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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令!”“自强不息!”海边的波浪此起彼伏,纷纷如雨,打在练勇们湿润的脸庞上,这一年的年初,定远舰和镇远舰两大铁甲舰上面,提拔了一批新水手,这些新水手,都是王大忠和杨用霖带出来的。
“六分仪测距,作为炮手,你们要先用小车从弹药库搬运炮弹,因为这个炮弹有305吨重,所以你们要小心!”炮术长作为士官的吴胖子和柳子在定远的大炮台上直接指挥炮手的放炮,这一程序可谓十分复杂因为定远的主炮有305毫米口径大无比,炮手必须在炮台上就近操作,另外,这德国克虏伯工厂出厂的舰炮是架退式火炮,每打一发,都会因为后坐力而偏离目标,炮手必须不厌其烦的调准它们回原位才能继续装填弹和药。
更为复杂的是,定远主炮的弹和发射推进火药也是分开的,炮手在装填时,必须先用起吊机吊起305吨重的巨弹装填进炮膛,然后,还要用笨重的火药装填工具,把发射药捣进炮膛,并必须捣实,这些工作完成之后,炮手还要收听炮术长传达的测距员六分仪测距的射击诸元,用炮位上的凸起大铁尖来修正射击,所以,定远的主炮要想正常发射,不忙个三四分钟,是开火不了的。”
“所以弟兄们一定要勤奋训练,争取熟练这一套程序,这样,我们主炮的发射速度就能提高,你们知道,这大家伙只要一开炮,就是巨大的杀伤力,所以我们装填越快,火力越猛!”吴胖子兴致勃勃地向炮手们训话道。
“好!”柳子立即带领手下哗哗地拍手鼓掌。致远舰上的客人荣辉笑语盈盈地看着柳子,不禁赞扬道:“真不愧是旗舰,炮大,炮弹重,甲板也宽,你看,连着装甲的厚度也远远超过我们致远和靖远了,柳子要是真打起来,你们可一定要火力支援我们致远哟!”
“没问题,荣辉,只要你们邓大人一句话,我这炮台就联合你们做买卖!”柳子得意洋洋道。
“对了,荣辉,你们致远的速度快到时候咱们旗舰要是被包围了,你们可也得救咱们呀!”吴胖子唱了一个大诺道。
“哈哈哈。”众人哄堂大笑,但是他们一个都没有料到,后来在黄海真正的大海战中,致远不但配合定远火力夹击日本比睿号,还竟然因为替定远抵挡炮火而悲壮沉没。
“军门,最近标下听到一个传说,不知当说不当说。”刘步蟾忽然一顿,两只眼睛直瞪瞪地看着丁汝昌。
“子香,你这是怎么了?什么时候在我面前这么拘谨,不过听你一说传说这两个字,我也确实是不寒而栗,的确,这官场上,不怕不做事,最怕做不了人,前一段时间,对于我们北洋水师好色、懒惰的人身攻击伤害了世昌、永升等很多人,有什么传说,你可以慢慢告诉我,咱们关上门解决。”丁汝昌微笑道。
“军门,这一次不是朝廷,而是海对面的日本舰队,听说,这个月初,朝鲜爆发东学道乱党造反,朝鲜国王连连大败,准备向我们大清请求援兵,因为这个事,我们在日本的商人听说,日本的舰队正在紧急集结,并且统一编成了联合舰队,有人传说,日本准备趁这个机会,派军队到朝鲜闹事!”刘步蟾无比惊讶地说起正事。
“什么?日本编成了联合舰队?”丁汝昌的脸色腾地一变,双手不禁颤抖起来。
“军门,万一开仗,我们这支三年没添新军舰的舰队能不能打赢,还真是没有定数呀。”刘步蟾愁眉苦脸道。
“没办法,该来的迟早要来,听说日本最近又新添了秋津洲号巡洋舰,他们的航速都达到十八节以上,还有速射炮,一分钟可以打五六发炮弹,一旦打起来,我们还真是危险呀。”丁汝昌望着远方,若有所思道。
“军门,那是不是还向天津打一份电报,把这件事汇报给朝廷?”刘步蟾焦急地看着丁汝昌。
“那就打一份吧,反正朝廷对于这些情报是习以为常,就是朝廷接到了军报,也不会有多大反应的,再说,今年还是太后老佛爷六旬万寿,谁敢乱闹?”丁汝昌淡淡地回答道。
“启禀军门,天津李中堂紧急来电为祝贺太后六旬万寿,北洋海军在这个月底进行中堂校阅,请军门立即布置迎接。“这时,林履中急匆匆地上前打千,把一份电报递给了丁汝昌。
“好,子香,咱们立刻准备各船演习,务必在检阅时百发百中,一定要打出我北洋水师的军威来!“丁汝昌喜滋滋地一抚胡须,开怀笑道。
“军门,这只不过是校阅,能够好看的手段很多,花费很多的炮弹来这一出,值得吗?”刘步蟾苦脸道。
“步蟾,你这就不明白了吧,军队就要讲个精气神,现在正值太后大寿,喜庆之余,我水师能够竭力表现一下,必然可以赢得朝廷的好评,那些朝中背后人身攻击,制造我们谣言的政敌的嘴,也正好堵住,这正是一举两得,再说,这校阅军舰打好看了,也可以威震日本,不战而屈人之兵嘛。”丁汝昌呵呵笑道。
“启禀军门,盛宣怀大人要去福建运货,打电报请军门派军舰护送。”电报再度送到丁汝昌手上。
“这个节骨眼儿上,怎么盛宣怀拿我们打仗的军舰运输呢?”邓世昌听说了这个电报,怒气冲冲地跑到提督府,向丁汝昌抗议。
“世昌,你这就不知道了,正所谓关系搞得好,做事没羁绊,盛宣怀可是中堂身边的红人,跟咱们也有过节,这点人情面子上能够妥当,我们北洋水师以后的路才好走嘛。”丁汝昌微微一笑,苦口婆心地劝说道。邓世昌愣了半天,一肚子的不高兴,但最后还是悻悻然点头离开了。
“军门,这事情不关是邓大人,军中到处有人表示不满,都说我们北洋水师做得太丢人了,完全就成了朝廷大员的家奴!”望着邓世昌坚毅的身影,丁汝昌身边的王大忠也闷闷不乐地抱怨道。
“大忠,你这话是听谁乱说,什么朝廷家奴?这哪是一个海军军官说出的话,大忠,本军门看这样吧,这几日就算放你的假,你回威海反省反省吧。”丁汝昌眉头一皱道。
王大忠愤愤然地出了提督府,迎面正好碰上杨用霖和柳子、吴胖子。
“王大哥,怎么了?这么垂头丧气的,难道军门骂你了?”柳子怔怔地盯着王大忠道。
“好兄弟,什么都别说了,军门放我七天的假,我先回威海去看荣棠姑娘,大家,这就告辞了。”王大忠拱手道。
“大忠,这么好的事你竟然不跟兄弟们说?放假?去看荣棠姑娘?这不就是机会吗?依我看,你什么都不要管,干脆到荣棠姑娘那,明媒正娶的把荣棠娶了,咱们兄弟也图个乐子!”杨用霖哈哈大笑道。
“就是,大哥,正好咱们训练了那么久,也是精疲力尽了,不如正好跟丁军门请个假,一起帮你忙活婚事不就是了!“柳子和吴胖子起哄道。
“不不不,你们可要记住,咱们的口令是自强不息,什么训练久了?正好月底就要阅兵了,咱,咱们更应该刻苦准备才是,怎么能回去办私事?”王大忠囧着脸,连连摇手道。
“大忠,这是什么话?按照咱们的本领,几个靶船那是不在话下,不过要一个嫂子就难多了,所以大忠,咱们一定要帮你一回,怎么,害怕有小人背后造谣说你阵前贪恋女色,去他妈的,谁要是这么讲那是心里酸!”杨用霖戏谑道。
突然,刘公岛的海军公所,熙熙攘攘响起了唢呐和战鼓的声音,音乐婉转激昂,分外好听,杨用霖、王大忠循着声音一路走来,正好看见一群上身穿着红色军服的小鬼正在举着乐器演奏,这些小孩基本上只有十三四岁,是地地道道的童子军。
“大哥!”这时,乐曲暂停,一个浓眉大眼的小鬼乐呵呵地一路向王大忠的方向跑来。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咱们的荣进三伢子呀!”王大忠不禁大喜过望上前一接,把三伢子抱在怀里。
“大哥,听说你有休假了,那还不赶紧和我姐把婚事办了?等什么呢?”三伢子愉快地张着嘴笑道。
“这个,三伢子,说起来,大哥我是个孤儿,父母早早离世,这婚事可没有长辈主持呀。”王大忠直拍脑袋道。
“哎呀,大哥可真是内向呀,大哥是孤儿,我和我姐现在也是孤儿,这正可谓惺惺相惜,再说,要主婚,我们兄弟们都可以到场嘛!”三伢子打趣道。
“对,三伢子说的好,咱们兄弟在,谁敢对你王大忠结婚说三道四!一句话,必须把婚事办了!”杨用霖当即起哄道。
一群人拉拉扯扯,王大忠就这么欢欢乐乐地渡海回了威海县城,由于荣家受贵骈的迫害,已经不复往日的好看,但是毕竟小院子还是被留了下来,看见王大忠羞羞答答地在院子的门口扭扭捏捏,荣棠禁不住咧嘴好笑,赶紧亲自拉着王大忠的手进了院子。
“荣棠姑娘,荣进现今在北洋水师当陆战队的奏乐兵,每月都能拿很高的俸禄,也算是不错了,你看,这个时候咱们就把你和王大忠的婚事办了,如何?”杨用霖郑重地上前,拱手行了一礼。
“杨大哥,快别这样,你们都是荣家的救命恩人,荣棠我连感激都感激不过来,怎么能受你们一拜呢?我和王大哥的婚事,还是谢谢大家的费心了!”
荣棠的一席话,激动了在场的所有人,王大忠乐呵呵地给定远舰、镇远舰和致远舰上的兄弟到处发喜帖,真是欢欢喜喜,吉祥如意。
过了三天,荣家便在府里准备了酒宴,到了吉时,荣棠穿着大红衣服,上了花轿,被杨用霖、三伢子、柳子、吴胖子一伙人簇拥着,抬到了王大忠在威海的临时府邸,一时间,唢呐整天,炮竹动地,到处欢声笑语。
“喂!这是在哪里?闹那么大动静,不知道李中堂马上就要来威海巡视刘公岛,校阅水师吗?”街道的暗处,一个阴霾的眼神,浮现了一丝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