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追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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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有仁宣,犹周有成康,汉有文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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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瞻基蜷坐在龙椅中,帘幕低垂。

    室内焚着龙涎香,烟雾袅袅,是瑈璇孕中休息时的景象。长乐趴在椅边不声不响,再听不到“吱吱吱吱”的叫声;白脚鹰耷拉着脑袋站在鹦鹉架上闭目不语,简直变成了宠物家禽。

    红丝线已经盘弄得发黑,线上拴着的白玉促织在朱瞻基的大手中也被摩挲得柔润滑腻。而那只檀木促织,却伴她而去,封在冰冷的棺木中。朱瞻基始终不肯相信、她真的已经不在,每日固执地在这里等着,也许何时她就会跳进来,软软地叫一声“哥哥”,眉花眼笑。

    “吱呀”一声宫门大开,金色的阳光刺目耀眼。朱瞻基不耐烦地低吼:“出去!”手掌挡住了双眼。

    “瞻基!”一个温和的女声,环佩叮当,衣袂悉悉索索。朱瞻基愣了愣,半晌无奈地放下手,叫了一声:“母后!”

    张太后缓步踱至儿子身旁,千里奔波、大概尚未梳洗,颇有些风尘仆仆。手上抱着个婴儿,三个月,朱祁镇已经长成一个肥嘟嘟的大胖小子,穿着月白色的棉布直缀。朱瞻基一眼瞥见,心中一酸。瑈璇曾双手拎着这直缀笑嘻嘻地赞叹:“烟玉姐姐的女红,可大大长进了啊!”

    朱祁镇乌溜溜的眼珠望着皇帝,忽然“咿咿呀呀”叫着,伸出了双臂要抱。直缀下胖嘟嘟的臂膀,象一节节的白藕。朱瞻基又是心中一酸、大手接过,朱祁镇嘻嘻一笑,小手拍打着父亲已经虬结的头发,“咿呀”叫了一声。眉花眼笑的神态,正是昔日潇洒的陈翰林、或者调皮的陈姑娘。

    宣德三年二月,朱祁镇被册封为皇太子,仅仅三个月零四天。是大明一朝二百七十六年中最年幼的皇太子。

    张太后押着皇帝回了北京。众人都心知肚明,南京这里有太多瑈璇的身影,朱瞻基留在这里、太过伤心。内阁朝臣们再一次随驾同行,一齐回到行在北京。到朱祁镇即后来的明英宗登基之后,彻底打消了迁都回南京的念头,将北京取消了“行在”二字,正式成为大明都城直到明朝灭亡。

    也许是换了环境、也许是儿子的逗弄,皇帝终于也渐渐批阅些奏章、处理些政务。常常是一手抱着朱祁镇,一手提着朱笔,殿中充盈着“咿咿呀呀”的童音。张太后来接孙子时,小娃娃脸上手上满是一处处的红点,衬得更是粉雕玉琢白雪堆就。

    柴山此时已颇识得些字、通些文墨,想起皇后常目中含悲,低了头便又猛力背书,似乎只有多读书,才不枉皇后往日谆谆教诲。朱瞻基见柴山算是出息了,这一年便派他出使琉球,赐其王金织纻丝纱罗绒锦。琉球在大明的藩属国中、是仅次于朝鲜的忠诚属国,朱瞻基这么善待柴山,当然是因为觉得,瑈璇也会喜欢。

    孙贵妃大好后,常在太后宫中碰到朱祁镇。说也奇怪,朱祁镇似乎记得刚出生时孙巧救过性命、对孙巧依恋异常,常赖在孙巧怀中不肯下来。甚至朱瞻基来接的时候小脑袋一扭,哼哼唧唧不肯走。一来二去,朱瞻基也渐渐接受了孙巧照顾朱祁镇的现状。

    不知不觉,一年过去,朱祁镇已经会蹒跚着走路,最爱牵着父亲的手指追逐长乐。长乐此时已是个老猴子,懂事地逗着小主人开心,“咯咯咯”的笑声和“吱吱吱吱”的叫声混在一起、响彻后宫,头顶上白脚鹰在空中盘旋振翅,朱瞻基因此恍恍惚惚,不知是在今日还是从前。

    这一日春光明媚,朱瞻基带着荣冬海寿出紫禁城,到了西安门的逍遥城。穿过两重朱门、一节回廊,阔朗的天井中,汉王朱高煦正踞坐地上,眯着眼晒太阳。

    见到皇帝,朱高煦没有起身、也不拜见,瞥了一眼,便自顾自继续眯着眼睛。反而是朱瞻基跨上一步,叫了声:“二叔!”

    朱高煦冷哼一声,并不答言。朱瞻基一撂袍角、盘腿坐在汉王对面,笑道:“一年多不见,二叔精神健旺得紧。”虽然笑着,却掩不住憔悴悒郁之色。今日来,是想与二叔聊一聊,便放了他吧!回想当日南下时在车中与瑈璇的对话,言犹在耳、人却再不能见!

    朱高煦打量着侄子,忽然哈哈一笑,面有得色。

    朱瞻基不明其意,见汉王开心,倒有些高兴:“二叔在这逍遥城中,也快三年了。”

    朱高煦摇摇头:“没有三年。九百二十九天。”

    朱瞻基愣了愣,侧头看到墙上一道道划痕,大约是记录的日子,竖直立着,划得颇深。自中间的位置,一道道变成了一个个小叉叉,似乎是,剪刀?朱瞻基回头望向汉王,却见朱高煦满面笑容,得意地道:“一个人的日子,还好吧?陛下这四百八十六天,过得如何?”

    朱瞻基愕然,一颗心渐渐拎紧,四百八十六天!朱瞻基没有料到,除了自己、还有一个人也在数这日子!朱高煦接着道:“杀子之仇,焉能不报?我堂堂汉王一世英名,岂会毁于一个小丫头之手?可惜,让那个贱种逃了!”

    朱瞻基霍地站起,语声颤抖:“你!是你!”汉王在南京盘踞多年、根深叶茂,当日更曾经蓄意收买了不少冤案后人以作死士,安排两个收生婆当然不难、找些死士假冒锦衣卫也不在话下,而荣夏、究竟什么把柄落在他手中?一次次夸大其词报告瑈璇的行踪、一遍遍叙述瑈璇与朱瞻壑的暧昧故事,就是煽动自己的嫉妒、为行刺做准备。而最后终于不忍动手、又终于不忍皇子无辜丧命,是天良未泯、也是人性尚存吧。

    朱高煦也一下子站起来,恶狠狠地道:“不错!是我!死丫头和本王作对多年,一次次坏我好事,还害死了瞻壑!就这么剪刀扎死,真是便宜了她!”

    朱瞻基望着他扭曲的面容,突然大叫一声,和身扑上!极度愤怒中下盘不稳,朱高煦闪身避开,脚尖一勾,朱瞻基摔倒在地,朱高煦仰天哈哈长笑。门外的荣冬海寿听见动静急忙冲进,见状吓了一跳,便欲上前帮忙,朱瞻基腰板一挺一跃而起,喝道:“你们闪开!”

    荣冬海寿不敢不听,退后几步。荣冬双掌一错,海寿双拳紧握,双双盯着天井中缠斗在一起的叔侄二人,只要皇帝有一点危险,宁可抗旨,也要立刻扑上。

    朱高煦是武将出身,经过靖难大小几十次战役,武艺不凡。朱瞻基自幼得祖父亲自教导,也是非同一般。可是此时二人近身缠斗,却不是拳来脚往的一招一式,而是象两个街头无赖酒后打架,贴在一起擒拿抓踢,白辜负了各自的好武功。朱瞻基满腔怒气,手脚还在颤抖,渐渐落了下风。荣冬海寿看得着急,暗暗跺脚。

    忽然空中一声高吭的鹰唳!荣东大喜,仰首望去,白脚鹰已经猛地俯冲下来,急掠而过。只听汉王一声惨叫,双手捂着左眼,鲜血直流,竟是被白脚鹰啄瞎了一只眼!朱瞻基双臂连挥,登时将汉王击倒在地。荣冬海寿瞥见角落里几只巨大的蓄水铜缸,对视一眼,抬起一只铜缸,奋力罩在汉王之上!

    朱瞻基喘息未定,满身尘土,望着白脚鹰长空中盘旋的身影,突然仰天大叫:“瑈璇!瑈璇!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凄厉的叫声中,泪水滂沱涌出,滚滚而下。

    倘若自己不是生在皇家,倘若不是为了皇位之争,二人本可以平安相守;一次次死里逃生,莫不是因为自己的身份、为了这天下至高无上的权力。而最后,终于害死了她。

    荣冬默然不语。回想起二人初识时的无忧无虑,想起二人抓蟋蟀斗鹌鹑时的拍手欢呼,心中感慨。究竟生在帝王之家,是幸,还是不幸?

    海寿忽然一声惊呼,铜缸下的汉王竟然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冲向朱瞻基。朱瞻基冷哼一声,正欲迎上,荣冬海寿已经双双挡在皇帝身前,奋力压倒了铜缸!汉王在缸里拳打脚踢,“咚咚咚”响声不绝。

    朱瞻基泪痕未干,听着这咚咚之声,想到东宫二十几年的焦虑惶恐、想到枉死的解缙、想到杨溥黄淮十几年的冤狱,都是这二叔,为了夺嫡的非分之想,惹出多少祸事!害死了多少无辜!甚至父皇朱高炽,若不是多年的夺位之争,又何至于得上“阴症”、何至于服食丹药而亡?而自己一念之仁,竟使得瑈璇又死于他之手!还白白搭上了荣夏!

    想起那汩汩流血的血洞,想起那把插在胸口的大剪刀,还有血泊中瑈璇苍白的面容,荣夏双目圆睁的人头,朱瞻基爆喝一声:“架上干柴,点火!”

    火光熊熊,铜缸的黄色渐渐发红,“咚咚咚”之声渐渐弱了下去,含糊不清的似乎说话叫喊的嗡嗡之声也慢慢消失。汉王,这个谋权篡位二十多年的阴谋家,终于灰飞烟灭。

    朱瞻基望着火光,心中空空落落。皇祖父,对不起!孙儿尽了力,仍然不得不骨肉相残。父皇,对不起!儿子不是不想仁厚,可是却连心爱的伴侣都无辜送命!朱瞻基忽然觉得脸上冰凉,抬手抹了一抹,不知何时已经满面泪水。可不可以,从头来过,只要、她能活下来?

    如果皇位和瑈璇之间一定要选一个,我情愿选瑈璇!老天、你如何忘了我的誓言、为什么不能成全我这卑微的心愿!

    春去秋来,日子总要继续。消除了对孙巧的最后一点疑问,朱瞻基开始客观地看待这位贵妃。她懂事勤快识大体,最关键的、与朱祁镇极好。终于有一天,张太后淡淡说起:“皇后之位,可不能久空,后宫无主不行。”朱瞻基颔首默认,孙巧成为宣德帝的皇后。

    当年挑选太孙妃之时,沈监正奏曰朱瞻基的正妻当在济河之间。孙巧虽然出生在河南永城,祖籍却是山东邹平、正在济河正中。真是人算不如天算,永乐大帝的圣意、宣德皇帝的爱情,终究都没能强得过天意。

    这位孙皇后,在朱祁镇登基之后成为孙太后,当即终止了朝鲜向大明后宫进贡秀女的陈规陋习,又废除了一系列后宫中的奢靡浪费,肃整了大明宫廷。比如宫中盛行的青花蛐蛐罐、全部都扔出了皇宫禁止再玩,所以如今的御制蛐蛐罐,反而是在景德镇生产之地找到的。

    而之后发生了土木堡之变,御驾亲征的正统皇帝朱祁镇几十万大军全军覆没、皇帝被俘。大明群龙无首陷入空前的政治危机、群臣慌作一团之时,孙太后挺身而出,镇定地立朱祁镇之子朱见深为太子、立朱祁钰为摄政王监国、支持于谦的北京保卫战。之后又在受到瓦剌的一再要胁之时,干脆立朱祁钰为帝、尊朱祁镇为太上皇,摆脱了瓦剌的控制,解决了军事与政治的双重危机,力挽狂澜。

    在景泰皇帝朱祁钰软禁朱祁镇、甚至废太子朱见深、改立自己儿子朱见济的七年间,孙太后为了大明朝政的稳定隐忍后宫、一言不发。

    而当朱见济病死,朱祁钰病入膏肓却拒绝让朱见深复太子位,大明天下眼见又要陷入国无储君的动荡危机之时,孙太后再次果断出手,发动“夺门之变”,再度将朱祁镇推上皇位成为天顺皇帝、又一次稳定了风雨飘摇的大明朝廷。

    孙皇后在大明后宫生活五十几年,历经六朝,终成为一位传奇皇后和皇太后,名垂青史。

    宣德十年(公元1435年)正月初三,北京城中层冰积雪到处张灯结彩,不时有噼噼啪啪的鞭炮声,正是普天同庆的佳节。皇宫中也是披红挂绿、一片喜庆。

    朱瞻基缓步踱过回廊,禁不住地一阵猛咳,拉了拉身上的鹤羽大氅。海寿劝道:“陛下,回宫吧?这天儿太冷。”朱瞻基摇摇头:“没事。朕就随意走一走。”

    转过一片假山,侧首四间大瓦房,正是内书堂。海寿暗暗摇头,瑈璇在此做先生时皇帝就常常来此听墙角,这些年走着走着就走到这里,远远地听着里面的读书声、一动不动地出神。可是这大过年的,哪里还有人上课?

    海寿不敢拦阻,跟着皇帝往内书堂走去,金砖地上积雪扫了又积,靴子踩在上面,嘎吱嘎吱地作响。

    出乎意料,自内书堂传来一阵阵朗朗的读书声,“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吹笙鼓簧,承筐是将。人之好我,示我周行……”

    语声清脆,像是几个小内侍。接着一个稚嫩的声音:“错了!错了!这个‘行’字怎么又读错了!手伸过来!”竟是朱祁镇的声音。接着“啪!啪!啪!”几下击打手心的声音,小内侍“哎呦哎呦”叫着。居然打得颇重。

    朱瞻基含笑立至窗下,透过明瓦窗户望进去,朱祁镇正立在前中案前,满脸严肃,手持戒尺,煞有介事地象是个小先生的模样。屋中坐着五六个小内侍,捧着书本,案上搁着笔墨,自然是学生了。真正的先生王振,远远负手站在屋角,静静看着。

    朱祁镇又道:“跟我接着念!‘呦呦鹿鸣,食野之蒿。我有嘉宾,德音孔昭。视民不恌,君子是则是效。’这都是学过的,有哪个字不会吗?”正在神气活现,一瞥眼、看见窗外的朱瞻基,登时满脸喜色:“父皇!”飞奔了出来,张开双臂扑进父亲怀中。

    朱瞻基抱起儿子,轻轻拭去他小脸上的墨汁,柔声问道:“怎么想起来做先生?”朱祁镇睁着大眼睛:“父皇常说姆妈是先生,孩儿便想学一学。”拉着父亲的衣襟问:“父皇!姆妈是在南京对吧?南京远吗?和北京不一样吗?”

    朱瞻基怔了怔,仰首望天。冬日的晴空碧蓝如洗,清冷的北风卷过缕缕白云,白脚鹰正盘旋在空中、似乎也在苦苦追寻。朱瞻基喃喃地道:“对!姆妈在南京。那里有一条美丽的河流,叫秦淮河,河畔有孔庙、有学宫、有贡院……”

    朱祁镇转着乌溜溜的眼珠道:“父皇!孩儿昨晚看到姆妈了!皇祖母说孩儿是做梦,可是孩儿真的见到了!”见朱瞻基愣神,嘟着小嘴接着道:“姆妈教孩儿背了这首‘鹿鸣’呢!”

    王振不知何时跟了出来,恭恭敬敬地道:“真是不可思议,太子今天忽然就会了‘鹿鸣’,而且思文翩翩、作文作赋都是一挥而就犹如三峡倒流,实在令小的叹服。”说着举起一张白麻纸。

    朱瞻基只瞥了一眼,就再也转不开目光。这满篇欧体楷书,瘦硬方正如临碑,正是瑈璇惯用的字迹。朱瞻基自十八岁便看得熟悉,一笔一画也如碑刻深深驻在心中、任悠悠时光冲刷也难以抹平。朱瞻基凝视着,双目中不知不觉水雾弥漫,望出去模糊一片。

    “对吧?这也是姆妈教孩儿的!” 朱祁镇得意万分:“姆妈还说,她在等父皇,就要能见到了呢!”

    “等,父皇?”朱瞻基下意识地重复,声音沙哑。

    “是啊!然后我就听不大懂了,什么文曲星、乞巧什么的。”朱祁镇睁大了眼睛望着父亲说道:“姆妈说父皇知道的。”

    文曲星,乞巧……十八岁初识七夕的那一天,同去乞巧,她随手掷出、便是北斗七星……朱瞻基一阵眩晕。

    她,是神仙?

    “陛下,皇后天赋异禀博学光识,微臣等都一直觉得她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来着。”身后的海寿小心翼翼地轻声道。

    朱瞻基猛地一转身,声音颤抖:“文曲星、下凡?”

    海寿有些紧张:“钦天监的沈监正报过,陛下大概没在意。皇后、皇后走的那日,天上的北斗星突然齐齐闪耀,第四颗的文曲星更是亮得灼目,就象是众星欢迎文曲星归家似的。”海寿说的很客气,皇帝那几日,哪里是没在意?根本就没理朝政。

    朱瞻基抬起头,天空仍然碧蓝碧蓝,白云却不知何时四下聚拢来,蜿蜒转折如巨勺、前魁后杓,正是北斗七星的形状。

    朱祁镇紧追不舍地接着问:“姆妈是在南京等父皇吗?”

    朱瞻基不答。朱祁镇见父亲半晌没有声音,又问道:“父皇!孩儿长大了, 也去找你们好吗?”

    海寿突然跨上一步,接过朱祁镇,惊慌地叫道:“陛下!陛下!”朱瞻基面带微笑,浓眉下的大眼闪着喜悦的光芒:“她在等我,我去了!”轰然倒地!

    海寿突然跨上一步,接过朱祁镇,惊慌地叫道:“陛下!陛下!”朱瞻基面带微笑,口角渗出缕缕鲜血:“终于,能去找她了!”轰然倒地!

    宣德十年(公元1435年)正月初三,宣德皇帝驾崩,年仅三十八岁,葬北京景陵。谥号“宪天崇道英明神圣钦文昭武仁纯孝章皇帝”即是大明“章皇帝”,庙号“宣宗”,即历史上的明宣宗。

    《明史》赞明宣宗;“仁宗为太子,失爱于成谊,其危而复安,太孙盖有力焉。即位以后,吏称其职,政得其平,纲纪修明,仓庾充羡,闾阎乐业。岁不能灾。盖明兴至是历年六十,民气渐舒,蒸然有治平之象矣。若乃强藩猝起,旋即削平,扫荡边尘,狡寇震慑,帝之英姿睿略,庶几克绳祖武者欤。”

    评价相当的高,是历史上有名的太平天子,守成之君。

    九岁的皇太子朱祁镇即位,定次年年号为“正统”,史称正统皇帝或因庙号称明英宗。大明王朝又迈入了新的阶段。

    朱瞻基与其父朱高炽两位皇帝的统治加在一起短短十一年,但是政治清明、百姓安居乐业,史称“仁宣之治”,是明朝乃至整个古代中国的黄金时代。所谓“明有仁宣,犹周有成康,汉有文景”。

    寒风吹拂,内书堂中几个小内侍仍在念着:“呦呦鹿鸣,食野之芩。我有嘉宾,鼓瑟鼓琴。鼓瑟鼓琴,和乐且湛。我有旨酒,以燕乐嘉宾之心……” 朗朗的书声萦绕而出,响彻在空中,随风飘向江南。

    江南,有碧绿的河水、飘拂的杨柳、荡漾水波的画舫,还有肃穆的贡院、蓝衫士子、丁香少女。夏日的傍晚,桃叶渡旁,蟋蟀一声声叫着,瞿瞿、瞿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