。”
“爷爷我们走了。”秦深不舍地挥手。
“走吧走吧,想要见面,总是能够见到的。”
秦深点点头,“嗯。”
离开了奈何桥,原路返回渡船,上船之后秦深将殷桃果拿了出来。
东方鬼帝轻轻一瞥就知道这颗果子品质上佳,凝聚至阴之气臂他以前见到过的桃果多的多,“待回去之后你将玄武伞给我,我帮你炼制,时间上会有些长,你要等等。”
秦深不在意地说:“没事儿,我并不急。有个可以尝试的希望,挺好的。”
蔡玉?嬖尥?仳ナ祝?懈鱿m?苁呛玫摹k?蚩?胖糜诖采系哪竞校?锩娴奶嫔硗尥薷?囱现兀鍪背轿吹剑?尥抟丫?煲?荒芄挥昧恕?br>“快,披上宝衣,躺到床上去。”
秦深和章俟海照做,躺到床上之后蔡玉?娴闳及不晗悖?燮け涞迷嚼丛街亍2?16蛟嚼丛饺酢?br>
山崩地裂、大陆分崩离析,翻腾的大海上涌起上百米的海浪带着摧枯拉朽之势猛烈地拍打着地面,转瞬间大地薄弱的一块被撕裂,卷入海底、顷刻间消失不见。
海上火山喷发,滚滚的黑烟伴随着四溅的火星不断喷涌。
无数的生命,哪怕是不可一世的洪荒巨兽,在大自然的面前不过是蝼蚁,被山水吞噬,连一声惨叫也发不出来。
章俟海没有将毁天灭地的一幕放在眼中,一缕意识的他看到汹涌的海面上脆弱的土地如同无根浮萍,一个浪头就能够将这块小小的土地掀翻。
小块土地上,高高的玉兰花树花开正艳,唱着生命终结之前最绚丽的歌。
一只小兽在树下害怕又不甘地冲着洪流山火龇牙咧嘴,倔强的小兽通体覆盖白色长毛,肋生双翅,九条尾巴在身后紧张地绷直,他固执地守在玉兰树的根部。
意识一重,章俟海不受控制地被拉拽坠落,片刻恍惚之后,他感觉到了身体的重量,视线变矮,四肢着地不习惯地跌跌撞撞,还未等他适应好身体的转变,更大的浪已经在大海中酝酿,浪高千米,仿佛整个海的水都被抽了过去,空气变得凝滞,死亡逐渐逼近。
章俟海让自己冷静、冷静下来,稚嫩的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他抱紧了玉兰花树突出于地表的粗壮根系,希望它在大灾难中有化险为夷的力量。
身体蓦然一松,他不安地扑通着四肢,玉兰树在他的眼中越来越小、越来越小。最后他落入到一双有力的手中,温暖的声音说:“真是倔强的小家伙,害怕怎么不大叫呀。看你这么可怜,跟着我走可好?”
章俟海拼命地扭头要去看看抱着自己的人,但可恶的兽身控制得不灵活,翅膀扑棱着,遮挡住了视线。
“可爱的小家伙,你是舍不得那棵树吗?”温柔的声音问。
章俟海张嘴说话,却只能够发出稚嫩的咕咕呜呜声。
身体移动,自己被单手抱住,抱着自己的手伸出手,修长的手指轻轻一动,海面上那棵玉兰树被包裹进水晶中,逐渐变小飞升到那人手上。
章俟海抬头,只能够看到那人线条姣好的下巴。
那人握住装着玉兰花树的水晶球,头缓缓垂下。
章俟海屏住呼吸,他快要看到了,可以看到了……
“到望乡津渡了。”门被用力地推开,大头鬼轻快地声音唤醒了沉睡的秦深和章俟海。
秦深打了个哈欠,从窄小的床上坐起来伸着懒腰,“骨头都要睡酥了。”回到阳间,肚子咕咕叫,秦深捂住肚子说:“哎呦,要饿死了,回去我一个人就可以干掉一整只烤鸡。”
从床上下来,整理好自己的秦深半响没有听到身边有动静,转头一看,章俟海罕见地在发呆,眼睛直愣愣地看着虚空。
秦深弯腰,在他眼前挥手,“喂喂喂,老章回神啦。”
章俟海握住秦深乱挥的手,双眼逐渐有了焦距,他笑着说:“回去吃饭吧。”
秦深嘀咕,“怪怪的啊。”
两个人靠这么近,再细微的声音也听得一清二楚,章俟海笑而不语,什么也没有告诉秦深。
秦深:“……”有秘密了诶。
“走吧。”
“哦。”现在不说就不说,总有说的一天。
秦深和章俟海一共离开了九天,阳间和阴间的时间一致,现在是阳间的星期六晚上八半点,大家已经吃完了晚饭回房间休息。
客栈众人在自己的房间中,大堂里静悄悄的,秦深和章俟海来到了厨房。厨房里一片漆黑,只有灶膛内压着的火发出红红的光。
章俟海按开了灯,秦深到处找了找,发现灶上的砂锅内温着油亮的鸡汤,果断扯下了一根鸡腿给章俟海,自己吃鸡翅,“用鸡汤下面怎么样?冰箱里肯定有宝成哥做的肉丸子和蛋饺,面里面再放一些菜薹怎么样?”
“我帮你洗菜。”
“我们两个下一大碗,用小碗吃,吃多少就往碗里面夹多少。”秦深兴匆匆地打开冰箱,还看到了卤牛肉,高兴地拿了出来,“我用香葱和香草碎拌一拌,吃不吃?”
“吃。”
“好好好,哈哈,我感觉自己现在可以吞下一头牛。”
给自己做吃的,秦深是怎么喜欢怎么来、想吃什么放什么,面条里还放了一把细粉,焯过水的青菜码放其上,小脸盆大的一碗面就端到了桌子上。
章俟海看面条。
秦深:“呃,我承认,大了点儿。”
“坐下吃吧。”
秦深“嘿嘿”笑着在章俟海身边坐下,“我能够吃掉的。”
章俟海盛了一碗放到秦深的面前,“吃吧,粉丝泡时间长了就溶了。”
“嗯嗯。”秦深捧住碗,大口吃了起来。
大碗面条、浓香鸡汤,直把肚子塞得满满当当,秦深打着饱嗝在章俟海的搀扶下走回了房间,路过丢丢房间门口的时候,秦深说:“看看孩子,嗝,睡了没。”
“你别立刻坐着,站着走动走动消消食。”
秦深摆摆手,“知道了知道了。”
章俟海不放心地一步三回头,秦深挺着肚子再三保证,“我绝对不坐下,你放心好了。”
章俟海点点头,打开房门,看到丢丢的被子掀开了,露出白嫩的小腿,他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给孩子盖好被子。
睡在床上的白虎神君睁开了眼睛,黑暗中琥珀眼闪着光。
章俟海朝着他点点头,白虎神君打了个可以看到喉咙眼儿的哈欠,蹭了蹭被子,闭上眼睛继续睡觉。
章俟海俯下身,在丢丢饱满光滑的额头上落下轻轻的吻,在心里面说:“我的宝贝,晚安。”
粉嫩的唇弯弯成月牙儿,丢丢应当是在睡梦中梦到了开心的事情吧,笑得甜甜的。
章俟海跟着弯起了嘴角,心满意足地站起身往后退,轻轻地走出了房间。
客厅内,听到动静的秦深猛地站了起来,膝盖磕到了茶几,痛呼闷在了嘴巴里,疼得眼睛直抽抽。疼成这样还要装作若无其事,当章俟海看过来时,他还露出笑容,笑容扭曲变形,比哭还要难看。
无奈地摇摇头,章俟海走过去弯腰给秦深揉着膝盖,“你啊……”不忍心说他。
卷起裤管,膝盖上当场就青肿了一块,章俟海心疼死了,“又不会说你,别这么急,肿成这样要疼两天了。”
秦深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保证地说:“下次肯定不会了。”
章俟海故意黑着脸,“没有下次了。”
“嗯嗯。”秦深保证地还是很快的。
“我扶你在外面走走,吃太多了立刻睡下不好,肠胃会不舒服。”
秦深打了个哈欠说:“行吧。”
推开移门,露台上的灯将昏黄的灯光铺洒了一地,光线穿透力有限,露台边缘处的荷花隐没在黑暗中。黑夜中,山中很静,缓缓的水流声变得清晰可闻,“噗通”,应该是青蛙跳进了水中发出的声响。
皓洁的月亮为人间的黑暗蒙上了一层清冷的暗白色,湖面上不时出现浅浅的涟漪,一圈小、一圈大,很快就会消失。
那是于水中的鱼儿吃停落在水面上的蜉蝣。
“哗啦啦……”
有什么东西游了过来,白色的纱状物飘荡,像是一只体型巨大的水母。猛地,“水母”冲出水面,两条白藕似的胳臂搭在了临水平台上,水鬼小喜笑嘻嘻地和秦深打招呼,“老板好,老板么么哒。”
住进了客栈附近的荷花丛中,小喜整只鬼整天高高兴兴的,不再动不动就包了两团泪,嘤嘤嘤嘤了。
“小喜好。”
“嘻嘻。”小喜手掌推着临水平台,落进了水中,不过片刻又钻出了水面,小手上捧着好几只的河蚌,“肥肥嫩嫩的,老板吃。”
“谢谢小喜。”
“不客气不客气。”
小喜摆摆手,“老板晚安,我去睡觉啦。”
“晚安。”
秦深挥挥手,眼馋地看着河蚌,在脑海里已经模拟了十几种吃法将这些河蚌化作美味,比如青椒炒河蚌、辣炒河蚌、河蚌炖肉……
“?溜”秦深擦擦嘴角,口水都出来了。
耳边传来了噩耗,“不准吃。”
“啊!”秦深不甘心地叫。
“大寒之物,你吃了伤身,会拉肚子。”
秦深趴在章俟海的肩膀上假哭,沮丧地说:“我知道,我就闻闻味。”
…………
……
“爸爸、爹爹。”丢丢起床后就见到了爸爸和爹爹,高兴地欢呼。
秦深抄住丢丢的咯吱窝要把孩子抱起来,“爸爸的宝贝,想不想爸爸。”
“想想想。”丢丢挣扎着不让爸爸抱,小手拍拍秦深的肚子,小小声地说:“妹妹早上好。”
“丢丢说什么?”
丢丢吐着舌头,连忙改口,“我和弟弟打招呼呢,弟弟早上好。”
“你哟!”秦深曲起手指刮孩子的鼻梁。
丢丢捂住鼻子,闷闷的声音说:“会刮塌的。”悄悄地补充:“妹妹看到会不喜欢的。”
秦深:“……”对妹妹的执着也太深了。
注定要让孩子失望了,他肚子里的肯定是弟弟。
不过阴间的桃桃是妹妹啊,乖乖巧巧的。
几万岁的妹妹……
还好丢丢不知道自己远在阴间有个几万岁的妹妹等着相认,又能够时时刻刻待在爸爸和爹爹身边,小家伙很开心。
开心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四月过去、五月来临,过了五一劳动节,离着夏天又近了一步。
秦深的小肚子有些鼓,小腹上的皮肤紧紧地绷着,被孩子隔着衣服摸着有些痒。自从知道自己要当哥哥了,丢丢每天都要摸摸爸爸的肚子,和小弟弟打个招呼再去上学,今天也不例外。
最近天阴,时不时有小雨落下,章俟海就不让秦深送丢丢上学,每天是他提前了上班的时间,送孩子上学之后顺带去上班。
真的成了顺带上班了,要不秦深不乐意,章先生恨不得天天呆在客栈内陪着秦深。
目送车子越走越远,秦深揉了揉眼睛,决定去补个回笼觉,今天这种阴冷的天气很适合睡觉。
锣鼓声穿过潮湿的空气传了过来,断断续续、有气无力,明明是庆婚的喜乐听起来毛森森像是欲断魂的哀乐。
秦深哆嗦了一下,搓着胳臂往里面走,经营客栈之后见到的鬼鬼怪怪没有数万也有数千,但奇奇怪怪的事情层出不穷,挑战着秦深的认知。
穿着古代凤冠霞帔的姑娘跌跌撞撞的冲进了客栈,绣龙绣凤的盖头早就不见了踪影,凤冠下的脸苍白一片,泪水糊了妆容,眼线、脂粉、腮红在脸上糊成了一团。
进了客栈,姑娘就坐在地上哭,呜呜咽咽,哭得秦深太阳穴疼。
“六娘,六娘。”
“老板你等等,我来了,来了。”
六娘放下手中的东西赶了过来,“老板有什么事情吩咐?”
“新来了客人招待下,让她别哭了。”秦深按着额角,哭得怎么难听,再哭他可要打人了。
六娘撸袖子,“看我的吧,很快搞定。”
六娘的办法简单粗暴,直接拎起了穿喜服的女人,拽到了卫生间收拾收拾,至于怎么收拾……
客栈是爱好和平的,肯定不使用暴力。
大概吧。
收拾干净的女人换了一身衣裳,喜服、凤冠叠整齐了放在手边,她拽了面纸就要哭,触及到六娘笑不及眼的表情,哭声吓在了喉咙里,委委屈屈地憋着嘴。
秦深问:“客人是住店还是吃饭?”
一脸哀戚的女人说:“住店,用喜服抵现。”
“老板不用扫了,我刚才看过,喜服不值钱。”
女人:“……”
“还是值几个钱的。”
“是值几个钱,可这几个钱不够住店啊。”
女人抽抽搭搭地从口袋里拿出一枚戒指,鸽蛋大的钻石戒面切割臻至完美,吸收到一点点光线就折射出闪瞎人眼的光芒。
这个值钱。
“我就住一天,扣掉房费的钱,多出来的可以还我吗?”
秦深说:“可以。”
做好了登记,女人并没有去房间,而是找了个临窗的空位,幽怨地看着窗外,不时无声地抽泣。
抽了好一会儿,面纸用掉了半包,脚边的垃圾桶堆满了团成一团的面纸球。
“用多了,可是要收钱的。”
女人哀怨地看六娘,她长得不是很好看,鼻子、脸颊上很多褐色的雀斑,但楚楚可怜的怨妇脸很适合她,换了客栈外面的男人看,很容易激起雄性生物的保护欲。
可是客栈内的人历经考验,漂亮到极致的不知道见过多少,哭得凄婉哀怨的更是多,审美水平超一线,这种二三线、流于表面的也就算了。
六娘剥着瓜子说:“别这么看过,老娘铁石心肠。”
眼前伸过来一只手,六娘可怜兮兮地看秦深,明艳的脸上可怜可爱恰到好处,眼睛里泪光闪烁,欲哭不哭。被欺负了,没有大声的哭泣,倔强地挂着泪,反而更加我见优伶。
与情绪直给的哀怨女人比段位高了不知道多少。
女人绞着面纸,与手帕不能够比的面纸一扯就断,她恼怒地扔进了垃圾桶里。脸上矫揉造作的表情收了起来,技不如人就不在高人面前献丑了。
垂在脸庞的发丝勾在小指上绕了几圈,女人长长地叹息了一声,“我的命好苦啊。”
偷觑着吧台后的老板,都说望乡客栈的老板心软心善,乐于助人(鬼),怎么到自己这里无动于衷?!
“唉!”更加用力地叹息。
秦深按着额角,哀怨女人一来客栈,比上百个客人过来还要闹腾。有求于人就直白了当一些,遮遮掩掩、拐弯抹角,谁受得了。
合上登记薄,秦深转身就往卧室那边去,走的时候吩咐六娘,“有什么事情喊我一声,我去补觉。”
六娘按捺住欢呼,矜持地点点头,“老板你去睡吧,有事情我会喊你的。”终于没人和自己抢瓜子吃了,开心。
“等等等……”哀怨女子扑到了吧台上,不可思议地看着秦深,“老板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悲伤难过?”和传闻中不一样啊。
秦深笑笑,“我就是个开客栈的,不是老娘舅、知心哥哥,你有什么事情完全可以找莫道长。看到角落里坐着的年轻人了吗,白水观观主的弟子,修为精深,很乐意帮忙的。”
莫琛坐在角落里,早就注意到了罗晓敏,特意将木质的立牌往外面放了放,显得更加瞩目一些。听到秦深提到自己,莫琛弯弯嘴角,露出高深莫测的高人笑容,就等着罗晓敏找上门。
罗晓敏脸部扭曲,咬着牙说:“我的忙他帮不上。”
“那我就更不行了。”
罗晓敏:“……”用不用说的这么干脆!
最近缺觉,肚子里的小家伙和他的哥哥一样的乖巧,根本感受不到什么孕期反应,就是缺觉,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除了一日三餐的时间全都窝在床上,秦深根本没有旁的精力去当个热心人。
特别是寻求帮助的人所求太多的时候。
“别走别走。”罗晓敏大半个身子趴在吧台上,气急败坏地大喊,“老板,我想在客栈工作,我应聘。”
秦深看了看罗晓敏,说:“客栈的员工够了,不需要添人。”
罗晓敏搓着手祈求,“我真的没有办法,爸妈要给我配阴婚,那个死鬼我不喜欢,我不想嫁人。”
秦深听了,拧起了眉头,“包办婚姻?”
罗晓敏一看有戏,不藏着掖着,干脆利落地说:“我爸妈不迷信,我死了二十年了,连一张纸都没有烧给我,逢年过节上坟送的全是花……”想把自己说得惨一点儿,但见老板脸上有不耐烦一闪而过,罗晓敏赶忙说重点,“是这样的,一个月前在黄泉路口排队的我突然收到爸妈给我烧的婚书,我清清白白死的,死之前连男人的小手都没有摸过,死了二十年了突然来了个死鬼老公,还是个清朝鬼,你们说我冤不冤!”
秦深已经请了罗晓敏移步坐到桌边,上了茶水,还将坐在角落内的莫琛喊了过来。他听了一个开头就明白罗晓敏想要通过在客栈打工的途径摆脱父母为她定的婚事,这肯定是不行的,不说客栈内不缺员工,就是缺,秦深也不是很乐意招收罗晓敏。罗晓敏一开始的扭捏作态,他不喜欢。
罗晓敏不知道秦深心中所想,还在绞尽脑汁地怎么把自己说得惨一点儿,“我托梦给爸妈,问他们为什么给我包办婚姻。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自由恋爱才是主流,再说了,我一个黄花大闺女怎么可以嫁给清朝的死鬼,谁知道他思想上有没有长辫子。”
秦深听了点点头,心里面想,现在很多的父母估计恨不得想回到“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时候,子女不肯结婚、不肯相亲,相亲了还敷敷衍衍的,急死个人。要是古代,盖头一蒙、大马催着上,婚介公司要少多少钱,公园的相亲角也要死好几个。
扯远了,现在是罗晓敏抗婚清朝鬼呢,她对父母单方面的安排咬牙切齿,恨恨地说:“他们收了男方家的钱,明明自己贪财,还口口声声说爱我,二十年过去了,他们肯定早就不爱了。”
断断续续的锣鼓声停在了客栈前,打马而来的新郎在门口下马,理了理身上的衣服,衣服前面打着补子,头戴花翎,身前还是个官儿。
男主角登场了。
罗晓敏哼了一声,扭头面朝里。
罗光生踩着官靴跨进了客栈,一步一稳当地走了进来,见到秦深,抱拳行礼,“老板好,在下罗光生,隔壁镇生人,特来接我的新娘回去完婚。”
红叶镇的隔壁镇很多,有专门卖羊的、有养猪的,当然也有供奉着罗家祠堂的罗家镇。
罗家镇秦深知道,出过好几个官,贞洁牌坊在进镇子的路上一字排开,连贯着七八座,每年祭祖罗家老少都要回来,非常热闹。靠着这些为卖点,罗家镇的旅游事业做的如火如荼,是周边市镇中最富裕的一个。
看罗光生的穿着打扮、行为举止,就知道这是个彻头彻尾的古代人,清朝的官儿,后背上还拖着长辫子呢。
罗光生说:“敏敏,跟我回家了。”
“离我远点儿。”罗晓敏尖叫地从椅子上蹦跳了起来,手臂交错在身前护着自己,她知道这儿谁最厉害,往后退的时候直接退到秦深的身后,要不是不敢,她更想抓着秦深的衣服,躲到他的怀里面去。
“敏敏别闹。”
秦深也很想让罗晓敏别闹,在自己身后尖叫,他的脑仁都要炸了。用力拍桌,“莫琛,这件事情交给你,处理好之后我再出来。”
莫琛:“老板放心,我会处理好的。”
罗晓敏控诉地瞧着秦深,真恨哪,这个男人怎么一点儿都不怜香惜玉。
摆脱了吵吵嚷嚷的大堂,回到屋内的秦深拿了一床厚实的毯子,移门内摆着一张舒适的躺椅,躺椅上章俟海铺了厚实的褥子,让秦深躺得更加舒服。
今天也就是天气不好,要是阳光灿烂,躺在躺椅上晒着太阳,秦深舒舒服服可以睡上一个下午。
裹紧了毯子,秦深闭上眼睛一会儿便陷入了睡眠中,中间打着哈欠吃了中饭,吃完了又继续睡。
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把毯子拉到脖子下面,秦深懒洋洋地睁开了眼睛,看到坐在沙发上用平板看文件的章俟海。
弯弯眉眼,秦深伸手去够章俟海的手。
距离有些远,秦深在躺椅上挪动了一些,抬起身子去够。
躺椅在他身下摇摇晃晃,幅度越来越剧烈。
差一点点就够上了,手却不见了,秦深遗憾地咂咂嘴,感觉身下的躺椅安定不再摇晃。
唇边落下一个轻吻,低沉的磁性男声宠溺又无奈地说:“调皮。”
秦深捂住脸,心中大吼,老夫的少女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