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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明儿就是你的生日了,早起还要去宫里给皇上,皇后请安,今儿不早睡么?”翠纹从外间进来向司马昂道。她瞧着司马昂的神色,知道今日必不去王妃那里了,“我去给王爷铺床吧。”
司马昂闲闲拈着一枚棋子,正在看着棋盘,翠纹不知道若是一个人下棋的话还有什么意趣。因笑道,“既想下棋,何不去侧妃那里,听说侧妃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呢。”
“明日是我生日?亏得你说,不然我都忘了,明日倘或忘记进宫请安,母亲心里又要不受用了。”司马昂站起身来,走到窗前,夜雨不知何时停了,却仍不见秋月,只剩了天边寥落几孤星。
“若说皇后心里不受用,倒是真的,可也并不为那些小事。正妃始终没有消息,皇后娘娘已是大不满了。如今这是还不知道王爷尚未跟侧妃圆房,若是知道了,还不定怎么责罚王爷您呢!”翠纹瞧了一眼司马昂的脸色,倒不是太坏,便小心说道,“皇后娘娘心里是很疼侧妃的,毕竟是亲侄女儿,皇后几次打发人来问侧妃娘娘在这儿过得可好。侧妃倒是好人,只一味替王爷遮掩,所以这边的这些事儿皇后一概不知,连侧妃到府那日,正妃娘娘给她没脸那么大的事儿她都没说。可见侧妃的为人也是好可怜见儿的,王爷也该多疼疼她,不要太委屈了她才是。”
“我自有我的不对。可那天子攸的事有什么可说的,那也不过就是子攸被她的话逼到那了,气不过骂了几句而已。子攸的脾气就是如此,是吃软不吃硬的,着恼的时候连天王老子都敢骂,可也没什么坏心。要知道一般大家子里的正妻看着虽然宽和,背地里还不是往死里作践小妾,可子攸待她呢,已经够好了。我听说她的吃穿用度一应供应都是好的,如今连王府里当家的权力越发都让给她了。如果子攸这样,她还要抱怨,那就是糊涂人了。”
翠纹听得呆了一呆,有些尴尬地笑了笑,“王爷说得很是,倒是我糊涂了,没往那里想。不过侧妃之所以在王府里管家,也是因为正妃娘娘一向在府里待的时候少的缘故,正妃娘娘每日忙着那些外务,也是分身乏术管不得咱们这里的事。那些丫鬟婆子连同小厮都没人管教,不但懒惰不堪使用,而且每每在王府里聚众赌博甚或是斗殴生事,也实在是太恨得人牙痒痒了,若不得侧妃管管,咱们王府里的奴才就太不成体统了。人说家和万事兴,那是再不错的,咱们府里和和气气的,对王爷也有好处。”
司马昂没有再说话,只看着窗外,他的心思不在这个王府里,这里不过是人家穆文龙赏赐给他的局促一隅而已,这里不像是他的家,倒像是困住他的一个泥潭,囚住他的一个樊笼而已,所以别人越是在意这里他越是烦闷,反倒是子攸对这里毫不在意的行径虽然惹恼了旁人,可倒是投合了他的心思。他以前没意识到这点,今晚这般风雨欲来风满楼,倒把他平日的焦躁情绪平复了下去,许多思维也清晰了。谁知却开始翻来覆去地想着子攸,那个大着胆子口口声声说着最喜欢自己的女子,却是自己最着摸不到的,近近远远,犹如水中月镜中花。
再听见梧桐叶上三更雨声,只觉满室秋风凉,这夜越发长了。司马昂没有困意,便走了出去,不知不觉绕到子攸的院子外边。里面犹亮着灯火,他知道自己不该进去,却想在院墙外站一时。听见六儿在骂一个小丫头,像是小丫头熬不得夜坐在廊下睡着了,司马昂便知道必是子攸尚未回来,所以她的丫鬟们秉烛等门。他心里不免有些担忧子攸,可也无法可处,这股烦闷抑郁又比往常更甚。
他慢慢地在王府的长巷里没有目的地穿行,这说不出的压抑就快把他逼得疯癫了,有时候他甚至希望自己的爵位赶紧被夺走,他宁愿去北边做个戍边的小卒,哪怕战死沙场,到底痛快壮烈,强如在这里做个活死人。
正在心绪烦乱死后,忽地也不知道哪里传来女子低低的歌声,“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司马昂也不知怎的,呆呆地听那歌声,就顺着那歌声走了过去,见一苗条纤细的女子独立于湖边长廊之中。那不是子攸,当然不是子攸,可不知怎的,方才他听了那歌想起的却是子攸,而不是萧吟。
萧吟回头,借着廊上悬的宫灯看过来,似是没想到走来的人是司马昂,这一眼看过来,竟是盈盈粉泪,似有多少委屈。这一下子,司马昂尽管想走开也是不成了,他尚未开言,萧吟已是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一面哭,一面袅袅娜娜地下拜,“吟儿,见过王爷。”一语未成,又有数点粉泪落下。
“起来吧,表妹,你我原不用这些虚礼。”司马昂微微叹了口气。这情景,也不知谁看了能不动情。只是司马昂到底是愁绪满怀,没有心思在这个上头。“天凉了,不如回去早些歇着吧,倘或着凉就不好了。”
萧吟摇摇头,眼里满是凄楚,“妾是薄命之人,别说着凉,便是死了又能如何?”
司马昂看着她,竟无话可说,半晌叹道,“前年在宫里见你,听说你已经与你两姨表弟订了婚约,你那表弟我也见过,着实是一表人才。想来在家时候你们是外祖母一起教养长大的,情分也该是好的,为何后来舅舅又把你嫁给我呢?要知道我这王爷也不过就是个虚爵,你不该嫁给我。”何况他这个爵位连同性命明天都不一定还能保得住,如果萧吟心里有旁人,他想放她走。
只是没想到萧吟却像有些恼了,正色道,“王爷怎么会说这样的糊涂话,我虽不是什么侯门闺秀,可也知道个礼。婚姻大事没个自己主张的道理,我也并不曾与谁亲近过,我只知道遵从父母之命才是正理,兄弟姐妹们不过是亲戚情分,我若多了别的想头,就成了混账人了。”
说得司马昂无言以对,想说自己没有别的意思,可看着她义正言辞的模样,他又没了话,刚才他的话似乎确是有些唐突。萧吟的话是中规中矩的大家闺秀之言,非礼勿言非礼勿视,他无话可说,却觉得心头发闷,又想起子攸言谈举止间的任性妄为,无所顾忌,忽而想到跟子攸在一处的光景,无论是气也罢乐也罢,倒都痛快得很。
沉默了一阵子,司马昂有些过意不去,“我不过随便说说,妹妹不用多心。”
萧吟低了头,眼中似又有泪,“我知道我比不得正妃。”说是这样说,可她自觉得自己到底是皇后娘娘赐给司马昂的,虽然名分是侧妃,可却更该尊贵些。她这样说原是希望司马昂劝慰她几句,这样她有了台阶下,他们也有了话可说。可谁知司马昂也不知是正在出神还是怎的,竟没回答她的话,倒像是默认了她比不过正妃。萧吟的面上烧热了起来,好生下不来台。
司马昂回过神来,“我送你回去吧,已经过了三更天了,实在不该在这园子里站着了。”
萧吟也就跟他走了,到了萧吟的院门前,司马昂才觉得有些尴尬,进去又不想进,不进去又恐太薄了萧吟。萧吟却最是温柔知礼的,倒不勉强他,“王爷,您也回去早些安歇吧。”
司马昂得了这句话便顺势道别,想抽身离开。萧吟又唤住了他,“王爷,明日是你的生日,我没什么可送的,即便是有上寿的东西,一则我料着王爷不稀罕,二则那些东西到底不是我的。唯有针线活计还倒罢了,物虽小,却是我亲手做的,才是我的心意。”
说着她把一物递了过来,司马昂接来看,却是一只荷包,只是院门上的灯火有些暗,他也没看清荷包上绣的花,只觉得做的十分精巧,便随手揣进袖子里,道了谢便要走了。萧吟有些失望,她本想好好把握住见到司马昂的这个机会,她不信自己的温柔如水就笼络不着王爷,只是她没想到这个时机其实并不好,司马昂根本就没有心思在这些事上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