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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如勾,浩瀚的兰婆江在夜色之中缓缓的平静了。
江面上犹自漂浮着船只的残骸,隐约间还可以看到在奔腾的江水之中,有尸骸起伏。大江两岸,战旗飘扬,迎风猎猎作响
宣凌宇站在大营的了望塔之上,皱着眉头向对岸眺望。江南面,黑压压的一片,尽是林立的营房,隐约可见灯火闪烁,仿佛夜空中的繁星点点。刁斗之声回荡在天际,更给这无尽的夜色增添了一副肃穆的沉闷。
“将军,已经快到初更了,您还是早点休息吧!这些天江南拼死攻击,想来也疲惫了,今夜不会再有什么举动了!”一名站在宣凌宇身后的将领低声的说道。
宣凌宇摇了摇头,神色显得有些疲惫,他用沙哑的声音低沉的说道:“他们很疲惫,我们也很疲惫。我们的对手是一个老谋深算的兵法大家,五天以来,他们对钟、复一线疯狂的攻击,也就是再等我们这片刻疏忽!传令下去,今夜布防依旧保持警戒,皇上将钟、复一线交给了我们,我们万不可因为一时的疏忽,而造成千古的恨事!”
那将领皱了皱眉头,嘴巴张了两张,刚要说什么。但是宣凌宇转过头,目光如冷电一般的扫过那将领的面孔,阴沉的说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是记住说该说的,做该做的,其他的不是我们这些为臣子应该去考虑的!”
“末将明白!”当宣凌宇那冷电一般的目光扫过,那将领的身体微微一颤,恭声应道。
宣凌宇点了点头,挥手示意那将领退下,高高的了望塔上,只剩下了他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那里。到任几尽月余,宣凌宇却又一种度日如年的感觉。江南王杨陀麾下人马,堪称狼虎之兵,自十日前就疯狂对兰婆江展开了攻击。每日里数百艘战舰在兰婆江展开,数万人参与攻击,个个悍不畏死。
自五日前,杨陀将整条战线铺开,以钟祥,津山,复阳,龙津为突破点,发动了狂野的攻击。他们打着清君侧,剪权臣的旗号,不分昼夜的扑向兰婆江北岸。五天中,钟、复防线接受到了钟祥自建立以后,最为严峻的考验。五天下来,兰婆江面尸体堆积如山,战船残骸沿江随处可见
而宣凌宇也在这五日之中,真正的领教到了江南狼虎之兵的厉害!
两千年前,狼王曹玄率领西羌铁骑,夹江南百万之众,横扫整个炎黄大陆,从那时开始,江南产虎狼名满炎黄。但是两千年之后,江南虎狼之说已成传说,宣凌宇也只是隐约听到过这样的说法。虽然镇守钟祥多年,但是他却没有真正的见识过什么是真正的江南虎狼,而这一次,他见到了
除了每日调兵遣将之外,宣凌宇更留心着京师的局势。乐清河推动**平原神风营向钟、复一线靠拢,每日不断将神风营的将领调派钟祥,这里面的奥妙宣凌宇自然看得真切。不过,真正令宣凌宇担心的,还是同为钟祥主将的谭青。
从这个敦厚的年轻人身上,宣凌宇看到了一种可怕的力量。自他来到了钟祥之后,与谭青各守一线。他镇守了钟祥,龙津,而谭青则扼守复阳、津山。
相比较而言,钟祥的人马相对要强上一些,由于将领多是宣凌宇当年麾下的部将,所以调动起来也显得十分轻松。而谭青不同,其麾下的将领多是乐清河与宣凌宇两人的部属,但是在这短短的五日之中,谭青已经将数十名桀骜不逊的将领收拾的服服帖帖。而津山、复阳,也成了兰婆江上厮杀最为惨重的战场之一。
令宣凌宇佩服的,是谭青每逢大战,必身先士卒,出现在战场上最危险的地方。也正是由于这种身先士卒,带动了全体军士的拼死之心,五日下来,江南的虎狼之兵在复阳、津山两地留下尸骸万具,却毫无半点的进展
谭青用兵,丝毫不弱于帝国的任何一个兵法大家,每每看到对方最为薄弱的要害,攻必全力。而这样的一个人,却是安西八王的麾下,不由得令宣凌宇感到了一种恐惧。
先有一个手握天下兵马的乐清河,而今又出现了一个善于用兵的谭真,再加上江南统领数十万虎狼之兵的杨陀,令宣凌宇也不由得替卫恒扼腕而叹。但是,他也对卫恒有一种信心,这种信心究竟是从何而来,宣凌宇不清楚,只是他知道,卫恒一定可以将这些对手一一的击溃!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低声的笑了两声,轻轻的摇了摇头
“将军!”就在宣凌宇独自在了望塔上沉思之时,从塔楼外匆匆走上一名亲兵。他来到了宣凌宇的身后,躬身说道:“谭青元帅来了!”
宣凌宇闻听,不由得一愣。来钟祥月余,虽然钟祥、复阳近在咫尺,但是由于两个人各属不同的派系,所以少有往来。怎么今夜他会突然来访?宣凌宇心中有些疑惑。转过身子,对那亲兵沉声说道:“守在这里,严密子对岸的动静,一旦江南大营灯火出现移动迹象,立刻鸣响战钟!”
“是!”亲兵连忙躬身应道。
宣凌宇点了点头,转身大步走下了了望塔,径直来到了中军大帐之中。
谭青一身乌金软甲,没有带一个随从。黝黑的脸膛带着一丝疲惫之色,他静静的坐在大帐之中,看到宣凌宇走进,连忙站起身来,微笑着说道:“宣将军!”
“元帅突然到访,末将有失远迎,恕罪,恕罪!”宣凌宇脸上也带着淡淡的笑容,拱手对谭青说道。
谭青黝黑的面孔露出了敦厚的笑容,和宣凌宇客套了两句,而后各自落座。霎时间,两人都沉默了,相互看着,好半天没有开口。
“元帅今夜突然前来造访,不知有何指教?”宣凌宇沉默了一会儿,沉声问道。
谭青抿着嘴,站起身来,在大帐中走了两步,扭头看着宣凌宇,神色沉肃的说道:“宣将军,今夜谭某突然来访,是有一件紧要的事情。将军与谭某相识虽然不久,但是谭某私下里却始终把将军当成自家人一样,不知道将军是否以为然?”
宣凌宇被谭青的话说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他呆呆的看着谭青,好半天才神情略显迷茫的轻轻点头“末将自然与元帅是一家,只是末将有些不明白元帅的意思”
谭青闻听呵呵的笑了,他探手入怀,从怀中取出一件事物,轻放在帅案之上“将军虽然口上说与谭某一家,但恐怕心中却不是这么想吧。呵呵,谭某只想请将军看了此物之后,再讲其他的事情,如何?”
宣凌宇脸上的迷茫之色越发的浓重。他看了看桌上用锦绸包着的事物,又看了看谭青,突然间笑了起来“元帅这是唱得那出戏?末将如今是更加迷惑了!”
“呵呵,一切答案就在这锦包之中,将军看过之后,就自然明白了!”谭青依旧一脸平和的笑容,眼中充满了笑意,他看着宣凌宇,低声说道。
迟疑的拿起了锦包,宣凌宇这才注意到这锦包竟然是明黄之色。这种颜色乃是大内皇室专用的颜色,平常人绝少使用这样的颜色。看到这锦包,宣凌宇的心头不由得一振,心中突然间仿佛有了一丝了悟。缓缓的将锦包打开,宣凌宇定睛向锦包中看去,目光所触,却不由得心中一惊。他抬起头看了看谭青,突然转过帅案,来到谭青的身前,双手高举锦包,沉声说道:“臣宣凌宇恭迎密使大人,令牌还圣,请密使宣旨!”
谭青从宣凌宇手中接过金色的令牌,低头看了看,不由得笑了“将军,谭某说得不错吧,直到现在你才真正的将本帅看成了自己人!”
宣凌宇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他站起身来,挠了挠头,嘿嘿的笑了两声“元帅见谅,当日末将离京的时候,皇上只说要有密使前来,却没有告诉末将原来元帅就是密使。呵呵,前些日子末将还在帅帐顶撞元帅,确没有想到元帅恕罪则个!”
“这个呵呵,将军莫怪。之前谭某也不知道皇上什么时候把我当成了密使,更不知道将军也是皇上的人。直到今日谭某接到了京师以密法传来的信函,才知晓了将军的身份,若前面有得罪之处,还请将军原谅!”谭青笑呵呵的看着宣凌宇,两人不由得同时会心的笑了。
宣凌宇走到帐外,举目四处张望了一眼,然后沉声对帐外的亲兵说道:“传我将令,帅帐百尺之内,不得有任何人接近,违令者,杀!”说完,他转身回到帐中,恭敬的对谭青问道:“元帅,请恕末将还有些放肆。外界一直传言,元帅乃是安西的人,不知何时与皇上”
“将军还是不相信谭某!”谭青笑了,脸上丝毫没有半点的怒意,他想了想,沉声说道:“嗯,若是说谭某和皇上认识,恐怕还要早于将军!”说着,他看到宣凌宇的脸上还带着一丝不相信的神情,当下接着说道:“宣将军,谭某给将军提两个人,也许将军就不会再有疑虑了。”
宣凌宇不置可否,眼中依旧带着一丝狐疑的神色。谭青在帐中走了两步,突然间低声说道:“宣将军当应该知晓皇上身边有谭方与谭真两人吧!”
听到谭青说到了这两个名字,宣凌宇的神色肃然了,他恭声的说道:“这个末将自然知道。谭先生乃是皇上的恩师,而另一位则是当今今上的东宫正选”突然间,宣凌宇怔住了,他呆呆的看着谭青,疑惑的问道:“敢问元帅和他们是”
“呵呵,谭方乃是家父,谭真乃是谭某的小妹!”谭青笑呵呵的低声说道。
霎时间,宣凌宇的脸上顿时显出了惊异之色,好半天,他这才反应过来,恭敬的对谭青一礼“元帅,没有想到元帅竟然是国舅,宣凌宇失敬了,轻受宣凌宇一拜!”
谭青连忙上前,一把将宣凌宇扶住,呵呵的笑道:“宣将军,什么国舅不国舅,你我如今实在军营,不必有那么多的朝廷虚礼。今日前来,谭某是有皇上的密旨传达!”
宣凌宇神色顿时肃然起来,他连忙伏身跪地,压低声音说道:“臣宣凌宇恭领圣谕!”
这一次,谭青没有再阻拦,他待宣凌宇跪地之后,从大袖中取出一纸明黄的锦帛,展开后低声的颂读道:“钟祥、复主帅谭青,付帅宣凌宇听旨。京师风云变化,然依旧掌控朕之手中。乐党将覆,然神风营却为朕之心腹大患。着令谭、宣两位卿家于七月一日之前,平定神风营之乐党余孽,则京师大事定矣。平息神风营之乱后,谭、宣两卿家即全力把守钟、复一线,接掌神风营人马,务必将杨陀阻于江南一线至十月一日。十月一日前若兰婆江天堑破,两位卿家则不需返京,若十月一日后兰婆江天堑破,则与两位卿家无关。钦此!”
“臣宣凌宇恭领圣谕!”宣凌宇沉声低喝。
谭青点了点头,将手中密旨置于烛火之上燃烧,那锦帛遇火,顿时大帐中光芒闪动,待锦帛化为灰烬,谭青这才扭头对宣凌宇沉声说道:“宣将军,皇上的意思你已经听到了,剩下的就看我们的了!”
宣凌宇站起身来,神色间略显激动之色,他身体微微的轻颤,低声的问道:“元帅,皇上决定要动手了吗?”
谭青笑了起来,他轻轻的点了点头,没有回答宣凌宇的问题,而是轻声的低语道:“后天,宣将军,我们只剩下一天来准备了!”
宣凌宇眼眸中寒光一闪,也不由得发出一阵充满杀机的阴冷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