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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到半夜里,又疼醒了,腿上的疼痛较之先初更甚,林子里的夜晚静悄悄的,桑宁歪在火堆边睡着了,篝火仍在燃烧,间断地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来。
还有一个人居然也没有睡着了,月亮清清白白的洒落下来,多铎脸上落寞的表情一览无遗。
我心里又是一抽,平日里,寻常人的眼里几时见过他这般落寞的?我记得他那脸上总是带了笑的,还是那种不屑的,玩弄的,看起来都有几分不正经的笑。可如今这清清白白的月色下,还是那张俊俏的脸,它却没有带笑,没有玩弄的表情,没有不屑的神情,它是孤独的,落寞的。
唉,他原来是这般的不快乐啊。我心幽幽然,一阵一阵的疼。
怎样,该怎样才能快乐起来?才能让他笑起来?
多铎取下火上烤的酒,拔掉筛子,吹散了气,对着月往嘴里灌,然后望着火堆入神。他的马系在旁边的树上,侧过头来看他,黑眸清澈似水,仿佛知晓了一切。
这样如水的月色下,这般孤寂夜林里,如此的人,和如此的马,这样的景象有股神奇的魔力,我呆看着,心也静静如水,除去了心里隐隐的苦涩,竟不觉得腿上的伤有多痛了。
月已西斜了,壶里的酒总算倒不出来了,多铎摇了摇酒壶,脸上一阵扫兴的表情,遂扔了壶子,背靠着树,又发起呆来。
我藏在黑暗里静静地看他,他沉默了一会,慢慢地合上了眼。月亮静静地照在他的脸上,他睡着了的神情如婴儿一样纯净。
这张脸是这般的好看,却又是这样的不快乐,如果,有谁能赐我一种魔力,我定要抚平这紧皱的眉头,抹去那唇边的落寞。
一个人入神地呆看着,不知不觉中天色渐渐放亮,林子里开始喧闹了。太阳才从树梢冒出一点头来,林子就响起了急促的马蹄声。
第一个来的是济度,他黑着眼圈,似乎整夜没睡,还带了一大棒人来。他跳下马来,喘着粗气,看着我说:“珊瑚,你好些没有?我带了郎中来!”
其实他不用说,光看那来的人的架势,我就知道这里面一定有好几位是郎中。我宽慰地冲他笑笑,说:“济度,我没事,早不疼了。”
桑宁原本是看济度不顺眼的,但是这天瞧见他这么热心,还带了郎中,于是刮了一个白眼,就自觉地到一边去了。
济度带的郎中正在查看我的伤口时,岳乐也带了人上山来。
二个郎中分别看了一下我的伤,又合计了一下,其中一位年纪稍大些的,姓吴的郎中说道:“小姐是腿骨折了,好在处理的及时,下了山,再固定一下,我等开点药草外敷,自会痊愈。只是在这三月期间,小姐可是要卧床的,一步都走不得。”
“您放心好了,有我盯着,保准这三月里,她半步都走不了。”桑宁赶紧说。
郎中是现成的,担架也带了,济度岳乐也带足了抬担架的人马,一通安排之后,我们便要下山了。我四下里张望,不知道什么时候多铎出去了,那马也不在了。
“十五叔呢?怎么没有瞧见?”济度也发现了多铎不在的事。
“要不,我们等他一起下山吧!”我说。
“不用了,你的伤要紧,晚了只怕对以后会有影响的。我们还是先下山吧,我留一个人下来通知十五叔就可以了。”岳乐说。
我心里一阵失落,却也只得同意了。以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他?
下了山,出了林子,回到家里,又是一通忙乱,直至入了夜,帮忙的人,看望的人统统都散去了,佟氏安排照顾我的丫头也睡下了,我还是没有睡意。
许是夜静的缘故,我又想起了林子里的那一晚,心里又酸楚起来。撑起来身来,拿起桌上的镜子,镜里自己容颜稚嫩可爱,可那眼睛却有着容颜截然不配的痛楚。记得馨竹曾说过,我的眼睛里是藏不住秘密的,此时此刻,我尤为体会。
我的眼睛确实是藏不来秘密的,我再不是一个天真的孩子了,喜欢上了一个人,那眼睛里的色彩再纯净不起来了。
从前我是喜欢自己的这个小脸的,它可以许我无所畏惧的隐藏在孩子们中间,可是这个夜晚,我却懊恼极了,我多么希望镜子里这张脸是一张成年女性的脸,希望它美丽动人,可以使得他在人群当中一眼就瞧到我,一眼就入了迷,从此心里就有了我。
就像,我心里有了他一样。
原来喜欢一个人竟是这样的。
唉,我把镜子放下来,心里暗叹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一大早,馨竹过来了,还带了一堆书来。我喜如至宝,笑着收下了,如今这需要卧床三月,如果没有书看,还真不知道怎么混过这时间。
馨竹问我:“珊瑚,你什么时候与济度这么要好的?”
我想起了生日那天,笑着说:“就几月前吧,怎么想起问这个?”
馨竹撇撇嘴,说:“你不知道,昨天你从树上掉下来了,被那头大熊扑翻在地,济度那家伙疯也似的跳下树,拿起刀对那熊的屁股一阵猛砍,济度那样子像疯了似的。我都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这么要好的?”
“是吗?”我脑海里出现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举刀杀熊的奇怪场面,“那天我被熊扑倒后,后面的情形是怎样的?快说来我听听。”
“那天,你跳下树了,把济宁抱上来了,眼看那熊就要咬你的头了,济度就跳下树了,边叫边疯了似的拿刀使劲戳那头大熊。那熊受了痛,反掌拍开济度。就在这时,桑宁哥哥和岳乐骑了马也来了,桑宁哥哥一箭就射到了那大熊的头上了,岳乐连发两箭,把熊的两只眼睛给射瞎了。后来豫亲王就来了,他可真是厉害,一刀就消掉了那熊的半个脑袋。”馨竹边比划边说。
是吗?多铎一刀就消掉了那熊的半个脑袋?我怔怔想得入神,心里一阵窝心,虽然也知道多铎这么做无关情爱,只是情势所迫而已,心里仍是暖暖的。
还好,虽然这三月期间,我下不了床,但是济度岳乐馨竹等人每天都会过来陪我,馨竹几乎把鄂硕府邸的书全翻来了,成天泡在书堆里,时不时又有人过来陪,日子倒并不难过。虽然出不了门,但是外界的事情,我仍知道的一清二楚。
我知道这三月里,红日与李郁的丫鬟大吵了一架,李郁的病又加重了,吵着要回南方去,鄂硕府邸的南苑成天都有人哭哭啼啼的。海燕生了一个女儿,我卧床期间,她抱了那孩子过来看过我一次,粉嫩嫩的小婴儿,可爱极了。这是自海燕出嫁后,第一次过来看我,她看起来过的不错,比从前胖些了,脸色也红润许多。
再一件大事就是岳乐要娶媳妇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