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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表哥说的是心里话,因为自己的状况,实际上也只有自己最了解,我更了解二十几天以后,我将走向什么样的战场。
没错,是战场,虽然它没有枪林弹雨,更没有鲜血与死亡,但它比军旅中的一切,要来的更为残酷与现实。
表哥看着我,久久的说不出话来,他点燃了一根烟,深深的吸着。当那袅袅的青烟在手中缠绕成一条直线冲向惨白的天花板,又逐渐消散时,表哥缓缓的说:
“东子,经过这两年的军营淬炼,你长大了,也变得成熟了,表哥很替你高兴。说真的,我羡慕你,你这趟新疆没有白来,在这短短的两年里,你收获了爱情,收获了友情,更收获了人生的方向。不像表哥,我这两年就荒废在那片小山坡上,苦苦的挨到今天,除了这一脸的沧桑和一张退伍证之外,我什么也没有得到。”
我看得出,表哥夸赞我是发自肺腑的,而他对于自己这两年荒废青春的痛心疾首,更是发自内心。
我很想安慰表哥,可我不知如今在他看来满载而归的自己,到底该如何去对表哥这样一个失去两年最宝贵青春的人去劝慰,因为我无论怎么说,都更像是一直炫耀与怜悯。
这就好像一个开着兰博基尼的老板,突然将车停到了一名乞丐面前,然后搂着个小嫩模满面笑容的跟乞丐说:
“兄弟,别灰心,你好好干,总有一天你会像我一样,一切的一切你都会有的。加油哦!”
我估计那名乞丐肯定会会抄起身前的破碗,然后想不要钱似的砸在富二代的头上,临了嘴里还会骂一句:
“去你妈的,你特么在这挤兑谁呢?你给老子要饭要来个兰博基尼我看看!操”
表哥见我说不出话来,拍拍我的胳膊,漏出来一个勉强的微笑。
“哥,咱俩有很长时间没玩吉它了吧?”我岔开话题说
“是啊,好久没摸过琴弦了。怎么,你这有啊?”
“有,你等着。”
说罢,我爬上架子床的上铺,从吊柜里拿出来一把满是灰尘的吉它,轻拨了几下琴弦,声音依旧。
“就快回家了,咱们来段梦驼铃吧。”表哥说
“好,梦驼铃。我弹,你唱”
攀登高峰望故乡,
黄沙万里长。
何处传来驼铃声?
声声敲心坎。
盼望踏上思念路,
飞纵千里山。
天边归雁披残霞,
乡关在何方?
风沙挥不去印在历史的血痕,
风沙飞不去苍白海棠血泪。
盼望踏上思念路,
飞纵千里山。
天边归雁披残霞,
乡关在何方?
黄沙吹老了岁月,
吹不老我的思念。
曾经多少个今夜/
梦回秦关
表哥那一曲梦驼铃,唱的苍凉,唱的悲壮,更唱出了无数个日日夜夜中,数十万边关将士对故乡的守望。
或许,在那片残破的营房遗迹中,表哥也曾唱响过这曲《梦驼铃》,更会想起参军时那股投身军营、建设国防的豪情壮志。
可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他的这一腔热血,最终却因为在新兵连的一时冲动而折戟沉沙。
表哥,一名银虎五段的武者,他本应该是军中的佼佼者,而这里本应该也是他完成梦想的地方。可谁曾想到,这一切最终会因为两个不知所谓的人而沦为了一场空梦与遗憾。
他是该愤恨,他是该懊恼,他更该怒斥命运的不公
前尘往往,早已随着时光的车轮而无可挽回,有的只是遗憾终生的苦涩。
我不是杜牧,如果我是杜牧的话,我肯定会为表哥吟诗一首:
折戟沉沙铁未销,自将磨洗认前朝。东风不与周郎便,铜雀春深锁二乔。
表哥手中的那根烟燃尽了,就如同他曾向往的军旅生涯一般,无声无息的化为一缕惨白的灰尘。
“表哥,我们再来一曲如何?你弹,我唱。”我递过吉它说道
表哥轻抚了下琴弦,缓了缓微红的眼睛说道:
“弹什么?”
“这把吉它是我的老班长的遗物,咱们就来一段怀念战友吧。”
“好怀念战友。”
天山脚下是我可爱的故乡
当我离开它的时候
就象那哈密瓜断了瓜秧
白杨树下住着我心上的姑娘
当我和她分别后
就象那都达尔闲挂在墙上
瓜秧断了哈密瓜依然香甜
琴师回来都达尔还会再响
当我永别了战友的时候
好象那雪崩飞滚万丈
啊亲爱的战友
我再不能看到你雄伟的身影
和和蔼的脸庞
啊亲爱的战友
你也再不能听我弹琴
唱着唱着,那张深藏在内心已久的面孔,又一次出现在我的眼前,我看的模糊了,直到无法自控的泪雨滂沱。
我伸手接过了吉它,将它紧紧的抱在怀里,如刀割的喉咙,再也唱不出一句歌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