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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陡然顿住,宋延杰意识到自己一时不忿,把话说过了,很容易让人想歪。他急忙拉出陈浩天来补救,自己则暗自羞愤,气着气着,脑子里竟满是吴行长那张势利的嘴脸。
要不是火烧眉毛了,他宋延杰哪儿会这么轻易给人低头?他亲自求上门,对方不理不睬,那语气像打发要饭的叫花子;可时隔一天,那不食人间烟火的圣人突然就动了凡心,居然亲自打来电话相邀喝茶,巴结之意明显。
前后判若两人,那行为令人不齿倒是其次,最让他意外且愠怒的,却是吴行长突然变脸的原因——竟是为了搭上俞小北,他那个离家多年、还假装失忆的不孝女儿!自己打拼了大半辈子,在外面竟然还不如一个不孝女吃得开,这口气叫他如何咽得下?
此情此景,俞小北就算早有心理准备,也还是被宋延杰这扭曲的嫉妒和不甘弄得心灰意懒。她盯着他青白交加的脸色,不由得心中哂笑。做父女的,有今生没来世。
关系差到他们这份儿上,还真是令人唏嘘。
“这件事我无能为力,你们另寻门路吧。”她再三劝自己冷静,不要做无谓之争。不管宋延杰是从哪儿听说了什么,反正她绝不会伸出援手。
闻言,宋延杰突然拉下脸:“小北,你可考虑清楚了,如果你不帮忙,那就别怪我不念父女之情,拿你手下的股份去还债!”
原来那不是陈浩天自己的主意,而是代表宋家在坑她吗?所以他才那么有底气,因为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俞小北轻笑一声,无所谓地摊了摊手:“只要你动得了那股份,随意。”
看她如此轻松自信,宋延杰心生疑窦。他转头看向不远处的陈浩天,陈浩天也是皱眉沉思。
猛地,他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你……你签的名字有问题!你改名了,但你签的是宋小北,所以无效,对不对?”
俞小北闻言,看着她但笑不语。
董事会上,陈浩天偷鸡不成蚀把米,被董董事一脚踢开,而他野心勃勃,在此之前为了大量收购丰宇的散股,几乎掏空了宋家的家底。
那份股权转让协议,是他在岳父面前最后的保障。即使这次的投机亏了本,最不济有得有失,功过相抵。可如果那是废纸一张——不,不会的!
“这不可能!我这就去找律师问清楚!”陈浩天已经顾不上安抚宋延杰的情绪,一边掏出电话拨号,一边急匆匆地离开。
看着他焦虑的背影,俞小北愕然。难道至今都没人告诉他,俞小北本人就是律师吗?消息如此闭塞,活该他被人耍得团团转!
“废物,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我白养你们这么多年,都是干什么吃的!一群白眼狼!”宋延杰捂着胸口,气得浑身发抖。他絮絮叨叨地斥骂着,渐渐语无伦次。
看他如此胡搅蛮缠、为老不尊,俞小北像是被人丢进了万年冰窟里,一颗心都凉透了。她想叫上俞君临,立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刚迈出半步,竟感觉自己的两条腿跟灌了铅似的,沉重无比。
“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见她脸色发白,封羽安赶紧走过来,及时扶住她,“我带你回房休息。”
回的,自然是他的房间。
徐媛脸色陡变,狐疑地看了封惠晴一眼,随即狠狠地瞪着俞小北和封羽安。搞什么,要离就离!当着大家的面玩儿藕断丝连,还要不要脸?
恰在这时,封平和俞君临走了出来。
两人的脸上没有虚伪的笑容,而是带着一丝严肃认真,看起来是真的在谈正事,而且貌似还谈得不错。
“封老的提议,我一定会认真考虑,过几天给您答复。”俞君临和他郑重地握手,随后走向俞小北,“脸色怎么这么差?累了吧,我们现在就回家。”
说话间,他从封羽安手中接过俞小北,同时扫了一眼其余人的表情。
“让她先坐下,休息会儿再走吧。”
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让封羽安感到极度不安。哪怕她能多留一刻,对他来说都是种安慰。他说过,只要俞小北不曾主动离开,他不会第一个放手。可就在刚才,俞小北放手的一瞬间,他忽然清楚地意识到,无论她做了什么,无论她的行为有多伤人,他依旧想留住她。
这种急切甚至没有原则,没有自尊。妈的,他已经疯了。
“可以走吗?”俞君临再次询问,声音低柔。
俞小北的心中天人交战,恰在此刻,耳中又传来了宋延杰的抱怨声。她脑袋一大,立刻点头,可走出两步,想起王安娜帮忙订了三天后回美国的机票,她又住了脚。
“我想和封羽安说几句话。”她看向俞君临,似乎在征求他的许可。而这一幕落在封羽安眼里,令他心底涌过阵阵的不甘和郁怒。
他老婆跟他说话,什么时候也得请示别人了?
气归气,他勾勾嘴角,强装气定神闲,和另外两人一齐出了门。俞君临先一步上车,给两人留下了单独相处的空间。
俞小北看了眼俞君临的背影,回过头来轻声嗫嚅道:“你……就当是我多管闲事,跟伯母和好吧。还有伯父,他年纪大了,人家都说老小孩儿老小孩儿,你应该多让着点儿。至于二姐和二姐夫,他们俩一个爱钻营,一个太粗心,很容易被人利用……”
她也不知道自己今晚怎么会这么啰唆,可能是觉得这一走,再见便是前夫前妻,没有立场说这些话了吧?就是不知道,自己的暗示是不是太隐晦了?封羽安他能听懂吗?
唉。有时候,没有血缘的人却胜过血脉至亲,这句话既是最温暖的,也是最冷酷的,就看心往哪边倾斜了。
我其实很羡慕你。俞小北一度想这么说。但她回头看了一眼落地窗内的影影绰绰,清楚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无论是谁都选不了父母或者兄弟姐妹,最后把这句话烂在了肚子里。
“你什么意思,交代遗言吗?”
封羽安心中有气,见她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堆,一副“再见,再也不见”的矫情模样,难免语气不善。
自从捡回俞小北后,他那“一笑春花开”的完美面具,不知不觉中就土崩瓦解了。俞小北对他的影响力究竟有多大,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只是他自欺欺人,至今仍不想承认而已。
“我是感激你,毕竟你照顾我这么多天。”她收起伤怀,想做个俏皮的表情,表达一下诚意,可她抬头对上封羽安疑似受伤的眼神,忽然心中一跳,声调变得干巴巴的,神色古怪。
果然,她不失忆就不擅长卖萌,永远只有被萌卖了的份儿。
“是吗,你要不说,我以为你是想恩将仇报呢。”
“……”就知道又得搞砸。
感觉要冷场,俞小北只好开始没话找话。要好好照顾凯撒啦,让它早睡早起、多带它出去散步啦,俞小北东一句西一句地交代了许多。她每说一句,封羽安的脸就黑一分。
“……”两人分开在即,总算交代完“后事”了,转头又句句围绕凯撒是几个意思?我呢?我们之间的问题呢?
“凯撒……”
“我的狗我会养好,不用你费心。”封羽安实在没好气儿。
“那好吧,那我就没什么放心不下的了,拜拜。”
话音没落,俞小北已经一路小跑上车。她把封羽安气得半死,自己也落荒而逃。天知道,她刚才明明想嘱咐封羽安,要“吃好睡饱多运动”,怎么一张嘴就全都变成了关心凯撒?
俞小北钻进车里时,俞君临正在讲电话。地道的英式英语发音,配上他厚重而富有磁性的嗓音,莫名就让人心平气和。挂断电话后,他沉声道:“有人匿名向安德森举报你伪造证据,妨碍司法调查,立即跟我回西雅图。”
“嗯?”俞小北蹙眉,心中不复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