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4章 敌阵虽可破,人心实难量

长歌入汉关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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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53章 敌阵虽可破,人心实难量

    李放率三千凉州兵,加上赵昂千余部曲,合计四千人,从冀城东门杀出,直扑羌氐东大营。

    羌氐四万多人,在冀城西、南、东三面都筑建有营寨。

    其中东面有三四个营盘连在一起,约有一万多人。

    出城前,李放激励诸将士道:“阎行所为人神共愤,足见其技穷耳。

    我得密信,天子已遣大军攻击关中,行围魏救赵之计,以救汉阳。

    只要再坚持两月,阎行必退。

    如今我军万众一心,阎行则顿兵坚城之下,乏粮缺食,进退维谷,士气低落。

    今日之战,必可破之!

    诸君若能立功,我将把姓名报知天子,君等将扬名于中国矣!”

    所谓密信救兵,自是李放自己发挥,但出发至汉阳之前,田豫、荀攸确实向他交代,为东西呼应,田豫会向关中施加压力。

    现在自己遭遇阎行羌氐联兵围攻,求援信使应该已到了潼关,以田豫、荀攸之智略,必有反应。

    虽然猜不到具体手段,但也不外乎围魏救赵、间行救援等。

    两个多月时间,足够田、荀的手段奏效了。

    正如荀攸认为李放有勇有谋、可堪重任一样。李放对荀攸的智计也有十足的信心。

    凉州兵将士及赵昂部曲听了,皆振奋。

    李放大旗竖在中军,前锋乃是姜囧、王纪等。

    东面羌氐渠帅有曲归、去兴、爰无且等人,率兵迎战。

    凉州兵奋勇冲杀,无不以一当十。

    姜囧年方弱冠,本是忠义之士,又与李放、孙柔等相处数月,听了他讲述刘备志向与德行,麾下文武事迹,以及六州之地治平之情,对刘备十分孺慕。满腔壮志,化为一身悍勇。

    挺矛搏杀,奋不顾身。

    曲归见姜囧相貌清秀,以为文弱可欺,高声叱咤,舞矛来战。

    曲归身躯高大、面貌凶恶,宛如凶神恶煞,气势甚是骇人。

    姜囧不避不让,直前迎上。

    两支长矛交错而过,刺向对方咽喉、心窝要害。

    面对来矛,姜囧眼睛都不眨一下,眼中只有曲归的咽喉。

    眼看两人就要同归于尽,曲归暗骂一声疯子,将长矛略偏,格挡姜囧长矛。

    生死之战,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哪里容得下犹豫?

    姜囧暴喝一声,长矛猛力突刺。

    曲归仓促回矛,无法使出全部气力,未能将姜囧长矛完全磕开,只是令其偏斜几分。

    姜囧双臂用力,肌肉凸出,终于维持住长矛的去势,矛尖狠狠刺在曲归肩头,透甲而入三分。

    曲归惨叫一声,知道不妙,急忙后退。

    姜囧反应奇快,抽矛再刺,矛尖穿过曲归心窝,杀之。

    曲归左右亲兵怒吼挺矛刺向姜囧。

    姜囧虽惊不乱,凝神格挡。

    身后战士一步冲上,与姜囧并肩出矛,将敌兵刺死,纵声高呼:“敌将已死!”

    凉州兵士气更盛,高呼酣斗,胡兵稍退,连曲归尸体都没来得及收。

    一名士兵上前割下曲归首级,用长矛高高挑起。

    鼓声如雷,李放、赵昂等乘胜猛攻,去兴、爰无且不能当,节节败退,退入营中,依营固守,并急忙派人向阎行求援。

    阎行在南城守株待兔,接到去兴使者急报,吃了一惊:“莫非凉州兵假装击南,实则攻东?”既然能这么快就击破曲归等,定是主力无疑。下令调集一万五千兵赶往东城。命使者还报去兴,务必要将凉州兵主力死死咬住不放,为援兵合围将之全歼创造机会。

    阎行犹豫了一下,自己还是留在了南城,反正自己所率乃是骑兵,驰援也很是方便,很难相信城中真的会弃许晋遗体不顾。

    阎行目送援兵行至冀城东南角,忽听到亲兵高声报告:“将军!敌军出南门!”阎行忙转头看去,果然见一彪人马从南门疾驰而出。

    皆是骑兵,也不重新列阵,直冲阎行中军。

    高悬许晋首级的旗杆留在中军前面空地。

    阎行又惊又喜,大笑道:“我固知李放等必来取许晋遗骸!”笑声牵动耳朵伤势,痛如刀割,连忙停止。身上几处剑伤也在隐隐作痛,让阎行恨意更增。

    下令迎击。

    出城骑兵仅千余,自己却有胡骑五千,足以破之。

    双方前排骑兵迎面奔驰。

    战马纷纷下意识想要停足,但马上骑士双目通红,双腿猛磕马腹,逼得战马在悲鸣声中,轰然撞在一起。

    前排人仰马翻,基本上同归于尽。这么猛烈的对撞下,再高的武力也很难保全性命。

    孙柔大旗处于第三排的位置。第一排十余骑兵全体阵亡。第二排二十名骑兵与敌骑交错而过,长矛交击,落马半数,其余继续深入,与后面敌骑交上手。

    孙柔出身边地,骑术精湛,挟着长矛刺死一名敌骑后,已是将环首刀握在手中,策马奔驰,避让过敌骑长矛,左右劈砍,瞬间又将两骑斩落马下。

    阎行骑兵虽多,幅面却比较宽。孙柔乃是排成锥形,一心前突。

    骑兵阵型本就稀疏,适合用于攻击,不适合防守。

    孙柔奋不顾身猛突之下,与阎行骑兵交错而过,换了个位置,更不停留,直取看守许晋遗体的羌兵矛阵。

    阎行圈马回来,背对冀城,将孙柔隔绝在外,看着冲向矛阵的孙柔骑兵,脸上露出冷笑,下令追袭孙柔后背。

    第一个照面之下,孙柔至少损失了一两百骑。再攻矛阵,就算他能攻破,不付出将三四百骑的代价是不可能的。也许不用自己率骑兵碾压,他就自己崩溃了。

    阎行想到这里,又觉得自己刚才有些沉不住气,如果不派出那一万五千援兵,围杀孙柔更是板上钉钉。转念又想,如果不分兵,恐怕孙柔是不敢出来的。

    这样的结果也不错。

    阎行正得意时,望见孙柔杀入羌兵矛阵,眼珠子几乎瞪出来。

    即将冲入矛阵时,孙柔骑队中突然腾出一片黑压压的乌云,落入矛阵之中,后者阵中立时烟尘弥漫,伸手不见五指。

    孙柔骑兵轻松转向,绕过羌兵矛尖所指,环首刀扬起,砍瓜切菜一般,将羌兵杀得鬼哭狼嚎。

    羌兵只觉得口鼻奇呛,眼睛剧痛,难以视物,耳边又传来同伴的惨叫,心中惊惶,扔矛揉眼者有之,闷头乱跑者有之,矛阵瞬间崩溃。

    孙柔等轻松杀到旗杆下,将之斫断,取了许晋首级,将尸体抬上战马,向西奔驰,绕了个弧形,斜斜向阎行杀来。

    不突破阎行,是不可能回到城中的。

    阎行奔到羌兵矛阵前,闻着辛辣刺鼻的气息,才明白孙柔等为何用布巾蒙着口鼻。

    投掷在羌兵阵中的乃是混杂了胡椒粉末和沙土的“生化武器”!

    这东西不太容易用在高速奔驰的骑兵对战中,然而用在卓立不动的矛阵中,今日又微微吹着北风,方一举建功。

    阎行脸色难看,咆哮道:“决不可放其入城!”呈钳形向孙柔包夹。

    任你几路来,我只一路去!

    孙柔伏在马背上,右手挽刀,死死盯着阎行,纵马疾驰。

    两军将接,孙柔等忽然从马背上直起身子,大吼扬手。

    阎行等啊呀一声,忙勒战马。哗啦啦声响,前排停下,后排停不住,撞在一起,上百骑战马倒地。

    一团团物事落在阎行阵中,惹得胡骑纷纷躲避,又引起更大混乱。

    孙柔等马速却丝毫未停,呼啸而过。

    阎行才发现砸在自己阵中的物事却是百十个水囊,恍然道:我等在北,位于上风口,何必担心孙柔故技重施!又悔又怒。

    急忙提马在孙柔背后追击。

    孙柔等更不回顾,埋头狂奔,一阵风般奔到城门下。城头飞矢如雨。

    阎行终不敢冒着箭雨绞杀孙柔,即使他下令,恐怕胡骑也会退缩,只得悻悻勒马。

    见孙柔回入城中,阎行又欲驰向东城去围攻李放主力,却听到士兵报告:还没等所派一万五千援兵投入战场,李放已经撤回城中。

    阎行险些吐血,恨恨将铁槊戳在地上,骂道:“以一万对四千,还不能留住对方,何其懦也!”

    阎行虽然恼恨损兵折将却未能留下李放、孙柔,城中李放等却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喜悦来。

    孙柔骑兵千余,回到城中的约有八百骑,折损两百。

    李放四千人,折损近千人。

    虽然战果惊人,交换比达到二比一以上,但对守兵而言,并不值得。

    如今乃是盛夏,遗体难以保存,不可能运回原籍或者关东。李放遂将许晋安葬在凌充等人墓旁,立碑记之。

    李放、孙柔、邓觉等东汉使者拜于墓前,发誓必诛阎行,为凌充、许晋等人报仇。

    阎行再次攻城,李放等也顾不上哀伤,又投入到残酷的战斗中。

    阎行围城已近两月,城中守具残缺,不得不拆毁房屋,制作滚木等物。

    被围既久,普通士兵整天紧张忙碌,浴血厮杀,没时间想太多,而各郡将领可不像李放那样对田豫、荀攸盲目信任,认定冀城已孤立无援,东汉大军再多,也无法越过千山万水来救自己,冀城覆亡就在顷刻。不少人心中出现了动摇。

    他们自然无从知道其实黎明已经到来,只是消息传播需要时间,又加上韩遂刻意封锁,因此还没有传到冀城。

    李放瞪着周烈,怒道:“君亦出身西州名门,乃欲投贼耶?”

    周烈被邓觉擒下,惨笑道:“何为官?何为贼?我率两千家乡子弟来此,如今已损失近半,再耗下去,岂非全化为鬼?届时我有何颜面见敦煌父老?阎行答应,若献城投之,可让我等西归。若君是我,该如何选择?”

    李放道:“忠义之心,人皆有之。普通一卒,亦秉气节。汝号称爱兵,不过将战士视为权柄、私物,担心兵失权亡,汝何曾问过诸战士之志?

    凉州兵牺牲虽大而战士不溃者,何也?将者秉忠义、以身作则之故。

    汝既忧身惜命,反虚言爱护战士,何其鄙也!

    且阎行仅言放过汝等,城破后百姓欲求一死恐不可得矣。汝何其忍哉!”

    不欲与之多说,于大众前数周烈欲挟持自己、献城降敌之罪,斩之,以孙柔统领该部。

    敦煌兵皆服从,虽周烈之亲戚兄弟,都拜倒谢罪,力陈未参与周烈之谋。

    李放、孙柔一一抚慰,不动其职使。众人逐渐心安。

    张猛在旁观看,眼眸深处阴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