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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1*
六月末。好不容易盼来的一场雨后。屋檐底下,残剩的几滴雨点还在聚集着往下坠落。戚月抬起头的时候,太阳正好从云层中钻了出来。
“戚月……戚月!”一个男人从远处向她挥手走来。
“爸爸!”甜美而稚嫩的声线。
那年,不满八岁的小戚月,和往常一样放学回家,站在马路的那端,等待下班回来的爸爸接她回家。
戚月从小就没有母亲,对于她而言,爸爸是世界上最亲的人。她曾经告诉过爸爸:“爸爸,假如有一天,我当了妈妈,我一定不会丢下自己的孩子,我会关心她、呵护她,像爸爸那样。”
可是爸爸说:“戚月,妈妈不是不要你了,她其实比爸爸还要爱你,妈妈也有她的苦衷……”
“妈妈真的爱我吗?那她为什么要离开我?”那时候,如果戚月鼓起勇气这么问爸爸,会不会得到她想要的答案呢?
爸爸穿过人群向戚月走来的时候,面上挂着一如往常般温暖、爽朗的笑容。只是,当他行至马路中央,却突然毫无预兆地停下了脚步,转过身去,向着反方向行走……一辆大卡车疾驰而过!一霎那的光景,他似乎还在追索着什么,只可惜,他却再也无法回到戚月的身边……
“不……不要……不要!!!”戚月大声嘶喊着。
惊醒时,戚月还心有余悸地大口喘着气,原来只是噩梦一场。
凌晨3点多。戚月慌忙地打开床脚边的台灯,硬生生吃下了两粒安神药,喝了口水,透过灯光,戚月面上的汗珠依旧清晰可见。
这是当年,震惊整个中海市的大新闻:戚月的爸爸戚远——戚氏企业的老总,在接送女儿放学的时候,被一辆大卡车撞死。戚远死后,戚氏企业便被他人收购,而戚月的奶奶,也因心脏病而去世。奶奶死前曾抓着一个金色的怀表信物,告诉戚月,戚月的妈妈还活着,让她拿着这个,去找自己的妈妈。然而,年幼无知的小戚月,一人独自面对着那么大的世界,她能上哪去找妈妈呢?妈妈对于她而言,也许永远只能是一个冰冷无声的词汇。
造化如此弄人,戚月常常想,如果那时爸爸没死,她就不会被夏坤收为养女,也不会认识夏子轩。自然,就不会有这么一段令人心酸不堪的往事吧?
25岁,如今的戚月已经25岁。转眼,爸爸已经离开她整整17年。
“戚月……”
房间的灯着了,抬起头的时候,正好看见范念慈。
“念慈……”
“怎么了?怎么哭了?”范念慈坐到戚月的身边。
戚月急忙抹掉眼角残留的眼泪:“哦,没有。把你吵醒了吧?”
“不,我正失眠呢,看见你房间还开着灯……”范念慈说这话时,正好看见了桌上放的安神药,“你……又做噩梦了吧?”
戚月强颜欢笑地:“没有。不……不好意思啊,真的,过段时间,我找到新工作和房子,立马就搬出去住!”
“你急什么?唉,真是被你打败了,你给我听着,在我赶你出去之前,休想离开这里一步!还有!明明就是在哭吧?想哭就哭出来嘛!为什么总爱委屈自己呢?”
“你不说,谁也不知道你难受的!你啊,就是活该被夏家人欺负得团团转!”范念慈憋足了一肚子气,瞥了戚月一眼,才发现那双无辜的眼,早已经噙满了眼泪。
看见戚月脆弱的样子,有些心软的范念慈却还是气不过地补充了一句:“看!看什么看?我有说错你吗?”
“念慈……”戚月终于抑制不住地嚎啕大哭起来,“我刚刚梦到我爸爸,梦见我对爸爸说,说我将来要成为一个很棒的妈妈,可是梦醒了,我才猛然间想起,我是不是再没有机会了?没有机会了,是不是?”
“戚月,我……对不起嘛……”范念慈看见哭成个泪人的戚月,一把将哽咽不止的戚月搂入了怀中,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安慰道,“哎呀,好啦好啦!没事的,戚月。你看,哭出来就会好的,哭出来就没事了,对吧?”
戚月像个孩子般地点了点头,眼泪却决堤一般地拼命往上涌。
范念慈说:“戚月,你要快点强大起来才行!只有这样,你才能报复那些伤害过你的人,你要还给他们十倍、百倍、千倍的痛苦!”
“不……”戚月突然推开了范念慈。
“怎么?”范念慈以为,戚月又心软了。
不料,戚月却孩子气地说:“是万倍、万倍、万万倍!”
“哈。哈哈……”范念慈大笑,她仿佛又看见当年那个可爱乐观的戚月,“好好好……真是……傻瓜!是万倍、万万倍、亿亿倍,好了吧?”说着,还刮了刮戚月的鼻子,“幼稚死了你!”
戚月笑着抿起嘴,眼神坚定地望着范念慈,“念慈,你放心,我一定会强大起来、坚强起来,只有这样,才能保护那些我想要珍惜的人。”
谢谢你,念慈,在我人生最困难的时候,唯一不抛弃我,还乐意帮助我的人,就是你,范念慈。
*Part2*
终于,睡了一个安稳的觉。第二天清晨,戚月苏醒在范念慈家的客房内,远处窗外,是范念慈家的花园,园丁拿起剪子,修剪着花草的枝叶, 戚月对声音敏感,再无心睡眠,索性跑到窗台眺望风景。
花园的木槿开了,红的白的,艳丽却不谄媚,这是爸爸生前最爱的花。
隐约听见楼下传来争吵声,戚月走出房间,循声走下楼去。
“夏家的人夏家的人!你就知道说夏家的人!夏家的人到底给了你多少好处?你知不知道?夏家都是人渣!败类!伪君子!”这声音……是念慈的?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你爸爸就是再糊涂,也不至于区分不清好人坏人!可是念慈,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这年头,哪家人是敢得罪夏家啊?中海市那么大,夏家依然可以一手遮天,垄断所有的人脉和资源,戚月是可怜,戚月家败落以前,我和她爸爸也是很好的合作伙伴!但是现如今,戚月已经是夏家的人了,戚月和夏家的恩恩怨怨,我们是无论如何不该插手的!”
“戚月才不是狗屁夏家的人!打从他们把戚月赶出夏家的那年起,戚月就再与夏家毫无瓜葛了!爸爸,我真没想到,你是这么势利的人。好!既然如此,如果你赶戚月走,我就跟着戚月离家出走!”
“范念慈!你……”
“范叔叔……”楼梯的拐角处,是戚月。
“哦,戚月啊……”范念慈的爸爸抬头看见戚月,尴尬地扯了扯衣角。
“范叔叔,您放心,我不会麻烦你们佷久的,但请您再宽限我两天的时间,中海市那么大,要找到适合的房源也不容易,再加上,我暂时也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
“唉,戚月啊……你别怪罪范叔叔,范叔叔这……真的没有办法!”范君扬将脸别了过去,戚月的处境,他又怎会不清楚呢?可自己也只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啊。
“范叔叔,我不怪您,您有您的苦衷。”猛然间,戚月回想起在医院时,护士小姐说的话。
是啊,出事以后,联系了那么多人,竟没有一个人来看望她,事实上,戚月虽然不善攀高言笑,但人际关系也还是不错的,可曾经的老友,却一个个的闭门不见,一切的一切,自然也是夏语尘安排的吧?夏语尘歹毒,当然不会放过帮她的人!
“不,你不许走!我说过,你要是敢离开这里一步,我和你从此就不再是朋友!”范念慈大声地冲戚月命令。
“哇,真是一出感人的戏呐……”微微沙哑却富有穿透力的声音,是……夏语尘?
是的,正是夏语尘。 夏家大小姐夏语尘,中海市各种社交场合都会重金邀请的名媛——夏语尘,栗色的、微微卷曲的长发长及了腰部,额头的刘海也被轻轻地别起,露出了一张大气而纤瘦的瓜子脸,长长的睫毛底下眨着一双大大的眼,唇间还画着淡淡唇彩,一眼看去,便是气质不凡的美丽女人,如果单看外表,你也许不会相信,夏语尘其实已经是个三十出头的女人。
范念慈望着此情此景,便自知是父亲告的状:“爸爸!你……我真的对你太失望了!”
“戚月,叔叔对不起你……”范君扬无奈地将脸别了过去,不敢直视戚月的双眼。而夏语尘自顾自地坐下,纤长的手指尖夹着一根细细的香烟:“夏月,哦……不,该叫你戚月吧?戚月,我们真的是……好久没有见了。”
“不要告诉我,你的出现,只是为了叙旧。”戚月的表情自然不好看。夏语尘,美如蛇蝎的夏语尘,你到底还要我怎样呢?
“很有意思的一个说法,不过当然不是,我们之间的关系,就算永世不见,也不足惜啊!”末了,夏语尘将烟头按灭在紫色水晶制的烟灰缸内,“不和你瞎扯了,有件事,我想拜托你,帮个忙呗?”夏语尘不慌不乱地再次点了根烟,对着戚月的脸,呼出一圈一圈的烟雾,呛得身体还很虚弱的戚月,不停地咳嗽着。
“帮忙?”戚月试着避开呛喉的烟味,“咳咳,你会有什么忙,是需要我帮的?”
“别急嘛,我最近呢,听了一个佷有趣的传闻,说给你听听,怎样?”夏语尘面带笑靥,眼神挑衅地说。
“你有话就说,有屁就给我憋着!不看这是谁的地盘,猪啊狗啊的,在哪撒野呢?”说这话的人,正是范念慈。戚月望着她,一脸解气地笑了笑,单说吵架,谁还能赢过范念慈么。
一向争强好胜的夏语尘自然也是毫不示弱:“范董事长,您的家教可真严呐?论辈分,你家千金和戚月同年,而我……可是比戚月大六岁的姐姐呢!小朋友,难道你爸爸没教过你,大人说话,小孩子别插嘴吗?”
范爸爸急忙推了推身旁的范念慈:“念慈!别再无理了,快……给夏小姐道歉!”
“什么?让我和这种贱人道歉?”范念慈实在不敢想象,自己原本如此敬重的父亲,竟是一个如此维诺权势的胆小之人!
“算了,范董。”夏语尘向范爸爸摇了摇手,“还是先谈要紧事吧。”
顿了片刻,夏语尘不紧不慢地说:“戚月,听说……你孩子没了?”
夏语尘试探地问:“这可是个很扯的传闻吧?你都还单身呢,哪儿来的孩子呀?不过呢……我倒还有个小道消息啊,据说那天,子轩和我吵了一架,喝了些酒,就跑去找你了……”
戚月突然打断夏语尘的话,不停地摇着头,难以控制情绪地:“子轩哥哥……是他这么说的吗?”
“子轩?呵……”夏语尘冷笑不止,“夏子轩当然不会这么说啊,你知道的嘛,子轩就是善良,跑回家嚷嚷着说要对你负责之类的话。其实,站在他的角度想想,他真的不好拒绝你啊。你想,错把我当成了你,还让你怀上了孩子,真的很抱歉!像这种话,你要他怎么才能说的出口呢?”
“够了!够了……”戚月大力地捂住自己的耳朵,她不想听!
“可是,你是怎么搞的呀?那么不小心,现在连唯一能抓住子轩把柄的孩子都没有了!啧啧……听说是终身不可生育呢,认识你的人都在传啊!你说,你将来还要怎么生活下去?还有,你觉得……夏子轩的内心,还有可能会接受你吗?”夏语尘瞄了瞄身旁面色苍白的戚月,得意地扬起了胜利的嘴角。是的,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你个贱人!你说够没?”范念慈几乎都要冲过去暴打她一顿了,但却被范爸爸给硬生生地给拽了回来。
“你才够了吧?”夏语尘终于露出了她那狰狞的嘴脸,“戚月,你看,你朋友很不识相啊,我明明给她台阶下了,她却不赏脸呀!范董事长,这个后果,您不会不知道吧?”夏语尘转身面向着范念慈,“范念慈!你莫非以为,自己还是那个少不更事的范家大小姐吗?出国念书的这几年,你大概是不了解家中近状吧?范氏企业自打去年起,资产就已经处于亏空的状态,股东们纷纷撤股,要是没有夏家的资助,你以为!你现在还能穿着这身冠冕堂皇的衣服……多久?”
“爸,她在说什么屁话呢?”范念慈自然不会相信夏语尘的话,然而,当她转过身去向身旁的爸爸求证时,范爸爸已经双膝跪地。
“夏小姐,算我求你了!”范君扬老泪纵横地撕扯着夏语尘的裙子,夏语尘不耐烦地甩开了他的手,“放手,快放手!你这是干嘛呢?”
“爸,你到底在干嘛啊?”范念慈冲上前去扶起范爸爸。
“念慈,快住手!”范爸爸把头垂垂地低下,“你知不知道,这是你去世的爷爷奶奶亲手交给我的家业,这是他们奋斗了一生心血啊!这份家业对爸爸到底有多重要,你不是不知道!要是企业被外人收购了,我要如何面对死去的他们啊!”范爸爸老泪纵横地将身子扭向了夏语尘,“夏小姐,求您高抬贵手,救救我们一家吧,我不能让这一家子的产业,败在我的手上啊!”
“什么?什么收购?”看在其中的戚月,实在是不敢相信,“夏语尘,有什么事情你冲我来啊,拜托你……能不能别再连累我身边的人了!”
“什么拜托不拜托的,用词真不准确。”夏语尘见阴谋得逞,会心地微微笑,“我觉得呢,别用拜托那么客气的词了,要不,你也用‘求’字,好不好?”
范念慈声嘶力竭地喊着:“夏语尘!你太没人性了!”
“好……”戚月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声线微微颤抖着,“夏语尘,只要你愿意……我求你,求你放过我的朋友,放过那些无辜的人……”
“怎么搞的?哈哈……”夏语尘放声地大笑了起来,“玩笑而已,何必当真呢……在你们眼里,我就是那么坏的人吗?你看你的样子,好像我再不答应你,你就真的会跪下来求我一样。其实你们向我跪下,我又会得到什么好处么?既然我是来找你帮忙的,也自然不会为难你的嘛。”
“那你说吧,只要……是我能做到的,前提是,不许你再为难我身边的人!”
“哎呀,戚月妹妹,别说的这么痛苦,事实上,我是可怜你呐!子轩不要你了,以后你也不会有孩子,你现在才25岁,女人没有孩子,后半生可是很孤独的……”
“你到底想说什么?”戚月实在不能忍受夏语尘一次又一次地揭开她的伤疤。
“你看看,一提到子轩你就激动成这样,你说,身为姐姐的我,怎么能不为你好好地打算一下?”夏语尘再次贪婪地吸了口烟,“看你这个痴情的样子,这辈子……不会再爱上任何一个人了吧?”
范念慈难以压下心头的怒火:“夏子轩这种人渣,你以为他有多了不起!戚月还有大好的年华,不牢你费心,她也会遇见比夏子轩这种烂男人优秀无数的男人!”
“那,”夏语尘用手指弹了弹烟灰,把握十足地指着戚月,还冲着范念慈挑衅地笑,“你让她回答吧?”
戚月不再说话,因为,她无法反驳。 她深知道爱一个难以企及的人,到底有多辛苦。
她累了,她曾经以为,除了夏子轩,自己再也不会爱上任何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