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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蓝色的跑车停在丰家村的村口,差苹下车联系“西瓜嫁接大王”丰三三。电话接通数声,丰三三才接起电话。他的四周有些嘈杂,他必须大吼大叫才能让差苹听清内容。大致内容就是,正往回赶,还要等上几分钟。
“好好,您不要着急,我在村口等您。” 差苹结束通话。她摩搓着手机,思绪不禁定了定,因为丰三三的声音竟然有些耳熟。
阳光明媚,豪华轿跑虽然此刻车头有些污浊,但在鸡鸭成群的村庄里依旧显得格格不入。村中的孩子们纷纷跑来围观,站在不远处交头接耳。
聂哲云倚在车门一侧,他光鲜出位的造型更是与衣着朴素的村民形成鲜明的反差。
“你们来这儿干啥呀?”一位大哥赶着鸭子问。
问话有些不客气,以聂哲云原本的个性,别说回应,不教训对方两句就算不错了。但是今天不是有“阴谋”在身吗?于是他取下墨镜,首先礼貌微笑,随后摊手指引到差苹身前,介绍道,“我送我女友过来做采访,她是一名记者。”
大哥眼前一亮,“哟!大记者啊?采访谁呀?全村人我都认识,我带你们去啊?!”这时,一位大婶路过,大哥立即叫停,“三婶子,这位是城里来的大记者!”
“是吗?姑娘你来采访哪户人家呀?是好事还是坏事呀?……哦我知道了!跟前两天喝农药的那个小寡妇有关吧?是不是?”大婶和大哥三两步上去,七嘴八舌之间把差苹夹在其中。
“……”差苹唯有无奈摇头,聂哲云真是个惹事精!她就是知道人民群众喜欢凑热闹,所以一路上跟谁都没询问半句。
聂哲云走上前,借助身高和健壮的身形,将两位好奇的村民阻隔在自己的身前,“当然是好事儿,采访你们这的……西瓜大王,丰三三。”
差苹猛地看向他,“你怎么知道我要采访丰三三?到底是谁告诉你的?”她绝对没有向他透露过受访者的姓名,所以说明,杂志社里有“内奸”!
聂哲云充耳不闻,与村民聊得热火朝天。他当然不会傻到白白让差苹抓到把柄,爆出受访者的名字,主要是为了引起村民的兴趣。差苹想要低调采访,他偏偏要高调行事,最好让十里八村的人都知道,女记者的男朋友是他聂哲云。
他的招数儿果然奏效,加之人帅又开豪车,很快成为村民们谈论的焦点。同时,热心人越聚越多,东一嘴西一舌悉数丰三三的经历。不大会儿的功夫,就连丰三三儿时起过水痘、得过大脖子病的病史都给抖搂出来了。差苹托着腮蹲在村头的小山坡上,眼巴巴地望着前方的道路,内心期盼丰三三尽快出现,那神态就像个等男人回家的傻婆娘。
伴随一阵“突突”声,拖拉机迎面开来。差苹赶忙起身眺望,只见丰老九摘下草帽挥舞,惊喜地说,“原来你就是《金牌企业家》的‘chà’苹,‘chà’记者啊?”
“……!”差苹盼星星盼月亮给他盼来,就不能好好念她的名字吗?真想给他来一个720°回旋踢!
丰老九从车上跳下来,在衣服上蹭了蹭手,笑着伸向她,“你好,chà记者!”
“chāi,我姓chāi,邮差的差。”差苹从小到大都在锲而不舍的解释,从最初的烦闷到今日的……从来没变过一直很崩溃!
丰三三挠挠头憨笑,“对不起啊,我读书少文化水平不高。”
这句话也是差苹最怕听到的,因为怎么回应都尴尬。关于“差”这个姓氏,差苹真查过。“差”作为姓氏,今音有两种读法,第一种是“chāi”,第二种呢,还不如叫错成“差评”,念“cī”。差姓收录在东汉《风俗通义》当中,据文献记载,古代有差车之职,其后以职为氏。差氏人物在历史上极罕见。换句话说,差家祖上没啥风云人物,要说起来,差苹可能是至今最“出名”的人物。
至于丰三三又叫他丰老九的原因,也是简单粗暴,因为3*3得九。差苹捶胸顿足,早知如此,她在道边就给他采访了多好!也省得聂哲云无事生非。
“亲爱的苹苹,你饿坏了吧?西瓜大王给我们准备了丰盛的午餐。” 聂哲云发出温柔的召唤,引来老中青女性的一致称赞。
还能再做作点吗?!差苹隐隐感觉作呕,但碍于视频的威胁,唯有在乡亲父老的簇拥之中步入丰三三家的小院儿。庄稼人也没什么精贵的美食,就是鸡鸭鱼肉和蔬菜。聂哲云看看粗糙的器皿,又看着一盘盘油腻腻的荤菜端上四方小矮桌,再看看油渍斑斑的桌子,别说吃上一口,不吐出来算给面儿。差苹轻踢他的鞋帮,悄声说,“想想你在大山沟里待的那三个月,别好了伤疤忘了疼。”
“那都是十几年前的事了,谁还记得细节?” 聂哲云见丰三三端菜过来,立即收起反感的神情,夹起一块很肥的红烧肉,笑眯眯地放进差苹的碗里,假惺惺地说,“亲爱的,你今天辛苦了,多吃点儿。”
“对对,多吃点没客气。” 丰三三热忱招待。
“……谢谢,别忙乎了,我们边吃边聊吧?” 差苹打开录音笔,起身邀请丰三三入座。丰三三是庄稼人没那么多讲究,他应了声,大喇喇地坐在板凳上,招呼道,“二位快动筷子,吃完饭我先帮你男朋友冲车。”
曾几何时,差苹多想拥有一个多金又帅气的男朋友,但此时此刻,她觉得“男朋友”三个字无比刺耳。聂哲云当然知道她心里有多不爽,但是看着她不爽又不敢否认的苦样子,他内心非常爽。
呵呵,寇正夕什么时候来啊?真真儿急死个人儿。
…………
时间在吃饭与采访中慢慢度过。丰三三在吃饭的时候喜欢喝口小白酒,人一喝酒话匣子也容易打开。他今年三十二岁,育有一对双胞胎儿子。这些年,因为西瓜嫁接砧木的新品种,种出了名堂,也赚了不少钱,所以把父母和两个孩子都送到城里去享福。夫妻俩则是留在农村继续种西瓜。通过简短的交流,差苹发现丰三三是一个非常热心且善良的人,不管哪家哪户想种西瓜,他都愿意倾囊相授。他的思想很单纯,就是赚更多的钱让更多的人过上好日子。并且在他不懈努力下,如今的丰家村,已经成为附近几个城镇最大的西瓜供应商。
差苹非常欣赏丰三三的品格,正欲夸赞,作为商人的聂哲云,真听不下去了。他费解地问,“我说你是不是傻?你把技术免费传授给别人,你还吃什么?就算全村都是你的亲戚,你不好意思拒绝,但你可以开设收费的学习班,顺便兜售教学光盘和书面资料。统一传授种植经验,不仅可以节省大量的时间,还可以赚取一定的费用,最重要的一点是,你会赢得更多的赞誉与呼声,待有朝一日,竞选村长之类职位就会变得毫无压力。权钱相依,等你有了权,自然有大把赚取的机会找上门,到时候你还苦哈哈地种什么西瓜啊?你要知道,在这世界上最不被尊重的,就是‘免费’二字。”
聂哲云的经商之道就像连珠炮,丰三三显然消化不来,他迷茫地眨眨眼,继而笑着回,“村长也是我家亲戚,都没出五服!算很近了!”
聂哲云白楞他一眼,无奈地说,“我要不是看在你帮我拽车的份上,我真不想跟你浪费吐沫星子。亲兄弟还明算账呢!有钱赚都好说,一旦在品质上出现问题,有一个算一个,都得找你麻烦。你对未来一点规划都没有,活该只能卖苦力。”
丰三三似乎是听进去了,若有所思地抿了口酒,又剥了几个花生米,一边缓慢咀嚼,一边看向聂哲云,说,“都是大老爷们儿,谁不想多赚钱,谁又不想有权?但是每个人的活法儿不同,你觉得我这是傻,但我觉得这样很开心,就像我帮你拽车,我可以不管,也可以敲你竹杠,你出不出钱、生不生气对我来说不重要,重要的是,那样做的话,我会不高兴。”
听罢,差苹感慨颇多。这位憨厚的庄稼人,用最普通的言语道出了快乐的真谛。许多时候,我们会忘记金钱只是通往快乐的工具。有了钱,我们可以购物、享受美食、环游世界,做一切想做的事,从而达到快乐的效果,但是如果不需要花钱便可以获得快乐,那又何必走弯路?
她在思考自己奔波劳碌的原因,自然不是为了赚取那一点微薄的薪水,而是希望成为一名优秀的记者。目标这种东西,不是每个人都有,有目标本身就是一件幸福的事,为了达成愿望,多学多看是必须的,受点委屈应该也是正常的吧?
聂哲云不同意他的观点,但承认各有各自的活法。他当然也是有目标的人,第一个目标就是成为网络霸主,而他的快乐就是建立在寇正夕的痛苦之上。聂哲云很明确地知道,他对寇正夕的敌意已经超出竞争对手的范畴,是抑制不住的痛恨,恨他成为自己父亲眼中的天之骄子,恨他的张狂与傲慢,更恨他仅用一部“公元1代”就让聂氏的股价跌了又跌!
寇正夕的头脑太清晰,做人太谨慎,几乎可以用天衣无缝来形容。话说一个没有弱点的人,根本没办法摧毁他的战斗力。然而,直到差苹的出现,寇正夕终于从神坛上走了下来。他竟然为了这个女人,先与聂哲云撕破脸,随后高调追爱,甚至抛开他最看重的生意,千里迢迢地赶往丰家村。通过一连串发生在差苹与寇正夕身上的事件来分析,聂哲云不得不彻底相信,原来寇正夕不是酒色不沾的怪胎,也是拥有七情六欲的普通人。简单点说,他对差苹已经不是简简单单的喜欢,而是爱。他爱上这个女人了。
思于此,聂哲云侧头看向差苹。差苹则是面朝丰三三,在本子上记录札记。她工作时的模样,与聂哲云见识到的暴力女截然不同,态度极其认真,语调温柔且耐心十足。都说男人工作的时候很有魅力,其实女人也是如此,此刻的她,浑身上下就散发着知性之美。
……不过吧,寇正夕身边最不缺的就是高知女性,所以这一点应该不能构成他爱差苹的原因。所以就像夏冬天分析的那样,差苹身上肯定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莫非是……床上功夫特别好?
他正瞎捉摸,丰三三家的座机响起来,他起身回了屋。
“亲爱的,亲爱的,亲,爱,的,我在跟你说话。”他贱兮兮地呼唤。
“有话就说。” 差苹反感得快要死过去了。
“这个周末有空吗?我带你去滑雪,雪具我来帮你准备。”
差苹提起眼角,压制住内心的怒火,慢条斯理地问,“滑雪?大夏天能滑雪的地方肯定不近,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和你要在外面过夜?”
“嗯哼。”聂哲云故作一本正经地说,“酒店里又不是只有一间客房,你要不放心的话,可是带上你的朋友、同事、领导。但只限女性,我可不招待男的。”
“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我怎么可能跟你去滑雪?”她眯起眼,愤恨地说,“你又憋什么坏呢?趁早死了这条心。”
“你看你,我就是看你太辛苦,想带你出去散散心,而且你可以借助给我做专访的理由,让杂志社给你多放几天假,咱们边玩边采访,一举两得。” 聂哲云凑到她的身旁,打开手机相册,“你看看这景色,多壮观。”
差苹下意识地瞄看一眼,果然是气势磅礴的大雪山,那种空灵幽静的美感,犹如海洋般波澜壮阔。
“如果你现在就把视频删了,我可以考虑考虑。”她乖巧一笑。
聂哲云瞬间抽回手机,继而把手机揣进仔裤后兜,揶揄道,“哟呵,就你那小脑仁儿还没瓜子大呢,还想套路我?”
差苹眼睁睁看着“犯罪污点”失之交臂,忽然明白很多影视剧的剧情里,坏人一旦拍到某个女人的艳照之后,就可以没有底线的威胁受害者。真是不亲身体会不知道,确实不是那女人窝囊,心里是真害怕啊!万一销毁失败,那可能面临的就是曝光,谁敢拿自己的声誉做赌注?虽说聂哲云手中的“艳照”不色情更不用打马赛克,但关乎她的清白,关乎……寇正夕对她的评价。她不敢冒险抢夺手机。
被威胁的滋味儿好难受,好想让聂哲云立刻马上昏睡过去!
她死盯着聂哲云的后脑勺,呼呼哈嘿挥舞空拳。就在这时,只见篱笆院外奔来一位中年女性。女性冲进院门,边跑边呼救。
“老九!出事了!你媳妇儿跟两个城里男人打起来了!”
“啊?为啥啊?!” 丰三三夺门而出。
“不知道啊,我儿子瞅见的!听说都动起铁锹了!你快过去看看!”
噌地一下,丰三三火气冲头。他从墙根底下抄起两根粗木棍,一根递给聂哲云,焦急地说,“大兄弟,我媳妇受欺负了,你当我是朋友就跟我走!”
“……”聂哲云攥着木棍一阵发懵,我勒了个去,他这是要让聂氏老板帮他打架斗殴啊?
但不等他多做反应,丰三三抓起他的手腕就往院外跑。
见状,差苹紧追其后,安抚道,“你们不要太冲动啊,不行就报警。”
聂哲云才不愿意多管闲事,本想停住脚步,但那位中年女性又重复了一遍“敌方”成员——是两个城里来的男人。
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不可能来那么多城里人吧?会不会是寇正夕和他的司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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