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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英仙宫门口,遇到剑洪将军。被星宿撞见,剑洪略微紧张。这英仙宫大门是常年紧闭的,今日竟这么巧,同时迎来太傅和司马两位位高权重之人。
“宝女殿疫病之事,多亏大将军鞍前马后,让宵小之辈无处遁形。”
“是剑洪份内之事。”剑洪也不是个话多的人,星宿说一句,他就回一句。
“在这北冕城堡,大王最信剑洪将军。大殿下已回江波殿,望将军能如辅佐大王一样,辅佐大殿下。”
“可是大王又吩咐了任务给太傅大人?”剑洪一向不是个敏感的人,但凡习武之人都没有太活的头脑。站在门口,星宿的口气像在交待身后之事。作为同朝幕僚,剑洪只对星宿起了担忧之心,他并不理解星宿的意思。
“大王的任务,星宿已经完成了。接下来就要仰仗剑洪将军了。大殿下尊大将军一声舅父,也是师承大将军,还望大将军能一如继往地爱护和引导。”星宿拐弯抹角说了这么多,剑洪还是一句没有理解。星宿只好作罢。
“太傅大人神色凝重,可是有什么事情,不妨直说。”剑洪不会推敲,但看星宿脸色,事情应该比较严重。
“无事,大将军多虑了。”
“剑洪定会尽忠职守,太傅大人放心。”送走星宿后,剑洪总觉得有些蹊跷,但又说不出哪里有问题。站在英仙宫门口,剑洪的脚再也拔不动。他心底轻轻地说。“娘娘,还有三日,大殿下便要成婚了,是娘娘希望看到的大喜日子。”
“王后娘娘,下臣这些年从来不曾问过为什么,下臣心中有疑问许久,王后娘娘是缘遥王子生身之母,为何不能帮一帮大殿下?”曾经在英仙宫,剑洪也问过相同的问题。
“你在大王身边二十年,你难道没看到吗,大王何时爱过缘遥,大王心中的嫡子,就只有缘遡。这也是本宫不想让缘遥继位的原因,大王并不爱缘遥这个嫡子,缘遥继位危机重重,既有他的七个兄弟,也有恋权的大王。”
“无论大王爱的是缘遡王子还是缘遥王子,都是王后娘娘娘的嫡子啊。”
“缘遡何时是本宫的嫡子了,你当真以为本宫不知道吗?”索加王后咆哮着吼向剑洪,她眼里噙着泪水,一转头,泪水从眼角滑下来。
“娘娘还是没能忘记。”剑洪见到索加流泪,不知该如何安慰。
“怎么忘,如何忘,我父亲,我哥哥,还有我姐姐,还有我的夫君,四个人联手欺骗了我,换作是将军你,你能忘记吗,将军你告诉我。”
“下臣守了娘娘二十年,只希望娘娘每一日都能展颜欢笑,娘娘忘记了应该记住的,却记住了最应该忘记的。”
“将军。”索加王后恨了十五年,在今日她才知道,这十五年,她过得一点儿都不快乐,她的一生都像一段枯木一样,看着剑洪她才懂,为何君王复利要骗她,心动是控制不了,心意是掩盖不住的。玉王殿的那场大火,剑洪不顾生死冲进去救出她们母子,不是因为王命,而是因为他有一颗想要对她好的心。原来,这二十年,一直都有剑洪的影子。
索加王后嫁给君王复利这一年才刚满十五岁,在大婚当日,接她进宫的正是剑洪。那个时间,他羞涩,见到索加后,他红着脸低下头,连看都不敢看她一眼,她却笑着问他。“太子会喜欢我吗?”
“会的,娘娘。”他肯定地回答她。正因为他这番肯定,她开心地笑了一路。
大婚当夜,君王复利一直到鸡鸣之时才回到她的寝殿,是他一直站在殿门口。
在缘遡死后她才知道,大婚当日,君王复利去宫外看望她姐姐萧秋华了。嫁进宫中时,她不知道君王复利与他姐姐有这样一段情,萧家借口萧秋华病重,将婚期拖后一年,萧索加进宫那一年,她姐姐便也借养病之由去了城南外祖父程家,此时萧秋华已经怀孕了,萧参觉得此事丢了萧家的脸面,一直都隐瞒着。
嫁给君王复利的第一年,她生下了缘遥,萧秋华在生缘遡时血崩而亡,君王复利便将这个出世了一个月的嫡长子一起抱到了万华殿,对外宣称是双生子。对这个来路不明的孩子,索加一开始是介怀的,但她父亲跟她说,君王复利是一国之君,你是一国之母,礼当母仪天下,索加也接受了这个孩子。君王复利将对萧秋华的一腔爱倾注在缘遡身上,眼里几乎都没有她和缘遥。是剑洪像父亲一般,会逗缘遥,会带缘遥玩耍。
在缘遡失足落水时,索加才真正知道这个孩子的身份,不是别人,是她姐姐的儿子。刚开始知道时,她是愤恨的,她本不是善妒之人,为何所有人都知道,却偏偏瞒着她。从头到尾,她都是活在谎言之中,君王复利对她的爱,也都是怜她是萧秋华的妹妹,细想起来,君王复利大概也从来没有爱过她。索加对君王复利的爱全部熄灭是在缘遡死后的第三日,她对缘遡一直都尽心,君王复利却在缘遡死后,将所有的过错都推到了她与缘遥头上,差点儿废了她的王后之位,替她站出来说话的还是剑洪。
“原来,本宫身边一直都有将军,本宫十五岁进宫,大婚当日,见的第一个人就是将军。”
“下臣第一次见娘娘却是在娘娘随萧将军进宫时,之后才是接娘娘进宫。”过了二十多年,剑洪忆起当天的场景依旧历历在目,索加抬头的那一刻,看到了剑洪,或许是因为陌生,她对他笑了。这一眼,剑洪一下子将她看到了心里。眼前的女子,亭亭玉立,面色红润,头顶两侧各束着一个发髻,一袭白裙,说不出的柔媚细腻,像一幅画,越看越觉雅致清丽。每次忆想,他都觉得她在看着他,嘴角挂着淡淡的笑。
这一天,剑洪仿佛把他的一生都回忆了一遍。“下臣希望娘娘日后不再蹙眉。”说完,他转身出了英仙宫。
星宿走后,缘遥颤抖地拆开他母后留给他的信,这是在这个世上,他母后留给他的唯一遗物。八年的隐忍已经无法用面具来遮挡,坚强的面具下是一颗柔软的内心,它是肉做的,有温度,还会痛。一直以来,他都觉得是自己的至亲、最爱、最依赖信任的人抛弃了他,他对亲情、对母后的各种美好是在他母后搬去英仙宫那一日一下子崩塌了,被遗弃的痛侵袭着他每一寸肌肤,凉意侵入骨缝,他拼命忍住,眼泪却还是夺眶而出。
“遥儿,作为母亲,都有着一颗爱子之心。权力之侧无愚人,遥儿,朝堂并非你想像的那般简单,要有权力,就要心狠,当你站在那个位置上时,背后有无数人会想着拉你下来,你不是心狠之人,你能承受得了手染鲜血吗?遥儿,权力虽能保你生存,可是,也一样能取你性命,而且,在你不知不觉中,就能要你的命。切记,远离龙龟玉石。
辛洛之于你,才是那个重要的人,远离朝堂,尽快与辛洛成婚,然后安静地生活,这对你对辛洛都是最好的。”若论权力的斗争,索加王后虽然参与的不多,但她见过太多。这条路,她不希望缘遥走。
透过面具,能看到缘遥眼里的泪花。充盈着整个眼眶。缘遥失望,八年未见,留在这世上的唯一一封信竟也是让他远离太子之位,若没有权力,他如何自保?
“母后。”缘遥仰天大喊了一声,这撕心裂肺的喊声在江波殿上空跌起,回音久久回荡着,连殿外的水月和毕月都听到了,也将殿内的阿郭和辛彦之吓得跪在地上不敢起来。“并非遥儿噬权,只是权力才能保证我的生存,这八年,我每一天都活在心惊胆战之中。我从十二岁开始忍,十五岁上战场杀敌,即使用力握着剑,我的手都在抖。母后在天之灵,一定要康健、平安。”
缘遥一动不动地站着,最后这句话,亦是这八年来,他最想对他母后说的话,有机会说出来时,已经是天人永隔。缘遥哭红的双眼让人心疼不已,任凭他怎么克制,眼泪仍止不住,哭得面具都湿了。
“本王的母后,是怎样的人?”索加殡天时,缘遥第一次问星宿,有关他母后的事,八年来,他甚至忘记了母后这两个字如何张口发音,在墨峦府地的这四年,他从来没有提起过一次。
“王后娘娘聪慧、柔顺、识大体,温良恭俭,让人敬重,她的格局和审时度势,王宫之内,无人可比拟,王后娘娘对殿下亦是用心良苦。”
缘遥哭笑着,为何星宿所说的这些优良品德,缘遥都没有感受到。他在寒池之中待了四年,都不曾得到他母后的探望。被他母后抛弃了八年之久,在那一日,他彻底被抛弃了,那一刻他在心底告诉自己,只有回宫,才能夺回并守住他的位置。
“辛洛怎么样了?”缘遥转头问跪在地上的阿郭。
“啊。”阿郭还没有从刚才缘遥悲伤的情绪中走出来,被缘遥一问,他愣了一下。“王妃娘娘服了御医坊的解药,已无大碍。”
跪在地上的辛彦之没有抬头,他不知道信上说了些什么,但他觉得这封信的内容应该要让他也知道,毕竟,他才是大家眼中的“嫡王子”,他绞尽脑汁在想索加王后信上到底写了什么?为何太傅星宿会在今日才将这封信给到江波殿?他跪在地上,等着缘遥将信与他看,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都没有等到缘遥叫他,他心中的希望变成失望,慢慢地,他没有了期待,他开始安慰自己,大概是些不相关的母子之情。
缘遥一转身,索加王后的信落到了地上。辛彦之的眼睛落在“辛洛”的名字。“辛洛之于你,才是那个重要的人,远离朝堂,尽快与辛洛成婚。”难怪,一直都不关心宝女殿的缘遥会问起王妃辛洛。
就在这一刻,辛彦之心生嫉妒。初来北冕城时,他一心想考取功名,来到京城后,恰逢屠杀西夷人,他突然厌世了,当看到铃儿后,他情绪稳定了一些,当时活着的意义就是保护铃儿,当缘遥让他假扮时,他想到了之前的抱负,想好好辅佐北冕国未来的太子缘遥,最重要的原因便是铃儿,但这一刻,他滋生了想取代他的心。成为缘遥才能守住铃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