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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之后,陌然的嘴角起了燎泡。
早上苏眉看他无精打采的样子,关切地问他是不是病了,他摆摆手说没事。苏眉才走,颜小米又来,看了他好几眼,没说话。
陌然便说:“你去做事,我这里没什么事。”
颜小米迟疑好一会才说:“我昨天看到林冲来了,你这满嘴的燎泡,与他有关吗?”
陌然既不肯定,也不否定,反问她:“你认识林冲?”
颜小米清清淡淡地笑了笑说:“他这么大的一个老板,在雁南市都是风云人物,谁不认识他?去年县里搞了一次扶贫活动,这个林冲陪着何县长来过我们村,所以我认识。”
陌然哦了一声说:“我也刚认识他。”
颜小米打开了话匣子,通常都很难收住。她盯着陌然的嘴看,突然扑哧一声笑出来。
陌然被她笑得莫名其妙,没好气地说:“你觉得我很可笑吗?”
颜小米摆摆手说:“我不是看你可笑,你呀,心里有虚火,这是上火了。”
“上火就要泻火,是不是?”他邪恶地看着她,不怀好意地盯着她胸脯。颜小米猛地觉醒过来,惊呼一声,双手抱了胸前,嗔怪地说:“死陌然,别动歪点子。眼睛往哪里看啊。”
陌然笑道:“你不是说要泻火么?我得泻火啊,否则,虚火怎么除啊。”
颜小米被吓得不轻,慌乱逃出门去,站在门口低声说:“你这个坏人,坏死了。”
苏眉和颜小米不在,他的办公室就很少有人会进来。他翻了一遍,找到一面小镜子,刚往镜子里一看,自己倒抽了一口凉气。
镜子里的他面容憔悴,胡子拉碴。双眼里还布满着红丝,活像一头红了眼的牛。嘴角鼓起几个燎泡,动一下居然钻心的痛。
昨夜确实没睡好,林冲要债,彻底打乱了他的计划。当务之急是给他凑满一百万。可是他放眼身边,谁会借给他那么多钱?没钱林冲肯定不罢休,最坏的结果是闹得全县人都知道,那样一来,从此他将颜面尽失。
中午他没去食堂吃放,心情不好,胃口就不好。此刻就是山珍海味,未必能勾得起他的食欲。
下午刚上班,接到一个电话,让他去高铁张接人。
电话号码很陌生,他骂了一句:“骗子。”挂了电话,脑袋还是晕晕沉沉的,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又一个电话响起,说是东莞瑶湖集团行政中心的,问他是不是陌然。
一听是瑶湖集团来的电话,他的精神瞬间好了许多,赶紧坐直了身子,客气地说:“是我,请问你找我有何事?”
对方也不与他客套,让他记住一个车次,说有重要客人过来,让他亲自去车站接人。
他按照对方抱的车次查了一下,不由暗自吃惊。从时刻表上看,车还有半个小时就该到站了。他顾不得多想,立马叫了小付,开着车就往高铁站跑。
小付拿出他在部队开车的过硬技术,风驰电掣地赶,居然花了不到半小时就赶到车站。他匆匆赶往出站口,看到指示牌上的提示,显示列车刚刚进站。
心里正在嘀咕瑶湖集团又派了谁来,眼光就看到顾亦珊拖着一个大行李箱,步履艰难往出口过来。
他一愣,想冲过去接,却被工作人员拦住。无奈只好举起手挥舞,希望她能看见。
顾亦珊还真看到了他,脸上漾过一丝微笑,拖着箱子过来。一出闸机,就将拉杆往陌然手里一塞,低声说了句:“好好接待我,我奉旨来提亲了。”
陌然心里一顿,侧过脸问她:“提什么亲?我怎么听不懂?”
“回去再说。”顾亦珊伸伸腰说:“高铁也难坐,不到三个小时的旅途,却与坐十几个小时的车一样。”
陌然说:“轻尘大师,你要不说清楚,我不接你走的。”
顾亦珊便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别想威胁我,你不接我走,我还不想来呢。”
她扔下他,顾自往外走。
陌然只好跟上去,司机小付就站在门口,冲顾亦珊笑了笑,过来接陌然手里的行李箱。
两个电话叫他接人,也不说接谁,只是让他来接。现在接到了顾亦珊,还是没得到答案,他的心里便隐隐不安。顾亦珊说来提亲,他故意装傻充愣,其实几天前陌生就来过电话了,提醒了东莞会来人提亲。
秦园或者秦老狐派了顾亦珊亲自来提亲,这让陌然有些适应不过来。都说提亲是男人们的事,没想到他们反着来了。女人嫁到男人家里,是顺理成章的事,男人被女人娶回家去,是奇耻大辱。
顾亦珊也不给他解释,但他能感觉到她来并不情愿。
坐到了车里,顾亦珊敲了敲前面陌然的座椅背,说了一句:“陌然,我来纳彩,你可不能让我失望。”
陌然知道纳彩是古代提亲的一种说法,也不知顾亦珊这句话里,究竟包含着几个意思。不让她失望,是拒绝呢?还是欢迎?
他犹豫了一下,也说了句模棱两可的话:“只要你高兴,都行。”
一路沉默无语,陌然似乎能感觉到坐在后座的顾亦珊的心跳。她回去香港这段日子,仙气仿佛又随身而来。只要她在雁南,不出三日,浑身便有人间烟火味道。他心里不禁想笑,看来,活在人间,还是雁南这样的地方非他莫属。
小付打开音响,这次流淌出来的《水边的阿狄丽娜》,一下让人陷入到无限思绪里去。没人再说话,都在安静地倾听音乐。所以说,音乐的力量是伟大的,是没有界限的语言,是能直通心灵深处的符号。陌然想,要是在战场上播放音乐,兵戈还会再起吗?
宾馆照旧安排在项目部楼里,顾亦珊特意去项目部门口看了一下,发现玻璃门紧闭,里面空无一人,一派人去楼空,萧条无比的凄凉景象。
她微微叹了口气,回到房里盘腿坐下,闭目打坐样。
陌然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迟疑了好一阵,才轻声说:“亦珊,要是没事,我先走,晚上我来陪你吃饭。”
顾亦珊睁开眼,淡淡一笑道:“你终于肯叫我名字了。”
陌然嘿嘿地笑,他故意不叫她名字,是怕自己唐突她。顾亦珊非凡夫俗子,又来自香港,她不但是秦园的闺蜜,更是瑶湖集团唯一的风水大师。得罪她,等于等罪了整个瑶湖集团。孰轻孰重,他还是分得出来。
“说吧,有什么想法没?”顾亦珊轻言浅笑,神态自若。
“想法?”陌然重复了这两个字,笑道:“我的一条命都被别人抓在手里,我能有什么想法?听天由命吧。”
“园园让我来提亲,你不是不知道吧?”顾亦珊毫不隐晦地说:“说说,你的意见。”
陌然本来想遮掩过去,只要顾亦珊不提,他绝口不会说半个字。他想,顾亦珊再与众不同,毕竟还是个未婚女子。她怎么能说得出口提亲二字?
他的预想被顾亦珊毫不留情打破,她不但说了出来,还直面陌然,要他拿主意。
他能拿什么主意?拒绝秦园的提亲要求,等于是将投资项目往门外推。可是要答应,眼前的顾亦珊似乎也不希望他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