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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立差点气得要将剑拔出来,这女子还真是有将人活活气死的本事。
难怪主子都让她气跑了。
怜筝自顾自地吃着糕点,阿立只能瞪着眼前的两个小太监。
小太监们惶惶不安地跪在地上,一副‘我什么都没听见’的表情。
“你们最后一日见到武昭,是何时何地?”怜筝朝地上的两个小太监问道。
林易这才敢稍稍抬头回话。
“约莫两个月前,小昭……她……她……”
林易结结巴巴地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两眼更是闪烁不定地看着李邕。
怜筝端过桌上的茶盏,淡道:“我喝茶的时候有一处毛病,就是别人说得话容易记不得当做没听过,可这茶只剩了半盏,说不说便全在你们自己个儿,想不想说?”
话音落,怜筝便干脆,作出了喝茶的姿势。
林易和李邕面面相觑,只犹豫了片刻。
李邕朝前连磕三个头。
“小昭想要出宫给外头的奶奶做白事,至少找个好地儿埋了去,可是她出不了宫,便拿了些银子塞给了城门的守卫,再……再给了好处出宫去了……”
怜筝一愣,放下茶盏,皱眉道:“如此出宫如何回来?”
“前一日夜半时分,到第二日换班同个侍卫的交班的时候再回来。”
李邕连连磕头,额头都红了,却是不敢不说。
“如此出宫可是不要命了!”阿立皱眉。
怜筝侧眸望他,“此话怎解?”
“宫女一旦在宫中任职,除了满龄能出宫之时,其余时候是断不可能出宫的,一经发现,扰乱宫规宫纪,罪当处死。”
少女之龄,却生生耗了一段大好青春在宫墙之中,连给亲属送丧都出不去,当真是悲哀。
林易和李邕满面惊恐,求饶道:“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怜筝面上倒无其他神情,握着茶盏的手微微一动。
“方才你们可说话了?”怜筝回头问道:“阿立,你听见了?”
阿立低头,望着她盯着他如毒蛇般的视线,心里一阵叹息。
“没听见……”
“那日过后你们便再没见过她?”怜筝复又接着问。
李邕低着头小心回话:“是,那日后便没见她回来,我们都以为她是逃出宫去了。”
“我们一直担心着上头会有人来问话追责,可却是无人来问过,便再没提起……”
“你们不说是怕她已经逃出宫,没有人发现,若是说了,死的人一旦不是武昭,那么武昭也是逃不走了,必死无疑,对吧?”
怜筝看两个小太监点了头,心里便猜到了几分。
门外的侍卫敲了门,送来了锦盒。
阿立将锦盒接过,搁在桌面上,“主子命人送来的。”
怜筝伸手打开锦盒,锦盒上搁着武昭进宫的身契。
皇宫千人,在千人之中这样快得寻来了一张进宫的身契?
怜筝抬头朝窗外看了一眼,明白了卫处尹的意思。
宫女已经没有了亲属,进宫的身契在他的手中,决定权便能由皇上做了决定,他既是替皇上打理了政务,这样简单的小事便由着他做主送来了。
怜筝合上锦盒,露了笑意。
可以剖尸了。
“武昭身上除了那护身符和痣,可还有什么受过伤的地方,你们知道吗?”
怜筝思来想去,还是需要再问问仔细。
林易和李邕绞尽脑汁地想了半柱香,林易才勉强想起一事来。
“武昭有一回被罚……受了伤,手上伤了好几日,留了疤。”
怜筝摇头,“尸体已经腐烂太厉害,体表的疤痕已看不出来了。”
“啊!武昭说她幼时曾经摔断过右腿。”李邕一拍脑袋想起这事儿来。
林易一听这话,连连点头,“对对对,她说那时摔得厉害,手都伤了。”
怜筝微微一笑:“我记下了。”
“若是还有其他事儿我再来问你们,别人不会知道我是为了这些来问你们的。”
怜筝扭头朝阿立望了一眼,淡道:“他们办事儿挺利索,打赏。”
阿立:“……”打赏为何要看他,他又没银子!
阿立最后还是不得不自掏了腰包打赏了赏钱。
怜筝这才交代让阿立将林易和李邕两个小太监安抚好,自己出了这八角楼阁,抱着武昭进宫的身契一路小跑,跑回方才验尸的大堂。
这事都已经惊动了宫里的妃嫔,怕是影响不小,当务之急是尽快将尸首弄清楚。
十三都快等急了,大堂里来回踱步的功夫,就瞧着怜筝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
怜筝将锦盒搁在桌边,戴上手套,蒙上了白帕子。
“十三,剖尸!”
十三配合着怜筝,两个人快速地将尸首验了,因为气味实在太过难闻,怜筝下意识便加快了手上的速度。
她一刀剖开死者隆起的胸腹腔,只听见‘噗嗤’一声,涨起的尸首仿佛被扎破了的皮筏一般,刹那泄了气,尸首一下子瘪了下去,塌成一片。
腐败的静脉网密密麻麻地贴在骨骼上,手足部仿佛手套和袜状一样呈现脱落状态,尸体内部的皮肉似被生物咬空了,身子仿佛只剩下了一副腐败人皮,着实将人恶心坏了。
尸首内部基本是一具只剩器官的半具空壳了,一些皮肉组织像是被水中鱼儿吃光了。
十三皱着眉,突然撇过头,忍不住干呕起来。
怜筝也皱了眉,这气味确实太过难闻了。
难为十三忍了这样久。
尸体腐败的这样厉害,算上时间来看,死者已经死了将近三个月了。
怜筝皱着眉验了死者的气管,气管已经高度腐败成深红色,看不出是否溺死了。
所幸,死者的甲状软骨有骨折,应该被人掐过脖颈。
她再详细验过死者的肺部,溺死的人大多数需要判断死者的肺部是否含有溺液,意外的是,死者的肺部已经高度腐败,全部充满气泡,已无法分辨了。
十三瞧着怜筝眉头紧锁,便知晓情况不妙,他没来得及问,就见着怜筝用手捧出了死者的胃,一刀再划开了胃部。
原来已经停止干呕的十三,忽然又有点恶心了。
“死者的胃里没有胃内容物也没有溺液?”怜筝这下眉头却皱的更深了。
十三想了想,“没有溺液不是足以说明她不是溺死,而是被人杀害后丢到水里的吗?”
“这只是一种可能性。”怜筝摇了摇头,“如今正值冬日,冬日天气寒冷,此时若是跳水溺亡,很容易出现一种情况,叫做干性溺亡。”
十三疑惑道:“干性溺亡?”
“人在寒冷的情况下跳入水中,冷水会刺激喉咙,导致身体出现痉挛,这样会在水中窒息,导致溺亡。”
怜筝再道:“以前在北县的时候,我经手过一桩案子,凶手在冬日将被害的女子赶入浅水中,拍打着不让她上岸,活活将她在水中冻死最后溺亡,极少数也会出现这种情况。”
“那如何证明她究竟是被害还是自尽?”
尸体腐败的太过厉害,剖尸验了竟然都不能下了决断。
怜筝犹豫片刻,笃定道:“十三,验骨,再找一口石锅来。”
石锅?十三古里古怪地探了一眼怜筝,这要去哪儿寻来?
怜筝随口道:“能放下一副骨骸的长度即可。”
十三一阵沉默,这他倒是知道,但是谁好端端的做一个锅来放人骨?
门外的侍卫们听得冷汗满面,甚至连看都不敢看上一眼。
验尸取锅放人来做什么?将人熬成人肉汤不成?
怜筝不管他们,自顾自地下手解剖。
她手上的刀极快,几个来回便将尸体脱落的表皮一一清理干净,从胸腹腔开始,将人剖开。所幸尸体也腐烂的厉害,她轻易地取了尸体的骨头,再按序列仔细地摆好。
十三去外头折腾了小半个时辰,头一回空着手跑了回来。
宫里无所不有,但是这样的锅还真是寻不到……
十三硬着头皮跑了回来,只得讷道:“寻不到石锅,可有替代之物……”
怜筝一怔,想了想,再道:“那就去找几个人,在院子里挖一个长5尺、宽3尺,深2尺的地窖,在里面堆上四壁的柴火。”
十三听后照做,寻了几个手快的侍卫帮着,几个人很快就在院子里挖出了一方地窖。
只等十三堆好了柴火,他又朝怜筝问道:“接下来要做什么?”
怜筝并不着急命人直接在里头生了火,而是低头思索片刻。
她正站在那尸首边上,不急不缓,徐徐道:“去,抱只公鸡来。”
十三一头雾水,“要鸡做什么?”
“抱来就抱来,问这么多做什么?”
怜筝举了举手上的解剖刀,明晃晃地惹人一惊。
十三只得去认命般从厨房抱了只公鸡,偏还不能搁在院子里,怕鸡夜里太冷会冻死。
怜筝还命十三抱着,与鸡一同熏着臭味,生生熬了一夜。
所有的人不明所以,只看着堂上一人一尸一土槽,满堂子的人都心怀畏惧地候着。
臭气扑鼻的大堂,所有人一夜未眠,耳边是那少女举着刀剥皮剔骨之声。
若是入了梦,这样恶臭的尸腐味,伴随着摩擦的剔肉声,仿佛阎罗都能在美梦中生生坏了好的景致。
一夜下来,除了一直在鼓捣尸骨的阮怜筝,守门的侍卫们皆疲惫不堪,更是无人敢入眠。
鸡鸣刚起,忍不住打哈欠的侍卫们冷不丁地听着堂上传来动静,吓得一激灵。
“燃炭,立刻烧柴!要快!”(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