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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彦之在江波殿听到武仙宫殿前的流血事件,惊心动魄。兄弟相残已经开始了,虽然他极力劝说让缘遥杀了安国公,但那毕竟不是他杀,他只是发号施令的那一个。现在面对他名义上的兄弟,他手里必须随时拿着刀,稍不留神就会死于非命。在听到缘瑞救驾有功时,辛彦之先是一愣,随后问缘遥。
“成安君大人府上可有谋士?”缘瑞虽然开府,但他与缘礼一样,手上都没有兵力,救驾当然是需要有人的,长风领的可是左卫军半个军的兵力再加上右领军,少说也有一万人。
“并无,支持成安君继太子之位是司马剑洪、司寇贾斌,大部分是一众寒族。”
支持缘瑞的这几个人,大部分手上都有兵权。剑洪自然不用说,整个北冕国的兵符都在他手上,他可以随时调令北冕国六军和禁卫军,但缘瑞救驾时,他甚至连点儿风声都没有收到,或者说,他收到了,他是故意留在王宫中,而司寇贾斌,虽然没有兵力,但手上有廷尉司的两百多人,细想下来,缘瑞唯一能用的人也就是廷尉司的兵力,他毕竟是小司寇。
“成安君大人不可能只用廷尉司的兵力去救驾,廷尉司加起来不足两百人,定是有人在背后支持他,但又把军功给了成安君大人,邓汉炎可有被封赏?”辛彦之先想到了在上次朝堂议储时没有站队的邓家,邓荣一门忠正,大概是北冕七位王子都想争取的人。
“被削权调离虎贲。”阿郭答道。
“不是邓汉炎,看来,长风并非一人之力,这是连邓家也算计在内了。会是剑洪将军吗?” 作为北冕国的武将,又是虎贲中郎将军,在君王有难时,应第一时间救驾,而邓汉炎去是去了,却每次都去的时机不对,他这次去,还在剑洪将军之后。最后这句话,辛彦之没敢说出口。整个北冕城都知道中军将军剑洪赤胆忠心,哪怕是君王复利也不敢这么疑剑洪,更何况,他们还是表兄弟。辛彦之转念一想,剑洪是缘遥的舅父,那也是其他王子们的舅父啊。舅父有点儿私心帮自己的外甥,再正常不过。在舅父的角度,外甥都是一样的。甘心情愿将功劳让给了成安君,辛彦之觉得不可思议。这是一场豪赌,成安君带着手上不足两百人的兵力去阻左卫军和右领军,是螳臂挡车,若是一般人,肯定不会去,但成安君去了,还是冒着随时被乱箭射死的风险去了,这背后的高人就是剑洪。
“坏事变成好事,恭喜殿下。”缘遥听着熟悉,通常辛彦之说这句话,都是有大事要发生,第一次说这句话时,是在闹事刺杀,遇到炽烨出手相救,不知道这一次又是何等好事。
“有何喜可贺?”缘遥显得有些心烦意乱。从武安君成婚之日的行刺,到长风领兵进宫,这期间发生的事情越来越不受控,太子之争中缘弘已经牢牢把控了朝堂,还没有摁下去,又浮起了缘瑞。
“殿下不用再忧心成安君大人了,成安君大人在自掘坟墓,成安君大人素有仁礼美名,大殿前的杀戮会让他名誉扫地,大王病重,需要积累功德时,他却对生命没有敬畏。在武仙宫大殿前,大开杀戒,毫无仁慈心,看似有功在身,大王病愈,定会弃之。”
辛彦之的话让缘遥豁然开朗,这么多天,江波殿一直乌云密布,今日,终于感觉头顶的天放晴了。他欣然笑了,嘴角微微一弯,第一次对着辛彦之笑,辛彦之看着看着,表情突然僵住了,这张脸,这表情,他似乎在哪里见过?他在脑海深处用力搜索,也找不出一张能对应上眼前这个表情的脸。
缘遥轻轻叹了口气,古往今来成就大业的人,没有一个是一尘不染的神仙人儿,手上染点鲜血,再正常不过。
凭着两百廷尉司兵力救驾有功的缘瑞,还有起兵的长风,都让缘祁更加明白了,在通往北冕国的太子之路上,谁手上有兵,谁就能坐上太子之位。在打仗这件事上,缘祁的反应仅在君王复利之下,他是一个优秀的将帅,一针见血地看出了问题点。现在,朝廷在缘弘手中,中军在杨轩和剑洪手中,他们说了算再理所当然不过。
坐在武安王府内,缘祁也明白,经过此事之后,靠起兵拉下缘弘和杨轩,已经不可能再有第二次,只能等他父王醒来。当他在武安王府听到家奴来报长风起兵时,他立刻就站了起来,缘祁也正因为吃了两日牢饭,心中不爽。他让骁骑军都整备待命,想趁乱争夺王权,他还是没有去成北落狮门,不是他不想去,而是被信安君拖住了。信安君自从与缘祁结亲后,无时无刻不在后悔。
“长风打出的口号是清军侧,你也想去勤王吗?就算勤王成功,太子之位能是你的吗,你不看看,你前面还有缘礼。”信安君恨不能把缘祁两巴掌,这如果是炽烨或者炽练,他早就让人打几十大板了。
“女婿手上有骁骑军兵力,二哥手上什么也没有,他靠什么争太子之位?”
“糊涂啊,长风为什么能调得到左卫军和右领军,你以为,单纯就是靠他在左卫军中的关系吗?那右领军将军是崔氏一门的,王衍与崔亮是儿女亲家,你就没想过,是王衍在暗中助缘礼吗?”
“缘礼这个鼠辈!”缘祁一向看不上缘礼,现在,被信安君一说,他终于懂了,他二哥说的那些话,都是言不由衷,把他当成炮灰去攻打缘遥的。
若真追究起来,长风的罪,缘礼要担大半。右领军的兵权是缘礼给的,右领军是崔亮一门崔元良的军队,这支外军中有王衍安插的大量自己人,当长风找到缘礼时,缘礼也心动了,此时他父王病重,争权无非就看谁手上有兵。缘礼与王衍一合计,立刻就安排了崔元良回乡省亲。于是,右领军成了无主帅的军队。长风去到右领军驻地时,先广结军中高层武官,他不谋反,也不发动兵变,他煽动军队,打出了“清君侧”的名号。君王复利病重,身边被小人控制,进京勤王。
“大君大人,既然动不了缘弘,就先动手除了缘遥,朝廷政局混乱,亦要用非常手段,就算大王醒来,也不会问追究缘遥去了哪里,更不可能因为你杀了缘遥再杀了大君大人。”见精识广的王衍计划失败后,马上又提出了第二条策略,王衍建议缘礼一不做二不休,杀了缘遥。王衍深知,这件事只是长风咬出了庄贤娘娘,让缘弘没办法深究,若是深究下去,这件事没那么容易结束,搞不好会牵连到他跟缘礼。
“此时朝堂一片混乱,侯爷还让我去拿嫡子之名,可还有意义?”
“当然有,大君大人看到了,靠起兵来夺权,成功的可能性太低,外军在剑洪将军手上,中军现在被安国公把持在手中,经过此次长风的犯上作乱,大王醒来,必先正礼制,嫡王子的名分远比之前有份量。”作为谋士,王衍几乎没有失手过,活了大半辈子,王衍走过的桥比他看过的人都要多,他做人虽然假仁假义,看问题却洞若观火。
“此事不宜急,武安君定会再对江波殿下手。”这就是缘礼和缘祁的不同,缘礼知道谋略不可少这个道理,所以,他将王衍所喜的权势和自己的野心牢牢捆在一起。关键时刻,他懂得适当收缩自己,在回京第一日,他便去江波殿看望他的王兄缘遥,维系兄弟之谊;他懂得示弱,当缘遥在江波殿杀了缘瑞的人时,他第一时间向缘遥表忠心。不像缘祁,总是那么张扬,锋芒毕露。这也正是王衍对他颇有不满又心甘情愿为他出谋划策的原因,缘礼是聪明的,他与王衍一样,都懂张弛之道,懂得权衡利弊,拿捏轻重。
“武安君大人有将帅之才,却无君王之命,有将兵之能,却无运筹之智。”王衍看问题一针见血,他早就看透了缘祁的缺少谋断,勇猛有余,谋略不足。缘祁手上有骁骑军兵权,他却从来没有多看过缘祁一眼,也从来没有防过缘祁,是因为他早就吃透了缘祁的本性,这样的人往往只靠一腔孤胆,勇往直前,无惧无畏,到最后都掀不起什么大的风浪。
“毕竟武安君手上还有骁骑军啊。”缘礼还是太爱惜自己,他还一心将清除缘遥的任务放在缘祁身上。
“殿下等了这么久,若是武安君大人真有这个能力,就已经早除掉了缘遥王子。殿下不要太爱惜自己的羽毛,英雄身上带点儿血不是什么大事,成大业者,何需至纯至净。”
王衍今日的这番话,缘礼之前已经考虑过,他将希望寄托在缘祁身上,是因为缘祁果而无谋,他只想到利用缘祁的无谋,却没有想到,缘祁的无谋也成不了大事。
“看来,必须正面交锋了。”
长风领兵进宫勤王、左卫军兵权旁落,还有削了邓汉炎的虎贲中郎将,这几件事让比弘也看明白了,如今的夺权,靠提军功和兵权。缘弘不是嫡王子,没有不承继太子之位的正当性,为了获得军中的支持,也借机让北冕国的六军都知道谁才是未来的王,缘弘与杨轩想到了劳军。与以往的劳军不同,这一次的劳军在北落狮门,进京的也只有北冕国六军和禁卫军四师的上层将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